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一亮,敖元就急匆匆找到了那家客栈,只是还没进去,就察觉到了里面的阵法。
他不用想也知道是谁的手笔,当日那人能将困在水里十几年的魂魄带出去,道法修为自然高强,又姓霍,在修真界里……怕只能是那个人了。
整个修真界都拿他没有办法,他一只未化龙的蛟,也不是对手。无奈下,敖元只好乔装成附近的摊贩,等待时机再见诸星子……
现今见是见到了,可有霍玄在,他除了过去说说话,也做不了什么……唯一能让诸星子对他刮目相看的,似乎只有穿过长河,将冥界的晋少安带回来了!
破坏了晋少安的尸体,帮真正的晋少安一把,也说得过去。
离开晋家后,敖元又怕自己不在时生出变故,走到无人处,吹哨唤来街上一个正在卖梨的男子,他低声吩咐道:“我有事要出去一趟,刚刚的热闹你也看了,那位名叫诸星子的男子是我的恩公,你帮我照看着些,千万要让他在陵阳城玩得开心,这事你若做得好,我的梨树就分你一些!”
这边,诸星子一回客栈,就盯着霍玄的剑看个不停。
霍玄以为他想玩,将剑取下,放在了桌上。
诸星子忙道:“那东西还在里面呢,你把剑放在桌上,岂不是让那家伙坐在我们面前?快收起来!”
霍玄重新拿起剑:“……那你盯着我的剑做什么?”
诸星子:“你这剑之前都是用来打架的,突然往里面放一只鬼,谁不好奇?对了,你要是把剑抽出来,他会趁机逃跑吗?”
“……这剑是武器,也是法器,容纳一只普普通通的鬼自然不在话下,没有我解除禁制,就算把它断了,里面的东西也跑不了。”
“是吗?那我就放心了。”诸星子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我就怕城隍神趁机过来,偷了你的剑来救他呢。”
霍玄冷笑:“来了正好,用他给你炼化一个法器想来不差!”
“怎么动不动就要炼化别人?”诸星子道,“我就是要法器,我也不要用别人炼化的,那和拿着人的骨头打来打去有什么区别?你不觉得很恐怖吗?”
霍玄听他说恐怖,当即道:“我的剑里除了我自己的血,没有其他人的东西。”
诸星子:“……”
用自己的血炼化,还说得这么理直气壮!他摇摇头,正要吃些葡萄压压惊,动作间一顿,忽然就盯着手腕上的那个玉镯道,“这上面不会也有你的血吧?”
霍玄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大的反应,抬着下颌道:“这是自然。”他们的定情信物,岂容他人血渍沾染?
说完见他表情怪异,皱眉:“你嫌弃我的血?”
“……这是嫌弃不嫌弃的问题吗?哪有人随便就用自己的血炼东西?霍兄,长此以往,你也不怕自己虚了!”诸星子看着那玉镯,拿下也不是,戴着也不是,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回头对着镯子念些辟邪经好了。
霍兄好不容易给他炼的,不能让人寒心。
此时,霍玄满脑子都是他那句话——虚?不过是一点血,他怎么会虚?
看诸星子已经一本正经吃起了葡萄,好像真是那么想的,他登时起身道:“那一点儿血,对我来说不过是一根头发!你掉一根毛发,身体会虚么?”
“怎么不会?这种事讲究积少成多,起初你不在意,但掉多了那还能行吗?”说完不服气地瞥他一眼,“你别看本小猪掉毛少,可每掉一根我都会记下来,除了自然脱落,我从来不扯自己的毛,我的颜色是白粉色,毛本来就不显眼,若不用心呵护,还怎么得了?别人要是扯,我一定会用蹄子打过去!自己更不会扯了,跟你自己放血可不一样!”
霍玄简直要气吐血,跟他说话,简直说不通!
转身要出去冷静冷静,就听身后的诸星子细声细语说:“霍兄,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他咬牙:“……我说不当讲,你就能不讲?!”
“那我讲了……刚才你说到毛发和血液的问题,我就一直想告诉你一件事,你气性实在太大了你知道吗?”
“……”
“动不动就生气,对身体不好。你之前炼了长生丹,想来和我一样,也是个喜欢养生的人,可你这样总是生气,又怎么能长寿呢?药补不如食补,食补不如气补……霍兄你说呢?”他说话带着淡淡的鼻音,毫无开玩笑的意思。
霍玄绷着脸回头。
诸星子在去晋家看热闹前,就吃了一大碗面,回来路上又在街边买了些零嘴吃,现在又吃了些葡萄,说完就有些犯困地揉起了眼,嘴里还在嘀咕:“我不会炼长生丹,也只能在这些方面上帮帮你了……唉,你说我吃了长生丹,万一你死在我前头,这让我怎么过意得去?做猪真难……”他声音越来越小,“你知道吗?其实我最近吃这么多,并非我真的想吃,我只是打算多吃些,补补气血,等解决了我身世的事,就去你的洞府放点儿血,好让你到时候用我的血炼丹,说不定有点儿用呢?就算炼不成长生丹,猪血丹应该也挺补的,你凑合凑合吃了吧……”
“……”
霍玄吸了口气,束手无策地回到他身边坐下道:“去了王虚观就跟我回洞府,这可是你说的。”
诸星子点头:“你到时候把我弄晕后再放血,我怕疼,还有不要放太多了,咱们少量多次……”
话没说完,嘴猛地被一只大手捂住!
诸星子抬眼。
男人靠近的眼睛红了几分,那双捂着他嘴的手往上一移,牢牢捂住了他的眼睛。
一片漆黑中,诸星子忽然感觉有什么灼热的东西在他嘴上用力地贴住了,气势汹汹的。
他一下瞪大眼睛,双唇抿紧了。
眼睛被遮住,什么都看不到,好几次想说话,可本能都不敢,总觉得嘴巴一张开……有什么就收不住了。
他听到霍玄说:“你就气死我吧。”
他赶忙摇头。
片刻后,对方在他唇珠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下,语气有些懊恼:“只是亲一亲,又不会吞了你。”
诸星子不动了,紧紧闭着嘴巴。
霍玄也不动,似乎只是这么和他贴着就满足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双手终于从眼前离开了。
诸星子趁机起身,看也不看霍玄,跑回床上甩了靴子就躺下了。
霍玄一怔,很少见他这么生气,有些紧张地走过去。
诸星子背对着他,手捂着脸,肩膀一颤一颤的。
霍玄立马俯身凑近:“我……”
肩膀一掰过来,却见那张没被遮住的下半张脸笑得哼出气儿来:“真、真是搞不懂你,嘴巴没滋没味儿的,有什么好吃的?我上次不懂,没经验,这次我仔细体会过了,跟我睡觉时嘴巴碰上前蹄的感觉没什么区别,哈哈哈……”
话音戛然而止。
霍玄弓着身,压倒性的力量将他死死困在身下。
他疯了一样咬住那张说个不停的嘴,毫不犹豫地撬开他的唇齿……
灼热的气息扑在诸星子的脸上,他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想说话,可舌头已经不由自己控制了。
霍玄仿佛真要将他嚼碎了。
隐隐约约听到对方哑声问:“现在有区别吗?”
有……可他说不了。
半晌后,霍玄喘息着放开了他的嘴巴,双手撑在他身体两侧,一副怕他逃跑的样子:“你打我骂我都好,不准跑。”
诸星子还是呆呆地看着他,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城隍神的事还没解决呢,我跑什么?”
“……”
诸星子还在想着刚才的感觉,他太震惊了,虽然没亲吻过,但小猪之间本就不会亲吻的,毕竟很容易撞到鼻子,他自然不会去想这种事……结果现在被自己的好兄弟吃了嘴巴,还碰了舌头,他的好兄弟还那么入迷……真是难以置信。
他无法说清那是什么感觉,和吃山珍海味很不一样……脚尖到现在还在发麻,全身都怪怪的,以前在山上吃错东西,食物中毒都没这样过。
霍玄看他懵懵的,傻了一样,索性上床睡到他身侧,箍住他的腰道:“城隍神的事解决了,你也不能跑。”
诸星子又看了他几眼,这会儿有些缓过来了,反而劝解他道:“我是那种不辞而别的猪吗?不会的,反正我平时也爱吃点新奇东西,就当见世面了,你也别有太大的压力。”
“……”霍玄深切体会到了什么叫自找苦吃,强压下火气,薄唇微颤地吐出一个字,“好。”
诸星子看他想开了,自个儿也就不再琢磨这件事了。
……吃嘴巴就吃嘴巴吧,就当是猪生的新体验,既成事实,多想也无用,至于霍兄,只能看他什么时候会恢复当人的理智。
中午两人吃过饭,霍玄情绪明显好多了,时不时看他几眼,抬手在自己掌心写写画画。
诸星子好奇地过去看了几眼,这才发现他指尖一股紫色气焰,居然在用法力在掌心刻了一张小猪脸!
那小猪额头还有一个醒目的红点,不是他又是谁?
诸星子惊道:“你这是做什么?”
霍玄看他一眼,把那小猪脸最后的猪鼻子补上了,闷声说:“我在自己手上画什么,你总不能阻止。”
“可你这不是自残吗?”
“断了手臂都能重新长出来,这不过是挠痒痒,算什么自残?”说着,他耳朵似乎有些红,“今天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怎么能不记下来?”
诸星子皱眉,觉得他说的挺对,好兄弟之间亲嘴,确实不算寻常事……但也没必要这么招摇吧?他撅嘴道:“记吧,记吧,那你下次不能这样了!”
不能怎样?自然说的是亲嘴的事,霍玄没答应,他仔细看了看自己的掌心,又看向他:“祭神大典那日要收拾城隍神,没时间玩,你不是还想看祭神大典的热闹么?大典开始前的夜里都比白天热闹,你要不要去玩?”
诸星子毫不犹豫道:“去,当然去,我卖梨的钱还剩下好多呢!”
霍玄直接将身上的钱袋掏出来给他:“你随便花吧。”
诸星子摇头:“你把我当存钱罐呢?你自己拿着,我有钱。”
霍玄以为他嫌重,立马将那钱袋变成了一条镶着珍珠的腰带,系在他腰上:“你要拿钱时,在这上面一抚就好了。”
这么神奇?
诸星子连忙伸手在腰上挠了下,果然手里多了一块银子!
“这也太方便了!”
他看霍玄一眼,又跑到铜镜那里照了照,发现这条腰带和自己的衣袍还很搭,便问霍玄:“你有这种办法,怎么不把那箱衣服也变小?”
霍玄看他不拒绝了,笑道:“区区一箱衣物,我提得动。”
“……”
一看就是力气多得没处使,诸星子摇头,又美美地对着镜子照了起来。
尽管祭神大典还没开始,气氛却早已有了,天黑后他们出门,只见到处都是商贩小摊,灯光照耀着各个街角小巷,人来人往,有出来玩的,有出来买东西的,还有不少人站在街头闲聊。
诸星子手里捏着一串糖葫芦,跟着霍玄一路往前逛,这条街很长,人也多,大家也都听说了晋家发生的事,预感祭神大典当天的生意有所影响,很多事情都提前了,像对诗猜谜这种活动已经开始了。
诸星子不喜欢对诗,倒是去凑热闹猜了几次谜,不过次次都没猜对,心底觉得老板设置谜题时对猪不友好,也不再去所有猜谜的摊位了。
霍玄看着他:“我要帮你,你为什么不让?”
诸星子背着手叹气:“是我自己要玩的,我自己答不出来,赢了又有什么意思?罢了罢了!”
过了会儿,霍玄看他还气呼呼的,便知道他还惦记谜底的奖品——贴着“嚼一口甜,得一份福”的甘蔗,想了想,道:“你在这儿等我,我去买样东西。”
诸星子蔫蔫地靠着旁边的树:“你去吧,我也歇歇。”
霍玄走了两步,又有些不放心,抬手在诸星子身上布下一道小法阵,只要他有危险,他能立刻知道。
回到了猜谜的摊位,霍玄付了钱,迅速答下谜底,拿了那根甘蔗就往回赶,然而一到原地,人却不见了。
那个树下空空荡荡,周围人来人往,却没有一张是他要找的面孔。
霍玄愣了下,忽然想起那天的那个梦,心底发慌,急忙逮住一个路人问树下的人在哪儿。
对方被他吓了一跳,摇头跑了。
霍玄四下看去,面色愈加阴沉,他没感受到法阵,说明人还没危险,当即双手结印要启动追魂雷阵,这时余光一晃,就见一只粉嫩的小猪像道光似地冲了过去,在不远处的摊位前哼哼转着圈。
不久前,诸星子正乖乖挨着树下等人,然而霍玄前脚才走,对面屋子就走出了一对年轻夫妻,他们先是搬出一张桌子,然后在上面摆满了新鲜的瓜果和颜色不一的糕点,之后就在支起了个招牌,上面写着:布施狸奴福孙!
狸奴是猫,福孙是狗,前者能捉老鼠,后者能看门,是民间普通百姓会养的宠物。
这应该是以往每年祭神大典都会有的活动,果然,不一会儿,就有人抱着猫或狗过去了。
那对夫妻高高兴兴地喂着,同时四处巡视,似乎在看哪里还有落下的猫狗。
那一桌的瓜果非常新鲜,尤其是糕点,都是特制的,颜色花样都是千奇八怪,看着就很美味的样子,诸星子在外面都没见过!
他想过去,可一看上面并没有写要布施猪,心里很是焦灼。
正在这时,那桌子旁边又搬来了一个新桌子,一个背着一筐梨的男子在上面摆满了同样的瓜果蔬菜和糕点,支起的牌子却写着:布施正顺!
正顺……正顺是猪的意思!
诸星子激动得几乎要眼含热泪了,只怕自己会错过这个机会,当即跑到无人的角落变回小猪,哼哧哼哧小跑了过去,可到了人家桌前,又有些害羞,毕竟是吃白食,便此地无银地在空中嗅嗅,仰着鼻子走来走去,似乎在寻找什么吃食。
周围的人则在看到“布施正顺”时都吓了一跳,还当那摊主脑子有毛病,毕竟这又不是什么修行的地方,正常人养猪也都是养来吃,谁会抱着猪过来接受布施?且猫狗尚会流浪在外,饥饿下或许会自主找来,倒没听说过哪只猪在野外流浪的……
刚这么一想,转眼就见一只腰间围着珍珠带的迷你小粉猪噔噔跑了过来,明明是奔着食物来的,却仰头踮着脚尖转圈四处乱闻,一副自己只是寻找食物路过的样子……
众人懵了。
紧接着,又见一位形貌英隽的男子冲上前,盯着那小猪的眼睛都红了。
那小猪看到他,立马学着旁边那些被主人抱着的猫狗,往男人怀里一蹿。
诸星子用鼻子拱拱霍玄冷硬的下巴,悄声说:“霍兄,你终于来了,我一只猪够不到桌上去,你快学旁边那些猫狗的主人,把我抱上去接受布施吧!那些糕点我从来没吃过!你快帮帮我!”
说完一扭头,扑闪着楚楚可怜的葡萄眼儿,朝那位傻了眼的摊主哼哼着张嘴。
【作者有话说】
抱歉来晚了,发点红包
猪寓言小剧场——小猪断案
小猪:哼哼,堂下何人?所告何事?
霍玄:……
百里乘风:回大人,在下百里乘风,并不知这位三百岁的男子将我告到此处是为何。
霍玄:这条一万岁的老狐狸诱拐小猪,你就治他死罪吧!
小猪:点点点点点,你有何证据他诱拐小猪了呢?
霍玄:……我不叫什么点儿,我叫霍玄,他设下陷阱,小猪掉了进去,之后就被他在九幽城养了十几年,九幽城的妖怪全是妖证!
小猪:上妖证!
黄犬:回小猪大人,在下可以证明,小猪十几年来一直待在九幽城,但并非我们使者大人强迫,是小猪觉得世道混乱,自己要当野猪和我们一起生活的。
霍玄:胡说!他那时候还小小的一点,懂什么?而且野猪是品种,臭不可闻!那是他一只小香猪能当的?你就说百里乘风有没有设下陷阱吧?
百里乘风:在下确实设了陷阱,不过山中那么多动物和猎人都没有踩中陷阱,偏偏一只小香猪踩中了,这便说明了我和他的缘分,这是天意,而非陷阱。
小猪两只蹄子托着腮沉思起来。
谁知这时霍玄突然发了疯,抽出剑和百里乘风打了起来:去你的天意!!!
小猪惊得一跳。
铁无为:主上加油!
黄犬:使者加油!
小猪左看看右看看,实在不知道该为谁加油,急得用蹄子一拍桌子。
众人以为有人拍了惊堂木,收了动作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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