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手一挥,紫色光幕自下而上拔地而起破土而出,直接将洛与书隔绝在外。
光幕半透,可以看到彼此的轮廓,听到彼此的声音,但形如结界,已经将这里隔绝成两个空间。
“无霜仙君,为了防止你一会儿听到更劲爆的,冲动行事,打断本座,现在限制你的行动,你没有意见吧?”
鹤惊寒缓声劝慰。
“现在小玉还在,你收敛一些,待一切结束,你我的账另行清算,可好?”
良久,洛与书许是答应,收起了凝霜神剑。
鹤惊寒清了清嗓,继续与傅鸣玉叙说。
“不过,那时的无霜仙君,应当也没有完全相信你我的私情,真正让他崩溃的,还是你落入万人围剿,也就是绯夜仙君身死之前。”
“你也不想杀那么多人的,小玉,你善良又懦弱,可是抵不住那么多人前来送死,正义之士也好,心怀不轨之人也罢,都成了你的手下亡魂,于是,怨越积越多,手上人命也越积越多。”
“仙门以蓬丘为首,世家以楚家为主,合力讨伐鬼主。绯夜仙君有心护你,可一己之力难以与整个仙门为敌,于是,他们有了计划,便是让洛与书,带你走。”
走,逃,到没人的地方去,深山老林也好,天涯海角也罢,天地之大,总有他们容身之处。
傅鸣玉不可思议转头,看向光幕对面的洛与书。
他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可是洛与书身为重安宫首席弟子,自小勤学苦练无一日懈怠,将来是要继承仙君之位,他怎么能说走就走,说放弃就放弃?
傅鸣玉眼圈红的像兔子,洛与书薄唇抿成一条线,眼眸却低垂,看不清眼底的情绪。
可是后来,计划并没有实行。
因为,傅潭说根本没有来。
那天来的,是鹤惊寒。
鹤惊寒手里是洛与书递给傅潭说的消息。薄薄的一层纸,上面闪烁着金色的字迹,都在鹤惊寒掌心化为了灰烬。
洛与书皱眉:“怎么是你?小玉在哪里?”
“小玉让我转告你,不要白费力气了。”鹤惊寒居高临下看着他,“堂堂绯夜仙君都护不住他,你以为,就凭你,能做到吗?”
洛与书攥紧拳:“他在哪,我要见他。”
“早点死心吧,你就该安分做你的仙君,他依旧当他的鬼主,你们就该各自为阵,水火不容。”
鹤惊寒笑着摊开手,一团红色丝线躺在他的掌心,“如此宝贵的牵丝,小玉说他日后身处鬼蜮实在用不上,还是留给有需要的人吧。”
他将牵丝扔在洛与书面前,却也没想真的还给洛与书,洛与书刚想探手去捡,便见那牵丝燃烧起来,化为灰烬。
洛与书不肯相信:“他真的那么说?”
鹤惊寒:“他又不止一次这么劝你了,洛与书,不日前你去找他,他不是亲口告诉你,多谢你这些年的照顾,但他是鬼姬之子,应当承担鬼姬的罪孽,你们终究人鬼殊途么。”
洛与书咬牙:“你们亲密至此,这些话他都肯告诉你?”
明明是他与傅潭说的交心之言,从另一个人口中说出来,却是如此恶心。
洛与书不愿相信,可是牵丝是他亲手绑在傅潭说手腕上的,素日里所见于无形,如果不是傅潭说同意,那牵丝怎么会无故从他手腕上解下来?
他强咽下一口气,稳住心神:“如果真是小玉的意思,他应该亲口告诉我,而不是让你转达。”
“他来不了了。”鹤惊寒后退一步,“他还说,尽人事,听天命,早该与你恩断义绝,也免了你日以继夜的纠缠不休。”
来不了了?是什么意思。
洛与书蓦然反应过来,急速后退,可金红色阵法早已运行多时,只怪他一心与鹤惊寒掰扯,不曾注意脚下异样。
此阵屏天蔽日,可模糊人对时间的感知。他匆忙找出可辨日月的辰石,阵中一个时辰,外面已经一夜一日。
“糟了,围剿......”洛与书试图冲出去,鹤惊寒已经执剑,轻飘飘落入阵中。
“想要走?先与本座过几招。”
洛与书无心与他交手,急道:“你可知仙门这次多大的阵仗,小玉根本低挡不住,与其在这里与我耗费时间,不如早些去救小玉。”
“啊,你说得对。”鹤惊寒点点头,退出阵法,可左右护法却并不是吃素的,澹台无寂与潺宿两大高手联手,洛与书就算有本事打败二人冲破此阵,也得需要时间。
那个时候......什么都晚了。
“让我出去帮他。”洛与书咽下一口气,望向高高在上的鹤惊寒,“求你。”
鹤惊寒面露讶异,别说他讶异,澹台无寂和潺宿二人脸上皆是震惊之色。
蓬丘大师兄洛与书,何曾这般低声下气过。
鹤惊寒觉得又惊奇又好笑:“你说什么,本座没有听见。”
“我说......”洛与书藏起眼底屈辱之色,一字一句,“求你。”
“要我怎么做,你才能放我出去?”
时间不等人,他再不走,外面又是一日一夜,恐怕就迟了。
“真是患难情深,好让人感动。”鹤惊寒都要拍手叫好了,“既然如此,本座便成全你。”
他摊开手,掌心躺着一枚丹药:“吃下去。”
第149章
“这是寒丹, 也称寒毒,你修炼的是水系法术,吃掉它, 一般来说,于你并无害处。”
他顿了顿, 又笑,“只是要小心了, 但凡你吞下任何与它相克之物,便会内丹凝霜,修为停滞, 若是相冲的厉害, 你可就危险了。”
洛与书毫不犹豫, 接过寒丹一口吞下。
鹤惊寒不解地看他:“你就这般干脆毫不设防, 不怕我下毒害你?”
洛与书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还请魔君遵守诺言,放我出去。”
“本座说成全你,可没说成全你出去。”鹤惊寒突然翻脸, “本座觉得, 成全你们一往情深, 同年同月同日生死,做一对亡命鸳鸯,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嗯?”
这一段往事,过了数十年, 才重新传回傅鸣玉耳朵里。
傅鸣玉猛地站起来, 胸口剧烈起伏:“鹤惊寒,你明知道我会死......”
“与我有什么关系?”
鹤惊寒行至他面前,眸色冷凉, 又瞬间融化开,“抱歉,小玉,那时的我,不太理智,我下不去手杀你,便想着,也许你可以死在仙门手里。”
他温柔去摸傅鸣玉的脑袋:“但现在不会了,我不会再害你。”
傅鸣玉下意识侧首避开他的手,听了那么多事,他已经没办法再直视眼前这个心狠手辣的男人,不愧是魔君,他的心肠,他的手腕,都非一般人可比。
傅鸣玉真的不知道姬月潭那时候是怎么承受过来的。
鹤惊寒视线又转向洛与书,略带歉意:“你还不知道吧,你的消息是我拦截的,根本没送到小玉手里。还有那些牵丝,也是我嫌碍眼,从小玉手上剥下来的,他根本没有察觉。”
鹤惊寒笑笑:“不好意思啦,一切都是我骗你。”
“你说什么......”
洛与书瞳仁震动,也就是说,傅潭说根本不知道洛与书要提前带他离开的消息。
那一日,傅潭说遭万人围剿,气息奄奄,危在旦夕。而洛与书吞下寒丹,倒在血泊中,被鹤惊寒牵制住,难以行动分毫。
那一日,傅潭说终是被绯夜仙君以生命的代价护下,而洛与书拼死冲出鹤惊寒的桎梏,却是遍体鳞伤,终究晚了一步。
傅鸣玉双目怔怔,眼泪几乎是无知觉地在流,他所听到的每一句话都要让他心酸心痛。
他想起自己曾问洛与书的话。
“姬月潭重回蓬丘,绯夜仙君仙逝那一日,您为什么,没有出来送他?”
“你为什么不去送他?”
他以为,洛与书是对他失望至极,再无半分情意,才不肯露面。
原来,那时洛与书已经伤入肺腑,中了鹤惊寒的寒毒。
“对不起......”洛与书声音沙哑,苦笑,“你遭围剿之时,我如贪生怕死之辈般没有露面,事后,又有如何颜面去见你。”
“我若知晓,你这般在意,即便是爬,我也一定会爬过去。”
傅鸣玉忍不住喉咙里的呜咽,眼泪如断线之珠,簌簌而下。
“别哭。”鹤惊寒替傅鸣玉拭去眼泪,“你不是想听吗,还有,还没有结束。”
寒毒之事,洛与书并未向任何人提起,毕竟他是水系,压制寒毒,绰绰有余。
真正让他陷入险境的,是另一种毒,名唤幽冥。
也正是从幽冥之毒开始,傅潭说与洛与书两个人,开始走向陌路。
鹤惊寒摇头感慨,“旁人眼里,无霜仙君矜贵淡漠,唯有本座知晓,一旦遇上小玉的事,你很容易便失去理智,掉入圈套。”
思及往事,洛与书无力反驳,鹤惊寒惯会拿捏人心,他也确实有太多犯蠢的时刻。
鹤惊寒摊开掌心,一朵紫色的花从他手心里绽放,瓣儿狭而长,蕊儿尖而细。
“幽冥长于墨渊至阴至暗处,形如鬼魅,白日里无甚作用,一到夜晚,尤其是子时,便会开始毒发,叫人体验穿肠烂肚之痛。中之则如附骨之疽,难以摆脱。但,既然出自本座之手,也不是并无解药的。”
有解药......傅鸣玉皱眉,可是鹤惊寒心狠手辣,如若想下毒害谁,极少给人留活路。
“因为本座与无霜仙君私下打过赌。”
鹤惊寒收起手心里的紫花,继续说道。
“本座说,有朝一日,他最为看重的小玉,会亲手给他送上最毒的,无药可解的毒物,替本座取他的性命。”
鹤惊寒看向傅鸣玉,面露赞赏:“乖乖,你做到了。”
我......做到了?
傅鸣玉呼吸都急促起来:“我,我是如何做到的?”
无药可解,可幽冥分明有解药,他给洛与书下的不是幽冥?不对,他怎么可能会给洛与书下毒?
“小玉,你都忘了,你是如何费尽心思,从我这里偷取幽冥解药的了。”
鹤惊寒掰着手指头,一件件帮他数。
“你从潺宿口中得知此药有解,甚为欣喜,毒药与解药皆是本座炼制,你又放低姿态去求澹台无寂,好让他放水,放你进本座的密室。可是让你失望了,你遍寻无果,始终找不到解药。”
鹤惊寒轻轻捏住傅鸣玉的下巴,抬起他的头。
“本座怎么会让你找到呢,本座要你亲自,求上门来。”
傅鸣玉目光涣散,脑子里涌出一些屈辱的记忆。
他是如何去求鹤惊寒,鹤惊寒是如何戏耍他。
他记得鹤惊寒倚着他的贵妃榻,懒懒怠怠:“本座最近话本子看得有些多,不如,鬼主就亲自给本座演一演,本座觉得狗血又很有意思的戏码吧。”
很有意思的戏码,鹤惊寒的“很有意思”,就是要傅潭说违背本心,他越害怕什么,恐惧什么,厌恶什么,鹤惊寒偏要他去做什么。
他要傅潭说着钗裙,扮女装,贴身侍候他。
有时候抽风,还非要去人间,体验什么老爷少爷小姐的庸俗话本。
容不得傅潭说拒绝,傅潭说一旦有拒绝不满之意,鹤惊寒便笑意盈盈威胁他:“你不妥协一日,无霜仙君穿肠烂肚之痛便多延续一日。”
傅潭说别无他法。
在上陵城的酒楼里,鹤惊寒明明看到了洛与书一行人,却仍叫傅潭说口衔葡萄喂他,故意惹洛与书误会,引傅潭说难堪。
洛与书应邀前往鬼女府赴宴那一日,本是欣喜。却见傅潭说卧于众美人之中,软玉温香入怀,有人口衔酒杯喂其酒水,有人坦胸露乳意图勾引......满室靡靡之音,纸醉金迷。
瞧见洛与书,他也不知收敛,眸中还迷蒙着朦胧醉意,他向洛与书伸出手,言语不恭,行为放荡:“美人,嫁进来吧,本座这偌大府邸,还缺一位鬼主夫人。”
洛与书心中气结,甩袖而去,傅潭说眼眸微垂,挥手退散宴席,独自枯坐一夜。
直到门口出现熟悉的身影。
傅潭说头也没抬,已是有气无力:“魔君大人这些戏码,未免太过狗血俗套。”
“哦,本座当然知道,既狗血又俗套。”鹤惊寒上前两步,喜气洋洋,“那又怎么样,本座甚是喜欢。”
傅潭说咽下口中苦涩:“既然欢喜,便将解药给我吧。”
鹤惊寒许是玩够了,许是热闹看多了,终于答应:“好。”
“后来的事,无霜仙君应该就已经知晓了。”
鹤惊寒透过光幕,那边的洛与书咬紧牙齿,几乎已经忍耐至极限了。
后来的事,他确实知道了。
傅潭说难得上门来,将那颗解药送给洛与书:“方才掌门和长老已经看过了,确实是幽冥的解药,也已经差人试过药了,无毒。”
洛与书推开他的手,面露嘲讽:“这几日鬼主与魔君四处游山玩水,乐不思蜀,竟还有空惦记本尊的毒,这一心多用的本事,真叫本尊佩服。”
傅潭说失笑,复又将那颗药丸推回去:“你生我的气就罢了,不要与自己的身体过不去。”
他知道解药必是傅潭说从鹤惊寒那里得到的,想到两个人暧昧不清的关系,洛与书忍着气冷声拒绝。
傅潭说大胆凑上前捧着他的脸,眉眼认真:“老实说,我们无霜仙君是不是吃醋了?”
二人自傅潭说回鬼蜮,近乎闹翻以来,极少这般亲密接触,尤其是洛与书的脸这等尊严的部位。
洛与书匆忙推开他,有些恼意,冷声:“你流连花楼酒楼,与不三不四之人厮混学来的手段,休要在本尊这里卖弄。”
傅潭说却没有被他冷脸吓到,笑:“好酸的味道,无霜仙君有没有闻到?”
后来,傅潭说半哄半骗,他还是吃下那颗解药。
思及至此,洛与书胸口一阵酸涩。
自傅潭说回鬼蜮之后,躲着他为多,二人连面都极少见。
那次傅潭说上门,寝殿内打闹片刻,竟是那段时间里,二人为数不多的融洽美好时光。
可是,为什么他那时候只顾着拈酸生气,却没有注意到傅潭说脸上的疲惫。
如果他知道后来发生的一切,他宁愿日日忍受穿肠烂肚之痛,也不会吃下那颗解药。
故事到这里,傅鸣玉的问题仍然没有得到回答。
他委曲求全拿到解药,洛与书的幽冥已经解了,这不是很好的结局吗?
鹤惊寒轻笑:“小玉,你了解我,我怎么会让你们,这般圆满呢。”
傅潭说拿到的确实是幽冥的解药,并且很好的缓解了洛与书的幽冥之症。
但鹤惊寒偏偏多加了一味无毒之药,火牡丹。
没有人能发觉解药的异样,即便是拿去给人试毒,也无法试出来,因为火牡丹虽是一味性烈的虎狼之药,但并没有任何毒性。
“火牡丹……”傅鸣玉醒悟过来,“与寒毒相克……你,你要激发洛与书体内的寒毒......”
可偏偏,这寒毒,还是借傅潭说的手催发。
傅鸣玉浑身发冷,掌心沁出冷汗,一片潮湿:“鹤惊寒,你真是......好算计啊。”
如果他不去为洛与书求幽冥的解药,就无法解洛与书的幽冥,可是他求来了解药,又催生出寒毒。
忙忙碌碌,到头来,竟是竹篮打水。
给予他希望,又给他最深的绝望。
还不如不去求。
傅鸣玉心脏一阵抽疼,强迫自己从痛苦又焦灼的情绪里抽出神,猛地转头看向数米之外光幕另一边的洛与书。
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现在,洛与书既然好好站在这里,那就说明,寒毒已经解了。
洛与书没事的!
这是傅鸣玉唯一感觉欣慰的事,他松一口气,扬起笑:“没事,没事就好,寒毒解了,寒毒是不是早就解了?”
洛与书远远望着他,他的眼里盛满了悲伤,像含着永远不会融化的冰泪。
傅鸣玉的笑容又凝固住,寒毒不是解了吗,为什么,洛与书看起来依然这么难过呢?
鹤惊寒笑:“寒毒已发,先冻血肉,后凝经脉,最后碎内丹。不将人折磨到修为散尽,怎么配本座以名讳为之命名,号称本座手下第一至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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