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潢贵胄,大盛未来的皇。
亲兵一到,连着林正都松了口气,人都来了就好,之后事情更为简单,就地驻扎。
“殿下去镇上还是就在此处?”林正前来询问。
许多福:“就在此吧,不麻烦折腾了,也没几日就要走。”他昨晚睡户外还挺高兴的,夜晚星星多,和严津津躺一块像是回到小学生年纪,野外郊游。
到了晌午,殿下仪仗车队不仅到了,府县的马县令也到了。
马县令还不知道太子殿下跟许老大对上过,发生了什么,但是五千骑兵连夜赶路往白湖镇来,马县令只要不是傻全了,自然知道殿下在哪儿。
马县令赶路时还在想:此地千万别冲撞了殿下。但他心底其实有种不好的预感,若不是发生了什么,殿下为何大动干戈叫亲兵过去。
果然,马县令急急忙忙到了落马,见此地亲兵驻扎,殿下仪仗车队帐篷搭上了,气氛威严,便擦了擦额头冷汗,整理衣冠,上前自报身份。
“等着。”亲兵撂了话便去通传。
许多福:“马县令到了?那让他进来吧。”
马县令战战兢兢规规矩矩进入殿下主帐,进去直接跪地行磕头大礼。许多福一见,站在原地也没叫起,而是说:“看来你心知肚明,也知道此地有恶霸欺压百姓。”
“下、下官——”马县令一肚子话给自己无法辩白一二。
他确实知道,但他不敢管啊。
许多福:“你一五一十说来。”
马县令额头冷汗,半晌不知如何开口,或是不敢开口。许多福见状,不可思议气的笑了声,说:“这大盛,上头有我父皇,除此之外,孤还不知道怕谁?”怕阿爹,不过阿爹跟他天下第二好,不会揍他的,他是阿爹的宝贝多多。
给他父皇面子,暂且怕怕皇帝老爹!
许多福声音冷了,“还不交代,非要孤把你连着全家都发落了,你是想给谁顶替背锅?”
马县令吓得一哆嗦,忙磕头,而后声音抖着一五一十说了出来。许多福听完,从‘怒极冷笑’变成了‘莫名其妙’最后‘勃然大怒’的冷静死感。
“你是说,这许天成许老大是当今九千岁许皇后的亲戚?”
许多福面色沉沉能滴水那般,“谁告诉你的?可有证据?”
马县令恍惚了下,瞬间心里明白,他受了骗,那许天成肯定是假的,但是——“下官无辜,下官、下官听张大人说的,不不,张大人并未明示,而是暗示下官……”
马县令此地任职十余年,先前此地经济繁盛,做珍珠藕粉买卖的商贾也有竞争,但都是良性竞争,各村村民受雇佣,虽然辛苦但实打实赚到了钱。
唯有近二年来,小海口中发钱大方的老板‘走’了,取而代之的是如今几家,给捞蚌钱逐渐变少——几家同声同气开一个价,你不做那就没活做。
等于是这个许天成背后之人是近两年才调任过来的。许多福和严怀津之前这么猜测。
“他是不是傻,我阿爹当皇后这么多年了,要是真有我舅家亲戚,怎么不在早年间跳出来,我阿爹做督主时那也是权倾朝野,都这么多年过去,现在跳个人出来冒名——”
“好好好还不是直白说,人家含糊暗示几句,姓马的就怕了信了,真是脑子怎么长的!”
许多福气得在帐子中跟严津津吐槽。
马县令先被带出去拘在旁边,等江南道的张政使、左令过来再对峙。
严怀津倒热茶递给许多福,一边说:“跟许叔叔无关,马县令怕政使上峰,有意迎合,许天成是爪牙,追起源头,张政使才是主谋。”
许多福喝了口茶,火气降降,说:“骂他我还多费口舌,你说得对,信不信张政使根本不会认,让左令含含糊糊暗示的,口说无凭,倒打一耙说他自己这么认为的——”
“不过此事定不能就这么算了,得严查严办,我阿爹名声不能被这些老鼠坏了。”
许多福神色极为认真。
“我去写信。”
严怀津迟疑了下,“你要等圣上定夺吗?”
“不,我先斩后奏。”许多福头也不抬拿了纸笔。
严怀津听闻点点头,与许多福观念不谋而合,过去撩着袖子磨墨,一边说:“此事必须严惩,以儆效尤,还要昭告天下,以正许叔叔声名。”
“嗯。”许多福下笔很快,简单直白写完了,第一次用了加急,让亲兵去传信到盛都城。
江南道离盛都城很近,快马加鞭加急七日就能到。
等信送出去,许多福才看严津津,“我知道他肯定不是,你为何如此信任——”
“许叔叔养了你,我清楚你的性格,自然不会信那许天成是许家什么亲戚。”严怀津接话,为了严谨又补了句:“哪怕是好笋出了坏的,许叔叔掌管东厂多年,像你说的风头最盛时,东厂也没被抓过大错,可以看出许叔叔是个很谨慎的人。”
做皇后与宁武帝情分是一回事,当官管东厂权势又那般大又是另一回事,许小满有自己的办事能力,并不是只靠仲珵庇护才稳坐督主多年。
许多福听严津津夸阿爹,心情好了些,说:“我跟你说个秘密,我和阿爹的亲人,早已改姓迁到别地,谁都不知道,我也没见过,阿爹说他们性子老实,心肠软,很容易被人钻了空子,平平淡淡日子才好。”
权势不适合一些人。
严怀津:“许叔叔很有远见。”
“那自然啦。”
又过了两日,江南道张政使带着他的左右令到了,自然是满嘴的官腔,对于许天成这个恶霸还有拿着兵器此事一概不承认是他教唆主谋,左令站出来痛哭流涕说他见钱眼开,背着政使乱来的。
真真假假,戏演的极真,政使还跪地揽罪在身说他失察之责——没管好左令下属。
失察之责跟欺压百姓,冒名攀扯皇后亲戚罪责比起来,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许多福冷冷一笑,“你真当孤是面团捏的?”
政使来了一招以死明志,要表清白。
“你如此深明大义主动赴死,那便砍了。”许多福沉声说。
政使吓得懵在了原地,此时真慌了,说他是朝廷命官,殿下手无证据难不成要屈打成招——
“孤今日斩了你,你说我父皇是要我的命给你换命吗?”许多福询问。
之后乱成了一团。
政使意思并不是他让左令攀扯皇后的,这个主意他不知道,是左令暗示如此来乱来,他就是收了底下孝敬银子——马县令也不是好的,马县令主动给孝敬,放纵左令在此地行事。
互相攀扯,都是一窝,谁也干净不了,包括镇上那几个老爷。
许多福:“全都带下去,林正胥牧屿你们二人审。”
交给东厂,那就是该用刑的就用刑。林正明白,拱手领命出去,胥牧屿则是记录口供,整理卷宗,回头好呈给圣上。
做完这一切,已经是五日后了,许多福打算启程——江南道政使被他抓了,此地县令也扣在这儿,事情闹大,整个江南道还有本地府县估计要慌乱一段时日。
许多福让周全胥牧屿先暂管。
白湖镇几位老爷与马县令勾结,该坐牢的坐牢抄家的抄家,马县令收押被贬或是坐牢,还有江南道政使左令一伙人如何——此人是主谋,罪肯定不轻。
那些打手,尤其是许天成肯定是问斩。
许多福这般想的。
等他车队从此地换到了船上走抚江水路——临行前,白玉湖七村村民来送行,感动连连,跪地口呼千岁,小海还将那颗稀有珍珠送给殿下。
许多福想了下,要了珍珠,不过给了小海银钱。
这珍珠稀有,又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再留在小海家估摸他一走,之后还要闹出事端——比如商贾来高价购买,设一些软钉子圈套,或是附近宵小偷摸。
“对外你就说珍珠送给了我,钱该置地盖房就办了,家中余钱剩一些就行了。”许多福说。
小海似乎明白,“谢谢殿下。”
等许多福坐在大船上时,太子殿下在白湖镇因为捞蚌少年而引出的一系列铡贪官故事也传的沸沸扬扬——
圣旨宣告天下,许皇后乃是孤儿家人早亡。
冒名攀扯皇后亲戚一案的江南道张政使、马县令、左令抄家诛三族,包括许天成,当地从犯流放……
此结果可以说很严重了。
还是许皇后求了情,从九族改为三族。百姓赞扬皇后心慈。不过江南道的百姓吃瓜吃错了重点——
“那捞蚌少年年十五,才从水中出来,长得那是花容月貌丰肌玉骨我见犹怜呐……”
“殿下握着珍珠少年的手,说这玄色珍珠不及你一二分。”
“咱们殿下心肠是好,为民除害——”
许多福听到这儿,心想:终于有个清汤大老爷说书人了!!!其他家茶馆说书人整天编造他的八卦风流韵事吸引客流量。
“为民除害在先,不过殿下对珍珠少年也是倾心,可惜殿下身负责任,神童赵沐在前,如今又有个珍珠少年,自古忠色两难全啊。”
许多福:???
喵喵喵,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讲什么东西!
还忠色?!
你也是个大文盲!
作者有话说:
多崽殿下:孤的名声孤的名声呜呜呜
“那个狗太子的船快到了。”
“真是错失了良机,早知道就在白玉湖那边动手了。”年轻男人脸上都是悔恨,咬牙切齿恨不得时间倒回半个月前。
带头年长的男人说:“老三,你别冲动,我们徐徐图之——”
“忠叔我们徐徐图之十年了,我等不下去了,狗皇帝杀了我义父全家诛了九族,这等血海深仇我一直记着不敢忘,我要他的独子碎尸万段死无葬身之地。”仇三说。
忠叔点头,说自然了,“咱们为了这次报仇,谋划了十年了,时机是时候了。”
旁边手下兄弟说:“那狗太子南巡本来是个好机会,但是太谨慎了,狗皇帝给他这儿子拨了五千亲兵,先是兵分两路,咱们跟岔了官员那艘船,要不是老六机灵发现了,不然早就打草惊蛇了。”
“白玉湖那会是个好时机,但咱们也没料到,狗太子一路都很谨慎大摇大摆的谁知道会私下里跑出去唉错失良机。”另一人说。
其中一人安慰,“过去的话就不提了,咱们看眼前,我们这十年也不是什么都没准备,起码南巡我们也知道些狗太子的秉性。”
狗太子之前一直在盛都城在宫里,他们手伸不进去,就是之前买了些消息,也是些无关痛痒鸡毛蒜皮的消息,太子爱吃爱喝爱玩是个傻子一般的人物,刚得了消息没几日,宫里那个暗线就断了。
被清理了。
幸好没吐出他们。
他们对太子的了解还是七八年前的事情,寥寥几张字条,说明这位太子是个光会玩的蠢货,倒是不近女色。
现如今知道为何不近女色了。
“狗太子跟他爹一样都是喜欢男人。”
“先前东海道的秀才赵沐,前不久白玉湖捞蚌少年,这狗太子南巡下外头吹什么为民除害,我可听不得,分明就是见色起意不安好心。”
“先前说在老地方,将人骗到十八水,水里行事,不过这次我有新想法了。”
“水里不行,狗太子很擅长水性,先前在盛都城还玩什么水军比赛拿了第一,自然他是太子,其他人都得捧着他。话说远了,十八水咱们是熟悉,以前那是咱们地盘,但现在不好,老二的想法我大概猜出来了,你是想使美人计?”
“对。”老二抚掌笑,说:“这狗太子好男色,从那赵沐、捞蚌珠的能看出来,这狗太子还喜欢救人,咱们就设个计,让他主动钻进圈套……”
仇三听得频频点头,“此计分两部分,他要是中计被引诱到偏处这自然最好了,咱们直接捆了狗太子,让狗皇帝下罪己书,昭告天下,他当年如何冤枉了我义父,怎么害了穆家满门。若是狗太子不中圈套,那就只能拼个鱼死网破,直截了当先杀了他。”
“所以此次我去。”仇三这条命是义父救回来的,教他习武识字,义父劫富救贫,行侠仗义,虽是水匪师爷却做了诸多好事,乃是大英雄,却被朝廷诬陷说义父是氏族的走狗。
三大氏族供给水寨银钱他知道,义父说过,那些氏族那么有钱,他们拿钱与人消灾,那些行商走水路的,商贾能有什么清清白白的人家?
即便是错杀几个又如何!
水寨之中,义父救了许许多多孤苦无依的孤儿,义父若是不两头靠,如何有银钱养寨子中孩子?
那些商贾与朝廷官员才是沆瀣一气。
在小院预谋行事的十多人,除了忠叔,皆改姓为仇,按照数字排序,过去的名字早已死了,他们是为了报仇活到如今的。
义父穆剑仇,也是记下此等血海深仇的仇。
“等狗皇帝下了罪己书,我们再杀了狗太子。”
“我要问一问狗太子还记不记得穆剑仇名字。”
“狗皇帝暴政暴虐,我们此举也是替天行道拯救天下万民。”
“对,没错。”
“狗皇帝手中沾染鲜血,他的儿子便替父还债。”
仇三双目血红,“我要狗太子跪在我义父衣冠冢前而死。”
江南道新政使走马上任,速度还很快,许多福这边船队刚到江明城外,新政使人就到了,还是个老熟人——潘子鸿。
潘子鸿刚一上任,先骑马到城外候着迎接殿下。
许多福从车里下来,一见来人,立刻笑了起来,“怎么是你啊。”
潘子鸿规矩给殿下拱手请安,眉宇带着笑意说:“殿下将罪臣张偲办了,此地空缺,圣上询问朝中有谁愿意前往,下官自荐过来的。”
“你啊,有志气。”许多福拍了拍潘子鸿肩膀。
政使在地方行政上是最大的官,有实权一把手,但是潘子鸿那是京官,翰林出身,那一届还是他钦点的状元,这些年在六部几个实权衙门轮了个遍,可见他父皇重用,朝中还有人猜,轮完六部,潘子鸿就得进内阁了,以后是接严宁的班。
周全他爹办完了土改后,激流勇退,如今有些佛系,空坐首辅之名,其实放权给严宁——这也是圣意。
严宁也好,潘子鸿也罢,其实都有些‘太子党’的味道。朝中众臣心里感慨了许多年:圣上拳拳慈父心,对太子真的是毫无保留的疼爱。
天家父子,因为权势,最后父不父子不子,史上也不是没有过的,像当今这般还是少见。
“谢殿下夸赞。”潘子鸿笑笑直身,先请殿下入城,又说:“下官昨日傍晚刚到,城里商贾有献出供殿下下榻府邸,下官还没见过。”
“那就一块去。”许多福对潘子鸿印象极好,不光是因为潘子鸿长得帅,对方人品正直底色很好,这些年当官浸染有些圆滑,此处圆滑不是贬义词,而是夸赞。
做官太直易折,周全先前就有些过直,好在他爹是首辅。
先进城,江明城极大,比之前来的几个府城还要热闹繁华,寻常百姓身上头上都有些丝绸单品,可见确实富裕。
到了下榻府邸,许多福跟潘子鸿认识多年说话也随性,说:“你也别回衙门了,就在前院洗漱,我一会有事跟你说。”
“是。”潘子鸿拱手谢了殿下好意。
许多福先洗漱,换了衣服,此时快正午,就说:“那就一块跟潘子鸿用个午膳。”
严怀津也换完了衣裳,点了头后,问:“都是官员,我去合适吗?”
“……严津津你别跟我装绿茶!”许多福气笑了,一抬手。严怀津便低头,许多福捏了捏严津津的发髻,二人都笑了。
不打趣逗乐子了。
严怀津正色说:“我知道你欣赏潘大人,他是个好官。”
“就因他是好官,背后没什么倚仗,我才要提点关心一下。”
严怀津颔首,“我知道。”
二人实在是默契,许多福想什么,严怀津其实都懂,刚才真是玩笑,许多福也知道。二人互相整理了衣袍,便出门往正厅去了。
潘子鸿早早等候在此,除了潘子鸿还有周全、胥牧屿。
江南道张政使案子处理的太快,圣上雷霆手段,周全胥牧屿临时接管江南道政使一职——虽然没坐几天,但也算是梳理了政务,如今过来给潘子鸿交个底,潘子鸿上任也能好接手一些。
一顿饭吃的聊得全是政务。
许多福边吃边说,他姿态随性一些,其他人也松快,主要是这桌上坐的全都是‘自己人’,周全好同学,胥牧屿东宫跟了太子这么多年,对太子脾性也很了解,潘子鸿‘太子党’。
末了饭局结束,周全胥牧屿先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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