黑子的排球(莫将离)

只要能够把球打回场中，及川前辈会有办法的。
所以……
蓝色的护栏不断在黑子眼中放大，他在抵达护栏的时候直接起跳，借力伸手碰向这球。
但过于疲惫的腿没有办发让他向平时那样跳起，更别提他本身的摸高就是全队最低，而且刚刚在护栏上接得那下力很明显不对……
在球落下的那一点，他的手臂和这球差之毫厘。
砰的一声，绊在护栏上的腿带着黑子整个人摔了下去。
黑子大脑空白了两秒。
他撑着地上起来，将视线投向了身边护栏的位置。
球缓缓在地上滚动着，最终停在了那片阴影之中，只能看到一个黑影。
拉长的提示音在耳边响起，整个场馆都安静了一瞬间。
下一秒，热烈的欢呼声在对岸响起，铺天盖地的声音简直要将人压垮。
黄濑的视线盯着场边那块通红的计分板。
——京都102：99神奈川。
差一点……
只差一个三分球而已。
但那三分如同天堑，他尝试去跨过它，但最终却被现实压得粉碎。
场馆的一半仍然安静着，那是远道而来的神奈川应援。
已经喊哑了嗓子的二军众人还没回过神来，泪水已经流了满脸。
黄濑有些愣神，看着计分板迟迟回不过神。
笠松一步一步走到黄濑的身后，伸出手拍了拍他的后背：“打得好。”
海常的所有人都伸出手，去安慰这个年纪最小却肩负责任最大的王牌。
忽然，一道掌声在原本安静的神奈川区中响起。
这道掌声似乎终于唤醒了众人，不甘的哽咽夹杂着掌声从一开始的稀稀拉拉逐渐变成汹涌的海。
“打得好！”
“漂亮的比赛！”
黄濑抬起头，第一时间注意到了那个在最后几排起身为他鼓掌的人。
是青峰。
视野逐渐模糊，黄濑低头看着自己通红的掌心，滴在上面的分不清是泪水还是汗水。
他缓缓抬起手，将自己的脸埋进去。
——失声痛哭。
相隔一个球场的另一边，已经套好衣服在自己位置上站好的赤司静静看着黄濑。
最终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抬头看着对面洛山的队旗。
只是……理所当然的、毫无疑问的胜利而已。
看着青峰给海常鼓完掌扭头就走，若松满头问号：“你不等颁奖了？”
青峰直言不讳：“有没有我的份，等什么？你们慢慢等，我去隔壁看看。”
倒也没什么别的，只是觉得继续在这里待下去感觉有些不爽而已。
如果是黑子在这里……或许也是同样的感受吧。
场边的及川彻看着教练席上的黑子：“黑子，你怎么样？有哪里疼吗？”
刚刚那一下撞得他看着都疼。
黑子眨眨眼：“没有，这边的护栏是很软的海绵。”
他还以为能踩，结果踩空了。
受伤肯定是没受伤，就是可惜了那球……
五色工说道：“昨天下午大分有人受伤了，那边的护栏是临时换的，估计材料不一样。”
他基本没什么出场机会，所以倒是在这儿多留了一会儿看散场。
完全没想到今天居然还能因为这个出问题。
及川接着问：“小松呢？”
松川在沟口领队的陪同下去了医务室，到现在还没回来。
入畑教练回道：“沟口刚刚回来说不严重，就是有些拉伤，正在处理。”
“要再叫一个暂停调整一下吗？”
现在是16分的暂停，马上就要结束了。
及川思索了一下，果断说道：“不用了，百泽好好看一下，等会儿上来跟住大平就行。”
百泽点头：“是。”

百泽雄大转到前排。
虽然他的身高放眼整个国体都称得上是数一数二，但是他上一局作为临时防守队员上场的时候表现也说不上好，所以东京那边在备战的时候更多是将重点放在了枭谷和音驹都有印象的月岛身上的。
但很可惜，因为队伍磨合度的提升以及针对性布局，宫城那边并没有启用小将，反而是让超级讨厌的天童充当边拦的角色。
趁着天童的发球局，入畑教练直接换了濑见上去发球，而黑子也继续休息恢复一下自己的体力。
濑见的发球局拿到了一分，是牛岛打手拿下的分数，下一球东京那边就直接靠着木兔的小斜线打断。
说实话，单独的直线球或者斜线球都不难对付，毕竟两者都是基础中的基础。
真正让拦网和接球球员头疼的是木兔和佐久早这种，能够同时运用这两种扣球，并在赛场上随机应变的。
只要给他们一个合格的、滞空时间足够的二传，这些王牌就能充分抓住机会。
天童为什么在这两场比赛中很好用，就是因为他能够针对这种球路变化充分做出反应。
对面的饭纲拿着球走到了发球区，他手上的伤虽然不严重，但确实也应该避免剧烈运动，尤其是发球这种。
但没有办法，咬着牙也得打。
对于他们来说……冠军的重量根本无法估量。
饭纲的发球微微变形，被后排的黑子稳稳接起给向及川彻：“及川前辈！”
及川彻抬手把球给到了牛岛那边，对这个昔日的敌人给予他能够给的最大限度信任。
牛岛并没有辜负这份信任，重扣之下打穿了边上的木叶，沿着边线将这球扣到了东京场中。
后排的古森直接扑过来救球，足够稳定的力量让他顺利控制住了牛岛的重扣，把球送到进攻线附近。
木兔在二号位标志杆附近起跳，而佐久早也从四号位后面冲了上来。
作为副攻交换到中间充当中拦的百泽表情看上去很冷静，但心里的压力只有他自己清楚。
他真的做得好吗？
场上随便抓上来一个人都比他要强吧，连乌野的小不点都能跑那么快、跳那么高。
上场之前及川彻的话不断在他的脑中循环。
【不用非要拦住，也不用给自己那么大压力，拦网的位置和方向交给大平以及我判断，你在中间用高度压迫他们就可以。】
百泽用余光观察着身边的大平狮音，等待他做出判断。
下一秒，大平直接向着二号位那边靠过去，而牛岛则跑向了佐久早那边。
没有任何犹豫，百泽直接跟着大平去防木兔。
饭纲直接将球托给了佐久早，而后排起跳的佐久早面对得只是牛岛一个人的拦网而已。
佐久早抬手将球扣了下去，牛岛的单人拦网实在是不够看，尽管压住了直线，但留出来的空隙太多了。
百泽直接皱了皱眉，是不是他自己有些判断会更好？
后面忽然传来砰的一声，不是球落在地上的声音，而是球打在手臂上的声音。
排球高高弹起，落向进攻线附近。
“接得好！”及川彻大喊一声，迅速到落点的位置准备接球。
网对面佐久早的脸上很明显带了一些错愕，他确认自己打得是空场……
不，那个自由人什么时候和岩泉一换的防守位置？那个两米的大块头实在是太挡视线了，他完全没注意到。
及川哼哼一笑，满脸都是狡诈的感觉。
宫城现在的拦网策略很简单，两人压斜线，单人压直线就可以了，剩下的交给后排防守球员处理。
他不需要百泽去思考，因为已经事先安排过的大平会带着百泽这个中拦挡在一侧边攻的斜线球位置。
而百泽本身的体型就是他最好的武器。
利用他以及后排及川自己与岩泉的走位，就能够给黑子提供掩护，让后排防守球员换位。
同时他们也能够通过单人拦网一侧的的陷阱暗示对方进攻方向，最终交给黑子处理，他们进行反攻就可以了。
虽然这种手段本身用不了几次，但这已经是本局局末了，他们放手去做就可以。
比分咬得始终很紧，而东京的先期优势带到后面始终压了宫城一分。
24:23，东京率先拿到局点。
饭纲的状态很明显不对劲，刚刚那一球给得有些过头，是木兔靠脚救回来的。
最终运气女神也站在了东京那边，那球擦网过来，直接为东京拿下了局点。
“一口气拿下！”木兔拍着手，气势相当足。
宫侑摸着下巴：“不会真要让二追三吧，虽然两边我都讨厌，但果然还是东京那边更讨厌一些。”
所以及川前辈努努力，把东京那帮打趴下！
东京的发球越过球网打过来，黑子迅速后退两步把球接了起来。
这球接得不是很稳，排球高高飞起，直接飞向了东京那边。
“抱歉！”黑子连忙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体力消耗太多，身体有些不受控制了……
网对面的古森大喊一声：“机会球！”
他伸出手把这球垫到了饭纲头顶上，给得非常精准。
在体力这方面他完全不缺，毕竟五局的比赛很大程度上打得就是板凳的深度，他和夜久互相换完全没有问题。
饭纲深吸一口气，直接原地起跳托球。
这一次木兔和佐久早两个人依然是一前一后互相策应，而他选择把球给了佐久早。
球脱手而出的瞬间，他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果然，这球给得高了一些。
佐久早一点都不意外，而是在球下落过程中直接换了一只手击球。
对面的拦网也在下落，这球相当精准地打在了拦网手指上。
砰的一声，佐久早左手的击球也非常沉重。
这球高高弹向观众席那边，完全没有救的机会。
比分跳到25:23，东京拿下第四局，大比分2:2。
列队的时候，黑子第一时间说道：“抱歉，前辈。”
及川彻摇摇头：“没什么，还有决胜局呢。而且就算要怪，也是小岩拦网的问题。”
岩泉一表情超臭但也没有伸手揍及川彻，他承认自己反应慢了。
休息的时候，影山侧头看了一眼东京那边，极为冷静地说道：“饭纲前辈估计撑不住了，东京那边春高预选打得很凶。”
最后几球的时候饭纲很明显出现了失误，木兔和佐久早反应都够快才能拿分，要不然说不定就被反超了。
及川彻摊摊手：“小京治也不好对付啊……”
对他们来说，东京的二传是否更换整体影响不大，毕竟两个都不是简单人物。
倒是他们这边少了一个主力拦网，事情变得有些糟糕了。
好在松川只是简单的伤，今天的比赛肯定上不了了，但不耽误之后的春高。
这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百泽从高度上压制的效果实在是有限。
他本身基础不好，而东京那边的主力攻手也都不是莽夫，木兔和佐久早都是球路变化的大师，百泽明显是跟不上。
不，换句话说，那种两米的身高在压制其他人上出奇的好用。
如果将黑子调去主要盯对面的佐久早和木兔，由两个副攻去通过拦网处理其他人的扣球才是比较好的情况。
但……黑子很明显也撑不住了。
对上及川彻视线的一瞬间，黑子就知道这个前辈在纠结什么。
黑子从旁边的影山手里接过毛巾，直接对及川彻说道：“我没问题的，就算准度会下降，我也有信心接起对面的所有发球和重扣。”
“剩下的……及川前辈会处理的，对吧？”
及川彻愣了一下，随后露出无比自信的笑容：“当然。”
另一边发水杯的山形隼人看向身边的大平狮音：“年轻真好啊，那种话太帅气了。”
大平耿直回道：“也没有什么，他确实做得到。”
山形被噎了一下，把水杯塞给大平之后扭头走向牛岛：“听起来真生气。”
教练席上的黑子探头看了一眼另一边大屏幕上的时间：“这个时间……篮球的决赛应该结束了吧。”
如果不是两支防守特别强的队对上，一般排球决赛的用时也就是两个小时左右，篮球哪怕加上中场休息以及伤停补时基本上也就一个半小时。
洛山和海常比赛应该已经有结果了……
“嗯。”岩泉一点头，他倒是挺好奇隔壁比赛什么情况的，回头和黑子一起看录像吧。
和教练一起交完决胜局轮次表的及川彻挤进两个人中间：“那个不重要啦，不论那边的结果如何，最终捧起冠军奖杯的都会是我们哦。”
“嗯。”黑子点头，将视线投向正在由工作人员清理中的橘色场地。
另一边篮球场的场地中已经清空，媒体也在重新拜访各种仪器位置，工作人员也在准备接下来的颁奖仪式。
而此时，亚军神奈川的休息室中陷入了慌乱。
“黄濑人呢？”去厕所挨个隔间找人都没找到的笠松满头疑惑。
放在平时他或许会生气，但不排除某个后辈偷偷找地方哭去了的可能性，他姑且还是忍一忍。
森山摊手：“不知道，穿好衣服就走了，什么都没说。”
他倒是想跟上去，但对方直接拒绝了。
而且黄濑那个阴郁的状态确实有些吓人，还是交给笠松处理比较好。
笠松叹了口气，倒也没有苛责黄濑，只是扭头问教练：“教练，颁奖什么时候？”
圆圆的教练也提不起精神：“还有四十分钟左右。”
虽然海常也是全国级别的王者之一，但冠军对他们来说也一样的珍贵。倒在距离冠军这么近的地方……作为教练的他自责且不甘心。
套好了外套，笠松拎着旁边装了水和香蕉的包走出了休息室：“我大概知道他在哪，我去找他，颁奖之前肯定回来。”
“拜托了。”森山对着他点点头。
黄濑踏进排球馆的时候，决胜局的站位确认已经结束了。
决胜局抽签的时候是黑子去的，及川拉着牛岛以探望松川的借口逃过了抽签这一环节，而黑子非常漂亮地拿到了先手发球的机会。
场中及川彻先手发球，对面东京已经严阵以待。
整个场馆中都弥漫着一种焦灼的味道，两侧的啦啦队也火力全开地呐喊助威着。
黄濑没敢到前排，只是一个人趴在三楼的边缘低头看着场中，他怕黑子看到他的样子会分心。
就在这时，一根香蕉从后面扔了过来，非常精准地砸在了他的后脑勺上。
手忙脚乱地接起香蕉后，黄濑看到了从入口走进来的笠松幸男。
笠松表情极为凶狠：“混蛋黄濑，下次要出来最起码和教练说一声要去哪儿，别不声不响的跑掉！”
还没等黄濑回答，下面就传来了哨声，两边的应援也安静了下来。
——比赛开始了。

限定在大赛决赛的五局三胜，比平时的三局两胜更多了些可能会有奇迹出现的感觉。
在历代的比赛中，也不乏有让二追三的奇迹出现。
毕竟体育竞技的魅力就在于此，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最终的胜者会是谁。
对于参赛的选手来说，不仅是心理上的煎熬，五局的高强度比赛对体力上的消耗也是非常恐怖的。
队员本身的体力、替补的水平在这种比赛中都显得格外重要。
很显然，在这种方面，集合了数所强校的东京队有着一骑绝尘的优势。
越往后拖，对宫城越不利。
同样的，到了现在这种程度，东京真的有可能在这种情况下创造让二追三的奇迹。
听到哨声，及川彻并没有第一时间将球抛起来，而是迅速用视线观察过了场中每一个人。
说实话，站在这里的他总感觉自己是在做梦。
要不要继续打排球这个问题，在今年以前出现在他的心里很多次。
但现在他已经不会因为这个问题而迷茫了。
及川彻会打一辈子排球。
就像岩泉说的那样，他或许等老掉牙的那天还依然和朋友一起打着排球。
无数的人注视着这一刻准备发球的及川彻，刁钻的球探与媒体都投来目光。
那是审视，也是期待。
稳稳在心里数到第五秒，及川彻才抬手将球抛了起来。
人类不是打点计时器，默念的时间比起正常计数必然有误差，所以五秒是相对比较稳妥的数字。
排球高高飞起，他大步上前，在底线前重重起跳。
用余光观察着及川彻的黑子微微睁大了眼睛。
那个人自信而张扬，似乎在半空中扬起了披风为自己加冕。
——如同王者的王者一般。
砰的一声，排球在眨眼间抵达了球网另一端。夜久两步追上去接球，但最终没能控制住这沉重的一击，排球直接飞出了场地。
全场顿时爆发出无比热烈的欢呼声，为这开场拿下一分的完美发球而喝彩。
及川彻高举起手，狠狠握拳：“好！！！”
趴在栏杆上的黄濑不由得感慨：“不论看几次，都觉得很漂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