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辞很快明白了它不安的原因。
刚进院子,他就隐隐听到二楼会客厅传来争执声,其中一个是杨乐,另一个人的声音他也不陌生。
会客厅里,明鉴代理人坐在杨乐对面,脸色不太好看:“为什么你们把画交给艺术拍卖,连声招呼都不打?”
杨乐板着脸:“为什么要跟你们打招呼?”
代理人憋着一肚子火,沉声说:“我要和老师谈,麻烦你叫他过来。”
杨乐:“老师没空,有什么事跟我谈也一样。”
“画送到别的机构,人也不露面。”
代理人语气越来越冲,“怎么,老师也知道心虚,不敢来见我了?”
“你嘴巴放干净点!”
杨乐音量拔高,完全没跟他客气,“你以什么身份跑到这来趾高气扬?我们欠你的?!”
代理人:“我们费心费力地给老师的作品做宣传,你们转头就把画送到艺舒,合适吗?”
杨乐:“画让谁代理,是老师的自由,有什么合适不合适的?我们和明鉴的合约已经到期,不受合约约束。”
代理人压下窜上来的火气,点头:“好,这事先放到一边不提,既然老师的画拍出了千万的价格,说明我们的宣传做得很到位,按照之前的约定,今天就把续约合同签了吧。”
杨乐:“不好意思,老师没有要续签的打算,请回吧。”
不好的预感应验,代理人当时脸色就挂不住了:“你们怎么能违反约定呢?!我们是信任老师,才在没签订任何书面协议的情况下帮他做宣传,你们现在出尔反尔,是不是做得太过了?!”
“出尔反尔?”
谢辞推门进去,神色淡漠地瞥了代理人一眼,把书包丢到沙发里,“我们约定了什么?”
见是谢辞,代理人更来气了:“上周也是在这里,是您说我们先给老师做宣传,之后再续签合同,不是吗?”
“我说的是,你们的宣传工作让我满意的话,我再考虑要不要和你们续签。”
谢辞慢条斯理地开口,“从头到尾,我没有答应过你,一定会签这份合同。”
代理人脸色一变, 没想到谢辞年纪小,遇事能这么冷静,这么难对付。
他想了想, 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老师的作品都卖到一千三百万了,这个结果您还不够满意吗?”
“我爸的作品是在艺舒拍出高价。”
说到这里,谢辞有些好笑地反问,“跟你们明鉴有什么关系?”
代理人绷着脸:“那是因为我们做了大量的宣传!”
“都是你们的功劳?”
谢辞搭着沙发背绕过去,随意地曲着一条长腿,倚坐在扶手旁,“只要你们做了宣传, 就能让我爸的画市值飙到千万级,那为什么之前降价都卖不出去?”
代理人一顿, 急忙找补:“因为这次宣传的客户对象, 和平时来画廊的客户不是一批人!”
谢辞点点头:“既然去画廊的那些人不是我爸的客户群体, 那续签又有什么意义?”
代理人咬咬牙:“我们可以继续将老师的作品推荐给合适的客户群体,以前是没找好定位——”
“没找好定位?”
谢辞打断他,“还是根本没做过宣传?”
被质问,代理人心里一咯噔。
“我听说,有人去明鉴找我爸的作品,却被你们以我爸有病,没有作品产出的理由回绝了?”
谢辞看着代理人变脸色,用平淡的语气, “你们真的遵守过合约条款么?有做过宣传推广么?连最基本的作品展示都没做到吧?签约这么多年就让你们宣传了这一次,怎么,觉得吃亏了?
阳奉阴违的是你们,用欺瞒的手段恶意压价的也是你们,我还没开始追究你们的责任, 你们倒是敢舔着脸跑来跟我谈违约?”
他的语气平淡沉静,却让听的人倍感压力。
代理人的态度再度放软:“我们的工作向来都做得非常到位,这一点您可以放心!”
“你不用跟我保障什么,后续你们是要继续宣传,还是终止,都随你们高兴。”
说完,谢辞对杨乐抬抬下巴,“杨哥,送客。”
代理人急了,连忙说:“您再考虑考虑!我们画廊的实力是国内数一数二的,这次拍卖会的盛况您也看到了!想要稳定老师的作品市值,和我们签约是最好的选择!”
杨乐被这不要脸的代理给气笑了。
“不久前,你们还嫌弃老师的画不赚钱,这么快就跪舔了?”
代理人:“对不起,那确实是我们的工作失误。”
杨乐:“对不起就完事了?”
代理人面色难堪:“看在合作这么多年的份上,请再给我们一个补救的机会!”
杨乐冷笑:“你们当时怎么没给老师一个续签的机会?!明知道他身体不好,还拿出那种不要脸的买断合同欺负压榨他,现在来跟我谈感情?!滚!”
谢辞离开前,对那边还在哀求的代理人说:“关于你们违约的事,这边会转交给律师处理,你今天回去后就可以开始整理这些年帮我爸做过的宣传记录了,我怕你忙不过来。”
代理人脸色苍白,再没有刚来时的强硬:“有必要做到这个地步吗?我已经说了我们会补偿的!失去明鉴的客户资源是老师的损失啊!”
谢辞:“你们失去了唯一一次代理千万级画家的机会,到底是谁的损失?”
代理人眼睁睁地看着谢辞离开,明白已经彻底无可挽回了。
非但没能争取到合同,还可能染上官司。
“就你们手里那点客户资源,你觉得老师现在还需要吗?”
杨乐把人赶出门,冷声说,“丧良心的玩意儿,滚!以后不要再来了!”
谢辞带着小方走过长廊,看到爸爸谢谦就站在不远处,望着墙上自己的作品。
他走到爸爸身边,也看向墙上的画。
许久,谢谦低声问:“我的画真的值千万吗?”
“既然有人肯为它买单,那必然是值的。”谢辞平静地开口。
谢谦转头看向谢辞:“你没做什么危险的事吧?”
“放心,我有分寸。”
谢辞留意到爸爸眼底的不安,又补充道,“这段时间作品价格可能会浮动很大,你要是觉得心烦就别去关注,专心画画,心情不好就休息一段时间,学生也是,想带就带,不想带就算了,没必要这么拼。”
谢谦:“我还得让儿子替我操心。”
谢辞:“对我来说,能有个需要操心的人也是一种不错的体验。”
谢谦一怔,能听到这话让他很高兴,可细想又很难受。
因为他,让儿子失去了关心和被关心的机会,只能压抑自己的感情需求,被迫陷入孤独。
谢辞:“再说帮你就是帮我,你要是混得好,我也能跟着享享福。”
谢谦嘴角扯起浅淡的笑意:“我会努力的。”
谢辞:“先把病治好吧,不然怎么让我安心啃老?”
谢谦:“嗯,明天我就去做复查。”
父子俩一起往后院的方向走。
谢辞随口说:“让杨哥陪你去吧,我明天联赛小组赛,抽不出时间。”
谢谦:“外人能去看么?”
谢辞:“现在不行,决赛可以。”
谢谦:“能进决赛么?”
谢辞:“我努力吧。”
同样的一句话被丢回来,谢谦轻笑:“那我等着看你的决赛。”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回住处,谢辞放下书包:“晚上轮到我做饭了?”
“我来吧,刚学了几个新菜,想做给你尝尝。”谢谦卷起衣袖往厨房去。
谢辞没跟他争,带着小方去了外面的院子。
谢谦拿出食材,朝院子里看了一眼。
很多时候,他会觉得小辞没有把他当成“父亲”,而是一个刚认识的朋友,不会过多关心,也不会过多干预,没有憎恨也没有原谅,将过去和现在完全切割,只注重当下。
他很欣喜小辞的转变,并不是因为儿子终于回到自己身边,而是为小辞不必再遭受内心的折磨而感到高兴。
要彻底放下过去,他自问做不到,在这点上,小辞比他成熟很多。
手机震动,谢谦看了一眼,屏幕上跳出一条谢诚发过来的信息。
谢诚:【大哥,什么时候有空见个面?妈妈年纪大了,最近身体不太好,很想见你。】
谢谦握着手机的手猛地收紧,用最快的速度把信息删除,撑着水槽边深吸了几口气才平复下来。
怎么可能不憎恨?除非他消失。
周六早上八点半,十二中体育馆。
快到开赛的点,体育馆里里外外到处都是忙碌的志愿者,谢辞和张若川几个主力队员已经到比赛场地,做上场前最后的热身。
“今天看比赛的人好多啊。”江辰宇扫了眼四周看台,“这么多女生搞得我有点紧张。”
张若川做着拉伸运动,回了一句:“放心吧,他们都是冲着老谢来的,没人关注你。”
江辰宇:“……我好歹也是一中校队的明星球员。”
张若川:“咱队里谁不是明星?”
九点钟,伴随着嘹亮的口哨声,小组赛正式开赛。
各个场地的比赛都很激烈,场馆内不时爆发出喝彩声,边上有不少记者举着相机在拍摄。
谢辞和体育老师坐在场边,没有上场。
今天他们的对手是八中,实力相对比较一般,他就让二年级的后备队员上场攒点实战经验。
中场,队员们下场休息。
“老顾?你怎么来了?”江辰宇擦着汗,扭头看向谢辞身后。
谢辞转身,果然就见顾予风朝这边走过来。
“这里非工作人员和选手禁止进入,你怎么溜进来的?”
“三米多的围墙都能说翻就翻,这半人高的围栏能挡得住我?”
顾予风说着,把手里提着的一袋功能饮料放到椅子上,“上一场没赶上,这次再不来就说不过去了。”
谢辞:“……检讨还没写够?”
顾予风:“我就不信十二中的老头们还能逮着我写检讨。”
谢辞:“……”
张若川左右看看,好奇地凑过去问:“你真的是翻进来的?没被抓到吧?”
“是我带他进来的。”
王薇跳完啦啦队的舞,从场上退下来,笑着说,“老顾,我成功带你进来见到老谢,你怎么感谢我?”
顾予风从袋子里拿了一瓶饮料给她:“请你喝。”
王薇接过来:“就这?”
顾予风:“比赛结束后,让老谢请你们吃烤串。”
王薇不解:“让老谢请?”
“他最近老是发横财,富得流油。”说着,顾予风给谢辞递了一瓶纯净水。
“真的假的?”张若川搭着谢辞的肩,“老谢,你偷摸上哪发的横财?也不带上我。”
江辰宇缩着脖子一声不吭,心道老谢不带你,是真为你好。
横财不是谁想发就能发的,太折寿了。
谢辞接过水:“你欠人情,让我还?”
顾予风:“咱们还分什么彼此啊。”
一句话惹得一群人起哄,王皓不明所以,但是搞不清楚状况不阻碍他开玩笑,笑嘻嘻地来了一句:“是不是快能喝上队长的喜酒了?”
一群人大笑。
“你敢说实话,不要命啦?”
“谁的喜酒你都敢喝啊?”
听他们越说越离谱,顾予风却一副能开得起玩笑,完全不在意的模样,谢辞抬手打住,示意他们别太过火。
下半场即将开始,谢辞重新给每个上场的队员纠正问题,强调了下半场的作战策略。
等队员上场,他扭头一看,顾予风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去了看台第一排,正和啦啦队的女生们坐在一起,说说笑笑的,那画面别提多和谐。
谢辞突然想到上辈子,顾予风应酬时也总是被一群男男女女簇拥。
他有时候也会,但纯粹是为了工作,不仅体会不到愉快反而很厌烦,可顾予风不同,就像待在舒适圈里,非常的适应。
所以他一直弄不明白,这样一个多情且理性的人,为什么会被他伤成那样?
江辰宇把自己的毛巾扔到椅子上,边走边嘟囔:“老顾太贼了吧?什么来看我们比赛,就是想来找女生玩的。”
方思泽:“他刚来的时候还没女生敢接近他呢,现在都混熟了。”
张若川对谢辞喊话:“队长,你同桌被女生抢走了,你不吃醋啊?”
“别闲聊了,好好准备下半场。”
谢辞抱着手看着他们上场,心道连这种醋都吃,那他上辈子怕是早就腌入味了。
下半场剩下十分钟,后备球员体力跟不上,最后还是换谢辞上场。
他一上场,整个体育馆氛围都沸腾了。
谢辞不经意间转头,刚好和坐在第一排的顾予风对上视线,对方本来看得很专注,留意到他的眼神,突然笑着眨了一下眼睛。
“……”
下一场还是别让这小子来了,影响军心。
这场小组赛赢得毫无悬念,一中放了水,比分还是一边倒。
谢辞走到场外,马上就有一群一中的学生过来祝贺,其中就数谢锦霖最激动。
“谢队,你今天发挥得太好了!保持状态,我们一定能拿下总冠军!”
谢辞记得这小子,在工作室门口遇到过,还说是为了看他打球特地转学过来的。
“谢谢。”
等这波人走后,顾予风走到围栏前,看着谢锦霖和伙伴们离开的方向:“你不觉得那个小子和你长得很像?”
谢辞喝水的动作微微一滞,疑惑地朝那边又看了一眼。
“哪里像了?”
顾予风想了想:“说不上具体的地方,就是觉得神似。”
谢辞拧紧瓶盖,活动有些酸痛的手腕,没来由的想到那天谢鸿光走出工作室时,那张烦躁气愤的脸,当时杨哥还说爸爸不想见他。
“手腕疼?”
顾予风注意到谢辞的动作,将他的手拉过来,隔着护腕在几个穴位轻轻揉按。
“你在干嘛?”
谢辞回过神,要收回手。
顾予风加大力气阻止他,接着按,边按边随口说:“你腱鞘炎,还这么频繁打球,也没见你热敷,年轻轻轻就不注重保养,以后有你受的。”
刚说完,谢辞的手突然收拢,顾予风一时不察,被他握在手心,不解:“按到你敏感的地方了?反应这么大。”
谢辞深深地看着他,没说话。
他是有腱鞘炎,但是工作后频繁办公才得的,现在这个点,手好得很。
顾予风怎么会张口就说他有腱鞘炎?
小组赛结束后, 篮球队坐着原来的大巴回到一中,已经快到中午吃饭的点了。
原本顾予风说让谢辞请客的时候,一群人只当开玩笑, 没想到谢辞真的要请,还叫上了啦啦队和篮球队这次出来比赛的所有人。
拉拉队里一群女生从来没和谢辞说过话,有些不好意思,最后只有王薇沈秋雅和另外三个女生答应了。
谢辞看一大巴车的人,就把兼任教练的体育老师排挤在外,下车的时候主动邀请他一起来。
可把其他人给吓得够呛。
聚餐叫上老师,吃啥都不香了。
体育老师见那一双双眼巴巴瞅过来的眼睛, 心里了然,好笑地回绝:“不用了, 我还有事, 你们自己去吧, 注意安全。”
所有人暗暗松了口气。
去老街的路上,顾予风时不时能感觉到谢辞的视线,可等他转头去看的时候,那小子又跟没事人似的,和方思泽他们聊着联赛接下来的分组问题。
“决赛和半决赛的场地在其他市?”顾予风随口问了一句。
这次的篮球联赛是省级的,有一百多所学校的篮球队参赛。
谢辞:“决赛就在一中。”
顾予风:“有希望进决赛么?”
旁边的江辰宇接过话:“当然有啊!我们准备了这么久,除了写卷子其他时间都在训练,就是冲着冠军去的, 这是我们高中最后一次比赛了,可不能留下遗憾。”
张若川:“不过这次体校和二中的实力都很强,进半决赛问题不大,想拿冠军还是有难度的。”
江辰宇:“怕什么,撸起袖子就是干!”
方思泽:“只要我们能稳定发挥, 还是很有优势的。”
顾予风:“怎么说?”
方思泽认真分析了几只冠军队伍的情况:“我们三支球队实力相当,但他们的前锋体力比不上老谢,如果中途撑不住下场,阵型就垮了,尤其二中的前锋也是队长,队长下场了那更致命。”
江辰宇搭着谢辞的肩:“所以说只要老谢不下场,我们就不会有问题。”
顾予风看向谢辞,意有所指:“比体力的话,老谢确实不会输。”
一天天使不完的牛劲,他在床上就没赢过。
好好的一句话,从顾予风嘴里说出来就变得不那么正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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