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霹雳神书(麦客)


阵中,重华学了压轴的一招“举杯对月”,使将出来,剑尖有如穿花般一挑,在木人头颅上留下一道狭长的划痕。
她原先学艺,学的都是皮毛,无人肯教她真东西,最终练出来的都是些四不像。旁人嘴上不敢说,心里都觉得,公主没有这个天赋。然而现今跟狄飞白学那几招,不仅领悟奇快,连身姿亦摆脱了原先的笨重,当真有了些举重若轻的风范。
“这一招真是歹毒。”江宜感叹。
狄飞白听见了,眼皮一跳。
商恪问:“何解?”
江宜道:“别的招数,便都指着要害,这一招却直奔面门,端的是要人毁容呀?若对手恰是个爱美之人,面对此招岂不就方寸大乱,显露破绽?”
狄飞白于是想到天弓那张举世无双的脸蛋,面色一黑说道:“我没有这样想过。这套连招那是我见到……之前就想出来的——拨云见月后接举杯对月,先以左右拨水的巧劲化去对手的防御,进而剑尖挑击,以点破面。不是顺理成章吗?你说是不是?”
他问商恪,商恪笑而不答。
说话间,江宜余光瞥见树下的少年太子默默转身离开,从头到尾都没有让重华发现自己的到来。
“我的这套连招,”狄飞白解释说,“立意就在于想对手之所想。反正李飞霜肯定是想不到,我就替她先想了——若是出上剑,对手要怎么出下剑,要怎么出招,才能让对手按自己的想法接招。不外如是。这几日我反复都在琢磨,几乎已到万无一失。这就好比下棋,走一步要算百步,不过你俩那棋艺,也没什么好说的。”
商恪不满道:“下棋我是不行,比剑我能说两句吧?”
“当然可以,请讲。”狄飞白彬彬有礼道。
“一个高明的剑客要打败对方,需出多少剑?”
狄飞白:“……”
他陷入沉思,琢磨商恪这话究竟什么意思。
重华跳出来道:“我可以说吗?”她高举手臂,商恪示意请。
“一剑!”重华说,脸上神采奕奕。她作此回答只是出于心中对高手真实的幻想——一个高明的剑客,一旦出手就胜负立判。
狄飞白不屑摇头,却听商恪赞道:“难不成你是个天才?”
狄飞白大惊。
“一剑制敌!”重华两眼放光,“小师公,你教教我!”
商恪:“哈哈哈,既然叫我一声小师公,我可不能藏私了,跟你说……”
二人背过身去,交头接耳。
狄飞白大受震撼,怀疑自己的地位受到威胁。可他看看江宜,又丝毫没有介意的模样。
“他问的是一个高明的剑客,”狄飞白急于寻求认同,“李飞霜是高明的剑客吗?我的木人阵有什么问题?”
江宜安抚他道:“你没有问题。商恪只是……”
“只是不会做人?”
“只是境界比较高。”江宜说。
“……”
临走前,重华不得出府,送他们到门前,依依不舍道:“我决战之日,你们都会来看吗?”
“会来的,”商恪道,“我赌你赢。”
“谢谢,”重华感动不已,“可是我还没有找到那个人……”
江宜笑道:“他也会来的。殿下只需定下日子,其人一定如约而至。”
时风起,落梅缤纷,穿越公主府的高墙,犹如一场朦胧的红雨。
之后几日,等待重华约定的决战之刻到来,江宜依旧有时往著作局探望康夫。康夫的情况有所好转,进入时醒时睡的阶段,一天之中难得遇上他清醒,盲童道是师父的大限将至,留在人间的日子没有几天了。江宜心中颇有些遗憾,他慕名而来,来得却不是时候。
这日一走进院子,就见荼靡架下搭起罗汉床,康老头倚在靠背上,面带微笑,十分精神的模样。盲童跪在床沿,用一把篦子为他梳头。
康老头的头发不知多久没有收拾过了,满头的死结,篦子扯下来一把把白发,枯草似的。
“哎哟哟,别梳了,痛死了!”康老头抗议。
盲童讷然不语,对师父的话置若罔闻,只是手上动作放得更轻了。
“江宜!”康老头看见江宜,马上坐起身,“你来,来!坐。”
江宜在花架下席地而坐,笑道:“我来得不是时候?”
康老头道:“哎,我还剩下多少时候,能与你说上几句话就不错了——痛痛痛!你这小子,手上没点轻重!没了你师父我,你可怎么混?”
江宜看着盲童,笑笑。
“你梳完了没啊?梳完了就走吧,我和江宜说说话。你明天再来”康老头道。
盲童收手,起身不声也不响,朝那道木扉门离去。
江宜看着他背影,笑道:“盲童原来还是个哑巴。”
康老头叹气:“他不是眼盲,是心盲。谷璧侍奉,一做就是一辈子,一颗心都被栓得死死的。我真后悔当初带他入行,否则这小小年纪,还是个活泼好动的毛头孩子呢!可是,他不跟着我,就得在穷巷里挨饿。人一辈子其实没有多少选择。”
康老头昨天都还昏昏沉沉的,今日就能说这么多话,难得遇上他有精神。
说完他自己又呵呵乐起来:“老了老了,就喜欢说‘一辈子’。”
江宜心想,照这么说,商恪也算个老人,过了不知几辈子,倒没听他说过这种话。
“康老先生,这书是您写的吗?”江宜拿出怀里的皇帝传。他看了很多遍,书页都卷边了。
康老头接过,眯起眼睛翻了几页。
“外面传闻,撰者是著作局的官员,因此才知道许多秘辛。此一版是我见过内容最为详尽的,有些细节甚至……世所罕见。曾经我以为,应当不仅是著作局的缘故,因此对撰者非常好奇,想知道是何方神圣,对李桓岭的旧事如数家珍。”
康老头翻着书流露出怀念的神情:“是我写的。”
书页里掉出两张稿纸,康老头拾起一看就笑了——那上面写着江宜与李飞白的名字。
“我不是什么神圣,只是好奇心太重。”康老头说。
“敢用命盘算天的人,何须谦虚。”
康老头道:“你说的那些无人能知的细节,有一些就是我推算出来的。”
“这也能推算?”
“对,”康老头狡黠地道,“比如冯仲之死。”
“冯仲死于天刀陉之战,被乱军冲散,连尸体都找寻不到。”
“话是这么说,众所周知,神曜任东郡太守时,出兵平寇,听从冯仲建议,隆冬于天刀陉设下伏兵,促成了那一战。江宜,我听说你走过许多地方,去过天刀陉吗?”
江宜摇头。
康老头道:“天刀陉在崤山背阴坡,隆冬时节必积雪丈深,其地势既高且陡,莫说设伏,两军交战,定遭雪崩之灾,这一战如何能成?”
江宜疑惑:“可东郡不下雪。”
康老头道:“那是现在,东郡能种两熟稻,八百年前可不是这样,农事历书中陨霜杀稻、县井水冰,说的就是八百年前的东郡之冬。曾经有两个百年之期,涿水以南逢冬都会下雪,天寒地冻,与现在大不相同。万事万物周而复始,六气之辩,亦有循环,春夏秋冬只是一小年,而八百年为一大暑,八百年为一大寒。如今正逢大暑,八百年前秦王末世,恰逢大寒。若要考证当年的旧事,切不可放在当下的环境里看待。”
“受教了……”
康老头见江宜若有所思的模样,仍有些困惑。
“那天陛下也告诉我,”江宜说,“冯仲非是死于乱战,而是金蝉脱壳,借战机假死脱身,背叛了主君。可听您这样一说,似乎连天刀陉之战都根本不存在?”
“世事千面百态,只有抽丝剥茧,才能得到真相,”康老头说,“我的好奇心太过,谁说的我都不相信,只相信自己找到的结论,因此陛下不能放任我处江湖之远,必得放在身边才放心。江宜,告诉你我找到的结论——冯仲不仅没有死在战乱中,也没有趁乱叛逃,他是因被主君猜忌,下令处死,而起因难以启齿,故当权者将此事从历史中抹去,伪造了别的事件来掩盖真相。”
北风萧萧,一阵寒意涌入小院。
天色转眼阴云密布。
江宜感到身上发冷,康老头眼中迸射出的诡谲利光几乎刺伤了他。这是一个疯子,一个会破坏破坏所有规则的疯子。

第138章 第138章 重华
“以冯仲传闻里的聪明才智,的确有可能设计死里逃生,但那不是因为背叛主君,而是他已经预料到自己的下场,不愿束手就死。”
江宜质疑道:“李桓岭为什么要杀自己的谋臣?还是一个为他打天下的谋臣。”
康老头泰然道:“站得高才能看得远,若你站在人间,哪怕你是皇帝,也想不到李桓岭杀冯仲固的理由。”
“那我要站到多高?”
康老头举手向天一指。江宜打了个寒噤。
“有件事,我思考了一辈子。八百年前,秦失其鹿,天下逐之。历代秦王为羲皇与娲皇血脉的延续,天命为何会舍弃秦王与他的家族?”
江宜答道:“秦王为政不以德,暴虐恣肆,丧失了王天下的资格。”
康老头咳喘两声,他的身体已经十分衰弱,脸上疯狂的神情却分毫不减:“‘德’这个字,造来至今只有八百岁,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天下德者居之,只不过是李氏王朝用来掩盖事实的又一张面具。我入太常寺为官后,有机会接触到前朝遗留的兽骨龟甲,前朝的文字与今世大不相同,我花了二十年的时间,看完所有记载,没有一个字可以与今世的‘德’相对应。相反,那些兽骨龟甲上记录的,全部有关秦王朝杀生献祭、杀人酬神,种种行径惨烈无道,且历来如此,谈何善与德?秦王得到天下,不因他善良仁慈,只因天命在他身上。而天命之所以在他身上……”
江宜喃喃:“因为他是天神的血脉……”
康老头的话好似一根钉子锲进他头颅,尖锐的刺痛令他混乱,而刺骨的冰冷又让他前所未有的清醒。
他意识到就在今天,一直以来困扰他的某些疑问,或将揭开谜底了。
康老头热情高涨,这话他好似憋了半生没对任何人说过,如今到了生命的尽头,便一股脑地倾泻到江宜身上。
“得天下不因德,失天下也不因失德,那么神曜皇帝是如何得到天下的呢?换句话说,”康老头又用那种狡猾得蛇一样的神情看着江宜,“他是如何将天命弄到手的?”
江宜猛然想起一件事:“昔者秦王置酒河曲,金人奉水心剑而出,令君制有天下……”
“水心剑?唔,此剑是前朝权力的象征,不过与我想说的无关。”
江宜道:“您是想说,冯仲助李桓岭得到了天命,而他也因此遭受主君忌惮?”
“不错!”康老头一激动,又喘不过气,“咳……神……神曜皇帝绝不敢让别人知道当年此事的细节,否则,天下不以德者居之、不以能者居之,而以天命在身者居之,他是如何得到天命的,旁人也可以如法炮制!江山不是李家的江山,李氏岂能够安睡?”
枯树惊起数只寒鸦。
江宜道:“可这……这也只是……只是猜测。”
康老头不屑道:“你心中已经动摇,何必急着否认。我想明白了这一点后,花了三年的时间排演命盘,就是想推算出天命所归。可惜人力有时而穷,人间才子佳人有如恒河沙数,每一个都在无形中影响着世界的终极,小老儿终究没有本事算尽所有人。元生从东郡回来后,带来你与郢王世子的消息,你们二人亦是这命局中重要的棋子。因此我将你们的行走轨迹做了记录,排入命盘之中。这三年来,像你们这般被我排入命盘的人,不胜枚举。”
前有冯仲,后有康夫,这人间的蝼蚁竟个个都想抬头望天。
明明可以混迹于乌合之众,度过平淡而美满的一生,他们却不能满足于此,定要去走那遍布荆棘的通天大道。康老头注定无法完成他的命盘,他算得越快,死得就越快,知道得越多,越会厄运缠身,甚至祸及亲友。
“康老先生,我……”江宜蓦地感到一阵晕眩,眼前发黑。
康老头吃惊:“你怎么了?”
他看见江宜脸上一团漆黑,犹如涌动的浪潮,那潮水下是摩肩接踵的虫豸,挥舞着铁钳,蠕动着长腿,排列成一个个疯狂而无逻辑的言语,好像成千上万的人在一齐呐喊,听不见说了什么,只听见了痛苦与挣扎。
江宜倒在地上,浑身为黑雾笼罩。康老头想拉他一把,被江宜避开:“我没事……我没事……”
他摸出怀中的一支玉瓶,拔下环塞,一股清气缭绕升起。江宜猛将瓶中无根水淋在头上,黑雾散去,他的脸色慢慢变得透亮,好似一层薄薄的皮影纸,一滩浓黑的污水汇聚在他身下。
江宜浑身湿透,躺在地上,像退潮后岸上濒死的鱼。
康老头认真地看着他。
他不会认为江宜是个妖物,修行之人或有五弊三缺,说到底各有各的奇怪之处。但他有些别的想法。
“你身上冒出来的,是字?写的都是什么?”
江宜恹恹答道:“一些人心里的话,死后还留存在这世上罢了。小时候一道天雷选中我,把我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体质颇有些招阴邪,总被这些字上身。”
“天雷?”康老头若有所思,“你详细说说。”
江宜遂支撑着爬起来,依旧在康老头的罗汉床边盘膝而坐,将他小时候在雷公祠前许愿遭雷劈的事讲了一遍。天神从他身体里夺走了一部分,又给了他另外的东西,江宜始终认为这背后一定存在某个理由。他周游山川,也是为了寻找一个答案。
康老头垂头思索:“我觉得有件事弄错了。”
“什么事?”
“……”
康老头的脑袋低垂着左右慢晃,好似思索着就睡去了。
他又猛地抬起头来。
“你!”康老头浑浊的双眼中射出两道利剑,指着江宜,“你应该排在命盘里更重要的位置!更重要——不,最重要!你是这后一百年里最重要的人物!可恶!我弄错了,完全弄错了!难怪算不出来。命盘,我的命盘呢?!……”
满院散落的稿纸早已被清理殆尽,只剩下江宜书里夹着的两张,也已经失去了它们的位置。康老头急得吐出口血,溅在江宜前襟。
“扶我起来,咳咳……我还能算!”
江宜面条似的两只手勉强扶住康老头:“别算了,天意是算不出来的。”
康老头听不见江宜的劝告,他两眼发直,眼里渐渐看不见别的:“我不能死……还没有算完……我马上就要算出来了……马上就算出来了……”
浓重的睡意涌上心头,康老头的头颅重得像一座山,沉沉地压在靠枕上。他似乎陷入了某种心魔,耷拉着眼皮,口中仍念念有词:马上算出来……马上算出来……
江宜坐在地上,任寒风将他的身体稍微吹干。这时候康老头已经再度昏睡过去。
他起身,一面盘算着与康老头是否还有下次见面的机会,一面向院门走去。一墙之隔,靠立着的盲童听见动静,回头看来,不知道在此寒冷的天气里苦等了多久。
师父让他明天再来,可他根本没打算离开。
“康老先生睡着了。”江宜道。他的声音有些奇怪,神情也与来时不一样了,只是盲童无心于此,察觉不出来。
“师父现在就是这样,说着话就能睡过去,”盲童讷讷地道,“下次他清醒的时候你再来吧。”
重华与天弓的对决定在两日之后,地点就在公主府木人阵所在的花园。天弓问狄飞白,两日来得及么,要不给你两年?惹得狄飞白冷笑甩袖离场。
商恪问:“你不愿让她,又不愿赢她,到底想如何?”
天弓苦恼地道:“让她也不高兴,赢她也不高兴,凡人真是难懂。”
两日后梅园一行人出发去往公主府,路上爆竹声声、披红挂彩。为了这场闹剧,天子驾临公主府,赵国公布警语也前来,下人们在出廊流角下的方厦亭内陈设筵席,因李初的授意,不计较尊卑次序,一张圆桌围了,各自一把梅花墩坐着。
重华还没有现身,天弓已到了。
擂台那日李初只当是孩子把戏,并未去看,因此不知道天弓这档子事。此时见到本尊,先被那张脸震住失语,与布警语相视一眼。
“这位少年英雄倒是,”布警语咂摸出个词来,“一表人才。”
李初笑道:“就是你胜了公主?你可见着擂台布告上,写的输给殿下有赏钱?”
天弓道:“看见是看见了,可我不想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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