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谁有意思?”
独孤真君扫了眼自己徒弟,“这位聂小道友倒是个很有意思的人。”
慕容证雪顿时一脸惊愕。
这可是他的师尊,冷面冷情的独孤真君啊,平日对徒弟严苛不苟言笑不说,慕容证雪就从未听到过师尊对谁明确表示过如此明显的赞赏之意的。
“师尊?”慕容证雪不确定地问。
独孤真君:“这聂小友虽然资质不佳,不过心性倒是不错,若有可能——”
若有什么可能,他却没再继续说。
只是到了第二日,天境峰独孤真君要收外门弟子聂更阑为随侍弟子的消息却不胫而走。
也不知是从何处传来的风声,总之,到了古琴课时,就连聂更阑许田田都已经听说了。
许田田大大的眼睛充满了疑惑:“?”
“聂道友,你与独孤真君接触过?”
聂更阑:“并不曾。”
“那就怪了,这种消息到底是怎么传出来的?”许田田摸了一把自己面前的琴,“难道又是周炎张涛那群人造谣?”
不知是不是错觉,许田田说这话时,慕容证雪似乎往这边看了一眼。
许田田吐了吐舌头,对聂更阑嘀咕:“咱们别心虚,反正这流言又不是我俩传出去的。”
聂更阑点头。
他对这些不是很在乎。
反倒是慕容证雪,神色尴尬不着痕迹地撇了撇唇角。
实际上,昨日师尊确实表明,也许、可能、大概,会将聂更阑收到天境峰当随侍弟子。只是不知怎的,还不到半日这消息就跟长了翅膀一样传得整个宗门都是了。
满室“魔音缭绕”的琴声里,周炎张涛那伙人时不时发出嗤笑声,以一种暧昧奇怪的眼神时不时扫向聂更阑。
不用想也知道,大概这帮人又在传什么“聂更阑居然用狐媚子手段勾引了独孤真君,一定是在御剑课上的事”之类的谣言。
许田田狠狠瞪一眼那几个坏笑的刺头,挪了挪身体挡住他们的视线,不让聂更阑看到。
琴室那头,聂云斟目光似一把利刃,仿佛扎穿了许田田的身体刺在聂更阑身上。
呵呵,他这个弟弟可真是有能耐啊。
是夜,月明星稀,玄音峰。
硕大的弧月珠将房里照亮得如同白昼。
聂云斟在提笔写传讯符篆,“母亲亲启,斟儿近日已经拜师成为紫业真君亲传弟子,特意报来喜讯。对了,这则简讯万不能让父亲知晓,斟儿恐母亲担忧,特意告知一句,更阑弟弟也已经顺利通过灵音宗弟子大选,现如今已是一名外门弟子,他一切都好,请母亲勿要挂念。”
写完传讯符,聂云斟去了一趟师尊紫业真君的寝殿,紫业真君检查传讯符后,向符篆注入自己的气息,接着打开玄音峰禁制。
传讯符迅速出了玄音峰,一路往前,在紫业真君气息的护持下,顺利飘出灵音宗飞往流月大陆西南方。
聂重远捏着传讯符听完儿子的传音后, 重重哼了一声,看向坐在对面的妻子,“这逆子!”
沈端枫面色平静, 语气淡然听不出涟漪,“斟儿成为灵音宗紫业真君的亲传弟子, 是件可喜可贺的事。”
聂重远:“哼!”
这之后,房里久久不曾有人说话。
沈端枫只是捻着手里的一串珠子, 以求心平。
不知过了多久, 聂重远终于再次开口。
“这次,就由你去看望斟儿,顺便给他送一些补给。”
闭眸的女人缓缓睁开眼睛。
聂重远不耐烦挥了挥手:“还有,倘若那个逆子不愿听话,以后就永远别踏进聂家的门!”
沈端枫捻珠子的动作遽然一顿, 几息后, 叹息道:“好,我知道了。”
聂重远从书房出去后, 沈端枫沉重的表情缓和不少,即刻命人去库房打点灵器法宝等物, 准备几日后启程前往灵音宗。
无论外界如何非议, 聂更阑没再理会。
引起入体不顺利,他强迫自己镇定, 或许时机成熟引气入体也就水到渠成了。于是,他把一部分精力放到即将到来的灵音宗纪事课小考上。每日不到辰时, 聂更阑在一阵鼾声中爬起来梳洗, 到竹林里打坐修炼。待到天光稍亮时,他就借着光线背书,之后再去膳堂用饭, 在上课之前赶到课室。
几天下来皆是如此。
同屋的张琥珀也就发现聂更阑每次都早出晚归不在屋内,好奇地问了他去何处。
魏禧:“这还用问吗,之前他不是在房里修炼,后来不在了,应该就是出去偷偷修炼了吧!”
聂更阑没说话,默认了,接着又道道:“再过十来日便是纪事课小考了。”
这段时日张琥珀魏禧并不刁难非议他,相反还会时不时问他一些字怎么写,如何念。正因如此,聂更阑此时便好心提醒了一句。
两人立刻垮了一张脸,为难地互换了一个眼神,“哎,虽说宗门有给外门弟子开设识字课,但是这才不到一个月,我们字都没认全呢,这小考我看还是别挣扎了吧。”
魏禧一拍手:“哦!原来你早出晚归果然是背书去了呗!聂道友,你可真勤奋啊!”
聂更阑点点头,没多说什么,径自去洗漱了。
本以为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谁知没两天,宗门里就传出,那个新来的外门弟子聂更阑每日早出晚归修炼,为纪事课小考做准备。
消息不胫而走,最后就连内门弟子也都知道了。
“你说他一个四灵根干嘛还这么拼命,是真蠢还是脑子有问题?四灵根再怎么拼命也不可能修出什么花样来吧。”
“真是瞎子点灯白费蜡,都不知道他是蠢还是可怜!”
“道友们,换个角度想,他难道真的是去修炼吗?贪黑起早的,莫不是到竹林里和男人幽会去了?”
“道友,你莫非真的道出了真相?!”
“最近话本看多了,嘿嘿。”
许田田对此义愤填膺,悄悄甩了张灵火符过去,那个意淫聂更阑与男子幽会的弟子衣袍立即被火舌包裹,当即吓得弹起来,“着火啦,我的衣服,好烫,救我救我!”
聂更阑以口型对许田田道:“干得漂亮。”
许田田骄傲地扬起下巴,顺便偷偷朝那边混乱的现场比了个鄙夷的手势。
然而这件事似乎并未结束。
过了一日,不知怎的就有流言传出,说聂更阑十分渴望拿到胡长老许诺的那个小考奖励,所以才这么拼命背书。
很快,聂更阑就又听到小道消息,说张涛也很想要那个火炎珠。
聂更阑并未放在心里,依旧早出晚归。
这日酉时左右,落日西斜,稀松射入几丝光线进入竹林。
聂更阑打坐结束后,拿出灵音宗纪事辑开始背。他这些日子将时间计算得很好,等到他背书结束再去膳堂就能清静地吃一顿饭。饭后回到宿阁,弟子们也大都已经各自回屋,他也就不用承受异样的目光听着一路的流言蜚语回到所住的屋子。
只是没料到,这在傍晚时分冷清的竹林里来了不速之客。
“哟,这不是聂小倌吗?这么努力刻苦啊,在背书呢?”
聂更阑蠕动的嘴唇骤停,眼神迅速冷了下来。
这声音他熟悉,每日上课都能听到,是那一群诋毁他的人当中最积极的。
聂更阑没回头,二话不说收起书本往竹林更深处走,不打算理会这人。
张涛无非是想干扰他,让他无法静心背书。最好,能激怒他再打上一架,弄出动静让执事堂做出惩处事最好不过。
聂更阑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岂料张涛就和那癞皮狗似的,聂更阑走一步,他走一步,面上阴邪的笑再明显不过。
聂更阑倏然停在原地,身后,张涛果然也停了下来。
聂更阑手已经悄然伸进储物袋,打算寻一张合适的符篆甩过去,他记得,似乎前两日许田田给过他几张能令人两眼一抹黑的符篆,还有一种碰到就浑身发痒的灵药粉末。据说也是从红晶树妖的叶子提取了某种成分制成的。
不过聂更阑还未来得及用上,就听到头顶突兀地响起一阵“笃笃”声,紧跟着是熟悉的嗓音传来:“这人都这么明目张胆刁难你了,要不要我替你收拾他?看着也太窝囊啦!”
聂更阑一抬头,发现居然是那日在路边饿得走不动路的小猪。小猪扒拉在竹子上,快把一根上好的清竹压得弯断了腰,此景属实有些不忍直视。
“小猪,你先下来。”
小猪于是哼哼唧唧着从竹子上滑下来,鼻孔朝天冲着张涛喷了个鼻息。
张涛一脸嫌恶,“哪里来的猪精,看着就浑身滂臭,脏死了。”
小猪勃然大怒,鼻孔转向聂更阑:“喂,年轻人,我替你收拾这个混货,你继续给我弄吃的怎么样?”
聂更阑心想这小猪还挺会打算盘,明明是想挽回自己的颜面,不过他没有戳穿,只是爽快答应:“好啊。”
小猪得了承诺,肥胖的身躯一个飞扑往前撞,居然从嘴里伸出两只獠牙要刺向张涛。
张涛怎么也想不到这种看起来圆润粉嫩的家养小猪居然有獠牙,吓得拔腿就往竹林外跑。
小猪一路穷追不舍,骂骂咧咧把人成功赶出了竹林。重新转回来,时一看,这小子居然又在背书了,“喂,你还真是够处变不惊的,刚被人骚扰还能看得进书?”
聂更阑抬眼看它,“我背完书给你带吃的。”
小猪干脆一屁股坐在满地的竹叶上,“好啊,我等着。”
约莫一刻钟过后,聂更阑终于合上书册,进了膳堂很快出来再次进入竹林。看着小猪狼吞虎咽在啃肉包子,聂更阑不禁疑惑:“你为什么不与我一块在膳堂吃?”
小猪吧嗒吧嗒嚼东西:“我就是一只受罚的可怜小猪,当然不能让人看到我吃这么好。”
聂更阑好奇:“你到底受了什么罚?据我所知,宗门里有一只珍珠鸡受罚也是降低吃食标准,难道宗门里的生灵受罚都是用这一套么?”
“咳咳,”小猪差点没被包子噎到,“珍、珍珠鸡啊……那家伙我认识,一身银蓝色鸟毛晃得我眼睛疼,我从不跟它一块玩儿。”
“是么?”聂更阑摸了摸它毛绒绒的脸蛋,“好好吃吧,我回去了。”
聂更阑起身往回走时,听到小猪气冲冲对他喊:“别随便摸本、本猪的脸啊,我又不是你的灵宠!”
聂更阑没回头,只是伸手在半空挥了挥,径直出了竹林。
这个时辰弟子们大多都回到了院子,聂更阑得以清静地吃了顿饭,才出膳堂,廊下闪过一个人影挡在了面前。
“聂道友,我有话对你说。”
聂更阑发现来人是聂云斟和周炎的那个话少的跟班,汪淼淼,“你?”
不知为何,他能感觉到汪淼淼对他没有恶意。
汪淼淼不敢抬头看他,结结巴巴道:“我、我只是想来告诉你,那个张涛他也想得到火炎珠,也许会拼命干扰你考试,聂道友,你、你要小心了。”
聂更阑:“……”
“你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件事?”
汪淼淼猛地抬头:“我、我知道你不信我说的,可我真的没有骗你,我实在看不下去他们欺负你,但是我人微言轻平时不敢违抗他们,对不起,我只能说这么多了!”
汪淼淼说完,四下看了一眼,确认没人后飞快地埋头走了。
聂更阑注视那道背影走远后,才慢慢往宿阁方向走去。
汪淼淼一直以来确实没有主动挑衅过他,从来都只是跟在那两人身后默默无闻,时不时会被周炎呵斥一句。
原来,他也对这两个朋友的做法早就有所不满。
朋友……聂云斟和周炎当真把他视为朋友么?
自那以后,张涛隔三差五依旧会到竹林里干扰聂更阑背书。
只不过他没聂更阑能熬,往往骚扰几轮以后聂还是无动于衷,他只能悻悻离开,第二日照常过来。
聂更阑从未见过他拿书本的情形,心道,张涛其实并非是想要火炎珠,而是单纯想干扰他拿到恶心一番他罢了。
于是也就没把他放在心上。
反倒是翌日古琴课后,北溟朔又火急火燎找到了聂更阑。几日不见,他上来二话不说就是掏一把夜明珠欲塞给聂更阑。
“北冥师兄!”聂更阑不动声色退后一步。
北溟朔:“不喜欢夜明珠?”
聂更阑不做声。
他不知从哪又掏出一个储物袋,把夜明珠放进去,又陆续掏出许多法器灵石,“夜明珠先放着吧,以后用得着再拿出来,这是隐匿身形符篆,七杀玲珑球,缚仙索,紫光琉璃瓶,神女羽衣,留影石,一万上品灵石……”
第36章
储物袋里的法宝很快堆积成小山, 数目直接令聂更阑瞠目结舌。单凭他,也许一辈子都挣不到这么多灵器法宝。
聂更阑眼看北溟朔往储物袋塞的法宝越来越多,不禁扬声阻止:“北溟师兄, 你这是做什么?”
北溟朔嘴里还在念叨法器的名字,闻言语出惊人:“这些都是要赠予你的, 师弟,师兄只求你答应我一件事, 好不好?”
聂更阑一头雾水, 不知道他忽然弄的哪一出,“师兄,我一名小小外门弟子,你却已是化神期,我有什么能够帮得上你的呢?”
“有!”
北溟朔在把一瓶高阶清魂离火丹塞进储物袋后, 斩钉截铁同聂更阑对视, “师弟,你千万别去做独孤苍眠的随侍弟子就算是帮我的忙了!”
聂更阑慢慢念出他嘴里那个名字, “独孤……苍眠?”
“师兄可是是说独孤真君?”
北溟朔咬牙切齿将拳头攥紧,“就是这心肠歹毒不知死活的的混账, 小爷我——”
他话头戛然而止。
“总之, 我与他有仇!”
聂更阑瞥一眼四周,低声道:“师兄, 嘘。”
北溟朔也意识到自己过于冲动,小声道:“对不起, 差点给你带来麻烦了?我下次一定注意。”
聂更阑:“师兄, 你与真君有过节的事最好还是不要在宗门里四处宣扬,独孤真君品行的事我在宗门并未听到风声,你们之间是不是有误会?”
“不是误会!”
北溟朔忽的提高嗓门, 瞧见聂更阑眼里的惊愕时又立刻收敛表情,故作云淡风轻道:“总之,你相信我便是,我不会害你。”
聂更阑却觉得诧异,“若独孤真君果真是个心思歹毒的小人,师兄为何没有告知宗主和各位真君?又为何单单只告诉了我?”
北溟朔的反应一下子变得激烈,“自然是要单独告诉你!将来师弟是要与我住同一个洞府的,可千万不能与那个混账产生联系!”
北溟朔嘴快,话一出才察觉自己说了什么,耳根迅速变红移开目光不敢直视聂更阑。
“师兄,你方才说什么?”聂更阑平静地问。
北溟朔尴尬得东张西望,不敢吱声。
糟糕。人还没追到手先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但他尚未想好如何找补,就听到少年语气淡淡地扔下一道惊雷,“师兄在宗门为何会有自己的洞府?”
“师兄,你到底是何人?”
北溟朔没想到少年如此敏锐,一下子便捕捉到他话里的漏洞,越发慌张,抓耳挠腮开始支支吾吾,“我……我……我的意思是……”
聂更阑扬了扬眉,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可恶。他嘴就没个把门的。
总不能说自己住在宗门身份最尊贵最厉害的清鸿剑尊的峰头上吧?
到底该如何解释比较好!
“北溟师兄,”聂更阑语气渐冷,“你到底是谁?”
原本他对北溟朔的身份并未起疑,实在是他话里露出的马脚过于明显。元婴期的长老,确实有资格拥有独立峰头,但化神期从未有先例。更何况自打进宗门以来,北溟朔在所有人眼里北溟朔都是宗门弟子身份。
而这会儿,在在北溟朔急得不知如何解释时,他忽的灵机一动,道:“我也不瞒你了,师弟,我是元德真君的徒弟,若我与你结为道侣,自然是将你接去我师尊的峰头另辟一处洞府居住。”
聂更阑:“徒弟有了道侣还可以继续住在师父的峰头?”
北溟朔在聂更阑的注视下咳了一声,“额,我脸皮厚,自然是能的……且师尊他对我看管较为严格,是以我不能时常过来看望你。”
笑话,他这尊贵的龙族小太子的身份,自然只能住在地位最高的清鸿剑尊的峰头了!
聂更阑:“是么?”
“是,你打听一下便知,我师尊最是严厉,我修为能臻至元婴都是他督促我的结果。”
聂更阑没再追问,气氛便沉默下来。
之后,他定定注视北溟朔,“师兄,我说过与你不会有结果,你不必思虑如此深远。”
北溟朔见他终于放过刚才的话题,松了口气,“师弟话别说得这么满,也许将来你会答应与同我住一个洞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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