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见不再多说,金安怕他烦,也不敢多问。
逐戮殿里,是有不少年纪尚幼的孩童的。
沈云见的原主向来不乐意跟那些小豆丁打交道,即便碰上了也都躲得远远的。
金安怕靳澈扰了沈云见清净,看着捧着茶杯乖巧站在一边的靳澈,对沈云见道:
“师尊,要不今夜,我带小师弟去隔壁睡吧,莫要扰了您休息。”
靳澈闻言,还没等沈云见做出反应,便先一步丢了茶杯,伸手抱紧了沈云见的腿。
沈云见本也没打算让金安帮他带小孩儿,摆摆手:
“不必,你早些歇着吧,让客栈的伙计送些热水上来。”
既然沈云见自己发了话,金安便也不再多言,应了声是,便退了出去。
客栈的热水都是备好的。
金安走后,不出一盏茶的功夫,便有伙计挑了热水上来。
沈云见赏了那伙计二两碎银,便将人打发了出去。
他摸了摸木桶里水的温度,看着脏兮兮的靳澈道:
“沐浴。”
靳澈看着那一桶水,有些害怕,站在原地不肯动弹。
谢川和靳坊主都是溺毙而亡,沈云见知道,靳澈害怕也是无可厚非。
他蹲下身,将靳澈抱进怀里,拍了拍他的背,耐着性子道:
“莫要害怕,我就在这里,会保护你。”
靳澈鲜少和人打交道。
但沈云见给他的感觉太安心了。
他呼吸着沈云见身上淡淡的沉木香,慢慢放松下来,点了点头。
沈云见松开靳澈,便看见靳澈开始当着自己的面脱起了衣裳。
没一会儿就,靳澈便脱了个精光,挺着圆鼓鼓的小肚皮,两只手下意识地抱在胸前,左脚踩在右脚上,不知所措地看着沈云见。
沈云见活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养孩子,不禁觉得新鲜。
他伸手戳了戳靳澈的肚皮,逗他:
“叫师尊,我抱你进去。”
靳澈被戳了肚皮,缩着脖子往后躲去,险些被丢在脚下的衣服绊倒。
好在沈云见眼疾手快,一把捞住了靳澈,掐着他腋下,将他提溜起来放进了木桶。
温水蔓延到靳澈胸口的时候,靳澈几乎是条件反射般,整个人迅速从木桶里窜出来,跳进了沈云见怀里。
双臂紧紧搂着沈云见的脖子不肯放开,身上的水渍打湿了沈云见的衣衫。
沈云见也被他过激的反应吓了一跳,连忙托住他肉乎乎的大腿,轻声哄道:
“没事的,阿澈,沐浴而已,我在这里,我们慢慢进去,不会有事的。”
靳澈依旧不肯松手。
客栈沐浴用的木桶较大,容纳一个成年男子尚且不是问题,对于靳澈这样的幼童来讲,确实是少了些安全感。
沈云见哄了许久,靳澈却像是根本没听见,硬抱着沈云见打死不肯撒手。
沈云见无奈之下,只好道:
“要不,我陪你一起洗?”
靳澈闻言,这才松了松手上的力道,勉强点了点头。
沈云见长叹口气,先是将靳澈从自己身上扒拉下来,这才更了衣,带着靳澈一起进了那只木桶。
有沈云见陪着,靳澈起初虽然还是绷着身体不自在的厉害。
但好歹时时能抓住沈云见人,慢慢的,便也逐渐放松了下来。
沈云见从没给孩子洗过澡,费了老大的劲,才赶在水凉下来之前,将靳澈打理干净,从桶里捞了出来,用帕子擦干净,塞进了被窝。
沈云见的外衫先前被靳澈弄湿,便只穿上了中衣,将外衫晾在床边的雕花衣架上。
他原本想在金安先前睡过的榻上将就一晚,但靳澈不许。
虽然也没强制拉着沈云见不放手,但沈云见只要坐去那张榻上,他便坐起身来,眼巴巴地盯着沈云见看。
沈云见回到床边,他又老老实实躺回去。
沈云见再起身,他又跟着坐起来。
靳澈不说话,不表达,沈云见只能问他:
“你是想让我陪你睡吗?”
靳澈便点点头,往里挪挪身子,给沈云见腾出地方来。
沈云见便熄了烛火,挨着靳澈躺下。
黑暗中,他看见靳澈就侧身睁眼望着自己,下意识伸手拍了拍他的屁股,想哄他睡觉。
靳澈却不为所动,就一直盯着他看。
若是换个人,恐怕难免觉得被这么一个本来就有些古怪的孩子盯着会有点瘆得慌。
但沈云见却不觉得,似是想到了什么,问他:
“阿澈,你知道你娘去哪了吗?”
靳澈点点头,小声对沈云见道:
“我娘死了。”
若是换做旁人,听靳澈这么说话,难免更觉得瘆人。
但沈云见听着他平淡的语气,却只觉得心酸,觉得靳澈这辈子这么小就遭遇这些,属实可怜的厉害。
他把手伸进被窝,捏住靳澈的小手,又问他:
“那你后来又看见你娘,怕吗?”
靳澈摇头:“我娘不害我。”
沈云见不知道靳澈究竟明不明白,靳坊主和谢川,到底谁才是他亲爹,也不敢多问,便只问他:
“你在家里时,可再见过靳坊主和谢川吗?”
靳澈闻言,愣了愣,先是犹豫地点了点头,却又很快否认了自己,接着摇头。
沈云见摸不清他的意思,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从何问起了。
好在靳澈懂事,沉默片刻后,便接着道:
“我爹想杀我,我娘让我藏起来。”
沈云见抿了抿唇:
“阿澈,你爹……”
靳澈大概是明白沈云见的意思,小声道:
“我爹被你杀了。”
沈云见蹙了蹙眉:“是靳坊主吗?”
靳澈点头。
沈云见道:“那黑影不曾露过面,你怎么知道他到底是靳坊主,还是谢川?”
靳澈缩了缩脖子,对沈云见道:
“他会说话,每日到了夜里,都会在屋里找我。”
“敲我的门,说他好饿,让我给他送点吃的。”
沈云见看着他:
“他进不去那扇门吗?”
他问的,是靳澈在阁楼上的藏身之处,那扇不足三尺见方的小门。
靳澈摇头:“我娘在,他开不了门。”
话已至此,沈云见便更加确定,雨娘早些年不曾出现,如今靳坊主一死,她便四处求助,的确是想要让人将靳澈带走。
也正是因此,今晚,沈云见才得以找到那扇门,将靳澈哄出来。
沈云见想起今日白天时,在那水池里看见的漂浮起来的尸体。
问靳澈:“你可知道,你爹是怎么死的?”
靳澈点头:“他往水池里放了水,自己跳进去的。”
靳坊主本来得了病,就活不了多少时日了。
他去官府呈了自己的罪诏,想将雨娘和谢川的丑闻公之于众,又不想受牢狱之灾,回家以后自行了断倒也算说得过去。
但有一点,沈云见不明白。
靳坊主在世时,尚且没想要靳澈的命,何苦死都死了,又想要带走靳澈?
但靳澈既然已经这么说了,沈云见便也没再多问。
眼下时辰不早了,沈云见拍了拍靳澈的屁股,命令他:
“睡觉。”
小朋友不早早睡觉,会长不高。
靳澈换了环境还有些不适应,已经盯着沈云见不肯闭眼。
沈云见便开始给他哼摇篮曲,试图强行把人哄睡着。
越哼,声音越小,到了后来,靳澈的眼睛还睁着,沈云见就已经睡了过去。
靳澈看着沈云见熟睡的脸,抿了抿唇,这才闭上了眼睛。
因为靳澈的话,让沈云见确定了雨娘的用意,如今靳家已经被他烧了,再留在青桥县便没了意义。
于是翌日一早,沈云见先是吩咐了金安,在县里成衣铺子给靳澈买了身新衣裳回来给他换上,又在客栈里填饱了金安和靳澈的肚子,便带着靳澈和金安返回了逐戮殿。
沈云见在逐戮山上独占一座山头,山头之上立着一座宏伟的大殿。
因为沈云见这一脉除了靳澈,只收了金安和金耀两个弟子,整座山头都显得有些空荡荡的,格外荒凉。
原主性格孤僻,不愿意与人打交道。
沈云见回山后,也并未跟宗主打招呼,只在自己的寝殿旁边,收拾出来了一间空房,给靳澈住。
金耀此次并未跟着沈云见下山,只留在山上打扫卫生。
此时看着沈云见在那间房里,撅着屁股,亲力亲为地给靳澈铺着床单,而靳澈就傻乎乎地站在一边默不作声,不禁好奇道:
“师兄,那小孩儿什么来头啊?”
金安啧了一声:“青桥县卷宗你可看了?”
金耀点头:“看了。”
金安指了指靳澈:“那个,就是那靳家唯一的幸存者。”
金耀闻言蹙了蹙眉:
“靳家人都死完了,这小孩儿还活着?”
金安嗯了一声:“师尊亲自领回来的,一路上就黏在师尊身上,怪可怜的。”
金耀新奇:“我倒是不知道师尊何时对这小豆丁也有了几分耐心。”
金安虽然他也不觉得沈云见的耐心能维持太久,但总归沈云见对靳澈的怜惜之情不会是假的。
他拍了拍金耀的肩膀:
“以后叫小师弟。”
这边,两人站在门外窃窃私语,另一边,沈云见也在和靳澈做着交流。
“以后你住这儿,我就住你隔壁,从今往后,要跟着你师兄们早起练功,学本事,不能偷懒。”
靳澈看着沈云见铺好的床单,糯糯道:
“师尊,阿澈不喜欢这个颜色。”
到底是孩子,靳澈这两日在路上跟沈云见熟悉了不少,话也跟着多了些,开始勇于表达了。
沈云见对此觉得很欣慰,坐在那张小床上,看着靳澈:
“那你喜欢什么颜色,师尊给你换。”
靳澈抿唇,小声道:
“阿澈喜欢师尊屋里的。”
沈云见便费劲巴力将自己寝殿里那床单扯了下来,给靳澈换上。
但刚换完,靳澈却又道:
“师尊,阿澈不喜欢这个床。”
沈云见耐心十足:
“你喜欢什么样的床?师尊找人给你打。”
靳澈低着头,小声道:
“阿澈喜欢师尊屋里的。”
沈云见嘿了一声,抬手捏了捏靳澈的脸:
“你小子,故意折腾我吧?”
靳澈摇摇头,不吭声。
沈云见看着他那副小模样,眯了眯眼:
“我看你不是喜欢我屋里的东西,你是喜欢我那寝殿。”
靳澈便蹲下身,伸手抱住沈云见的腿。
沈云见看着自己脚边那一小团,故意逗他:
“那不如我将那寝殿让出来给你住,我住你这间?”
靳澈便坐在沈云见脚面上,用脸颊贴着沈云见的膝盖,摇头道:
“师尊跟阿澈住,阿澈乖。”
沈云见心都快化了。
他虽然很想事事顺着靳澈,但靳澈如今年纪太小,沈云见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
而且他现在最关心的问题是,如果自己一手将靳澈带大,让靳澈与自己同吃同住,待靳澈长大了,会不会只将他当作长辈?
沈云见没经历过这种事,也不敢保证事态日后会如何发展下去。
他有些犹豫,又舍不得直接生硬的拒绝靳澈。
沉吟片刻后,他想了一个相对折中的说辞:
“我夜里来守着你,待你睡着了,我再回去,如何?”
第210章 师尊,我不是故意的(八)
靳澈现如今这个年纪,正是需要树立观念,培养习惯,为将来打好基础的时候。
沈云见虽然乐意宠着靳澈,但也不想将其养成废物。
不为其他,只为靳澈自己将来不会后悔。
于是,从靳澈来到逐戮殿的这天下午,沈云见便为他量身定做了一套修行方案。
驱鬼除魔一事,称的上一句“天赋至上”,并非人人都能修习。
寻常人再努力,没有灵根,体内入不了灵气,便无论如何也无法掌握以五行八卦为根基的各类法术。
通不了灵,便一辈子都只能做凡人。
靳澈这具小小的身体里,如今住的可是天道的宠儿。
沈云见从来没怀疑过靳澈能否入修行一道。
而在他替靳澈探查灵脉时,也果不其然,发现靳澈能疏通灵气的脉络,不仅比普通的修行弟子多,还比寻常弟子更粗壮。
若论先天条件,甚至比沈云见的原主更胜一筹。
但唯一让沈云见不满的,是这些脉络中,有许多堵塞痕迹。
像是靳澈在无意间收纳着天地灵气,但不知该如何运转疏通,而阻塞在其中。
需要时间慢慢清理疏通。
而修行一道,最基础的,便是炼体。
“这孩子身世苦,得多花些时间精力悉心教导,你若耐不下性子,可以送到我这儿来。”
金安和金耀在练剑时,靳澈就蹲在房檐下扎马步。
小小一团,面色极其严肃。
沈云见则坐在殿外的大桃树下,和逐戮殿的宗主魁肃喝着茶。
魁肃乃当年太初第一猛将魁岸的族人,也是如今亲眼见过七百年前那一场大战的唯一幸存者。
今日一早听闻沈云见带回来了个小孩儿,他眼皮子就没停的在跳,一直没等到沈云见去找他汇报此行状况,便没忍住亲自登门来瞧一瞧。
沈云见摇摇头:
“我与这孩子有缘。”
魁肃看着在屋檐下老老实实扎着马步,看上去又胖又乖巧的小糯米团子,却总觉得心中不安。
他问沈云见:
“可替他卜过卦了?”
沈云见抿了口茶:
“不必,命数非绝对,卦象也并非永远一成不变,无论他是什么命,到了我手里,就是我说了算。”
魁肃知道沈云见向来桀骜不驯,但闻言,还是蹙眉道:
“你这话未免有些托大了。”
沈云见不置可否:
“别人我或许保证不了,但靳澈,只能听我的。”
魁肃不明白沈云见话里意思,但见沈云见如此笃定,他便也不再多说什么。
他有心偷偷为靳澈卜上一卦,但又不得不承认,沈云见的话不无道理,卦象并非一成不变。
而且如今靳澈年纪尚幼,自己眼皮子一直跳,也并不能说明什么,何苦平白纠结,费心劳神。
日后的事,便到了日后,再慢慢论吧。
魁肃坐了一会儿,便起身准备告辞。
临走前,却又突然想起什么,问沈云见:
“拜师礼,可要吩咐下面去准备?”
沈云见犹豫片刻,摆摆手:
“不必大动干戈,我自有安排。”
魁肃闻言,不再多干涉,摆摆手,飘然离去。
靳澈第一天开始练体,态度很认真,但毛病很多。
腰挺不直,腿弯不下去,坚持不了一会儿就开始浑身痒痒。
沈云见盯着他,不许他动来动去。
他便对沈云见提要求:
“师尊,我后背痒,您能帮我抓一抓吗?”
沈云见帮他挠了背,没一会儿他别处也开始不舒服。
一会儿肚子疼,一会儿屁股痒。
最后愣是让沈云见不轻不重抽了一戒尺,这才老实下来,板着一张小脸,继续扎马步。
靳澈年纪小,沈云见不欲苛待他,只求循序渐进。
但第一日下来,靳澈还是出了一脑门儿汗,累得够呛。
金安看他可怜,晚上去膳房提饭时,特意多要了两只鸡腿回来。
打算给靳澈一只,自己留一只夜里当宵夜。
彼时沈云见去了山里药房为靳澈拿洗筋伐髓的药液。
金安只是去盛碗水的功夫,靳澈便将那两只鸡腿吃了个精光。
食盒里四人份的米饭,也已然少了一小半。
于是当晚,沈云见便省了一顿晚膳。
金安和金耀两人也只吃了个半饱。
金安正琢磨着该怎么跟沈云见反应这个问题,就听沈云见先一步道:
“一个食盒,日后怕是不够用了,从明日起跟膳房报备一声,咱们殿一顿需多要两份饭菜。”
金安和金耀住在偏殿,和沈云见的寝殿有些距离。
到了夜里,正殿里就只剩下了沈云见和靳澈两人。
靳澈对沐浴这件事多少还是有阴影。
但毕竟是药浴,沈云见不便陪着靳澈胡闹。
于是在靳澈的抵抗下,沈云见追着他跑了半个寝殿,才将人逮住,提溜着脖颈,扒光了衣服。
靳澈泪眼汪汪地看着沈云见。
沈云见又不忍心直接将人丢进浴桶,只能道:
“你乖乖进去,今夜,我便陪着你一起睡。”
靳澈闻言,这才鼓起勇气,咬着牙自己坐进浴桶里。
足足半个时辰,他的小手就一直抓着沈云见的手腕不肯放开。
待时辰一到,立刻连滚带爬从浴桶里翻出来,伸着手臂让沈云见抱。
药液吸附出了靳澈体内的污垢,颜色和气味都让人难以接受。
沈云见屏着呼吸,抱着光不出溜的靳澈,重新将他放进旁边那只早已备好的,盛满清水的大浴桶。
三两下将靳澈淘洗干净,擦干身上的水,塞进了他自己寝殿的被窝。
*抱歉 版权原因 该资源已无法下载 仅支持完本免费试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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