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视线和那些视线背后的主人,想要他的性命。
那么,原因呢?
以及,那道拉力,难道就是异能力?
但按照他爷爷的说法,在规定范围外使用异能力,会被官方异能力者组织——异能特务科追捕,寻常异能力者毫无赢面。
还是说,不是异能力,而是其他东西,比如某种机器,他当时似乎嗅到了类似金属的味道。
想到这里,他睁开眼睛,微微皱起了眉头,接着在思考片刻后,起身离开了这个略显逼仄的角落。
他需要一个更加安全的地方。
横滨,港口Mafia大楼,现任首领卧室内。
“什么?!”在听完亲信的汇报后,老人怒目圆睁,呵呵喘着粗气。
而受到怒视的对象,一个穿着黑色西装、大约四十岁的男人,没有过多犹豫,当即深深弯腰:“首领,请您冷静,那个孩子没死。”
“……没死?”
“是,按照您的要求,我们在学校里安插了眼线,很多学生都看到那个孩子之后起身跑走了。”
“他跑去了哪里?”
“属下……属下无能,还在等待消息。”
随着话音落下,周遭陷入了寂静,在这种难捱的寂静中,男人一点也不敢动弹,一直保持着弯腰的姿势,直到前方传来了一道阴测测的声音。
“在承受那样的撞击后,活蹦乱跳地起身跑走,而且还能藏得连你们都发现不了,你们这是能力不足还是觉得不用认真对待一个将死之人啊?”
听到这话,他连忙跪下,以几乎匍匐的方式,摆出了一副臣服的姿态。
他很想解释,但事实如此,除开这种姿态,实在束手无策,他担心胡乱解释引来更大的怒火。
要知道,首领一向阴晴不定,尤其在患有重病后,更是因为莫名的由下令处死了他很多同事。
冷汗顺着脸颊滑进领口,就在他以为今天难逃一死的时候,那个站在首领床边的医生开口了。
“首领,还请息怒,您的身体经不起这样的情绪。”
“咳,咳咳,这群家伙简直蠢到极致了。”
“异口同辞,现场又没有尸体,想来那个孩子确实起身跑走了,”医生温和说着,“或许在您听着汇报的同时,那个孩子已经跑到家里,和您其他亲信碰面了。”
碰面当然谈不上,这只是较为夸张的说法,言下之意是男人第一时间赶来汇报,一时间不知道那个孩子在哪里也十分正常。
男人没有听出这个意思,但他听得出首领气顺了,他因此放松了不少。
不愧是深受首领信任、人人称赞的森医生啊,他晚点一定登门拜谢。他心道。
沉默片刻,又在森医生,森鸥外的帮助下,服下了床头的药片后,老人抬手示意森鸥外出去。
“我中午再来送药。”森鸥外微微欠身,随后端着医用托盘走向门口。
此时,男人正好听从命令站起,在和男人擦身而过的瞬间,他留下了一个温和的眼神。
男人不由很是愧疚。
没错,愧疚,他之前一直怀疑森鸥外是江湖骗子,或者其他组织派来刺杀首领的杀手,所以有过数次对这个医生不敬的举动。
没有太多可供愧疚的时间,在啪嗒一声后,他收回思绪,说:“首领,这场车祸,根据目前已知的情报来看,确实和那个庞大的家族有关,不过应该不是最最上头的意思。”
“继续,说仔细,说完整,他可是我最。后。的。机。会。。”
“是。”
不过,这次开的是另一扇大门。
里面略显昏暗,森鸥外顿了顿,随后向右几步,拉开了厚重的窗帘。
阳光瞬间充满了整个屋子。
而后,他扫过那张摆放了病历、看着似乎原封不动的书桌,看向另一边坐在书架旁的少年。
少年有着一头乱蓬蓬的黑发,正在往自己的额头上缠绕绷带,尚未缠好的绷带自额头垂至大腿,又自大腿垂至了黑色风衣的下摆。
他看了眼少年脚边那团带着紫色污渍的绷带,问:“怎么弄脏了?”
“因为弄脏了。”少年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
他一噎,半晌才说:“看来你今天心情不好,不过我暂时照顾不了你的心情。”
少年继续缠绕绷带,完全没有接话的意思。
他也不恼,直接走到书桌旁坐下,随后一边翻看病历一边说了句“我们需要调整计划”。
少年身形微顿。
“真是过分,我昨天才知道那个孩子,”他轻叹一声,放下手中的病历,并将双手搁在了书桌上,“现任首领倒是没有我想的那么无能……”
“麻烦停一停。”少年打断道。
他微微挑眉:“提起精神了?”
“没有,不过,我们?”鸢色双眸一眨不眨地盯着森鸥外看,“森先生,我从未承诺帮忙,涉及暗杀港口Mafia老大,想想就知道超级麻烦。”
“我以为你对那种毒药很有兴趣呢。”
说着,森鸥外温和笑笑,眼中却带上了一丝冷意,本来就色调偏深的紫眸愈加深沉,“没有痛苦的死亡,在这个世界上,真的很少,太宰。”
“太宰”二字,他说得缓慢,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将二人之间的温情撕开了一个口子。
气氛突变,但被称作太宰、名为太宰治的少年,像是毫无察觉似的,继续盯着森鸥外看了会,直到眼睛有些酸痛才眨眨眼睛看向了别处。
“我记得你策反了他的手下,不止一个。”他轻声道。
“手下而已,不是亲信,”森鸥外微微勾起嘴角,凝滞的气氛霎时松快了不少,“他的亲信,确实忠诚。”
刚刚那个,或许对他有所改观,但不会就此任由他予取予求。
当然,太宰也同样,而且戒心更强,不过千不好万不好,太宰也有个最大的好处。
——一个独身一人,又天天喊着无聊、只想长眠地底的少年,就算哪天如愿了也不会引来太多注目。
至少,目前,太宰最为合适。
心思流转之间,他温声说道:“非你不可,太宰。”
“为什么?”
“你这个年纪,应该活泼开朗一些,我实在不忍看到你每天这么无聊。”
“所以你想怎么使唤我?”
“啊,真是,称不上使唤,这是以那种毒药为代价的等价交换。”
“……”
沉默片刻,太宰治偏过头,再度看向森鸥外:“你口中那个孩子,据说不是异能力者。”
“暂时存疑,”对于这个“据说”,森鸥外没有过问,眼前的少年总能带来这样的惊喜,害得他现在有些不忍到时过河拆桥了,“最新消息,在经历车祸后,那个孩子活蹦乱跳地起身跑走了。”
“活蹦乱跳?”太宰治有些诧异。
森鸥外微微颔首:“现在存在很多问题,其中最为关键的两个……”
说到一半,他顿住,问:“想要猜猜吗?”
“不想。”
听到这样的回答,他摇摇头,无奈说道:
“一是那个孩子,谁想杀死他、谁想保护他,以及他是不是异能力者。
二是现任首领真正的目的,他最近明显没有之前癫狂了,仿佛找到了某种保命的方式,所以传位真实与否尚未定论。”
其中,前者更为重要,毕竟如果抛开前者不谈,不管现任首领有着怎样的目的,他都只要按照原来的计划进行即可。
——暗杀、太宰见证、伪造遗言、继任首领。
但是,加上前者,如果活蹦乱跳和那个孩子自身无关,就代表可能存在一个或者几个不畏国家层面的异能力者发动异能力保护了那个孩子。
他向来谨慎,尤其在这件事情上,必须百分之百排除可能,他想稳稳当当地坐上首领的位子。
这么想着,他忽然发现,太宰已经有些时间没有出声了。
他不由抬眼看去。
少年坐着,靠在书架上,神色隐于绷带之下,乍看没有任何问题,但出于对少年的了解,他还是起身走向了对方。
“这次是——”
在站定后,他摸了摸对方的口袋,又踢了下那团带着紫色污渍的绷带,一个写着几行小字的药瓶随之滚出。
他捡起药瓶,定睛看了眼,见是自己的字迹,就有些头疼地说道:“我继任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换掉港口Mafia的门锁。”
这种药物,本身只有安眠效果,但过量服用依然具有生命危险。
所以,没有过多犹豫,他直接进行了催吐工作。
许久之后,看着躺在病床上、分外虚弱的少年,他似笑非笑地问道:“你哪里学来的手艺?”
“很多地方,”太宰治眨了眨眼睛,“四处游荡,总得学会自己做饭。”
“我指的是撬锁,那间配药室……”
说着,沉吟片刻,森鸥外转移话题,将话题引到了那个孩子身上。
事有轻重缓急,比起那个孩子,撬锁的手艺不值一提。
就在刚刚,现任首领的亲信,那个大约四十岁的男人,带着几件礼物过来感谢,在他有意无意的引导下,透露了一些关于那个孩子的消息。
那个孩子,此时此刻,正在警局里喝茶,字面意义上的喝茶——
“小雅,这种茶水很苦,要不要换杯牛奶?”一个短发女警半蹲着问道。
短发女警身前,披着警方提供的黑色毯子、坐在沙发上的竹之内雅摇摇头:“不用,谢谢。”
性格原因,加上身体原因,他的语气不算热切,但短发女警还是露出了那种仿佛得到了可爱生物回应的眼神。
对此,他只能表示,嗯……表示不了什么,因为他的智已经岌岌可危了。
【他需要一个更加安全的地方。】
安全,指的是他人的安全,他不是没有可能完全失去智。
诚然,他不想暴露自己,但比起暴露自己,他更加不想伤及无辜。
——他担心他找上切原赤也或者其他同学。
四岁那年,第一次“犯病”,他就跑回家里,在他爷爷肩上和手上,分别留下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他在那种状态下似乎尤为钟爱攻击亲近之人。
所以,在简单收拾后,以在路过警局时,身体很多部位突然剧痛、需要借水服药止疼为由,他混进了这个他认为可以阻止自己的地方。
这个由,进可攻,退可守,或许不够完美,但已经是他此时能够想到的最好的由了。
眼下,警方主力还在追查那辆黑色轿车,没有认真寻找那个似乎没事的伤员,也就是尚未将那个伤员和他联系起来。
倘若之后联系起来,他就说以为自己没事,所以只是回家收拾收拾,并拿上了一点止疼的药物,谁料在前往学校的路上突然剧痛。
“对了,小雅,你联系你的家人了吗?”
“我的……”
他仅仅发出了几个音节。
大脑越发胀痛,杀心越发强烈,他不由垂下眼帘,避开短发女警的视线,看向了手中冒着热气的玻璃杯,里面的茶水正在随着他的颤抖微微震荡。
“小雅?”
意识到不对,短发女警正要询问,却听到身后传来了一句“小朋友,有人来接你了”。
谁?谁来接他?
抱着这样的疑问,在短发女警起身的同时,他看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注意到他的目光,那个站在门口的警察向右一步,露出了身后那片黑压压的身影。
此时,他已然无法集中注意力,一切的一切都在扭曲变形。
祸不单行,一阵眩晕之感忽然袭来,他不禁抬手寻找了一下周围的支点。
而在太宰治眼中,则是另一番场景。
身形纤细、皮肤苍白的白发少年,带着刻意的脆弱倚向短发女警,也就是异能特务科埋在警局的卧底。
前段时间,这名卧底,因为救人心切,发动了异能力,如果有心了解,这个消息唾手可得,根据目前的情况来看,对方无疑也是有心之人。
没有过多犹豫,短发女警当即揽住白发少年,并以一种审视的目光打量他们。
迎着短发女警审视,甚至堪称戒备的目光,他第一次产生了棋逢对手的兴奋。
森先生说得没错,这场等价交换,确实有些趣味。
他是在森先生的建议下,以森先生弟子的身份跟来的,而跟来的目的则是为了确认这个经历了车祸的少年有无大碍。
当然,这只是对外,尤其是对现任首领的说法,森先生真正的目的其实是让他帮忙试探对方。
得益于他的异能力,他只要稍稍触碰一下,就能判断对方是否拥有异能力。
不过,即使不大费力,他也没有那么听话,他跟来主要还是出于自愿。
现任首领或许心怀鬼胎,但另一批明显想要自己的性命,这种时候,正常思维,或者说寻常思维,就是两害相较取其轻。
然而,这个少年,找上了警局,不仅找上了警局,而且找上了异能特务科埋在警局的卧底。
因为现任首领之前的癫狂,异能特务科已经盯上了港口Mafia,正等着港口Mafia犯下某种致命的错误。
比如——
将横滨外的民众抓进横滨内并杀死。
如果他猜得没错,即使现任首领不急,即使他们今天不来,对方也会想方设法赖上那个警察,确保自己走入异能特务科的视线。
“小雅,”短发女警拍拍竹之内雅的手臂,“你认识他们吗?”
这个孩子现在非常害怕。
意识到这点,她略过那群黑西装,看向一旁刚刚开门、此时正站在门口右侧的警察。
“我说,昌一,你是不是又没有确认身份?”
短发女警皱着眉,语气颇为严厉,甚至带着质疑,听在被称作昌一的警察耳中,这就是对他身为警察的职业操守的质疑。
他不由有些委屈,但也不敢出言辩驳,一来这位警官职级更高,二来他确实有过类似的失误,而且因此对这位警官心存感激。
就在前段时间,如果不是这位警官,包括他自己和几名同事在内,那栋建筑里所有人都会被他误放进去的男子炸死。
说来奇怪,这样的功劳,正常应该升职加薪,但最近的风声却完全相反。
想到这里,他压下委屈,正了正神色:“他们是他爷爷的兄弟,也就是他另一个爷爷派来的。”
“昌一,口说无凭。”
“他另一个爷爷是横滨那位,我刚刚拨通那边的电话,和接线员确认了一下,那边确认属实。”
听到这话,短发女警身形一顿,根据已知的情报来看,那位的亲人应该已经死绝了。
这时,领头的Mafia成员,看向身侧的太宰治,眼中透着几分轻视,以及一丝被上司硬塞了一个麻烦的厌烦。
“喂,太宰,过去看下,那个孩子脸色不对,这是你的任务不是吗?”
耳边的声音不算客气,但太宰治完全没有在意,他此时仅仅在意前方的少年。
一步一步,他慢慢靠近少年,而短发女警则在看了眼他后,将目光放到了领头的Mafia成员身上。
空气渐渐凝滞起来。
在这份凝滞中,他走到少年身前,看着少年紧闭的双眼说道:“你好,我姓太宰,全名太宰治。”
少年靠在短发女警身上,颤动了一下,没有说话。
因为这份颤动,他再度得到了一眼,而且是带着警告的一眼。
没有丝毫犹豫,他当即跟着颤动了一下,一副十分害怕十分恐惧的模样。
见状,短发女警张着嘴,想说什么却什么也没说,凝滞的气氛随之变得诡异起来。
一片寂静中,领头的Mafia成员,横井洋二皱起眉头,主动为自己这边说话:“警官,不要吓唬小孩啊,他只是过去看下而已,他的医术……应该不错。”
奇怪的停顿将诡异的气氛变得更加诡异,直到——
太宰治自怀中拿出了听诊器。
一众Mafia成员:什么叫专业?这就叫专业。
短发女警:……
“警官小姐,麻烦让一让。”在戴好听诊器后,太宰治向短发女警晃了晃手中的听诊头,神情姿态全无刚刚那副十分害怕十分恐惧的模样。
短发女警:……
沉默片刻,她微微推开了少年,不过双手依然放在少年身上。
而后,在将听诊头放到对方胸口前,太宰治十分坦然地摸向了对方隐于发丝之下的额头。
一触即离,出于本能,出于对危险的本能,他下意识收回了那只不知道有没有贴上一秒的手掌。
如此,如此纯粹的杀意,仅仅针对他的杀意。
竹之内……
默念着,他垂下眼帘,将那只手掌贴上了自己胸口,里面那颗心脏正在怦怦狂跳。
“太宰!”
身后传来催促,他平复了一下心情,随后在抬眼看去的瞬间,对上了那双清澈剔透的眼睛。
*抱歉 版权原因 该资源已无法下载 仅支持完本免费试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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