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硬两秒,他一手拎着七八个装有裙子的礼盒,一手推开了这扇早已有人先行打开的大门。
或者说,撬开。
这个撬字,在嘴边回荡了一阵,随后他抬手按下了连接灯源的开关。
明亮的光线瞬间充斥了整间房间。
同时,书架旁,太宰治小声嘟囔了一句。
森鸥外没有听清,但根据他对太宰治的了解,无非就是一些“这样太亮了”、“眼睛快要瞎掉了”之类的抱怨。
稍作停顿,他正要开口说话,却发现太宰治此时拿着的书籍不是太宰治平时常看的书籍。
那似乎是……
“你不是不感兴趣吗?”他问。
那是他珍藏的书籍,一本关于主次世界、二者之间的联系的手记,因为觉得写得很有意思,之前在引导对方不要寻死时推荐阅读过。
怎么突然又感兴趣了?
这一疑惑闪过,不消片刻之间,他的思维就飞到了他提前回来的原因上。
实际上,他还有两家经常带爱丽丝去光顾的店铺没去,之所以提前回来是因为得知了一个似是而非的消息——
有客来访。
什么客,怎么访,他不清楚,因为认为自己如今受到监视,受制于港口Mafia的新任首领,他暂时让他大半的暗线消停了。
会和这件事情有关吗?
这么想着,没等太宰治回应,他就继续往下说道:“看来你今天遇到了有趣的事情。”
“兴趣这种东西,自然时有时无,”太宰治瞟了眼森鸥外手上拎着的礼盒,并跳过了森鸥外话中的试探,“看来你今天买到了心仪的裙子。”
原话回他,这个孩子,还是那么难缠。
森鸥外不禁发出了一声轻笑,随后晃了下手上拎着的礼盒,问:“你似乎并不好奇这些裙子,你已经见过我的女儿了吗?”
这个问题,答案是见过。
在某个中午,他在爱丽丝的视角里和太宰治对视过,这一询问不过是顺势转移一下话题罢了。
他了解太宰治,深知太宰治此时有些异样,百分之百不会配合他的套话,所以也不打算在这件事情上耗费心力,他自会慢慢调查港口Mafia今天发生的事情。
太宰治很想质疑一句“那真是你的女儿吗”,但考虑到他此时有求于人,他轻轻答应了一声。
而后,在森鸥外诧异的目光下,他合上并举起了手中的手记。
“森先生,你知道这个作者吗?”
诧异过后,森鸥外上前,弯腰看了看。
这是一本泛黄的手记,外部的封面,内部的书页,边缘都微卷着,明显已经有些年头了。
他认识这本手记,也记得其中的内容,但他对这本手记的作者却没有太多印象。
而在看了看后,他立刻反应过来,他为什么会没有太多印象了。
【Kawa……irano】
这个签在封面右下位置的名字,中间的字母受到岁月侵蚀,已然变得模糊不清。
“这本手记,写得确实很有意思,感觉就和亲眼见证了沧海桑田一样,关于主次世界交汇和取代的设想也极其新颖。”
他直起身体,“但如果你想寻找这个作者的其他作品,恐怕除开失望还是失望,根据那个残缺的名字,我曾经寻找过,一无所获。
以及,这本手记,来自某个杂货市集,追本溯源也行不通。”
而且是他当年当军医时的杂货市集。
太宰治沉默片刻,低声说了句“谢谢”,随后继续翻阅起来。
凝视两秒,见太宰治颇为认真,森鸥外没有打扰的意思,不过……
“太宰,看书的话,记得开灯,不然对眼睛不好,尤其在只用一个眼睛的情况下。”
一个眼睛。出于某种敏锐的直觉,发散的思维当即收敛,太宰治抬眼看向森鸥外:“那个‘尤其’是什么缘故?”
“倒也没有什么缘故,只是,一直使用某个眼睛,很大概率造成那个眼睛近视。”
说着,森鸥外走向书桌,将手上拎着的礼盒放到了书桌旁,“那个眼睛近视之后,你再想摘掉绷带就难了,如果两个眼睛度数不同,视物很有可能引起头晕。”
“森先生,你变了,你之前不会跟我说这些。”
“变了?有吗?我一直都是这样,”他微微侧目,借着眼角余光,看向不远处书架旁的少年,“我只是受制于人,提前过上老年生活,拥有更多闲情关心后辈了而已。”
太宰治稍稍垂眸,复又抬眸时,问:“你真的在说‘眼睛’吗?”
“真的在说‘眼睛’,如果你认为不是,那就不是吧,”森鸥外温和笑笑,难得心中升起兴致,带着一丝逗弄的意味继续往下说道,“不过,你可以告诉我,我在说什么吗,像你这样聪明的孩子一定比我要清楚。”
太宰治认真看了看森鸥外,而森鸥外也侧过身,大方展示。
“太宰君,可以告诉我吗?”森鸥外催促道。
太宰治收回目光,懒洋洋地说道:“森先生,你真是无聊。”
森鸥外不置可否。
哗啦、哗啦……
一时之间,这间诊室里,仅仅剩下了翻书的声响。
“对了,太宰,”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看着还在看书的太宰治,森鸥外状似不经意地问起,“我这个新换的门锁难开吗?”
太宰治微微一顿,一边翻过书页,一边回道:“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假话。”森鸥外说。
“三秒。”
“……真话呢?”
“真话就是,”“哗啦”一声,又是一张书页翻过,“我压根没有发现你新换了门锁。”
森鸥外:……
不行,那个黑心商家,一定要抓到那个黑心商家。
第49章 一脉相承
这个念头闪过, 看着似乎没有变化、还在静静看书的太宰治,想到前后两把门锁微妙的不同,森鸥外不禁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个孩子, 不就逗了下吗?
那两把门锁在颜色和样式上,确实非常相近,不过,在他看来,以太宰治的观察力, 应该没有发现不了的由。
又看了会之后,他坐到了书桌后的椅子上, 随后一阵爆裂的响声和随之而来的白光引走了他的目光。
透过诊室窗户,横垮那条走廊, 又透过外墙窗户,他看到了在云层中翻滚的巨龙, 以及顷刻之间笼天盖地的雨幕。
“雨势确实不小啊, 也不知道一只……”
“一只”后面,太宰治没有听清,那就像刻意掐断的声音。
他打量了一下正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森鸥外,又猜测了一下“一只”后面能跟哪些名词,接着在将手中的手记放回书架后,向森鸥外提出了告辞。
“森先生,谢谢你的帮忙,我有空会再来的。”
森鸥外刚想说“也不算帮忙,这些书籍你可以随意取阅”, 便因为听到后面半句卡壳了。
半晌, 他叹了口气:“我有把备用钥匙,我这就拿来给你。”
说着, 他打开左手边的抽屉,正要伸手拨弄里面堆叠着的杂物,却听到前方传来了一句“我已经有把钥匙了”。
“……”
已经?有把?你那是一把钥匙吗?
在心中猛猛吐槽几句后,他缓了缓,暗示道:“太宰,我的门锁,命运多舛啊。”
“那就好好呵护。”太宰治并未接茬。
森鸥外点点头,随后问道:“要是做不到呢?”
“那就学学森先生你自己养鱼的方式,”太宰治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其中似乎带着别样的意味,“三天一换水七天一换鱼,完全不用考虑呵护与否。”
森鸥外不由噎了下。
很久之前,和推荐阅读一样,为了引导太宰治放弃寻死,他在太宰治时常光顾的病房里,那个靠窗的柜架上放了缸金鱼,以便让金鱼的鲜活感染某个天天寻死的少年。
但是,或许是水土不服,那缸金鱼被他整缸换过两三回,两三回之后,没再换过,因为——
他放弃了。
而在那两三回期间,和如今这把门锁不同,他当时特意挑选了几乎一模一样的金鱼,加上太宰治虽说时常光顾但也并非时刻都在,所以他一直以为太宰治没有发现这件非常容易忽略的事情。
停顿两秒,他勾起嘴角,将双手搁到了书桌上。
“看来你对我很是关注啊,太宰。”
他脸上笑意盈盈,嘴角的笑意蔓延到了声音里,眼中却染上了一抹深沉的暗色,衬得那张笑脸有些渗人的意味。
“不过,之前是之前,我现在只是一个普通医生,你还是把你的关注放到那个孩子身上吧。
话说,现在如何?猜出那个孩子的目的了吗?你或许也可以直接询问一下,没准那个孩子愿意告诉你呢,毕竟你可是他在继任仪式上选中的同伴啊。
还是说,你不敢询问,害怕确认什么?害怕脱离你的预计,或者说脱离你的掌控?
嗯……实际上,我也能勉强解,那些没有长大的孩子,通常都会像你这样抱着这种想法。”
这些话半是对太宰治连连“挑衅”的教训,半是出于两三分真心的引导,在眼下暂时放弃首领之位,没有任何冲突的前提下,他对太宰治倒真生出了一丝师生之间的情谊。
一丝,仅仅一丝,不是很多,如果需要,在心上,对于杀死太宰治,他依然没有太大负担,最多只会可惜一下少年的逝去。
“……”
心中那丝因为反逗回去升起的愉悦“砰”的一声,如气球炸开崩裂的碎片般散落一地,刚刚嘴角还挂着笑意的太宰治,瞬间像是变了个人似的,面无表情地说道:“再见,森先生,我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没做。”
说完,没等森鸥外回应,他就起身离开了。
看着再次合上的大门,眼中暗色瞬间退去,森鸥外摇摇头,心道:也不知道哪里学来的变脸。
不过……
“重要的事情。”他轻声念道。
不说太宰是否真有要事,他自己倒是确有要事,今天,在疯狂购物期间,他如约见了下他的老师夏目漱石。
他的老师说,如果尚有余力,希望他可以更加主动地接触港口Mafia的事务。
——越多越好。
而之所以这样希望,则是因为他的老师还在观望,他的老师暂时无法确定那个孩子的野心能否决定横滨的命运。
所以,希望他接触港口Mafia的事务,进而在港口Mafia中保有一定的话语权,以便在万不得已时花费较小的力气取而代之。
“主动……说实话,有点点难度啊,那个孩子原本的想法,只是让以我医生的身份,隐藏于港口Mafia明面之下,而那个孩子又很难受到操控改变想法,您这真是给我留下了一个艰巨的任务。”
自言自语着,他再度看向窗外,看着窗外的大雨,在白光的映照下,他眼前渐渐浮现了他那位老师前往下一个见面地点的背影。
他有些好奇,身为传说中的、隐藏于横滨暗面之中的存在,他那位老师的异能力真的只是那么简单吗?
凝视片刻,他微微动了动手指,随后伴着“啪嗒”一声,那扇距离书架不远的小门开了。
他随即循声看去,在渐宽的门缝间,看到那张细腻如瓷器、嵌着一双明亮蓝眸的脸庞后,他脸上那副正经表情猛地退去,转而浮现一丝丝荡漾的色彩,身周更是仿佛飘起了小花。
“爱丽丝酱~爱丽丝酱~”他飞快起身,又飞快上前,同时没有忘记拿上书桌旁的礼盒,“快来试试我们今天一起买的裙子吧。”
“不要,我不想。”
爱丽丝撇撇嘴,直接推开并越过森鸥外,头也不回地走向了太宰治刚刚塞回手记的地方。
“过分,爱丽丝酱好过分,”森鸥外一副深受打击的模样,“竟然这么干脆地拒绝了,但爱丽酱实在太太太可爱了,根本升不起苛责的心思。”
说着,他掏出手绢,拿着手绢擦起了脸上并不存在的眼泪,“真的,真的不要吗?好想看到爱丽丝酱穿上那些可爱的裙子啊。”
“真的不要!绝对不要!”
一字一顿地说完,眼看森鸥外泫然欲泣,爱丽丝微微昂起下巴,露出了一个骄横中透着几分恶劣的笑容。
“不过要是林太郎求我……”
“爱丽丝酱,”话音未落,没有丝毫犹豫,本名森林太郎的森鸥外当即乞求道,“一件也行,穿一穿吧,那些可爱的裙子正在哭泣呢。”
“好吧,那就一件,林太郎总是这样。”
爱丽丝面露嫌弃,接着在将手中的手记塞到森鸥外那件白大褂口袋里后,越过顷刻之间由眼泪汪汪转为喜气洋洋的森鸥外走向了那扇小门。
与此同时,雨越下越大,重重砸在地上,溅起的水幕恍若展翼的蝴蝶。
某家商铺门前,一块红色雨棚下,一只三花猫抖了抖身上的雨水,随后继续沿着这条装有雨棚的“道路”前进。
身体轻盈地跃起,时不时跳上跳下,踩过无数杂物,不断前进。
“诶?猫猫?这种天气还在外面……刚刚流浪过来的吗?之前好像没有见过诶。”
一个十三四岁、穿着黄色雨衣的女孩,发现了那只正在前进的三花猫。
她停住脚步,观察了几秒,接着在得出那确实是一只流浪猫,而且根据那两只完好的耳朵来看,可能是一只没有绝育的流浪猫后,连忙提起雨披下摆朝着对方跑去。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她在心中暗道,正好顺路送去。
当然,为了避免吓到对方,她的步幅相对比较克制,并在小跑着跑向对方的同时,反手揪出了背包里那袋特制小鱼干。
在横滨,或许是无数死亡,造就了无数孤独,宠物行业意外地兴盛,而她正是附近一家宠物医院老板的女儿。
那袋特制小鱼干,本来是整整一桶,由她和她的家人共同制作,用来获取没有绝育的流浪猫的信任——
而后,抓去绝育,再看看能否寻找领养。
嗅到一股难以抗拒的香气,三花猫停住脚步,站在一个木箱上,转头看向女孩。
见状,女孩放缓脚步,慢慢接近三花猫。
一步,一步,她走到三花猫面前,伸出了她已然在掌心放好小鱼干的右手。
“吃吧吃吧。”她就像《白雪公主》里,那个由皇后变成的老婆婆,哄骗白雪公主吃下毒苹果那样说道。
然后,趁机,抓走。她在心中补充了一句。
三花猫轻轻嗅了嗅,又长长“喵”了一声,随后头也不回地蹿向了远处,速度比刚刚的速度要快得多得多,不过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踪迹。
诶?诶??诶???女孩直起身体,顶着满脸问号,有些茫然地看向远处,这还是头回有猫能拒绝。
难道说,看出她的目的了?她不大确定地想道。
一阵急速奔跑跳跃过后, 三花猫来到了某栋红色、复古建筑附近。
经过大雨冲刷的绿色最是鲜活,街道两边的树木枝叶,点点滴滴地坠着水珠, 击破了临近傍晚又雨雾迷蒙,二者相辅相成之间,造成的晦暗感。
这里是属于光明的地盘。
此时,雨势已然变小,三花猫没再刻意躲雨, “哒哒哒”地朝着前方那栋建筑走去,他的目的地是那栋建筑一楼的咖啡厅, 他最近正在受到其中某个店员的喂养。
——那个店员亲手制做的小鱼干味道很好。
小鱼干。想到小鱼干,他脑中不禁浮现了那道黄色的身影, 相比疑似心怀鬼胎(?)的喂养者,他还是更为习惯已然相熟的喂养者。
哒哒哒、哒哒哒……
他继续前行, 并在距离那扇玻璃大门五六米的地方, 仰头看了眼四楼窗口那个戴着贝雷帽、乍看一副不谙世事模样的眯眯眼青年。
正趴在窗口吃着粗点心的青年第一时间发现了那眼,并抬起粘着些许的碎屑的右手,向对方挥挥手打了个招呼。
“乱步,你在跟谁打招呼?”
身后传来了一道低沉的声音。
他循声转身,半倚着窗口,微笑着说道:“一位有趣的长者。”
“一位有趣的长者?”刚刚问话的男人上前,在青年身侧向窗外看了看,仅仅看到了一条空无一人的街道。
此时,雨势虽说已然变小, 但在尚未完全停止的情况下, 距离人们出来活动显然还有一段时间。
“论上,已经进去了, ”青年没有跟着转向窗外,而是面向身侧穿着和服、沉稳又有威严的男人说道,“不说这个了,说说我们武装侦探社,说说我们招。新。的事情吧。”
武装侦探社,三刻构想中,夏目漱石选定的三个势力之一,而青年则是武装侦探社两位创立者之一——
目前,侦探社内部,唯一的侦探,江户川乱步。
*抱歉 版权原因 该资源已无法下载 仅支持完本免费试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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