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霹雳神书(麦客)


总管是一方封疆大吏,统领军政事务,地位相当尊崇。惊动了这等人物的理由只有一个——“打倒伪主光复旧国”。
谢白乾从半君口中得知此事后,果如狄飞白一样立刻意识到了其敏感性,丝毫耽搁也没有,天不亮便即刻派亲信去总管府禀报。而谢书玉的反应也很快,天还没黑信使就到了。
待得翌日金鸡唱晓,谢白乾就会奉命护送三人前往且兰都督府。及至此刻狄飞白的不祥预感似乎都化作了泡影,他担心的事没有发生,每个人作出的反应都无比正确。
“这两位能骑马么?”谢白乾问半君与江宜。他的属下准备了三人的坐骑,狄飞白自不必说,无需脚蹬,飞身就能上马。那两个同行的书生却是个麻烦。
江宜个子不高,脸尤其白,袖管下的手腕没有缰绳粗。谢白乾坐在马背上,足足比他高半个身位,只觉得那好像是风中一尾芦花,不堪一折。
“没问题,我以前和老师骑牛出行。骑马与骑牛是一个道理罢?”半君说。
江宜亦踩蹬上马,坐稳了。半君给他围了一件披风,立领挡住雪白的两颊。
“出发!”谢白乾下令。
晨光熹微,二十名亲兵尾随,一路向群山重岭中驱驰。
“江宜!江宜!”半君策马紧跟在江宜身边,“你若是撑不住,可以与我同乘。”
“你先管好自己吧!”狄飞白的喝斥声伴随马鞭长长扬起。
马蹄踏破溪流,飞溅的水滴闪烁曦光,划过的轨迹像刀锋形状,切开树林,天光缓缓从一线缝隙中漏下来——
江宜睁开眼,那一条笔直的光路就透过罅隙落在他脸上,犹如被一分为二的正是他的面孔。
鸫鵍掠振长翅,从一指宽的缝隙中倏忽闪过,快得仿佛一眨眼。
周围的一切犹如浮出水面,变得清晰起来。
山棱,林冠,飞鸟,江流。空气中充满未经开垦的荒蛮气息。
想起来了。
他从房间里被人绑架,丢来了荒郊野岭。

一张少年的面孔出现在缝隙中央,匕首映射着颤抖的光线。
他看见麻袋里的人睁着眼睛,两人怔怔对望。
蓦地那少年反应过来,骇得大喊一声,栽倒。好像受到迫害的是他而非江宜。
江宜挣扎着坐起来,环顾四周,一时也无法判断自己身处何地。话说当时他正在房中交代与歹徒有关的线索,虽是心知肚明,遭到追杀必是因半君听见的那句口号,却是瞒下了这一节没有提及,只说见到了一位同伙少年。
那官兵执笔唰唰记录他交代的内容,听到此节忽然发难,以炭笔向他两眼之间戳刺。
江宜下意识闭眼,紧接着便是黑暗降临,被人套上麻袋,脑后猛敲一记。
动手那人想必是并未考虑过麻袋打开后里面是活人还是死人,此时江宜再摸自己的后脑勺,那地方已经瘪下去一块,随着时间过去总算还能复原。换作其他任何人,遭了这一击只怕都再也爬不起来了。
无怪乎那少年看江宜像看鬼似的。
江宜道:“劳驾。”
少年猛蹬两腿,连连后退,一只手挡在脸前。
江宜:“……”这时他突然认出来,此人不就是雨夜里提红灯笼走出厅堂的那个少年?青天白日下,少年身上诡谲的气质褪去,原来只是个普通人,略长的头发盖住眉眼,布衣左衽,露出指缝的眼光像受惊的小雀。
“你别动!”少年终于克服了恐惧,重新以匕首对准江宜,“不许动!”
江宜两手摊开。
少年手持凶器埋头冲上前:“啊啊啊——!!!”
江宜毫不躲闪。
只是这种淡定不能理解为勇气,而是出于对死亡的无知。别说他知道小小一把匕首并不能奈何自己,就算死亡果真近在眼前,他也只会举手欢迎,当作修行的另一项圆满。
刀尖停在胸前一寸。
少年啊啊啊大叫着斗牛一样冲上来要杀人,最后一刻却站住了,手抖得拿不稳匕首,精铁反映的光线像它最初划开麻袋时一样凌乱。
地面上绽开浑圆的水渍,那是从少年下巴处滚落的泪珠。
江宜无奈道:“我还没有死,你不必这样难过罢?”
不说这话还好,少年一听江宜“竟”还没死,哭得更为凶猛,俨然一副不知该如何对上峰交代的模样。
江宜心想,这回遇到比狄飞白还难应付的小子了。
他见那少年哭得专心,短时间里顾不上自己,便迤迤然将那绑人的麻袋踹去一边,四下里转悠一圈,打算看看此地距离菁口驿有多远。
歹徒那一棍子下去能杀死人,却不能把江宜打晕。他被人七手八脚拖出房间时其实是清醒的,只是还没反应过来,未及求救已经不知身在何处了。
现在回想起来,那些歹徒或是去而复返,或是就藏身在菁口驿中,躲过了官兵的搜寻。甚至谢白乾派来闻讯的官兵,就是歹徒之一假扮,却不知为何单单掳走自己。江宜确定,以狄飞白的身手,若有人敢打他的主意,只能是鸡蛋碰石头。半君却也不在,兴许是逃过一劫。
且兰府号称有十万大山,横看成岭侧成峰,山山各不同,江流如骏马奔腾,虹桥飞架云间,岚气绕梁不绝,举目四望尽是山岚流水,更不知何处是人间。
江宜唯有叹气。他印象里并没有被运送得太远,却已经找不到路了。
那少年哭完了,大喊道:“你不能走!”
江宜道:“谢天谢地,你终于冷静了。不知这位小兄弟如何称呼?在下叫江宜,宜江宜山宜幽溪,倒是应景。可惜好景不能常住,若没有别的吩咐,还得劳驾小兄弟指个路,送我回驿馆。”
少年道:“你不能回去!我杀不了你,却也不能放你走!”
“为什么?”江宜问,“你的同伴会怪罪于你?”
“你回去,他们就会杀了你。”少年脸上挂着泪痕,风吹开他的额发,一双眼睛如碧湖春涧,明亮澄澈。江宜为这样的目光一怔。
“我不会杀人,但他们杀过很多人。”少年说。
且兰府境连边隩,地接戎藩,都督府城规模阔达,外接低矮的羊马城,城墙内外设有马面、敌台、角楼与瓮城,借助天然河道环绕而成护城河。绞盘吊架千石重的板桥于护城河上,谢白乾一行人骑马过河,单足枭敛翅掠过头顶,于河面投下瞬没的阴影。
谢总管于府中设宴接待来客,数人抵达府上,只有仆婢接待,不见大人。谢白乾询问之下,道是大人观天象,日暮将有落雷,此时正在后院准备法事,听雷占卜。
这一项事宜似乎成了且兰府的传统特色,谢总管到任不满一年,也已被熏陶感化,加入了听占的行列。
谢白乾不置可否,狄飞白冷哼一声。半君则兴味盎然地问:“这是什么法事?能参观一二么?”
侍婢便领一行人前去做法事的后院。
半君边走边对江宜说:“有道是得道者,能从万事万物中解读天命真理。你信是不信?”
江宜也学着狄飞白的语气哼哼:“谁知道。”
都督府内外百十间房子,厅堂乃有五间七架,用以兽吻、梁栋、斗拱、檐桷,漆绘彩雕点缀得幽雅不俗。附近又依山傍水,山气日夕佳。
庭院中树木蓁荣,冠盖参天。
树下一人衣冠博带,背对连廊。
谢白乾轻声对三人介绍道:“这位就是谢大人。”
谢大人手持香箸,面对古树拜了三拜,让开些许。众人乃看见那棵古木的树心已然空朽了,内里镶嵌神龛,其中供奉一尊黄金神像。
“那是嘉荣树,”谢白乾说,“传说中的雷击木。谢大人从朗州洞庭湖一带托人运过来的。这棵树一百年前就被雷霆烧毁了,然而五十年后又焕发新芽,置之死地而后生。道家说死而复生之物天然有灵。谢大人在树中供奉灵晔将军像,黄金为神身,雷木为神座。”
半君适时对此表示了惊叹,狄飞白虽仍不大有兴趣,却因江宜的缘故,持敬而远之的态度。
倒是江宜忽然问:“黄金做的神像?放在露天处,不怕被偷?”
谢白乾看了江宜一眼:“以前的确失窃过,没多久便找回来了。”
“偷神像?”狄飞白道,“借他一把剑用,都要裂开来吓咱们一跳。真要是偷了他的神像,还不知会怎么报复。”
狄飞白本意是讽刺灵晔将军小肚鸡肠,他这人惯来嘴贱,又对将军庙借宿惊魂一夜的事耿耿于怀。谁知谢白乾听了却说:“对神像不敬者,视同渎神,自会受到天罚。那个盗走金像的窃贼,当天雨夜里便被雷霆劈死街头,成了一具焦炭。”
“……”
“……”
众人沉默。过得一会儿,狄飞白干巴巴道:“那倒的确是很快就找回来了。”
谢白乾露齿一笑,眼底闪烁讥讽的锋光:“尸体挂在城墙上示众三日三夜,举城没有不拍手叫好者。”
“这是你们谢大人的意思?”狄飞白问。
“是我建议大人这样做,”谢白乾道,“理所应当,渎神者下场必然如此。”
闻言狄飞白移开目光,眉心厌恶地蹙起。
谢白乾自知不是慈悲之人,对众人会有什么样的看法业已了然,本自岿然不动,忽然脊背一下刺痛,犹如蚂蚁钻进肌肉一般。他心生异样,回头看去,却什么也没有,那两个书生正小声讲话,一个饶有兴趣,一个面色生冷。
这会儿谢书玉的日常祭拜已经结束,整理两袖,向连廊下过来。
这位一方总管大人相貌清癯,衣裳摇曳,翩然有世外客之风采。众人见过,便上厅堂开宴席。
谢书玉原来是个青年男子,模样不过而立,年轻有为更兼风度翩翩,想来是广受爱慕,言谈间亦笑容温雅,平易近人。
可惜狄飞白不吃这套。或者说他是软硬皆不吃,面对谢白乾这般锋芒毕露之人,他针锋相对,面对谢书玉这样春风化雨细无声的人物,他则句句话中带刺,以激怒对方现形为乐。
“听闻谢大人于听雷占卜一道颇有建树,不知每日敬拜灵晔将军,也是占卜的一环?”
谢书玉温和地道:“惭愧,这只是坊间误传,因且兰府时常有雨,我又常在傍晚进香,以故有此误解。不过,此地中人的确有擅听占者,也是天时地利的缘故。有雷则听之,无雷也只好作罢。”
狄飞白笑道:“老天给予信众启示,原来也是看心情,呵呵。”
半君与江宜并坐一席,交头接耳道:“少侠一贯如此不收敛么?我看这位大人脾气挺好,分明是叫咱们来问话的,倒被少侠吃住了。”
也是半君不懂。
狄飞白的席位就在谢书玉左首,他与江宜倒要次一席了。这原是因为狄飞白那一支青牛令箭,非是常人有资格持有,无论他是从何处得来,总是有来头的,足以令谢白乾半夜出兵、谢书玉虚席以待。
正是所谓傲气的气是底气的气。
江宜对他这个半路徒弟一向是嫌爱并重,爱字优先,此时却不知是否是病中心情不佳,哑着嗓子低声说:“一个虚情假意,一个猖狂无度罢了。”

第44章 第44章 琅祖
半君哈哈直笑,乐道:“这话还是头一次听见从你嘴里说出来,哪里怪怪的。”
江宜低头夹一块獐子肉,手上一停。
“江宜?”半君道。
“……嗯。”江宜缓缓抬头,看了他一眼。
饭后谢书玉安排了住所,三人暂且去客房歇下,又是狄飞白独自一间,江宜与半君两人住一间。收拾床铺时,江宜总忍不住瞅半君,似乎等着他说些什么。然而半君的话已经说完了,这时候倒是一言不发起来。
正准备歇下,狄飞白与谢白乾叩门进来。
“大人有请三位去茶室内详说遇险情形。”谢白乾道。
江宜已经半躺下,搭着被褥一角,咳嗽一声。
狄飞白道:“那夜误闯庄园的是半君,江宜一直与我在一起,他知道的我都知道。我与半君一同去就行了。江宜行路多有不适,让他留下休息无妨。”
谢白乾略一思索,点头同意。
半君没有二话,起身就走。狄飞白却是对江宜病恹恹的样子颇有担心,有意关心几句,江宜声音却越说越哑,只好作罢。
狄飞白为他掖好被角,靠近时悄声说:“你一人留在屋里,不可大意。我们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若有什么状况,只消大声喊我便是。”
江宜微微点头。
待得几人离开,脚步声远去,江宜便坐起来,掀开被褥下床。
房间一角立着镜台,江宜轻巧坐下,镜中是一张年轻苍白的面孔,似乎久病初愈。镜中人露出讽刺的笑容,一手在拨开护颈的衣襟,喉间俨然有两颗小痣。“江宜”指尖转动小痣,原是一枚针头。
“江宜”将其中一根细针拔出,清清嗓子。
“他不是这个声音。”一个女人说。
“江宜”摇摇头,重新将针按进喉间。
“他也不是这个眉毛。”女人继续说。
铜镜中,一双纤细的手攀上“江宜”肩头,绕过下巴、脸颊,手指抚上他的眉梢。带一点红润颜色的指尖将眉梢画进鬓角里。
“他的眉色偏淡,末梢压着眼角,看着没有精神。”女人附在“江宜”耳边说。
“江宜”冷漠地道:“一个男人,眉毛比女人还细。”
“江宜”偏头看向趴在自己肩上的女人:“苏慈。你的手艺好,帮我画出来。”
苏慈脸上带着笑容,坐下来,一手握着“江宜”的下巴端详。
“那个叫半君的,”“江宜”说,“跟着我总是不方便。”
“我做掉他,你别担心。”苏慈说。
“江宜”漠然道:“在总管府杀人,闹出的动静不会小。”
苏慈道:“半夜动手,做掉他,我来代替。”
她望着这张脸微笑,“江宜”看着她,忽然说:“你喜欢这张脸么?”
苏慈诧异:“我以为,是你喜欢这张脸。”
“不,”“江宜”道,“我选中这个人,只是因为他看上去最好下手。那个剑客武功高强,至于另一个书生,冲介本要动手,却被剑客发现了,只好作罢。”
苏慈已将眉毛改好。她指间夹着一叶微小的刀片,舞动起来轻若无物,刀片贴在面孔上刮蹭,犹如一只滑腻冰凉的舌头,“江宜”不禁闭上眼。
这张脸本毫无破绽,近距离观察,却能看出生长毛发的皮肤周围有轻微色差。触摸起来,皮肤亦是胶泥似的质感。
“将后事交给琅祖处理,我总是不放心,”“江宜”说,“他太过优柔寡断了。”
“我已通知米介在家门口接应他。你放心,书生必然已死,那一棍子打下去,脑袋都瘪了。只要是个人,就断无活命的理由。”
“江宜”终于点头。
房门外有人声往来。苏慈如游蛇一般悄无声息退下,轻盈攀跃,消失在横梁上方的阴影中。
“江宜”回到插屏后躺下。
茶室中,谢书玉尽地主之谊招待二人,除了谢白乾,似乎无人觉得总管大人有些太客气了。而谢白乾亦不觉得奇怪,原因谢书玉本就是这样的人,他出身佃户,自小在市井混大,身上并没有如谢白乾这等名门子弟一般的骄矜气质,对待他人一视同仁。
元始年间新皇开恩科,经层层擢选,谢书玉脱颖而出,从此释褐为官。
狄飞白在名都游历时不曾听说过这位寒门新贵的名号,倒是来了且兰府,对面之下,颇觉得名都人只知谢白乾,不知谢书玉,着实是有眼无珠了。
至少方才席间他屡屡出言无礼,谢书玉始终不予计较,可说是度量非常。
此时,半君已将庄园一夜所见,当面给谢书玉复述了一遍。
“打倒伪主,兴复旧国?”谢书玉琢磨这句话,表情困惑。
狄飞白道:“谢大人不会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吧?”
谢书玉道:“伪主是什么,旧国又是什么,恕我确然无知。”他说话间看向谢白乾。谢白乾将茶桌下早已备好的且兰府志两摞抱出来:“自有记载起,便是中原罪民流放越嶲,筚路蓝缕以启山林。将军开山,谢公架桥,古且州兰州填丽水,清溪关以南便称且兰府。”
谢公架桥,说的自然是与现任总管大人同名的那位先贤谢书玉。
将军开山,则是谢白乾本家的先人,名谢济元者。百年前谢书玉巡按越嶲,率队与他同行的就是殿前将军谢济元。若无其人一路相护,纵使谢书玉天纵奇才,也谈不上单枪匹马便能为朝廷开疆拓土。
这便是缘分。百年前谢济元为谢书玉保驾护航,建立一番功业。百年后,谢济元的后人也为另一位谢书玉护驾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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