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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云川(秋露白霜华)


岑云川见韩上恩走了,他有些无聊,便自个儿孤零零靠在那处,将棋子从右手颠到左手,又从左手颠到右手玩。
扔了没几下。
就有右率卫前来禀告,说是有客人来访。
岑云川道:“孤既是在此处养病,不见客。”
右率卫有些为难的道:“来得是女眷……”
“哪家的?”岑云川问。
“我瞧着灯笼上的字,应是右相府上。”右率卫回道。
岑云川立马起身,理了理衣摆,道:“应是阿姆听闻孤病了,这才来了,快去请。”
岑云川亲自迎到影壁前。
一年轻女子正跟着一老妇缓缓从台阶下走上来,那妇人打扮的很是寻常,头上也未见有什么金银玉珠,只插着一木钗。
但面容隽烁,脚下生风,看起来精神头非常足。
而那少女,带着饰有珠玉的竹编垂纱帷帽,身姿聘聘婷婷,轻如一捧烟般,又穿着碧色纱裙,好似竹影芊芊,裙摆移动间,齐整如水色倾漾,叶隙间的光落在她周身,倒平添了几分明亮柔美。
见二人走近。
岑云川笑晏晏,弯腰道:“阿姆,您来了。”
那老妇先是上下打量他一眼,见他周身没什么病色,这才没好气地数落道:“我听说你病得厉害,竟都搬到了这小檀寺来住,急得忙唤人套马来……”
岑云川连忙上前将人扶住,亲热解释道:“不过是遮人耳目罢了,宫中人多,行事不便,这才躲到这清闲处。”
如今的右相元平齐是岑未济当年起事时身边旧人,也是岑未济亲自指给岑云川的授业恩师,因他夫人奚氏孔武有力,善骑射,也常随军中,那时岑云川还小,被岑未济带着,又总是忘在一边,顾不上小孩的吃喝,幸得奚夫人也在军中,便整日将小娃娃带在身边,亲自照料起居。
那时岑云川白日里跟着岑未济,晚上就跑来找奚夫人,奚夫人就带着他和自己家的孩子睡在一处。
时间长了,岑云川和奚家的孩子英哥儿玩得非常好,对奚夫人也十分依赖。
后来有次过江,奚夫人将他与自己的孩子都带于马上,谁曾想,那一日冰面并未冻结实,突然出现裂缝,三人齐齐落水。
危急关头,奚夫人拼了命将年岁更小的岑云川托举上来后,再去救自家孩子时,因为力竭,未能将人抓住,英哥儿沉入冰底,竟消失不见。
奚夫人下水数次,都未能将人找回。
那时已是隆冬,一见风,她浑身立马结起了冰棱,连湿漉漉衣服都直接冻得僵直,但她恍若失去了知觉般,虽浑身冻得滚烫发红,颤个不停,依然不愿放弃,就连裸露在外的腿上和胳膊上都被冰划出了口子来,血痂冻了一层又一层,也依然不停在冰面上梭巡。
直至天色渐晚,她才不得不放弃,跪在地上边哭边用头咚咚撞着冰面,仿佛想要用这种方式来发泄内心巨大的疼痛。
最后还是元平齐赶来,一把抱住她,她仍哭嚎着不停扇自己巴掌,扇地自己脸颊通红青肿,嘴里更是哽咽自责道:“是我没拉住他,是我,都怪我……”
元平齐强忍下心中巨痛,看着妻子,看着对方血淋淋的额头,抖着手将人圈住。
岑云川跪坐在奚夫人身边,小小的身子也紧紧抱着对方冰冷僵直的身体,哭喊着,“阿姆……”看着对方的眼泪,他的身体里生出一种酸涩而疼痛的感觉,就像是有个小锥子在心里打孔一般,又酸又疼,又涨。
年幼的岑云川被二人抱在怀里,听着他们胸腔里沉闷的悲鸣。
抬起头,看向天空——北地的天蓝盈盈的透亮,带着一种冰冷的辽阔的触感。
第一次,他明白了什么叫生死离别。
蓝色的天映在他眼底,模糊上了一层血色,那血从眼睛里回淌直心底,只在瞳孔处淤积成一小片黑。
最后,结成为心底里永远的伤痕。
岑云川收回视线,看向自己身旁白发苍苍的老妇。
“阿姆总还是把我当孩子……”岑云川道。
“你长再高,在我眼里可不都是孩子。”奚夫人在岑云川刚刚坐着下棋的地方坐定,看着在自己对面也坐下的岑云川道。
她视线落在棋盘上。
岑云川道:“我闲来也无事,要不阿姆陪我下一局?”
奚夫人连连摆手道:“若说其他,倒可一试,但这下棋,着实不是老身所好……我啊,最是坐不住,脑子愚笨,也学不来这里面弯弯绕绕。”
她回过身,冲身边陪着的少女道:“阿景,你来陪殿下下一局罢。”
少女这才正身,朝着岑云川盈盈行礼道:“太子殿下。”
岑云川瞧她这副模样,却是笑道:“阿景几年不见,倒是与我生分了。”
奚夫人在一旁道:“如今你们都大了,不比以前,礼不可废。”
岑云川做了个请的手势,元景这才入了坐。
奚夫人在一旁瞧着他们下棋,喝着茶,慢慢道:“说起来,太子殿下的一手字,打小是跟着阿景爹爹学的,而射箭的本领却是老身手把手教的,唯有这棋,却是跟着陛下学的。”
“这每次啊,阿景爹爹陪陛下下完棋,回去都不免唠叨许久。”
岑云川听她提起岑未济,指尖一顿,抿嘴笑起,“可是又说父亲狡猾?”
“那可不?”奚夫人说到这,表情变得活灵活现起来,模仿着元大人语气道:“他说啊‘陛下这明里下不过背地里就要出阴招,这副品性可莫要让太子殿下学了去,平白的教坏了孩子。”
奚夫人话音还未落。
岑云川忽然抬手,从棋盘里捻出一子,看着元景,巴巴地问:“可以悔棋吗?”
元景看了他片刻,坚定的摇了摇头。
奚夫人噗嗤一笑道:“我瞧着,倒还真把陛下那一套学了个全。”
岑云川得意扬起头,并不反驳。
“既然来了,阿姆不如陪着我在庙里住上几日罢。”一局结束后,岑云川上前趁着给奚夫人添茶的功夫道,“此处风景极好,又十分安静,连泉水煮出来的茶都要比京中清甜几分……”
奚夫人听了,用手指戳了戳岑云川凑上来的额头,笑道:“肚子馋了就直说,在老身面前弯弯绕绕些什么。”
岑云川于满眼希望地道:“阿姆要亲自下厨吗?”
“亲自下厨?哼!老身倒要亲自瞧瞧你的骑射功夫!怎得打个猎,竟还能摔下马去,这传出去还以为是老身技艺不行,带出来的徒弟徒有虚名。”奚夫人中气十足道。
“……”岑云川瞬间就收回了手。
奚夫人果然回头吩咐道:“阿景,把我带来的东西搬进来你就回去罢,顺便给你爹爹报个平安,就说我与殿下在一处,让他不必担心。”
元景起身道:“是。”
三日后,等一切安排妥当,岑云川一行人便偷偷从后山上了小道纵马向奉郡方向而去。
到了城郊岔路口处,岑云川勒马回头道:“阿姆,我让柳五送你回府吧。”
奚夫人一听,顿时竖起眉道:“怎么,觉得老身年纪大了会拖了你的后腿?”
“哪会。”岑云川无奈道。
“那还叨叨些什么。”奚夫人道:“老身纵横沙场这么多年,什么场面没见过,就算是龙潭虎穴也闯得。”
说罢,一马当先冲了出去。
岑云川只得跟在后面和众人一起追了上去。

岑云川看着面前的商河勒马停下。
此次出来,因要避人耳目,所以岑云川只带了赵二和柳五,以及一个从小在奉郡长大的亲随,再加上奚夫人,共五人。
“再往前几里地就是奉郡的城池奉城了。”那亲随道。
岑云川向奉城方向看了一眼道:“先不入城,去图山。”
奉郡临近边境,世代和北边的涑人隔河相望,那涑人占据着茫茫的北方林地和草原,以此立国,建立了版图辽阔的涑国。
奉郡位于河谷之地,居于要塞,常常被涑人南下骚扰,因此奉郡还有固守城池,防卫扰边的重任。
而图山脚下便是两国驻扎军队的前线。
“啊,不入城吗?”柳五挠挠头问,他不明白既是来查赵氏,这赵氏的祖业就在奉城,为何不入城偏要绕去前线。
奚夫人在一旁解释道:“想要看看赵氏有无反心,这军队便是最能看出破绽的地方。”
岑云川侧头看了奚夫人一眼,笑道:“什么都逃不过阿姆的眼睛。”
于是几人便向右折道去往图山脚下。
虽是大白天,但沿途道路上却没有什么人,赵二想去问问路都找不到一个老乡,“奇怪,我骑马一连走了几里地,竟一个乡民都没有看到。”
奚夫人下了马,摸了摸一旁地里的麦穗子,在手里掂了掂道:“确实奇怪,这个时节,应当是北地收小麦的时候,这地里的麦子看样子早该割了,如今竟放在地里,按理说,这庄稼就是老百姓命根子,怎得也没人管。”
五人又走了十几里地,终于看到了一个村落,那村子外野草繁茂,几乎有半人高,但隐约可见烟囱里有袅袅炊烟,应该是有人居住,于是将马栓在村外的树下,走路进了村子。
几个小孩子正在石磨旁边玩蚂蚱,见生人来了,怯怯得躲到了石磨后面去。
奚夫人见状,上前蹲下身子,露出笑脸道:“家里可有大人在,我们路过此地,实在口渴,想要讨口水喝。”
其中最大的一个小孩子将他们上下打量片刻后,一溜烟跑了,过了片刻引来了一个包着头发,穿着碎布片子拼起的破旧衣服的女人。
那女人将他们左看右看半天,脸上露出提防的神色来。
岑云川上前,行了一礼道:“我们去关外进草货,路过此地,想向乡亲讨碗水喝。”
见岑云川彬彬有礼,模样又生得俊俏讨人喜,那妇女终于像是回过神一般,用裙摆擦了擦手道:“嗨,只是不是官府的人就成……随我来吧。”
她领着几人穿到村落里的巷道,走到一口古井边,那古井边还连着一个水池,树影下池水清凉,不见一丝尘土落叶,旁边有不少舀水淘菜的人。
其中一个年岁大的,看见他们一行人被女人领着过来。
警惕问道:“狗娃家媳妇,你带来的是什么人?”
那女人连忙道:“路过的商贩,过来借口水喝。”
见他们还带着年岁大的妇人,围在池边的人这才消了几分排斥神色。
岑云川几个人走到池边用手掬水喝,而奚夫人却走过去,坐在石头上和几个洗菜淘米的妇人围在一块,拉起家常来。
其中一个老妇人见奚夫人这岁数了还在外奔波,惊奇道:“老姐姐,你都这把岁数了,何不在家享福,怎么还出来劳苦。”
奚夫人扭头看了看岑云川几人一眼,叹道:“我确本该在家含孙弄怡,只是家里这几个儿子都不争气,少不得我带着跑几趟认认门路。”
几个不争气的“儿子”此刻正拘谨的被对面的一几个年轻妇人围在一起,好奇地问他们卖得是什么货物可否拿出来看看。
奚夫人收回视线,问道:“老姐姐,我刚刚进村看见地里庄稼都黄了,怎得这么好的日头,都不见有人去收……”
“谁说不是呢。”那妇人果然叹气道:“这何该是收庄稼好时机,若是在下场雨,那可就来不及了,你们行商自是不知道,现下官府出了新布告,每家每户,凡十五岁往上的男丁,都要征走。”
旁边立马有人接话道:“前几年,我们村才征走了不少青壮力,我孩子的爹就是那时候走的……去岁,涑人南下,把我们村的年轻女孩和妇人都抓了去,又将庄稼踏坏,把值钱家当也都抢掠了走,如今年岁本就艰难,家家户户所剩人丁无几,又要强征兵役……大家都不愿,那官府派人来地里趁着大家收庄稼的时候强征,吓得年岁大点的都躲到了山上去,如今家家户户只剩老孺幼童,哪个能下得了地……只能趁着暑气不重了,晚上摸黑去割几镰刀。”
奚夫人见几个人边说边哭了起来,心里也落了不忍,陪着哭了片刻,问:“我从南边来,未听说陛下下旨增新兵卒役啊?”
那老妇人抹干净眼泪道:“那谁知道,年年征,岁岁征,不是搜刮人,就是搜刮钱财和粮食,都说是为了防那涑人,可哪次又给防住了,那涑人不照样过了关来抢掠我们的孩子。”
才说着,一个小孩子跌跌撞撞跑了过来,嘴里大喊着,“婆……官府又来人了,带着好些当差的,还有村正……说是征兵年岁又往下调了两岁,十三岁往上的都要抓走!”
老妇人顿时大惊失色,手里的菜倒了一地。
“这……这……”一时嘴里竟哆嗦的说不出话来。
人群顿时惊散,各往各家里蹿去,菜果丢了一地。
“三哥得到信已经和隔壁家的鸠娃哥逃山上去了。”那小孩见奶奶惊地快要喘不上气模样,连忙跑过来将人扶住道。
老妇人扯住破烂的衣摆,顿时哭喊出来道:“老天爷啊,作孽啊,他们连干粮都没带,上了山可怎么活……”然后瘫坐在地上。
岑云川几人怕和官府的撞上,又怕外面栓着的马暴露了,连忙起身往外走去,临走前,岑云川悄悄往小孩手里塞了点银钱。
那小孩用脏兮兮的手捧着钱,惊得瞪大了眼睛。
岑云川却做了个莫声张的动作,抬脚跑了。
五人牵着马,从小道出了村。
岑云川最后回头望了一眼村落,见有的人家茅草几乎遮不住顶,有的甚至连墙都倒塌了半边依然勉强凑合着,处处呈现出断壁残垣的颓败来。
他心下不由生出忧愤来。
京中名贵竟相豪奢,处处富贵迷人眼,千里之外驻守边关的民众却衣不蔽体,餐不裹腹,还要遭兵役劳作之苦,真是朱门弃酒肉,柴门堆白骨,显露败世之相。
五人到达军营附近时,已近晚饭时间。
“殿下,营地三里地外有个酒摊子,常常有军中的将士在那喝酒吃食,我去打探试试。”奉郡长大的那个亲随道。
岑云川点点头,又派柳五趁天黑摸去营地看看。
而自己则和奚夫人,赵二登上图山。
三人立于半坡顶,看着黄昏中的军营,岑云川问:“阿姆,你瞧着如何。”
奚夫人看了会儿道:“瞧着倒是整齐有序,这个点了还在操练阵型……”
“最近未曾听闻这涑人来袭边,这奉郡又是强征兵役,又是勤操士兵……”赵二摸着下巴嘀咕道。
等到夜半十分,柳五回来报:“我绕了一圈,起先未发现什么,后来见一处守备森严,我偷偷摸上前去看了一眼,发现那处林地里的草皮下有兵车,一眼望不到头,恐怕数量十分之多。”
奚夫人闻言,神色一变,她道:“与涑人作战,多用骑兵和步兵突袭,这载了火药炮筒的车兵……恐怕不是用来对付涑人……”
赵二神色一凛,立马反应过来,“赵氏这是早就做好了造反的准备!”
奚夫人道:“赵氏这此处盘踞多年,这军中也多为赵家子弟把持,我们若贸然动手,一旦操作不当,使得军队哗变,反倒酿了大错。”
“阿姆说得对。”岑云川点点头道,“我们不能打草惊蛇。”
五人又拿着假官文进了奉城。
第二日一早,五人正准备上集市吃口热乎饭,边听见城门楼子上传来敲锣打鼓的热闹声音,四下商贩民众聚了过去。
赵二翘着腿,嘴里嚼着山芋炕的饼子,就着酸辣爽口的浆水汤喝了一口,看了一眼旁边,嘴里含糊不清嘀咕道:“这是做什么?”
才说着,那城门上的人敲完鼓,便开始扯起嗓子喊道:“团练使发赏钱了,先到先得……团练使发赏钱了,先到先得……”说着就从门楼上往下抛洒铜板碎银。
这一喊,众人跟疯了一样,争先挤上前抢钱,生怕慢了一步。
一时,集市全空了,吃饭的跑了,摊贩也跑了,只留下他们五人大眼瞪小眼。
赵二惊呆了,“这是什么当地民俗吗?”
众人那边哄抢着,忽从斜侧来了一队官兵立在周围。
城门上的人掏了掏耳朵,手指随意一指,嘴里道:“那个……红裙子,腰细的,带走……还有那个,绑蓝头绳的,脸蛋不错,也带走……”
他虽声音洪亮,但楼下抢钱已经抢疯了,谁都未曾注意他的话。
那些官兵挤进人群,将他指到的年轻女孩强行绑走。
抢钱的,抢人的,场面顿时乱做一团。
楼门上的人这才弓腰,朝着坐在堂中的人拜道:“还是大人法子好,一撒钱,这城中漂亮的都尽数来了,大人看中哪个,便可捉回衙中尽情享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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