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霹雳神书(麦客)


谢书玉再是稳重,此刻也按耐不住,喝道:“外面是怎么回事?来人!快来人!”
门外一人答道:“没有怎么回事,演戏罢了。来看戏么?”
江宜听见那声音,欣然便上前去推开门,果然廊柱上倚靠一位青年,半身赤裸背负苍青纹身,肌肤黧黑。
“找我什么事?”丰隆淡然说。
江宜作揖见礼,听得身后谢书玉惊讶道:“你又是谁?怎么进来的?”
一旁半君解释说:“他想进去哪里,就能进去哪里。雷公你认识不?就是雷公祠里的那位大爷。”
谢书玉:“………………”
“雷霆通于心,并应无穷,”丰隆目视惨淡的天色,对江宜道,“你说的不错,雷霆的确可以记录从前过往发生的事。今日是场难遇的大雨,你想要告诉的,或许都在这里面了。”
“晚辈所求的正是此事,”江宜正色道,“时移世易,古书无存,唯有眼见为实。故此借雷公神力一用。”
丰隆道:“这缘分却是给那小孩的。因你二人戮力同心,这便应你所求。”
话音落,雷电光影显现幢幢人影,重重叠叠,在似是而非间,隐约又是一场幻觉。
官邸之内骤然布满鬼影,一齐拥挤起来。
谢书玉骇然。
丰隆道:“当心莫被雷电击中。此乃创世之雷,颠倒一切因果,具有回溯时间的力量。”
保塞镇。
雨幕的城头上,沙吉领众人将铁链架上敌台,并于雨棚下烧起炭火,将铁器炙烤得通红。
外城方向,军屯烧起的信号早已扑灭,苏慈等不到依则前来汇合,一时无话。城墙前雨雾之中,不见来人。
这场暴雨来的不及时,偏生愈下愈大,势头不止。雨如洪水雷如刀剑,好一派水生火热。这时沙吉侧耳道:“有声音!”
沙吉有一副好耳朵,能于惊雷处听细雨。他如此一说,众人便都谨慎起来。一时间还未有征兆,只见得雨雾中忽现鬼影重重,有如千军万马压境而来。
“放箭。”苏慈当机立断。
数架床弩连番发射,一忽儿穿过绰绰阴影,没入夜色中消失不见。
大军直逼护城河,河流涨水大浪滔天,眼见摩肩接踵的军队渡河而来,视河流如无物。雨如洪流,雷如刀剑,一时间城头众人眼花缭乱,只觉城下军队忽近忽远,忽众忽寡,明明灭灭看不真切。
沙吉惊呼:“见鬼了!”
这时身旁鲜血飞溅,内城方向飞箭破开雨幕,中箭之人坠下高墙。
苏慈来不及多想,只道城中有变,下令曲涅的弓箭手顶上。身后忽然阴风透骨,如坠冰窟,四面惊声连起——
只见,城下鬼影架梯攀上墙头,手持兵器,身着甲胄,与常人无异,握着刀兵砍杀,却从守城的垫江人身体中穿过,只留下丝丝寒气。
虚影亦与虚影拼杀,假血中混着真血,假刀中混着真刀,真真假假无从分辨。苏慈以弦月弯刀掩杀数人,一刀斫翻铁链枢机,炭火炙红的锁链自城头荡下,与冷雨相遇,一瞬间白雾升腾。墙头攀附的肉体皆为烤熟掉落,惨声连连。
“城内有伏兵!”苏慈喝道,沙吉一枚楛矢破云而出,顿时四方角楼响应,放出无数飞羽。霎时间天地雨如箭,箭如林,乱箭齐飞,虚虚实实。一枚楛矢穿过苏慈弯刀,射向她眼珠,箭头闪烁的电光映亮她眼帘——那些披发左衽的战士,负长弓挎腰刀——赫然便是垫江人以丽水楛木制作的弓箭。
“苏慈!苏慈!”沙吉也看清了,喊叫起来,“是我们的人!”
身负鳞甲的鬼影架起云梯,守城的鬼影则拉开长弓,射出楛矢石弩。犹如一场以天地为巨幕上演的戏码。
阴风阵阵翻江倒海,一场发生在六百年前的攻防战,正在这座雷轰电掣中的四方城内重现。
总管府。
“倘若被创世之雷击中,会发生什么?”江宜忽然好奇。
丰隆淡淡答道:“无从知晓。”
“…………”
“若是被雷霆击中,因果因此颠倒,今天的事发生在了昨天,事情都不存在,自然就什么也没发生。”
江宜心想,这么一说,若是今天的我死在了昨天,甚至死在二十年前,根本没有出生,倒也不失为一桩好事。
却是半君上前一步,按住他一边肩膀,仿佛担忧他随时要冲入雨幕中似的。
走廊中人来人往,穿墙而过,丰隆负手跟随在人群之后一同前去。江宜回头,招呼仍愣在原地的谢书玉道:“白崖镇即是上围城,总管府即是宴乐处,六百年前发生的惊变就从此地开始。谢大人,不妨用自己的眼睛去看看,再论断我等所言是否是空穴来风。”
谢书玉惊疑不定,犹豫一时半刻,被那鬼影从身体中穿过,顿感恶寒,终于还是紧跟了上去。
官邸中热闹非凡,却尽是些看得见摸不着的人影,似乎正宴饮欢庆。离得远时雨雾遮眼,看得朦朦胧胧,猛地一张面孔凑到近前,突然出现的五官却能把人骇得心底发毛。谢书玉发现,这些人的面孔,或与如今且兰府生活的汉人相同,或者方头阔额,面生异相,其衣着服饰以与汉人有别。
一行人穿过游廊,模模糊糊可以听见,雷声中夹杂着乐声人语。赫然是已到了宴会现场。
半君一只手始终将江宜捉着,好像怕他走丢。江宜却是看得入神,见那主座上乃有三个人,为首者袒胸露背衣饰奔放,左右两人却各自文袍武服,作汉人装扮。
“这莫非就是……”谢书玉低声说道。
“这应当就是,”江宜答道,“昔年谢书玉、谢济元,与垫江人的第一场相见。”

第63章 第63章 谢济元
后世子孙为谢书玉立碑刻传,往往不记得谢济元,却不代表他在当时的地位并不重要。至少此时此刻垫江人的宴会上,谢济元与谢书玉是唯二两个可以代表中原人出面的角色。
江宜正想说点什么,余光中见总督大人急急两步迈出游廊,似乎欲看清座上那位与自己同名同姓的先祖之尊容。
“当心。”半君一把将他拉回来,谢总督半边身体遭淋湿,回过神来想起眼前只是一场幻影。
大雨不停,而雨中各人仿佛挥之即散的镜花水月,当是越近越发看不清楚。
一切歌声乐声,留神细听又消失不见,令人神思混沌,更分不清身处何处。
那饮酒的人,意态疏懒。歌舞的人,形迹狂放。主座上三人举杯,虽听不见声音,看不清神情,却似乎言笑晏晏、相谈甚欢。
饮酒者醉卧,歌舞者抽刀放箭。武将摔杯而起,文臣相顾劝阻,族长座下抽刀,刀尖没入文臣胸膛。
谢书玉一声大叫,仿佛被刺的是他自己。
雷声大作,人群呼号奔走,无数乱影穿过眼前犹如飞蚊。即使江宜这样没心没肺之人,也不禁手足无措,幸而半君似乎更害怕,死死抓住江宜,二人紧紧依靠着。却听谢书玉猝不及防,喝道:“有人!”
太多人了。
无数人在他们之间奔走厮杀。
然而这其中却有一个真正的人。他靠近时谢书玉甚至没有察觉,他的目光追逐着那个倒在血泊里的影子,仿佛看着自己的倒影。直到那府兵全副武装,出现在他近旁。
“有人!”谢书玉一惊,待发现那是名府兵,还未松口气,忽然下颌剧痛,被那府兵狠狠一拳击中,倒跌出去。府兵紧随其后,二人为重重鬼影遮没。
江宜下意识追去,被半君捞住,面前电光一闪。丰隆提醒:“若为因果之雷击中,不必我说你也该知道是什么后果。”
谢书玉摔倒泥泞之中,眼前一片血红,正是那文臣倒下的地方。刀尖明晃晃插在胸口,族长一气拔出,飞身来砍,谢书玉骇得一身冷汗,那刀却从他面前穿过,与一杆长枪绞杀在一起,枪后露出武将的身影。
继而从那身影之后,又递出一把弯刀。
谢书玉倒吸一口冷气,认出那正是杀死文臣的弯刀……也正是不久前从天而降,将嘉荣树下面对神龛祷告的自己斩伤一条手臂的弯刀。
刀锋后一双冷厉的眼睛,于大雨中无比清晰。
“不好!”江宜道,“我看不清,谢大人怎么样了?”
“你留在这里,我去。”半君放开江宜,瞥了丰隆一眼。丰隆两手环胸,漠然作派。
廊道尽头杀出一队,却是货真价实的卫兵,此时终于赶来。一杆银枪杀入夜色,钩援叉住弯刀。
过去的枪与刀,现世的枪与刀,一齐都出现在谢书玉面前。
谢白乾隔着枪尖刀芒,目视那双雨中的眼睛。那是一张完全陌生的面孔,但他感受到了那股似曾相识的锋利气质。
“我想也是,你们不会乖乖待在保塞镇。”
“我想也是,”陌生的面孔说,“谢大人不会乖乖将保塞镇让出来。”
“是吗,”谢白乾显得遗憾,雨水在他的枪尖上一分为二,“看来我果然不该去见你们。若无我几番遮掩,你们还能活动至今?”
飞檐上踏破流水,显现数道人影,摘弓引箭。
一时之间围墙倒塌,屋瓦退去,总督府的宅邸于雷霆中灰飞烟灭,惟余广阔的平野。黑天如盖,遮蔽了所有的现实。白崖镇的百姓与官兵,俱在这场盛大的回溯中,身边是拼杀的军队与猎人,楛木矢、环首刀,裲裆衫、鱼鳞甲。
衣着怪俗的异邦人死在军队枪剑下,旧制的宫苑被推翻,建起新的官邸深院,丽水侧畔的古邦国夷为平地,出现一座座新的四方城……
光阴的力量在这场雷雨中化为可视的流水,奔腾逝去。
众多茫然惧怖的城民中,有一人正沿着长街奔跑,浑身湿透、发丝凌乱,却只能看见眼前的一个人影。
“等等我!等等!”琅祖声嘶力竭,向那人影伸出手,“阿娘!”
一刻钟前,琅祖待在客院中不敢轻易外出,却听见雷雨中出现了诡异的动静。
既有人声嘶嚎,又有鬼魅宴乐,人影绰绰,行路似飘。琅祖天生的胆小,正瑟瑟发抖,却忽然一道影子从他窗前跑过。
即使只是一道侧影,琅祖也猛地扑去开门,声音颤抖:“阿娘?……”
那从小看到大的背影,出现在他梦中无数次。琅祖不顾一切地追上去:“阿娘!等等我!”
影子跑出官邸的重重院墙,跑到长街上。照彻天地的雷光中一切尽被洗刷,没有道路,没有城墙,只有脚下无际的平野,水洼中倒映黑沉天空,仿佛无底之国。
影子摔倒下来,琅祖扑上去,看见那思念入骨的眉目。
“阿娘!……”
琅祖眼中泪水涌流,双手却穿过影子的身体。
影子紧紧护在怀中的东西摔了出来,乃是一尊金像。神像冰冷的面容朝着黑天,宛如沉思。
“天神庇佑……”影子一手抚上神像金身。
琅祖眼前为泪水模糊,只不住地叫喊。他忽然意识到业已失去的再也回不来了。
“天神何曾庇佑我们!”影子蓦然怒吼。
琅祖倾身抱住他母亲的虚影。
九天之上光明如瀑倾泻,一瞬将他母子二人淹没。
正这虚幻世界关头,天际不为人注意的一角,悄然展开一朵烟花。
一朵牛头状貌的烟花。
大雨很快将它浇灭。
烟花熄灭的地方,乃是保塞镇外千峰百嶂浅滩前。数百名骑兵马背上缄默,头罩雨披,为首者掀开风帽,目视烟花消散,本想通知城内,此时也是无法,只得无奈道:“这就是且兰府的天气,没有一日是干爽的。趁早习惯吧。”
正是狄飞白。
另一人道:“我看不必。我等奉命而来,任务完成自当离去,这什么鬼天气不习惯也罢。”
“好,那么,”狄飞白一扬皮鞘,抽在马腿上,“速战速决!”
百来匹战马一齐扬蹄奋进,风声萧萧。风雨吹翻了狄飞白的风帽,他眼下两团青黑,原是为了及时,连夜赶路,这时眼见雷雨交加环境竟比自己走前更为恶劣,心中不禁惊疑。
“前方有战事。”身旁先遣队长冷不丁道。
城墙在望。喊杀声犹在近前。果见箭雨扑下墙头,而惨叫与呼号远隔十里地都能听见。
“不好!果然动手了。”狄飞白紧赶慢赶,还是没能赶上,他担忧江宜的计划,一时心急失手扯动马缰,胯下战马哧溜烟便窜了出去。晃眼的功夫此人便一骑当先,英勇无畏地扑入了城下战场中。
那队长一手伸出去,没抓到人,支棱在半空中……
“这……接下来如何办呢?”部下问。
队长稍一思忖:“罢了,随他上吧。”
“大人可未说要插手双方争斗。”
“大人未说,那位却说了。最重要的是,千万不能让狄公子出任何意外。驾!”
骑兵队犹如一把黑色利剑,一路踏破水花杀入重围。众人挥剑劈砍,末了却发现,刀剑穿过躯体犹如穿过空气,当真是身经百战也没见过这等场面,一时俱都胆碎。
“停手!”
狄飞白拨马前来,与众人汇合,道:“这些不是人!不要害怕,这些是——”
“鬼啊!!”一人叫道。
狄飞白镇定地掏耳朵,他已经是长过见识的人了,是不会轻易动摇的:“也不是鬼。生者过也,死者归也,这世上没有鬼。这些应当只是一种,嗯,秽气。一种过去存在的人留存于世的念想。且兰府气候有诸多诡异之处,往往能引动秽气,不过竟然能呈现出如此具象的战场,这倒是令我意外。”
众人一时:“………………”
队长怀疑地偷眼打量狄飞白,想起一些关于此人家族神神鬼鬼的传闻,不禁相信了几分。
“不必害怕,秽气是伤不了人的。”狄飞白说。
“你是说每逢雷雨天气,且兰府便会出现这种诡异景象么?这倒是不方便了,我们如何进得城内?”
护城河送来数具尸体,刚死不久,仍血流不止。队长抬手抹了鲜血细看,道:“这会不会又太逼真了?”
狄飞白脸色一变:“是真的死人了……已经开战了么?”
远观隔岸保塞镇,城门紧闭,雷鸣电闪,墙头飞箭不断,不时有人高处坠落,简直一派人间惨境。
“河上的栈桥被砸毁了,我们过不去,”队长道,“这样,先撤,待大部队开到。”
狄飞白道:“不能等,只怕那些垫江人禁不起官兵围杀。你擦亮眼睛仔细看看这些士兵!”
队长情不自禁,瞪大双眼。那些不断从身旁经过的士兵,穿戴旧式的军制甲胄,手中武器、攻城云梯、井栏,一应俱是中原军队的模样。而对岸的城池……众人不住擦眼,只觉一忽儿是青砖高墙,一忽儿又是木楼黄土。
狄飞白此时已然明白,这就是六百年前,垫江古国灭亡的经过。无论以何种形式,发生过的终会留下痕迹。
“不能等,”狄飞白仿佛给自己打气,又说了一遍,“那些遗民可恨又可怜,江宜就是保他们,如果人都死光了,还保护谁?”
“即便如此我们连护城河都过不去,又能做什么?”
队长想要劝阻狄飞白,忽然却看见他的眼睛——他的眼中出现一条细细的银线。
那是飞剑出鞘的虹光。

‘如果你学会了,就终生不会忘记……’
狄飞白横剑于胸,想起江宜的话。自己的道是什么?心境又有何不同?心境不移,自合妙理,然而理又何在?
狄飞白眼前是树林中万仞齐发的一刻。唯那一刻,他心中生发一股剑气,不为同归于尽,不为生死一刻,只为此时此地他相信只有自己有能力挽救局面。
天上地下只有他狄飞白可以。
驱散秽气,涤荡人间。
“天地有终乎……”狄飞白出剑,剑诀在他脑海中浮现,忽然令他捕捉到一丝念头:昔者盘古一斧天地初开,万物始生,今者剑客一剑,天地终乎无,万物寂灭。何等豪气干云,舍我其谁!
万物兴歇皆自然,谁持长剑驱四方!
心头之气赋予手中之剑,一剑荡开,犹如天光乍破,紫气东来。
顿时日出旸谷而起,如平波卷浪,横无际涯,浩浩然历天入海,推平四方。无尽魅影余雷,皆在这光彩之下湮没。
“神啊!”队长呼喊,五体投地。
狄飞白沉入内心世界,剑气卷起尘土与洪流,护城河水倒悬,浪头重重拍在城头,刷然层云破开,无数金色天光如琼浆玉露倾泻而下——
保塞城头,一片金色海洋。
苏慈弯刀卷刃,身中数箭,脱力躺倒在血水中。她眼中倒映那片金色天空,仿佛有琼楼玉宇掩映其中,那普照的光彩降落人世,鬼影退去,戾气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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