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重修老灵庙,算不算重大贡献?”
仲阳夏捏着烟膜的手一顿,随后一把扯开,丢在桌上,“什么意思?”
“意思是,老灵庙失火一事,本就是一个阴谋,你比任何人都清楚,你并没有毁坏灵庙的预谋。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巧合?为什么所有人的口径一致?因为本来就是林雨生和他们商量好的。”
从井锦的口中,仲阳夏听见了那场意外的另一个版本。
“这得从头说起,你知道的,林雨生很厌恶我,却和井庄从小就要好。”
初见时,仲阳夏气度不凡,又是井锦从Z市带回去的人,一看就是个富二代。所以林雨生想方设法地接近,想要寻找机会捞一点好处,也好给井锦添点堵。
恰好撞见井锦和仰文轩的地下恋情,林雨生抓住了机会,成功挑破,使得仲阳夏孤立无援,方便他勾搭。井锦和仰文轩一离开,更是天赐良机。
“我看起来很像傻子?”仲阳夏冷笑,“那么容易勾搭上?你的说辞漏洞百出。”
“是。”井锦没有否定,“他发现你很难接近,况且因为我们的离开,你也立刻会走,所以,他不得不使用阴招。”
“什么阴招?”
“僵僵糜。”
夕阳沉没,小酒馆的空气中弥漫着淡淡酒香,柜台后的老板轻轻地擦拭着酒杯,动作缓慢而轻柔,只有隔了几桌距离的客人轻微的交谈声在这安静中若有若无地响起。
仲阳夏眉心猛跳两下,把玩烟盒的动作突然停下。
井锦注意到了,语速变得快了不少,“僵僵糜早年经过大规模的消杀早就销声匿迹,为何那么巧你会被咬?”
仲阳夏脑海里回想起僵僵糜奇形怪状的模样,以及当初因为它而失去知觉的腿。
“很惊讶吗?其实并不奇怪,林雨生家里世代行医,你应该不知道,在我们那里,土医师还有个别称……”
“——蛊师。”
第47章
村里没有人知道林雨生对于家传的医术到底学到了几成,平常他也只卖一些治疗普通病症的药,实在看不出水平。
但倘若他得到真传,那么想要养几只僵僵糜,再简单不过了。
“你被僵僵糜咬伤无法离开,在荷花塘那个地方人生地不熟,又只跟他有过交集,他便顺势开始照顾你。”
随着时间推移,林雨生原本只是想捞好处的心逐渐变得贪婪,他有了更大胆的想法:和仲阳夏谈恋爱,换取更大的利益。
“你没发现吗?他不择手段地要和你迅速处出感情来,若是真的喜欢,又怎么会不顾你的意愿呢?”
设想总是很美好,只是林雨生没有想到无论他怎么努力,仲阳夏还是一点都不喜欢他,甚至巴不得立刻离开荷花塘那个地方。
眼见着一个月的时间马上就到了,林雨生根本没有把握能和仲阳夏有以后,倘若仲阳夏回到Z市便销声匿迹,那他这么长时间的努力付出就白费了。
所以,他和井庄商量出了一个办法。
那就是演一出戏,设计让仲阳夏背上火烧灵庙的罪,由林雨生来告发并抓住仲阳夏立功。
此事不小,必定会惊动警察,这时候仲阳夏家里就必须得出面解决。而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给予一大笔赔偿,赔偿款便可以用来重修老灵庙。
这个办法并不光彩,所以林雨生和井庄原本计划是悄悄进行,只关键的几人知晓,但是依旧出了意外。
中途,井庄发现林雨生对仲阳夏动了一点真感情,并且之前林雨生一直不肯承认和仲阳夏发生过关系,实际却并非如此。
井庄喜欢林雨生多年,愿意合伙帮忙的前提就是林雨生依旧清白,两人关系升级近在咫尺。以至于突然发现这个噩耗,他内心震怒不已。
于是井庄临时叛变,告发了林雨生与补呃私通。
所以才会有那天早上的事。
井庄要仲阳夏付出惨烈的代价,也要林雨生品尝被背叛的滋味,且永远也不能离开荷花塘。
“东窗事发,事态严重。”
井锦摇头说:“完全脱离了林雨生的掌控,他的确是在这件事情中才知道自己阿灵的身份,但已经无法挽回。并且在这个时候他才发现,你好像并没有想象中的有钱,家里也没有人管你。”
事已至此,只能寻求其他的退路。
“荷花塘确实是待不下去,但留在荷花塘受默,这辈子才是真的完了。所以,他请求他的阿妈出面,解决了事情,并且将你们捆绑在一起。”
所以,林雨生要跟着仲阳夏离开荷花塘,来Z市。
“因为他还有另一个愿望,或许你曾经听说过,林雨生一直想有一套自己的房子,然后开一家属于自己的中药店。”
这个愿望看起来比较普通,但是对于只有高中学历的林雨生来说,却是异常艰难。
他无人相助,光靠农作物收成,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实现。
起初林雨生只是想开在镇上或者县里,但是事发之后,他的胆子大了很多,要是能在Z市这样的大城市扎根,不是更牛吗?
“所以他像跟屁虫一样黏着你,一直追来了这里,妄图傍着你,榨取利益。”
说到这里,井锦暂时停下,问老板要了杯酒。
仲阳夏也在这个间隙,抽出一支烟点燃,眯着眼看渺渺烟雾上升、消散。
“如你所说,那他应该已经成功了,怎么还不走?”
这些年,林雨生账户上已经存了不少钱,重修灵庙根本不成问题,要开一家小小的中药店也不算困难。
“因为他想两个都实现,但是不够了。”井锦拿起酒杯抿了一口,缓缓地说:“阿灵犯了这么大的错,重修灵庙已经不够达成他重回荷花塘,把林父移葬的条件。”
所以,最好是能作出什么惊人的贡献。
“你可能不知道,荷花塘几百年前,有一味蛊十分神奇珍贵,是用来捆绑族人结合,不融外血的关键。”
井锦嘴唇轻启,吐出三个字,“——钟情蛊。”
钟情蛊,顾名思义,受蛊的人会对下蛊的人一见钟情,矢志不渝。
且没有任何副作用。
爱情可以无中生有,一旦生成,此生不改。这样的妙蛊,在纳关族盛行多年。
可惜后来一场熊熊燃烧的火焰,几乎将荷花塘覆灭,在这场灾难之中,丢失了钟情蛊的药方,也丧失了唯一会做这味蛊的两位蛊师。
“近些年来,越来越多的年轻人往外跑,甚至在外与补呃结合,族中长老其实从来没有放弃复原这味蛊,只是没有成效。”
所以,如果林雨生练成了呢?
别说这味蛊对纳关族多么重要,等药方被族中长老掌握,会有多少人对这味蛊趋之若鹜?就算喊出天价,也有人出得起。
血统、财富,都即将为荷花塘所有。
在这样的成就下,原谅一个犯错的阿灵,将他的父亲移葬祖坟,也不过是挥挥手动动嘴的事。
“荒唐。”仲阳夏将唇间的烟头用力咬扁,呼吸将烟雾扑得四下散开。
“听起来是很荒唐,很难让人相信。”井锦歪头看仲阳夏,目光温柔缠绵,“如果你从未去过荷花塘,想来你也会觉得这一切荒诞不经。可是你去过,你经历过,那本就是个神秘黑暗而充满不可思议的地方。”
“你看。”井锦将袖子往上捞,露出肩膀,“我这里这个红色的小疤,就是当年我得罪林雨生,他仅仅用食指点了一下我的肩膀,后来这地方烂了个洞。”
仲阳夏沉默着,一支烟熄灭,又接上一支,只是动作不太流畅,打了两次火才把烟点着。
“林雨生就是既要又要,要实现自己的梦想,也要把父亲葬回祖坟。他已经成功了一半,现在只剩下钟情蛊了。”
“这就是他现在还留在你身边的原因,你可以自己回忆,他是否取过你的头发和血液,这两样是练就钟情蛊的材料之一。或许他已经练出了半成品的钟情蛊,用在了你身上。”
“所以,你才会有喜欢他的错觉。”
仲阳夏面部仿佛被一层坚冰所覆盖,再无温度可言。
井锦所说的一切都完全是另一个未知的版本,他知道仲阳夏有疑虑困惑,不会这么快接受相信。
“我今天来找你,说实话目的也并不单纯,”井锦喝完了一杯酒,脸颊红红的,看起来可怜又漂亮,“除了不想让你继续受骗,还有就是我自己的私心。我讨厌林雨生,一想到他计划成功以后会无比舒坦,我就难受。”
这是井锦的真心话,真心话是丑陋的、阴暗的,却也是真实的。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走到仲阳夏身边,微微俯下身去,吐出来一阵阵微弱的酒气。
“仲阳夏,我今天说的,你肯定不信,我再说一点。”
井锦垂着眼眸,打量着仲阳夏那张让他魂牵梦萦的侧脸,他温柔地、缠绵地说:“仰文轩说,你谈的所有对象都没有发生实质性的关系,你是不是对插入行为有障碍?”
仲阳夏眸色瞬间一沉,黑压压的看不见底,让人不寒而栗。
而井锦缓缓直起身体,极慢地说:“你难道就没有想过,为什么林雨生会是那个特别的人呢?”
井锦离开了,走出酒馆玻璃门时眷恋地回头看了一眼仲阳夏的背影,随后便消失于茫茫人海。
酒馆客人逐渐多了起来,仲阳夏指尖燃着一支香烟,却迟迟没有放进唇间。
他静静地坐在那里,低垂着头,目光好似落在桌面,又好似放空,整个人仿佛被一层无形的阴霾笼罩。
在井锦面前,仲阳夏没有表露出任何的情绪,只是插在兜里的左手因为紧握拳头而关节泛白。
井锦今天说的话自然是有漏洞的,他自己也很清楚这一点,但是他留下了足够的想象空间给仲阳夏琢磨。
仲阳夏此刻呼吸沉重,酒精和香烟的作用下,他感觉太阳穴附近传来阵阵晕眩。
他拿手肘撑在桌面,指腹按着两边太阳穴,脑海里却不自觉地回忆起诸多往事。
已经过去很久的记忆再次浮现,画面却无比清晰。
他想起了第一次和林雨生喝酒的那夜晚,林雨生倒酒时颤抖的手,太满溢出来的酒液打湿了他的手指,林雨生当时不好意思的笑容如今再次回想,却仿佛多了几丝别的东西。
还想起林雨生拿现金给他离开的那天,临别时,林雨生索要的那个拥抱。对方那么贴心地替他整理衣领,似乎非常的眷恋不舍。
许多事情一旦找到一个口子,那么就会有狂风暴雨,不断地通过这个口子呼啸而来,仲阳夏想起了更多的细节。
林雨生拿来给他泡澡的那个散发着怪异香味的花,叫什么来着?仲阳夏突然掏出手机,在浏览器里搜索:依兰依兰
大段的科普后面,接着这么一句:依兰依兰花的香气具有催|情功效,能促进性|欲。
仲阳夏一直盯着手机屏幕,直到自动熄屏。他还记得当初林雨生是用怎样自然的语气介绍依兰依兰的。
或许不止依兰依兰,那天夜里泡澡桶中那么多的药,又都有些什么功效呢?用在他身上的软软蚯,敷在腿上的药膏……
那段时间两人待在一起,莫名其妙高涨的欲|望,时不时就一触即燃,现在来看,怎么都透露着古怪。
林雨生和井庄的关系的确好,仲阳夏甚至记得,火灾发生前的那个下午,他和林雨生一前一后走着,是林雨生先主动去和井庄打的招呼,就像是某种信号。
以及,他和林雨生要离开荷花塘那一夜,匆匆找来家里的,气急败坏的井庄……
将一切串联成线,用林雨生自己的故事解释说得通,用井锦说的故事解释……
也可行。
第48章
林雨生红肿着的眼睛今天一直眼皮狂跳,他悄悄调查温文事件已经好几天,但一点收获都没有。
只是在当下,这件事已经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了。
他一边开着车,一边犹豫着该怎样和仲阳夏开口,思绪乱七八糟,在路上两次差点发生车祸。
好不容易安全抵达,刚打开家门,扑面而来的浓烈烟味像是一张网把他罩了个正着。
“仲阳夏?”林雨生一边换鞋,嘴里小声嘀咕着“怎么不开灯?”,顺手给灯拍开了。
光亮瞬间驱散黑暗,仲阳夏坐在沙发上,身体微微后仰靠在靠背,一只手搭在扶手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敲着,发出单调的声响。
“怎么了?”林雨生换好鞋直起了腰,只看一眼就发现了仲阳夏的不对劲。
他的嘴角紧抿着,形成一道冷酷的线条,坐在那儿好似一座冰山,浑身散发着冷气。
没有得到仲阳夏的回应,林雨生慢慢走过去,心里猜想着应该是因为工作上的事,仲阳夏很心烦。
于是他转了个弯,去给仲阳夏倒来一杯温水,视线扫过满地的烟头,声音很轻,“怎么抽那么多烟?喝点温水润润嗓子。”
仲阳夏从林雨生进门就一直盯着他,这时候才把视线缓缓地下移,落到透明的玻璃杯上。
没有伸手去接,而是静了片刻,仲阳夏突然开口:“这杯水里,有没有春药?”
林雨生的双眼瞬间瞪大,手中的水杯险些滑落。水在杯中剧烈晃动,溅出几滴落在他的手上,可他却浑然不觉。
身体开始细微地发抖,不仔细看看不出来,林雨生问:“什,什么意思?”
仲阳夏脸上先是闪过一丝讶异,随即这讶异迅速消散,化作一抹了然的神情,“你果然给我下过药。”
林雨生脸颊在一瞬间涨得通红,他抬起空闲的那只手在空中胡乱比划着,试图通过手势来增强自己解释的可信度,“我,你说什么呢?我没有啊!”
他特别紧张,话语像连珠炮一样急切地蹦出,却又显得语无伦次,“你怎么突然这么说,我不明白啊,什么,我……”
仲阳夏抬手做了个暂停的手势,从林雨生手里接过那杯因为颤抖溅出不少的水,不过他没喝,只是放到一旁,用下巴示意林雨生坐到一旁的单人沙发上。
步伐僵硬地走过去坐下,林雨生的一双手紧紧地抓在一起,捏得皮肤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林雨生。”仲阳夏并没有看他,而是把视线落在不知名的角落,声音也算平稳,“以前我总觉得你很简单,就像现在一样,根本不会伪装。但是后来我发现我错了,你简单的样子也是装出来的。”
“仲阳夏你到底怎么了?”林雨生有些坐不住,浑身像是火烧,“是发生什么了吗?”
仲阳夏终于转过头看他,目光像是被一层厚重的阴霾所笼罩,再也透不出一丝温情,“井锦来找过我。”
灯光明亮地笼罩着客厅,四周安静极了,窗外一丝风声都没有,夜色黑得像夺命的漩涡。
林雨生只觉心头仿佛有一块巨石轰然砸下,那沉重的一击让他瞬间呼吸困难。井锦,又是井锦,如同噩梦一般,怎么都逃不脱。
他的心跳开始变得不规律,“砰砰”的声音在耳边格外清晰,每一下都带着慌乱,发声也变得干涩,“井锦来找你……做什么?”
绝不会是什么好事,井锦这个名字对于林雨生而言,就代表着霉运,只要一出现,必定要让他糟心。
而仲阳夏眼皮半垂,黑色的瞳孔紧紧锁着林雨生,一刻也不曾偏离,“你从一开始靠近我,是带着什么目的?”
“目的?”林雨生立刻蹦了起来,“什么目的!我……我能有什么目的?”
仲阳夏也站了起来,“呵,你演技不错,既然你不承认,那就由我来说。”
“这世界哪有什么一见钟情,有的不过是唯利是图。你重复了千万次的爱意,都不过是为了将你父亲移葬祖坟的手段。”
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林雨生双眼圆睁,目光中满是震惊和难以置信,他的头皮绷得紧紧的,像是要裂开,“你……你怎么……”
“我怎么知道?”
仲阳夏冷笑一声,朝着林雨生的方向缓缓地,一步一步地走过去,语速也变得慢而重,“我还知道,你在我身上打着怎样的算盘,和井庄怎样陷害我,又怎样权衡利弊,死皮赖脸跟着我来Z市。”
“你到底在说什么!”林雨生急促地喘着气,胸口剧烈起伏着,额头上泛起大颗大颗的汗珠,他慌乱地试图打断仲阳夏,“井锦都和你说了什么?!他胡扯!胡扯!根本不是……根本没有!”
“没有?”仲阳夏眼神凌厉得像把利剑,直直地刺向林雨生,“没有陷害我,没有算计我,没有对我下药,没有拿我练你梦寐以求的,钟情蛊?”
钟情蛊三个字,犹如一道晴天霹雳,直直地劈在林雨生的头顶,他短促地吸进去一口气,好半天呼不出来。
*抱歉 版权原因 该资源已无法下载 仅支持完本免费试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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