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凭什么,凭你那三脚猫的功夫么?”
洛与书收回视线,垂眸低首,腰杆依旧挺直,仿佛傅潭说不存在,又继续旁若无人执笔写字了,不近人情的样子简直令人发指。
话虽然嘲讽,但确实是事实。傅潭说攥紧了拳,一时无力反驳。
“何况……”洛与书顿了顿,轻声,“何况,到底是谁在搞鬼,你心里,恐怕已经有答案了吧。”
傍晚,四人密谈。
“我爹同意了,他早就巴不得我下山历练历练了。”双双道。
楚赵师兄弟也道:“我们师尊也同意了,反正我们两个在蓬丘闲着也是闲着,不如下山为百姓做点什么。”
“我……”
傅潭说顿了顿:“洛与书不同意啊。”
六只眼睛,三个人的视线,齐刷刷落到了傅潭说身上。
“真的假的?”楚轩河吸一口冷气,“好家伙,你鼓动我们下山,到头来,你自己这边还没解决呢?”
“嗨呀,他那么烦我,我还以为他巴不得我从他面前消失呢。”傅潭说郁闷死了,小声嘀咕,“没想到他不同意啊。”
“不是。”楚轩河瞪大了眼睛,“你就那么听他的?平时也没见你这么听话啊。”
“这不是,大事吗。”傅潭说托着腮帮子,“小事随我打闹,私自下山这种事我若敢自作主张瞒着他,那就只有我师兄出关能救得了我了。”
跟洛与书斗智斗勇这么多年,傅潭说还是知道洛与书有些底线是不能触碰的。不然那么多次闯祸,顶撞洛与书,如果不能在洛与书爆发的临界点前及时收手,洛与书早就忍不了他了。
现在二人这般平衡局面,都是傅潭说精心算计来的,横竖不让自己吃亏就是了。
“那这么看,洛师兄对你还挺好。”赵秋辞若有所思。
“什么呀什么呀什么呀!”傅潭说好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毛都炸开了,疯狂否认,“他就是怕我出了事他没办法跟我师兄交代!”
“哎呀呀呀好好好,你也不必急成这样。”双双一脸无语,“你脸怎么都激动红了?”
傅潭说下意识抬手摸脸,指尖触碰到一片滚烫,他大为尴尬,赶紧转了话题:“哥哥姐姐们,还是帮我想想怎么办吧。”
双双抱臂:“那也没别的招,只有两个办法,要么瞒着他咱们偷偷溜走,要么你就求求他放你走。”
一说求,傅潭说难免想到上次求洛与书,那般丢脸,还被记录了下来,屈辱至极,他痛苦地捂住了脸:“我去求他?他笑不死我,不去不去。”
“让你偷偷溜,你又怕回不来。”双双摊手,“你还有别的办法?”
傅潭说一拍桌子,目光坚定:“那就别怪我,放大招了。”
————
重安宫。
“大师兄,大师兄,大事不好了。”重安宫弟子匆匆忙忙从宫外一溜小跑奔进主殿,“大事不好,小师叔,又又又去麒麟峰跪仙君了!”
洛与书深吸一口气,执笔的指节绷白,似乎要将紫豪生生折断。
麒麟峰,是师尊闭关的地方。
傅潭说,又去惊扰师尊清修了!
紫毫笔被倏地扔下,墨迹瞬间沾染了雪白的纸张。洛与书起身快步向外走,召了凝霜剑,直奔麒麟峰。
麒麟峰是后山一处灵气极其充沛的风水宝地,几任掌门都曾在此清修,是闭关修炼的极佳之地。
绯夜仙君十年前闭关,至今再未出过麒麟山头。没人敢去麒麟山打扰,除了……除了傅潭说那个胆大包天,不知好歹的混球。
洛与书一路走路带风,不动脑子他也能想到傅潭说又是为了什么搞这一出,无非是他白日里拒绝了他下山的要求。
胸腔被怒意烧的发烫,一向冷静理智的重安宫首席大弟子,也只有在傅潭说作妖的时候,才会被激起怒意,面上显露几分肉眼可见的愠色来。
他在前面疾步如飞,重安宫弟子们在后边追,一个个脸上愁云密布,若是大师兄与小师叔打起来,他们还得赶紧拦着些。
此时的傅潭说,正坐在麒麟峰对面的青凪峰,对着近在咫尺的麒麟峰遥遥相望。他当然不敢真的去麒麟峰,来这儿只是装装样子威胁一下洛与书,他可不想真的惊动师兄绯夜仙君。
毕竟绯夜仙君闭关修炼数年,是一种完全沉浸,灵肉脱离的状态,不能,也轻易不会被随便唤醒。
他要是能把师兄吵醒,他真就成了蓬丘的大罪人了。
洛与书来的时间,就瞧见浅蓝色的一团缩在地上,还是老地方,还是老样子,还是老姿势,双手抱膝,那做作的声音,堪比鬼哭狼嚎。
“呜呜呜……师兄……鸣玉好想你……”
“呜呜呜……师兄……想要师兄带鸣玉下山玩……”
“呜呜呜……师兄闭关后,再也没人心疼鸣……”
“傅鸣玉!”洛与书忍无可忍打断他的哭嚎,“你哭够了没有?”
傅潭说被他吼的一愣,安静了两秒,继而爆发出更大声的哭声:“呜呜呜,师兄,他凶我,他吼我,他欺负我……”
“我师兄都舍不得吼我的,你怎么敢的……呜呜呜……”
洛与书太阳穴被他吵得青筋凸起,脑瓜子嗡嗡作响。
他大步上前来,一把就攥住了傅潭说那不怎么健壮,甚至有些纤瘦的手腕,面色不善:“闭嘴!不许惊扰师尊,跟我回去!”
“我不走我不走,我要跟师兄说说话。”傅潭说瞥见洛与书手里的凝霜剑,瑟缩了一下,继而挣扎着,开启告状模式。
“师兄,前些日子,他明知道鸣玉体弱多病,武功不精,还强迫鸣玉去参加弟子拜师大会,他就是想要鸣玉丢脸,故意折辱鸣玉——”
洛与书咬牙:“谁强迫,那是你自己答应的!”
而且最后,他不是还是没去成吗!
“师兄,我不过一时调皮薅了几根寻常灵植,他就不依不饶,不仅要鸣玉上门赔罪,还要把鸣玉卖了换钱——”
洛与书气笑了:“寻常灵植?那是药老的灵麦,千金难求,一棵价值上万灵石!”
照他这个败家法儿,重安宫早晚被他败空了。
“师兄,他还动不动就对鸣玉动用私刑,凝霜剑那般凶煞的神器整日威胁鸣玉,鸣玉真的好害怕——”
洛与书忍无可忍:“威胁?你自己非要招惹凝霜剑,它生气抽你的时候都没有离鞘!”
谁这么没本事动不了他洛与书就趁他不在拿他本命剑出气反被扇,不是自找的吗!
此时傅潭说一屁股坐在地上,一条胳膊还被洛与书攥在手里,洛与书拽不动他,二人拉拉扯扯,你来我往,傅潭说不听他反驳,只管闭着眼睛胡诌:“师兄啊,你管管他啊——”
百米之外,重安宫的一众弟子早就傻了眼,从最初的震撼,目瞪口呆,不知所措,到后来的麻木,无语,冷眼旁观。
小师叔脸皮之厚,已经令人叹为观止了。
眼看体力不支马上就要被洛与书拖走,傅潭说情急之中大喊:
“疼疼疼—洛与书,你放手,我胳膊要脱臼了!”
洛与书到底顾虑几分,放缓了手里的动作。只见傅潭说胳膊以一种诡异的姿势扭曲着,配上他狰狞的面孔:“啊啊啊——痛痛痛!好痛!”
傅潭说,面团捏的似的,一向体弱多病。
洛与书顾及他的身体,没有继续用力,松开手,立马俯身去看他的伤情:“哪里痛?”
傅潭说嗖地一下骨碌从地上爬起来,猛的往上提了提自己在地上蹭来蹭去快要掉下来的裤子,拔腿就跑。
笨蛋,脱臼的胳膊是软哒哒的,怎么可能抬得起来,这都能被骗了。
洛与书看他疾驰而去,行动自如,哪里像是手臂脱臼的样子。
他愣了两秒,后知后觉,自己……又被傅潭说骗了。
洛与书双手紧握成拳,一字一顿,恨意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傅、潭、说。”
第11章
如果洛与书手里不是上古神剑凝霜,只是一把普通的剑,那现在,这把剑已经要被洛与书,生生捏碎震断了。
傅潭说一路飞奔,身后人紧追不舍,但是还不是一下子就追上他,倒像是遛狗似的,快要追上了就放缓速度,拉开距离再追上一点,傅潭说反应过来,洛与书故意的,就等自己体力不支,自投罗网。
可恶,他那点修为怎么能跟洛与书比,洛与书要是想遛他,他能被追的活活累死。
因而傅潭说不愿再跑,瞧准一棵参天巨树,手脚并用飞快爬了上去,找了根最粗的树干气喘吁吁坐了下来。
然而往下一低头,傅潭说登时头晕目眩。
手忙脚乱爬上来的时候实在太过匆忙慌张,没管太多,现在上来一看,他抓着树干的手抓得更紧了……尼玛,怎么这么高啊,高的让傅潭说都有点害怕了。
洛与书于树下伫立,微微仰头看向树上的他,冷冰冰的脸上看不出喜怒,但凭傅潭说对他的了解,洛与书此时应该已经气炸了。
正值暮色四合,太阳落山之际,夜色自苍穹笼罩下来,视线变得昏暗,四周的景物和人的面孔都有些模糊,看不清了。
傅潭说高高坐在树上,低头俯视,是有一些看不清洛与书的脸,但他浅蓝色的软袍在昏暗中格外显眼,似有淡淡光辉笼罩。
对峙良久,才听洛与书冷声开口:
“滚下来。”
“不下。”傅潭说抱着树干,“除非你答应让我下山去。”
洛与书没有直接答应:“现在自己滚下来,这件事还有的商量。”
有的商量?说得好听,那不还是要听他洛与书的么?
傅潭说宁死不屈:“你不答应,我就不下去。”
洛与书冷眼看他:“你非要我亲自上去捉你?”
重安宫各弟子们围了上来,你一言我一语跟着劝说:“小师叔,您就下来吧,上面多危险啊,你看,这树那么多刺,上面说不定还有毛毛虫呢……”
傅潭说一个哆嗦,后背紧绷,不敢回头,好像那毛毛虫,已经爬到他背上了。
“是啊小师叔,不仅有毛毛虫,还可能有蛇呢,您不是最害怕那东西么?”
可别说了,傅潭说汗毛竖立,好像突然听见了嘶嘶嘶嘶吐蛇信子的声音是怎么回事?
弟子们再接再厉:“您快自己下来吧,大师兄抓您那还不容易,他只是怕您情急之下跳下来,摔伤了身体……”
傅潭说神情有些松动,洛与书那么厉害,要是想捉他下去早就上来了,哪还需求着他下来,无非是担心他不小心摔下去。
在众弟子七嘴八舌里,他眼神飘忽,意志已经有些不坚定了。时机差不多了,洛与书才缓缓开口:“我说了,下来,这件事还可以商量。”
再耗下去,这件事就全无转圜的余地了。
“我真的可以下山去吗?”傅潭说眼里充满了希冀,他有些委屈,“别人都可以下山去,偏你不同意,你知不知道这样让我很没有面子。”
“你要面子?”洛与书微微歪了一下脑袋,“好,可以给你。”
傅潭说眼睛一亮,好耶,这样是不是就算同意了?
小师叔折腾半天终于决定要下来了,苦口婆心的各位弟子们都松了一口气。
可他微微欠身,刚挪了一下屁股,又看到自己和地面的距离,心里发了毛。
“唉唉唉,洛千霜。”傅潭说咽下一口气,手心已经发了潮湿的冷汗。
他看向洛与书,诚挚的眸光在昏暗的光线下更显亮晶晶的。
“洛千霜,这也太高了,我怕摔着,你接我一下,成不成?”
洛与书冷哼一声:“现在知道高了?刚才爬上去的时候,可是利索的很。”
恍若身后追逐的是什么洪水猛兽,吓得他手忙脚乱,慌慌张张,毫无体面,手脚并用蹭蹭蹭就上了树,那般场景,洛与书可是看的一清二楚。
话虽如此,洛与书还是向前走了一步,冲树上张开了两臂:“快点。”
眉眼染着不耐烦,身体却很诚实。
傅潭说安了心,纵身一跃,晚风温柔刮过脸庞吹起发丝,继而,落进一个坚实又温暖的怀抱里。
不愧是洛与书,那么大一个人从上而下落下来,这般冲击力,洛与书居然巍然不动,愣是没有倒退一步。
洛与书说话算话,真就稳稳接住了他。
傅潭说眉眼弯弯,扬起一个笑,刚想开口说些什么,谁知变故陡生,他脚丫子还没落地,下巴以下已经被洛与书的手臂钳制了起来。
“洛——呃——”
嘴巴无法张开,他根本说不出话来。
洛与书脸色沉的吓人,满脸写着一行字:可算落我手里了。
傅潭说比他矮还比他小,洛与书很轻松就拿捏住了他,右臂卡在他脖颈与肩胛处,将人整个拖起来,仿佛拎鸡崽子似的,转身就往回走。
众弟子跟在后面,谁也不敢给傅潭说求情一声。
但好歹松了一口气,天都黑了,这位能折腾的小祖宗,终于能回家了。
“洛与——你——呜呜呜!”
傅潭说欲哭无泪,被拖着走的姿势极不舒服,两条腿都拧成麻花了,脚尖在地上摩擦生热,感觉下一刻就要点着了。
其中心酸他说不出叫不出,只有卡在喉咙里模糊不清的呜咽。
好啊洛与书,你变脸变的是真快啊!
一直回了重安宫,洛与书一脚踹开傅潭说寝室的大门,直接将傅潭说丢了进去。
傅潭说一屁股摔在毛茸茸的地毯上,人都傻了。
檐下灯笼已经亮了起来,散发着浅黄色的明光。洛与书站在门口,傅潭说逆光看去,只有一个高大的影子:
“威胁我还不够,还要在师尊面前污蔑我?嗯?”
那一声“嗯”,分明是轻飘飘的没有力气,却无端让傅潭说激灵了一下,汗毛竖起。
完了,洛与书要找他算账了。
傅潭说揉揉摔疼的屁股,梗着脖子嘴硬:“师侄这是什么话,什么威胁,我不过是想念师兄,遂去看看他罢了。”
言罢,他又不服气加一句:“而且我句句属实,哪有半分假话。”
“呵。”洛与书轻呵一声,面色淡淡,手心里的剑已经握了起来,“句句属实?”
他上前一步,逼近傅潭说。
“好,安排你去拜师大会,逼你上门认错赔罪,我认,算不得你说谎。”
他半蹲下来,有力的右手捏住傅潭说的下巴,目光锋利逼人。
“可你说我对你动用私刑?用凝霜剑威胁你?”
傅潭说惊慌地眨眨眼睛,他……他瞎掰上瘾了,一时顺口胡诌的……可是下巴被洛与书捏住,他想开口解释都张不开嘴,紧张地只会“呜呜呜”了。
此时,凝霜剑“嗡”地一声,从洛与书腰间的剑鞘里自己蹦了出来,悬浮在空中。似乎是想到了自己曾受过的屈辱,凝霜剑银白色的剑身嗡鸣,好像是被气的浑身发抖。
若不是身为一把剑没长嘴,凝霜剑估计就要跟傅潭说对喷个八百个来回了。
洛与书看了眼自己的本命剑,知晓它受委屈了,视线转向傅潭说:“借此机会,不如说清楚,到底是谁欺负谁了。”
他松开钳制傅潭说的手,只见傅潭说白皙的下巴两侧两个清晰的手印,粉红粉红的。
傅潭说顾不得下巴疼,他两肩一抖,洛与书自己出气还不够,还要帮他本命剑把气一起出了?简直别太荒谬!
他颤巍巍把目光投向凝霜剑,凝霜剑一与他对视,立马激动起来,剑刃颤抖,嗡嗡作响。
可惜在场的,只有主人洛与书与它心意相通,能明白它的意思。
洛与书看一眼本命剑,又看向傅潭说:“你趁我不在,给它剑柄上绑蝴蝶结?”
傅潭说:“……”
“我我我,我可以解释——”
洛与书又侧首看了凝霜剑一眼,眼神复杂:“你拿墨水在它剑身上画大王八?”
傅潭说神色慌张:“不是,我只是逗它玩,并无恶意——”
凝霜剑继续嗡嗡嗡控诉,洛与书神色都变了:“你,你还用它铲屎粑粑?!”
傅潭说哽住,脸上浮现绝望,不是吧,凝霜剑,看错你了,这么私密丢人的事,我还以为你这剑没脸往外说呢!!!
可是现在凝霜剑自爆全都抖落出来了!而且,洛与书那人可是有洁癖的啊!
凝霜剑一口气控诉完,泫然欲泣,立马飞到主人身边求安慰。茶兮兮的模样让傅潭说都快看吐了,好剑的剑哪!
洛与书深吸一口气,还没有从最后那件事里缓过神来。
他的本命剑,被傅潭说,拿去,铲,屎粑粑?
屎粑粑?
洛与书顿时觉得,这把剑,不要也罢。
他眉间皱起,教训自己的剑:“此事你为何不早与我说?堂堂凝霜剑,也是任由人欺负的么?”
*抱歉 版权原因 该资源已无法下载 仅支持完本免费试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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