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续昼继续道:“这种简单的片段,改编了就是现在的古风歌中带着的戏腔片段。但和京剧并没有什么关系。”
何醒认真听着,沈续昼讲话有种沉稳内敛的感觉,忍不住让人静下心来。
“京剧,所有人都知道是国粹。但他揉杂了很多剧种,能学好的人少之又少。”
何醒回去的路上也再想这个问题,以至于夏费让他去挖菜,他也一声不吭的扛着锄头出门了。
来村普查的人员还有一两个实习生,年纪轻轻只有20多岁的样子。
其中一个女实习生跟着领导走在山间的小路上,一边听领导讲官话一边看风景。
突然,她眼神瞟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震惊了好一会之后,忍不住拿手机偷拍了一张照片。
但当事人何醒,正悠闲自在的挖菜,嘴里还哼着不知名小曲。
然后开开心心的抱着锄头回家了。
当晚,微博就炸了。
【不知名网友:坐标苏州某山区,何醒在农村种地?!(图片)】
【我瞎了??】
【这不会是在录什么综艺吧?】
【靠!我就在苏州!】
一时间,苏州的粉丝连夜赶路追星。
何醒是第二天下午才知道这事的。
因为他碰到了粉丝。
“何醒!”一个女生在门口喊他。
何醒回头,只见那个女生兴冲冲的跑过来,说:“我真的很喜欢你何醒!看微博你在苏州我就马上过来了!”
何醒闻言,一些不好的回忆被勾起,神色瞬间变得慌张起来。
他潦草的说了声抱歉,转身就往回跑。
这是怎么回事?
跑回房间,锁上门,拿出手机打开微博,做这完一切的何醒感觉要喘不过气了。
山区的网慢,过了好一会才打开热搜。
【何醒苏州】词条就排在微博第一。
怎么会呢?明明都躲到山区来了怎么还是被发现了?
为什么这都能找到他?
他自虐般的刷新微博,一条条的看,像是疯了一般,平日的开朗活泼一点也不见了。
半晌,他滑坐在门边,呆坐了一下午。
怎么办?换个地方继续躲吗?
之后的几天,何醒就一直没出门。他也没告诉沈续昼,反正沈续昼也就待几天就走了,他大概也不会很再意他吧。
何醒总是睡了又醒,醒了又睡,在梦里总是梦见自己被私生跟,被扔东西,被公司泄露的行程,手机响起的陌生号码。
清醒了的何醒又知道,这些都是真实发生过的,于是更不想面对。
陷入一个恶性循环。
他偶尔也会望着那扇紧闭的房门发呆。
什么时候,他才能自己走出门外?
不知道过了几天,外面似乎变得吵闹起来了,何醒把自己缩在一团躲在角落里。
门从外面被打开了。
何醒下意识抬头望去,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他看清了来人。
沈续昼推开略显沉重的木门,走到他面前,和那晚一样。
他单膝跪地,蹲在地上,见何醒愣愣的望着他。沈续昼开口说道:“我要走了。”
“……嗯,”何醒张了张口,却怎么也说不出“再见”这两个字。
一个四处流浪的民间京剧家,一个东躲西藏的落魄男明星。
人生轨迹从一开始就不一样。
“要一起走吗?”
何醒被问的愣住了,下意识开口:“去哪?”
沈续昼似乎认真思考了一下,莞尔一笑,向他再次发出邀请:“西藏吧。何醒,走吗?”
何醒愣愣的看着他,眼睛在光的映照下格外清澈,但他的眼前一片朦胧,像笼了一层雾。
“嘿,机场到了。”夏费把车开VIP通道口,回头对何醒开玩笑道:“也难为你被我使唤了这么久,去吧。”
“嗯,”何醒把自己捂的严严实实的,隔着口罩对夏费说:“会回来看你的。”
沈续昼和何醒当天下午就走了,中途还转了机。但大多都是沈续昼在忙活,何醒看着他任劳任怨的样子,颇有一种离异带两娃的感觉。
想到这里,何醒不自觉笑了。
“笑什么呢?傻乐呵。”沈续昼敲了一下他脑门,说:“走了。”
“…哦”何醒拖着自己的小行李箱,屁颠屁颠的跟了上去。
第4章 西藏放羊
何醒看着沈续昼和藏民聊天,有说有笑的,说着一口流畅的藏语。何醒在一旁听着,中途那藏民时不时看向他,何醒也回以一笑。
沈续昼也看了他一眼,和那藏民说了些什么,然后藏民便笑了起来。
聊了一会,沈续昼才和藏民告别。出了毡房,何醒迫不及待的问:“你们在聊什么呀?”
“他租个毡房给我们,”沈续昼说:“但我们得帮他放羊。”
“放羊?”何醒有点诧异的问道:“我们是要过上游牧民族的生活了吗?”
天边日照稀薄,昏暗天边的黄昏如裂隙,在将近的夜空中像广阔深蓝色海洋的彼岸。
沈续昼在迷朦的傍晚下笑了,偏头看他,笑问:“是啊,刚刚藏友还说要送你一只小羊。”
“好!”何醒往前跑了几步,回头兴致勃勃的看着他:“那我们什么时候开始?”
沈续昼低声笑了一下,跟在他身后说:“你要是愿意的话,明天就可以搬过来。”
“好!小羊我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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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何醒搬进毡房没几天,晚上藏民还真送来了一只小羊。那只小羊大概2个月大,小小一只,耳朵耷拉在两侧,来到陌生环境不自觉的发抖。
沈续昼和藏民朋友在一旁说话,何醒对小羊充满了好奇,抱着小羊不肯撒手。
“不怕不怕,”何醒抱着羊,轻声哄道:“你以后要和我一起捡垃圾了。”
羊:……更害怕了。
等送走了朋友,沈续昼转头看向抱着羊爱不释手的何醒,笑着问:“你还要抱到什么时候?”
何醒抱着自己的羊,跟个宝贝似的说:“我要抱着睡觉!…起个什么名字好呢?”
沈续昼和何醒住在一个毡房里,各自的床在房间的两头,中间还拉了个帘子。
当晚,何醒真把羊给抱上床了,还贴心的给羊盖上了被子。
这操作给沈续昼整的哭笑不得,提醒他说道:“你小心它晚上睡觉踹你。”
但沈续昼也只是开玩笑的说说,没想到半夜真听到了一声闷响。
响到把沈续昼震醒了。
“…嘶…”
沈续昼:……
他觉得有些好笑,从床上坐起来问:“真被踹下来?”
回应他的是一片沉默。
沈续昼站起身,走过去拉开隔帘。只见何醒坐在地上捂着撑着头,床已经被羊给霸占了。
何醒回头看他,头发凌乱的坐地上,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我床没了。”
“哦,”沈续昼懒散的站在那,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说:“那我分你半个床?”
何醒盯着他:“…我觉得行。”
沈续昼:……不太行。
于是第二天早上就看见了这样一副画面。
“何醒,醒醒。”沈续昼叫他。
何醒在睡梦中有些不耐烦的“啧”了一声,还翻了个身面对着沈续昼。
沈续昼有些无奈的推他,试图和他讲道理:“……你压到我头发了何醒。”
何醒皱起眉头,在梦里似乎有些烦躁,拍开了他的手。嘴里还自言自语说着一些梦话:“别催…烤糊了…”
沈续昼:……我服了。
但何醒还是被摇醒了,腰酸背痛的。
他在梦里烤蛋糕,边烤还边被催工,在梦里也要当社畜。
“何醒,你羊要跑了。”
何醒猛然惊醒:“什么!?”
沈续昼在一旁推了他一下,面无表情的说:“你压到我头发了。”
何醒瞬间坐了起来,道歉道:“对不起对不起!”
沈续昼下了床,随意的挽起头发,回头看向坐在床上发愣的何醒说:“今天要放羊,还不起来?”
何醒猛的回神应道:“哦…好的。”
何醒和沈续昼就放30只羊,把羊群赶到毡房附近的空草地上。
何醒就在河边休息,沈续昼在一旁看风景。
“沈续昼,”何醒突然叫他,莫名其妙的问了一句:“你就没有想过去参加什么剧院之类的吗?”
沈续昼望着湛蓝广阔的天空,远处连绵不绝的山脉。
“不了,我也只是个半吊子。”沈续昼收回目光,看向躺在草地上的何醒,轻笑道:“也只能骗一下你这种外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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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8点赶羊圈的时候,才发现少了一只。
少的还是何醒的那只小羊。
“啊?”何醒紧皱眉头的看向他:“我还没给他取名字呢……”
沈续昼找了个手电,说:“出门找找吧,也可能是和其他羊群走了。”
夜幕降临,在夜空出现几点繁星的时候,他们终于在河边找到了喝水的小羊。
何醒抱着小羊一边往回走一边教训它:“终于找到了,第一天就乱跑。就叫你丢丢吧。”
沈续昼打着手电走在他身边,何醒突然指着天上问:“那是什么?北极星吗?”
沈续昼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说道:“那是启明星。”
“那北极星呢?”何醒问。
沈续昼抓着他的手指向另一个方向,说:“北极星在北方,要晚一点。”
两个人的距离不可避免的拉近,何醒感觉就在他耳边说话,甚至还有沈续昼手心的掌纹。
“……嗯。”
西藏的夜景很美,高悬的月亮,随风摇曳的青草,蜿蜒绵亘的河流。
和朦胧的眼前。
“心随天地走,意被牛羊牵……”
远山如黛,晨雾霭霭,广袤无垠的大地,羊群在山脚处漫步,映照着远处影影绰绰的群山。
何醒坐在河边的石头上,手中拿着单反。身边是潺潺流水,远处的沈续昼站在山坡上,唱着敕勒歌。
太阳从山头升起,照亮了这片暗处,也映得青年的身影格外灿烂。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
民腔的敕勒歌,似乎也和这片雄伟的大草原格外适合。
沈续昼以山脉为舞台,青草牛羊为观众,细水长流的歌声回响在整个草原之间。
单反的镜头中,沈续昼朝这边朝了朝手,镜头一路颠簸,单反主人一路飞奔。
最后定格在远处令人流连的日照金山的景色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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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个愿吧。”
“嗯?”何醒转头看向他:“许什么愿?”
“随便啊,”沈续昼坐在草地上揪了一把草,对他笑道:“图个吉利。”
这时,丢丢跑过来了,围着何醒转圈。何醒一把抓住,抱在怀里,轻声道:“那就希望我的小羊平安长大吧。”
沈续昼扭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平原上的风徐徐吹来,平静的不像话。
但何醒对小羊的喜爱也就坚持了一个星期。
“啊!不要糟蹋我的床!”何醒把丢丢从床上抱下来,扔到毡外面去。自己站在门口教训他:“不能进屋,不能上床,听懂了没有?丢丢,你再上床我真的会丢你了!”
丢丢:……咩
沈续昼在一旁觉得好笑,等何醒训完羊后,问他:“还有半个月就是雪顿节。想去吗?”
“雪顿节?”何醒迟疑了一下:“热闹吗?”
“嗯,很热闹。”沈续昼回答,似乎是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又补充道:“可以戴面具的。”
“哦,”何醒问:“一般都有什么活动啊?”
沈续昼笑了笑解释道:“藏历新年,迎展佛,过林卡,跳藏戏,赛马…有很多。”
何醒:“…想去。”
沈续昼点了点头,说:“嗯,那你争取好好放羊。我就去找我的藏民朋友借马。”
何醒笑了:“好。”
但何醒每天早上都睡不醒,早上唯一的爱好就是爬到山坡上听沈续昼唱戏。
顺便自己也学学。
“回首繁华如梦渺,残生一线付惊涛。柳暗花明休啼笑,……”
雄鹰翱翔于广阔的天地之间,戏腔如蜿蜒的河流,一路绵延到遥远的天边。
雪顿节开始的那天,沈续昼真的骑马来了。
为了入乡随俗,他们俩都穿了当地服饰。何醒穿的红色,鲜艳的颜色衬得他皮肤格外白皙。
衣摆长到膝盖,搭配长靴更显活泼,像个本身就应该生在草原上的少年。
红褐色的马停在他面前,下一纱,沈续昼就扔给他一个东西。何醒赶忙接住,拿起一看,是个面具。
一个白发白须的山羊面具,正面是橙黄色,还有一些独特的花纹。
沈续昼坐在马背上,朝他伸出手,说道:“上来。”
何醒拿着面具拉住了沈续昼的手,等靠上身后坚硬的胸膛时,他愣了一下。
沈续昼身上只有衣服的皂香,何醒低头一瞥,那双握住缰绳的手骨节分明,青色的血管格外突兀。
“这个面具很闷吗?”沈续昼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吓的何醒一个激灵,支支吾吾的话都说不明白了。
“什、什么?”
沈续昼看着他,似乎有点无奈的重复道:“我说,你的脸都闷红了。”
何醒顿了一下,顺势应道:“……嗯!是、是有点热!”
下一秒,面具从脸上掉了下来,被沈续昼接住。他把面具放到何醒手中,淡淡道:“那等待会人多再戴吧。”
何醒睫毛轻颤,低头看着手中的面具轻声应了一声。
沈续昼策马在草原上驰骋,何醒把他当靠背似的靠着。两人紧密相贴,何醒紧张兮兮的抓着面前的绳子。
“戴上,马上到了。”沈续昼说。
两人走近,何醒透过面具看见了久违的热闹。但又不同于他见过的,这里的人都说着藏语,穿着民族服饰,卖着千奇百怪却又色彩鲜艳的各种物品。
沈续昼把马妥善安置,和他走在人潮拥挤的路上。虽然不知道沈续昼要带他去哪,但跟着他走准没错。
沈续昼说:“现在是要去参加展佛仪式,也是雪顿节的开幕式。”
何醒应了一声,乖乖的跟着他走。
他们来到哲蚌寺后山的展佛台,那里人群已经拥挤的不像话。何醒被挤的差点摔倒,沈续昼一把把他拉到身边。
何醒几乎都是倒在沈续昼怀里的,额头磕到他的下巴,何醒愣了一下,大脑一片空白。
时辰一到,随着凝重、庄严的法号声,数十名喇嘛将高达几十米的巨幅唐卡展现在众人眼前。
辉煌,盛大。
那一刻,所有信徒和游客双手合十,共同见证这一神圣庄严的时刻。
信徒的虔诚,外客的敬意。
等游客散的差不多了,何醒才回头问沈续昼:“那我们接下来去哪?”
“看藏戏。”沈续昼带他走了一条小路,来到一处类似于看台的地方。往下看就能看见地面的情景。
何醒见路两旁已经围了好些人了,转头看向沈续昼:“我们是在这里看吗?”
“嗯,”沈续昼看着下面的人山人海,问:“你想下去看?”
何醒看着他点了点头。
“好吧,”沈续昼站起身,回头望着他说:“走丢了自己负责。”
一到人群里,何醒就感觉呼吸都不顺畅了,周围还闹哄哄的。
有点想吐。
沈续昼认命似的把他拉到身边,替他隔绝出一小块天地来。
何醒还没来得及感谢,就听见一阵打鼓声响起,周围开始欢呼。
只见一众白发白须的面具,打着鼓,迈着豪放的舞步走来。
何醒第一次看这么独具特色的舞蹈和音乐,独属于藏族的风俗人情。
大为震撼。这是何醒唯一的想法。
“走吧。”
沈续昼拉着他走出人群,走到市集与草原的边界处。
再次坐上马,望着无边的原野,何醒的心境都不同了。
草原,藏族,流传下来的风俗也完美契合了这片大地。
或者说,这无垠的大地孕育出了它的人民,它的审美,与它的独特文化。
沈续昼骑马到坡顶,不远处的平原上,正在举行赛马表演。从这望去,正好能望见全景,午后的阳光照在他们身上。
何醒忘了摘面具,看的入迷。
沈续昼戳了戳他,何醒回头,朝他指的地方望去。正好看见一个摄影师在拍他们。
正好拍下他回头的这一幕。
摄影师貌似要上来,应该是询问照片的事。
只见沈续昼冲他招了招手,然后拍了一下马肚,带着何醒驾马离开了。
何醒摘了面具,和沈续昼在广阔无人草原上尽情驰骋。
何醒张开双手,感受着风从手中穿过的感觉,耳边只有呼啸的风声。
“何醒,”沈续昼叫他。
他们停在天黑之前,欣赏藏历新年的第一场落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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