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县令还在喝茶,摇着扇子,听了衙役的禀报,他放下茶杯,心里还诧异。起身把自己的官袍理了理,斥道:“还不快去请郑大人进来。”
这郑山辞还来找他,是何事。方县令只觉头疼,但愿不是什么麻烦事,他是不爱管这些的。连郑山辞把路修到岚县城门口了,他也是懒得管。
不管这郑大人说什么,不要拉着他一起就成了。他只想做个糊涂官,把这辈子混过去。
方县令心中暗自嘀咕。
衙役引了郑山辞进来,郑山辞见了方县令,两个县令互相见礼。方县令看了郑山辞吃了一惊,没想到郑山辞真这么年轻,还是一个长相俊美,身姿修长的郎君。
“郑大人请坐,招待不周,郑大人要来岚县,怎地不先遣人来通报一声,好让我准备准备。”方县令客气的说。
“不是什么要紧事,不用劳驾方大人,我来岚县只是想说说新奉县的人来岚县做生意的事,这边想先给方大人通个气。”
“啊……”方县令神色松懈,“这事啊,好说。岚县跟新奉县本就挨得近,以往是觉风沙大,路途遥远才没有什么来往,现今郑大人把路修好了,岚县这边很乐意新奉县的人来开商铺,我待这些商人都是一视同仁的,来岚县开店么,是我们岚县的福气。”
郑山辞笑道:“有方大人这句话,我这个心就落在肚子里了。新奉县常年独在青州之外,一直是个偏僻的地界,只跟岚县挨着,以后还要方大人多提点我才是。毕竟我才上任一年多而已,方大人却是在官场上沉浮多年了,我还有许多事要跟方大人学。”
方县令心中妥帖,脸上的笑容真切一些,“老弟说哪里的话,我们都是县令,有什么提点不提点的,晌午马上到了,我去春迟楼请一桌宴席,我们一边吃一边聊。”
郑山辞唇角含笑,拱手道:“那就劳烦老兄照顾我了。”
方县令还未见过郑山辞这样的人,说来也是平易近人的,身上的锋芒是温润的,不卑不亢。跟官场上的那些老狐狸比起来还是差了点,但郑山辞在初入仕途,以后有了机遇,没准也成了官场上的老狐狸。哎,我想这些做甚,到了新奉县这个偏僻的地方,还有什么机遇。
方县令请郑山辞去春迟楼做客,都是春迟楼的招牌菜,郑山辞不挑剔,只是觉得这酒楼没什么特色,跟之前在新奉县吃的千味楼菜色是一模一样的,连味道也是相同的,大抵每个酒楼总是这些菜式。他们来酒楼吃饭,吃的也不是饭,只是来应酬,人情世故往来。
方县令喝了酒跟郑山辞说了几句话,“郑老弟,到这儿来了,任你再怎么折腾,朝廷心里没我们这些小官,好不容易中了进士,你啊还不如踏踏实实的。”
郑山辞不反驳笑着应下来了,“方老兄说的是,只是我还年轻,总是不甘于此,先让我试一试,若是不行,我也就死了心,安心在新奉县做一个县令了。”
方县令心中这般也能理解,看郑山辞才二十几岁的年纪不甘心也是常有的事,只是这都是无用功。
跟着方县令喝酒说话,郑山辞也窥到方县令性格的一部分了,就是喜欢和稀泥,不喜欢管事,怕麻烦。只要不让他沾事,他什么都乐意。只想在县令的位置混吃等死,家里的妻妾都是岚县本地人的大户人家。方县令来岚县就娶了大户之女,跟城中的大户维持好关系。只想娇妻美妾,不想仕途的事了。也正和了他说的考中了进士,朝廷授官后就可以放纵一番。
吃了片刻酒,两个人就分道扬镳了。
郑山辞没喝多少酒,回到客栈里,旺福让厨房去煮了醒酒汤。郑山辞喝了醒酒汤好多了。
“我先躺一躺,你去外边休息吧。”
旺福应了一声,“大人有事便喊我。”
郑山辞喝了酒休息去了,虞澜意跟着徐哥儿去了一处梨园。林哥儿喜欢听戏,以往去镇上,只能蹭戏看,现今坐在椅子上嗑瓜子喝茶,点着戏折子,这经历还是让他感受兴奋。郑清音只是去庙会时听过几句戏,这都是阔老爷家听的,他没怎么听,那时还为生计发愁,没心思听这戏。
这戏就是看戏中人的生活,郑清音跟林哥儿都不识字,郑清音看了戏折子,他也想认字了,等回了新奉县就去问问二哥。
虞澜意便读了戏折子的名字,他越读,心里疑惑便越大。
“《二龙戏珠》、《一支红杏出墙来》……”他读书是不认真,但也知道这听着不像什么好词。
找了一个比较正经一点的名字,点的是一个富家公子同平民哥儿的故事。这地方只有他们四个哥儿,问徐哥儿怎么回事。
徐哥儿说包场了。
好吧,虞澜意安心的嗑瓜子看折戏。
刚开始看着还挺正常的,台上的两个小生长得也好看,唱腔也是好的,听出来是下了功夫的,特别是这个缠绵劲儿,感觉眼神都有感情在。
徐哥儿说是个好地方,确实是个好地方。虞澜意四岁那年就看戏了,听不懂。每年阿爹生辰,父亲都要请京城有名的梨园来,外祖母也是喜欢听戏。
他少时便顽劣,不觉听戏有什么好玩的,但听久了还觉有趣味。早上还学着梨园的人,起床吊嗓子。
被长阳侯一通臭骂,还脱了裤子打了屁股,让他别一大清早鬼哭狼嚎。
极为没面子。
林哥儿听着也好,他看得正入迷,看见富家公子跟哥儿终于心意相通了,他擦了擦眼泪,正当要说话,他的眼睛瞪大了。
他看见台上两个人互相亲吻起来。
这、这……是什么?
虞澜意也看傻了。
郑清音更是满脸通红。
虞澜意:“行了,这便好了。”
徐哥儿使了一个眼神就让他们退下了。
要说京城有没有这戏,那是一定有的,只是虞澜意没接触过。虞澜意面红耳赤,觉得这事摆在大庭广众之下,总觉羞赧。
“徐哥儿,这就是你说的好地方?”
虞澜意红着脸问。
徐哥儿便知道他是不喜欢了,向他解释了,再带着他们去了其他地方玩。
去其他地方玩,虞澜意还在走神,林哥儿跟郑清音也是心不在焉的,徐哥儿心下有些悔,早知道不带他们去看,看把人都看出神了。
他们回到客栈,林哥儿觉得自己不能再去看戏了。
虽说只是亲吻,但看着也不好意思。
虞澜意回到屋子里,郑山辞酒醒了,坐在客栈里喝茶,看见他回来便笑了,“玩得怎么样?”
虞澜意心虚:“还好。”
他觉得世间所有的男子都比不上郑山辞,虞澜意恍然,原来他是这样想的。
“把事情谈妥了,你想在岚县多待几天就待几天,我陪着你。想回去我们便回去。”郑山辞温和的说,看见虞澜意还未喝水,便给他倒了一杯茶。
“嘴唇都干了,喝点茶润一润。”
虞澜意抱住郑山辞不松手,“郑山辞,你待我太好了,以后都离不开你了。”
郑山辞摸了摸虞澜意的头,声音清朗,“那就不要离开。”
虞澜意没锤郑山辞。
“好,你也要一直在我身边,不管是在新奉县,还是在京城,我们一起回去见父亲跟阿爹,还有大哥。你还没把英国公府的人认全,长阳侯府的人也还没认全。”
亲戚太多了,郑山辞确实还未认全。
“那就说好了。”郑山辞笑道。
虞澜意:“郑山辞,如果有一天你位极人臣,你还会对我这么好么?”
他明白自己的身份,这是他从出生就带来的,他未曾惶恐过,并且以此为荣。只是问的时候,总希望这个人只是爱他这个人,而不是其他的。
郑山辞:“当然了。这目标太大了,我还没有位极人臣的时候,如果真有,那也没什么变化。”
方县令追求的安稳,可能不是他想要的。他总要让他的虞美人能把他拿出手吧。
徐哥儿没看上的男儿,这次只能失望而归,只能以后再抓一个回去了。
回到新奉县,郑山辞还没开始忙,郑清音来书房找郑山辞。
“二哥,我想学认字。”郑清音抬头看了一眼郑山辞又把头低下去了,他心里还有些忐忑。
郑山辞笑起来,“好,我向江大人打听打听,有没有认字的女子跟哥儿来教你认字读书。”
郑清音没忍住露出一丝笑,又不好意思的问,“二哥你不反对?”
“想学就学,你只要开心就好。认字,多看点书,我心里也是赞同的,打心眼里为你高兴。”郑山辞见郑清音还是呆呆的,恍然间便同他道谢。
“跟你二哥客气什么,有什么事就跟我说,我会帮你的。”郑山辞只当郑清音是孩子,需要宠爱着,他也的确还是孩子。
郑清音点点头。
他走出书房时,脚步又轻快了许多。
李御史回到京城了,他这路上像是有鬼在撵一样,从新奉县一路回到京城,半点没停歇。回到府邸,还没有等李夫人高兴,李御史径直就去书房写折子去了。
这折子也没写别的,把郑山辞好好夸了一遍,然后写好折子呈上去,心里的一口气顺了,他直接晕厥过去了。
李夫人惊慌的叫了一声老爷。
别叫老爷了,老爷我还没死,只是累了。
这折子呈到了内阁,又由内阁呈到武明帝的御书房。
第65章 离开
武明帝在御书房批折子,大太监冯德弯着腰恭敬道:“陛下,凤君殿下送了燕窝羹来。”
武明帝捏了捏鼻梁,“让他进来吧。”
王凤君雍容华贵,面容羽软花柔,走路也是自有仪态,他见了武明帝盈盈一拜,“参见陛下。”
“起来吧,先坐下。”武明帝从椅子上起来去了一侧的软榻上躺着,手指捏了一串佛珠在转,俊美的脸上有些漫不经心的闲散。
王凤君把食盒搁在桌子上,把燕窝羹端出来凉一凉,末了端到武明帝身前。
武明帝拿着勺子吃了一口,觉得味道不错,问道:“你来找朕是有何事?”
王凤君头发上的簪子晃动一下,“只是有些想陛下了,想陛下在御书房处理奏折,辛苦了。”
说着他站起身给武明帝捏肩膀,武明帝宽肩窄腰,后背肌理流畅,充满了张力,王凤君垂下眼眸。
武明帝待王凤君捏了一会儿便让他坐下,“免得把手伤到了,朕找冯德捏。”
王凤君一笑没再说话。
武明帝见他这般安静,心里还不习惯,之前王凤君没嫁给他时,还是一个高高兴兴的小哥儿,嫁给他后就变得贤惠娴静起来。在后宫里为他养育皇子,管理整个后宫。
武明帝:“承儿的功课朕考究了,还是不错的,你有功劳。澹儿,这孩子太顽劣了,整日逗猫惹草的,你要好好的看着他,再怎么也是朕的皇儿,怎地没上进心。”
王凤君:“臣侍知道了。”
武明帝看王凤君根本就没放在心上,谢澹就是被这么宠爱坏的,又是一个嘴甜的。谢承也喜欢这个弟弟,帮着他。
王凤君说了武明帝生辰的事,他来御书房还是真有事,找武明帝商量来了。
武明帝说一切照旧,王凤君就告退了。
武明帝继续看折子,他看得快,只有看到什么需要改进、赈灾的地方才会顿了顿,速度放慢了仔细看。大燕朝这些年没多大的天灾,会发生洪涝跟干旱也是局限在一个州里,没造成太大的损失。就是地方官员这块上,一直是武明帝的心病。
京城的官员有贪的、不干实事的,在他眼皮子底下还要收敛几分。那些在地方做官的,离得太远,管不着,只能隔几年就派监察御史代他去地方巡视,也是一种威慑。
开了几年的科举,进士是有了,但这个人才参差不齐。寒门子弟在朝上还是远远低于世家子弟,这也是难免的,状元么,这也是世家子弟包揽了。再者说,就是寒门子弟考了状元,也不一定能在官场混开,可能一辈子只能在翰林院做个修撰。
这届状元在翰林院办事还算可以,武明帝知道一些就抛之脑后了,他是天下之主,没有那么多时间来关注一个初涉官场的人。
如果有本事,那就自己走到朕的面前。
武明帝继续看折子,然后他看到了李御史的折子。
他记得他是让人去巡视青州,青州临近边疆,虽说无战事,武明帝还是重视的。他打开李御史的折子,看见一个名字饶有兴趣的挑了一下唇角。
大燕的人太多,官员太多了,能让皇帝记住的人并不多。有很多人想在御前当差,就是为了在皇帝面前混一个眼熟。这般譬如有什么职位空缺,皇帝要是能叫出你的名字,把你作为备选,那么就已经远远超越了很多人。这也是为什么官员们待皇帝身边的贴身太监这般客气的原因。
他们常在御前走动,能揣测皇帝的心思,又知道皇帝的态度,有时提点几句,就能免去一场灾祸。
郑山辞,武明帝想起来他是跟虞澜意成亲了,然后去了新奉县那个偏远的地方,他早就忘记了。现今还在李御史写的折子里,这还夸得天花乱坠。
武明帝笑笑就过去了,心里还是起了一丝好奇。按照李御史折子上写的,郑山辞去了第一年就拿城中大户开刀了,这般还是有些莽撞,不过胜在心是好的,肯干实事。
他抛之脑后,继续看其他的折子。
看了几个州,又是来哭穷来了。管着那么一个州,还缺什么钱,武明帝冷下脸来。
郑山辞还不知道自己在武明帝面前露了一番脸,得了一个年少莽撞,但肯干实事的评价。他这几日回到新奉县,谭和带着人又去修乡里到镇上的路了。鲜花种子的事交给范平了,郑山辞从岚县买了一些鲜花种子,先种在官庄里试一试。
他现今是跟着郑清音一起去看给纺织厂修建的院子。
“二哥,这处院子,工房的人分了很多小房间,厕所是公用的,还有一个大膳堂和洗澡的地方,院子里还有很大一块地,可以供他们做其他的事……”郑清音说起这些,侃侃而谈,眼睛在发亮。
郑山辞颔首,跟在郑清音身后,听着他说话。
郑清音说完后,口干舌燥,他看向郑山辞,正巧对上了郑山辞赞赏的眼神,郑清音局促的低下头。
“清音,你说得很好。”郑山辞夸道:“把纺织厂交到你手上,我很放心。”
郑清音抿唇没忍住笑起来,“谢谢二哥夸奖。”
“你到这里来,也多出去转一转,多交一些朋友,不要让自己的精神太紧绷了。”郑山辞见郑清音开朗许多这般说着。之前郑清音刚来郑山辞就发现他对旁人都怀有警惕之心,这是常事,但郑山辞希望郑清音还是可以去交交朋友。
郑清音抿唇应了一声。
纺织厂的纺织机还要改造。最开始的纺织机在新石器文化遗存,名叫腰机。原始的腰机没有机架和机台,织布要席地而坐,用腰带把卷布轴固定在腹前,两只脚还得要蹬住绕轻纱棍,用腰部力量来控制经线张力。后来冶铁技术发展,就用投梭和打纬,大大提高了纺织的效率。郑山辞让工房的人在投梭上多下功夫。
郑山辞还要回县衙,郑清音把他送走了。他回到纺织厂里,众人知道县衙要给他们修院子住,心情高涨着,一看郑清音回来忙问道郑大人是来做甚。
郑清音只说二哥是来看看院子修得如何了。
“郑大人还来看这院子,以前的县令都是甩手掌柜。”有胆大的女子说了这句话,说完便懊悔起来捂着嘴。
余下的人笑起来,“这话可不能上外边说,不然要惹麻烦的。”
“有了这院子,晚上不用摸黑回去了,也不用家里的男人来接了。我家那口子,自打我在纺织厂赚钱后,对我说话都是轻言细语的,也不瞎叨叨了,还说以后让女儿也来纺织厂。”一个哥儿手指灵活的在梭里穿行,说这话眉眼还得带着笑。
“谁说不是。我家那口子当兵去了,每年就是寄银两回来。家里没什么大人,全靠我一个人撑着,亲戚啊,可劲的欺负。如今到纺织厂来了,我自己带着孩子在县城里也不回村里了,只好好攒钱,供孩子读书,再买一个小院子。”
他们说着这话,都是带着对未来的憧憬。以往他们哪还想着这些,想着家里的家务活、相公的冷言冷语、孩子的事。如今做了自己的事,手上有了银子就有底气了,他们有一门手艺可以养活自己了。
他们没聊什么便继续专心手里的活了,还是手里的活更重要。
等下值的时辰到了,他们三三两两的一起出去了,这一天就算是度过去了。日子充实又有希望,等院子修好了,他们还能晚上去逛一逛夜市。
*抱歉 版权原因 该资源已无法下载 仅支持完本免费试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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