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眼中,太宰治一直都是比较聪明,或者说至少比较聪明的存在。
见状,太宰治嘴唇轻轻地、无声地翕动了一下。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说明一切,但也只是有那么一瞬间,他最终还是咽下了那些话语,除故意透露错误的情报逗弄乃至愚弄他人外,他没有在一切不甚明朗前和他人分享情报的习惯。
或者,更加准确的说法是,他不太清楚如何和同伴相处。
思绪翻涌之间,迎着那抹湛蓝,太宰治满脸坦然地说道:“我仅仅知道未来的我会死。”
他知道自己刚刚暴露了,竹之内雅必定已然知道他说谎,但是,莫名地,他觉得,竹之内雅不会拆穿,不会做出强迫他说明的事情。
而竹之内雅当然——
不知道。
沉默两秒,看了眼那个上涨并稳定的数字之后,竹之内雅强行压下了心中那种已然是第三次出现的感觉:“太宰,最近这段时间,我希望你不要自己尝试了,不说你自己尝试几乎必定导向其他未来,你论上应该已经从Reborn那里听说了,不断跨越时间无论对身体抑或对精神都会造成很重的负担。”
“嗯,不过,实际上,我之前不是非要自己尝试,只是迫于无奈之下的选择,”太宰治微微勾起嘴角,露出了一个浅浅的、发自内心的笑容,半真半假地说着,“我的死因,可能是公认的秘密,仅仅五分钟的时间,他人能够得到相关信息,又如实告诉我的几率太小,我们没有多少兼具足够聪明和值得信任的人员前去尝试。”
说完,他心道:应该是公认的秘密吧,假中原中也似乎无法确定,不然直说更有可能获取他的信任。
“几率再小也不代表没有,”竹之内雅说,“而且我们也能通过十年后的人员得到相关信息。”
太宰治点点头:“话虽如此,‘迫于无奈’,却不止一个无奈,森先生给我看了本手记,上面有说一个百年内,也就是一个时代内,太多人或者太过频繁地跨越时间,容易招致足以导致世界毁灭的灾祸,所以存在某些时刻监督跨越时间的监督者,其中‘太多人’远比‘太过频繁’更加受到忌讳。
所谓的灾祸太过遥远太过虚无暂且不提,我担心招来那些不知道是敌是友的监督者,毕竟Reborn他们那里很大概率已经累计了部分通过十年后火箭炮前去未来的人员,说不定,加上我们两个,正好卡着‘太多人’的阈值。”
竹之内雅:……
这都是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刚刚那种已然是第三次出现的感觉瞬间如同泡泡那般炸开、消散,由“无言”取而代之。
竹之内雅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片刻之后,他尽量委婉地说道:“师生之间也不是只有老师才能质疑。”
森医生,在本职上,都不太靠谱,甚至判断不了几时醒来,判断醒来和真正醒来的时间之间,就算尽量少算也相差了将近三个小时,何况那还只是一本森医生给出的手记。
何况,那还只是一本,很大概率和本职医术无关的手记。
竹之内雅在心中如此想道。
而太宰治则完全没有想到自己的行为造成的影响,听到竹之内雅说的话之后,他的第一反应就是,竹之内雅对森鸥外,确实不太信任。
于是,太宰治说:“不用担心,森先生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故意欺骗我。”
欺骗?故意欺骗?竹之内雅正想解释,却突然反应过来太宰治为什么会误会了——
因为太宰治并不清楚森鸥外有多么不靠谱,并且,有着学生对老师的孺慕之情。
意识到这点,意识到作为朋友,不该“挑拨离间”,再加上这个误会无关紧要,竹之内雅最终还是跳过了解释的环节。
“太宰,不要着急,Reborn他们,虽说不会在此久留,但按照Reborn的说法,他们过段时间还会过来,仅仅只是需要过段时间而已。”
说到这里,竹之内雅目光微微移动了一下。
太宰此时的笑容,甚至此时的状态,都和平时格外不同,有点像……有点像他过去邻居家老婆婆养的黑猫,那只黑猫,有些任性,不过顺毛摸摸的话,就会变得较为乖巧,而太宰此时正有点像那种较为乖巧的状态。
思绪偏移一瞬,他继续往下说道:“正好,距离十年后火箭炮‘刷新’、能够重新把我们送到这个世界的未来也要一段时间,到时我和你再借助十年后火箭炮一同前去这个世界的未来看看。
顺便,让兰堂、中原他们在旁等待询问未来的我,我想如果你的死因可能是公认的秘密,未来的我或许是唯一一个知道的存在。”
那里,可能存在危险,不过更加可能的是,危险已经被未来的他清除了,而且到时他论上应该已经学会如何操控他的异能力了。
这么想着,竹之内雅并未提出现在让他人前去看看,也并未提出到时让他人和他们一同前去看看。
因为,他忽然想起,根据过去的经验来看,这个世界不可能不针对他,所以太宰治刚刚所说的监督者真有可能存在,甚至他和太宰治真有可能属于那种说不定的情况。
再加上相比未来,他更寄希望于眼下,通过眼下的努力避免那个糟糕的结局,所以他没有那么急切地想要前去看看。
胸腔猛地起伏了一下,默念着“一同”二字,太宰治紧了紧拳头,说:“好。”
关于那本手记,他倒是没有说谎,但就算没有那本手记,以及那些所谓的监督者,他也会想方设法避免他人前去看看。
因为,他有些怀疑,那个世界存在更多假中原中也,或者更多类似假中原中也的“生物”,他不能保证他人能够像他那样保持足够的智。
他不是针对具体某人,而是确实认为那样只会带来坏处,甚至很有可能祸害到他自己身上,连他也会受到那些杂七杂八的信息影响。
接下来,在太宰治起身后,二人莫名转移话题,就着叛徒的任务交谈起来,直到“叩叩”两声打断了二人的交谈。
竹之内雅没有转身,而是在看了眼一旁的座钟后,像是知道是谁似的说了句“请进”。
紧接着,一道修长的、正在哆嗦的、穿得异常臃肿的身影推开了房门。
“首领,七点了。”
竹之内雅这时才转身:“你让他们把餐点放在茶几上就好。”
兰堂刚想说话,就猛地一个激灵,像是受冷的幼虫似的缩了下身体,本来绷得不能再紧的大衣上硬生生多出了几道深深的褶皱。
见状,竹之内雅有些诧异,正要开口询问兰堂发生了什么,却听到身后传来了一道满是好奇的声音。
“兰堂先生,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会这样吗?”太宰治发自内心地问道。
他原本以为兰堂只是怕冷。
但是,不久之前,在兰堂的怀抱中,他确实感到了寒冷,甚至受激醒来了一下,他也是因此知道是谁抱着他。
兰堂那双深色的眼睛里,当即泛起了些许涟漪,不过仅仅维持了一秒,而后,他看了眼竹之内雅,见竹之内雅同样好奇,看着两张同样好奇的脸庞,他有些迟疑地说道:“我......我也不知道。”
眼前的青年说着, 又猛地颤抖了两下。
竹之内雅微微皱眉,随后忽略心中那丝微妙的感觉,遵循《如何当个合格的首领》的要求, 向眼前的青年表达首领对部下的关心。
“兰堂,你的……最近新招了很多医生,你要不要到那些医生那里去看看?”
犹豫两秒,他最终还是咽下了“心疾病”那几个字眼,有些心疾病患者不仅抗拒直面自己患有心疾病的事实, 甚至,在被他人戳破这一事实后, 还有可能受到刺激加重病情。
因为没有像太宰治那样和兰堂贴身接触过,竹之内雅目前依然认为兰堂只是体寒, 并且将兰堂过分怕冷的原因,归结于心疾病导致的错觉——
体寒怕冷正常, 但怕冷怕到这样的程度, 必定是心疾病导致的错觉。
兰堂当即表示感谢:“多谢您的关心,不过……”他将双手合在一起,手掌贴手掌,来回摩擦着,“属下之前看过,医生说没有问题。”
“七、八年前吗?”太宰治在旁倏地举起右手,眼神清亮,满含好奇,一副认真提问的样子。
兰堂微微睁大了眼睛。
凝视两秒, 他有些迟疑地开口:“你怎么连这么久远的事情都……”
“兰堂先生, 还请不要误会,我没有故意调查你, ”太宰治一边放下右手,一边微笑着接过话茬,并在注视着兰堂的同时,上前站到了竹之内雅右侧,“只是非常凑巧地,最近正好在调查叛徒的事情,对所有Mafia成员都有了点了解。”
最近。兰堂垂眸默念了一下。这个孩子所谓的最近也不过两天而已。
“所以,真是七、八年前?”竹之内雅问。
兰堂循声抬眸,迎上那抹湛蓝,随后温和笑笑:“那时正好受伤被送去医院,醒来之后发现很冷,就顺便检查了一下。”
“受伤是……?”
“属下之前跟您说过的爆炸。”
竹之内雅思考片刻,看着那双原本温柔压过阴郁,此时却阴郁压过温柔的眼睛,说:“最近可以喊横井过来暂代,你休息一段时间,顺便,再去检查一下吧。”
“多谢您的好意,只是……”兰堂微微抿了抿嘴唇,“属下猜测,属下的问题,根本无法治疗。”
实际上,兰堂说谎了,这不是猜测,这就是结论,以及,他也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
因为“彩画集”的特殊性,在他主动具现那些本来不该出现的存在的同时,“彩画集”也会在被动上给他自身带来内心的具现。
比如,常伴的寒冷。
而他此时之所以比之前更冷,正是因为受到了他的内心影响。
不久之前,就和他第一次恢复某些记忆的时候一样,他恍惚之间想起了魏尔伦冲他开枪的画面。
但是,不幸的是,他没有想起魏尔伦为什么要冲他开枪。
听到兰堂的说辞,竹之内雅心下了然,认为兰堂果然抗拒直面自己患有心疾病的事实。
抱着这样的想法,竹之内雅委婉说道:“只是像体检那样,做点正常的检查而已,港口Mafia每年也会组织成员体检,你就当补上之前几年‘逃掉’的体检好了。”
“横井的‘学业’呢?”兰堂试图挣扎,出于某种原因,他对“医生”这种存在很是抗拒,“他只有十天的学习时间。”
竹之内雅想了想,说:“工作原因,无可避免,实在不行,我也会给他放宽。”
话已至此,又是首领的劝诫,兰堂最终还是接受了。
一会记得跟那些医生说下,给兰堂增加一个检查心的项目。在兰堂接受并告退后,看着兰堂离开的背影,竹之内雅在心中默默提醒了自己一句。
同一时间,太宰治微微侧目,观察了一下竹之内雅的神色。
他有些好奇兰堂和竹之内雅之间的关系。
前段时间,在横井洋二汇报工作时,他就注意到了兰堂和竹之内雅之间氛围的变化。
刚刚,他同样没有忽略那句,“属下之前跟您说过的爆炸”,而兰堂和竹之内雅论上不会畅谈过去,更加不会畅谈距离眼下如此如此遥远的过去。
心思流转之间,太宰治转身面向竹之内雅,同时心中冒出了和前段时间一样、不过较前段时间更为确定的想法。
那就是,兰堂和竹之内雅,二人本来就认识,或者说互相知道对方,如今只是卸下了伪装,兰堂很有可能就是森鸥外口中那些藏于暗处的异能力者。
注意到身侧的动静,竹之内雅随之歪头侧目,轻声发出了一个表示疑问的音节。
“没事,我只是想要问问,”太宰治面不改色心不跳,十分坦然地说起了之前的话题,因为他此时已经彻底平静了下来,他并不担心竹之内雅能够看出什么,也并不准备询问对方和兰堂的关系,一来他本身对这件事情的好奇程度有限,二来他害怕对方真的愿意将这种过分私人的事情告诉他, “关于那几个比较特殊的叛徒如何处。”
那几个比较特殊的叛徒,指的是在继任仪式前后暗中搞事,并且和其他组织有所勾结的家伙,特殊之处在于他们其实并未打算背叛港口Mafia,他们只是想要借着勾结将竹之内雅赶下首领的位子。
竹之内雅沉思片刻,转身面向太宰治,问:“他们确实透露了关于港口Mafia的情报对吗?”
太宰治点头。
“并且至今仍在透露对吗?”竹之内雅又问。
太宰治再次点头。
见状,没有丝毫犹豫,竹之内雅淡淡说了句“厚葬”。
他心中没有太多复杂的想法。
第一次透露可以当作失误,第二次透露可以当作愚蠢,第三次透露只能当作背叛。
而背叛,意味着敌人,意味着需要处干净以绝后患。
至于为什么要厚葬……
自然是因为他认为他们值得厚葬。
在他看来,他们不算完全的敌人,至少曾经为港口Mafia做过一定的贡献,如今犯下的过错再大也不能掩盖曾经立下的功劳。
听到这个符合自身预期的回应,太宰治再度露出了那个浅浅的、发自内心的笑容。
他此时颇为愉悦。
和面对他人不同,在面对竹之内雅时,或许是因为猜中对方的想法的难度具有挑战性,他每次猜中对方的想法都会感到一丝诡异的满足。
这也是他目前三大爱好之一。
于是,抱着愉悦的心情,太宰治说出了他认为绝对不会被拒绝的请求——
“不知道首领大人能否给我一张‘银之手谕’。”
说完,没等竹之内雅回应,他就继续往下说道:“那几个叛徒,地位不算太低,如果没有‘银之手谕’,以我如今的职位来说,想要厚葬恐怕不是那么容易。”
竹之内雅刚想点头,不知道怎么回事,他脑中忽然浮现了那张老旧的“银之手谕”。
那个青年当年又是在什么情况下取得“银之手谕”的呢?
莫名地,竹之内雅脑中,蹦出了这一疑问,他也因此没有立刻作出回应。
“竹之内君?”太宰眨眨眼,面露疑惑之色。
竹之内雅随即回神:“抱歉,我走神了,我刚刚在思考有没有其他能够代替‘银之手谕’的东西。”
不知道什么原因,或许是直觉,或许是错觉,总之,他想尽量避开和平行世界相同的情节。
太宰治:僵住.jpg
在某种程度上,他又猜错了。
这么想着,太宰治不禁有些幽怨地说道:“首领大人行事总是总是出人意料呢。”
竹之内雅早已习惯太宰治多变的称呼,因为太宰治此时生动的表情,幻视了一下那只黑猫之后,他说:
“来吧,太宰,我给你写张‘银之手谕’。”
而后,跟在竹之内雅身后,在自休息空间踏入办公空间、迎来更为明亮的光线的刹那,太宰治那双鸢色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奇异的色彩——
会不会和最后那个世界的“太宰治”有关?
毕竟,根据他回来时的场景来看,最后那个世界的“太宰治”来到了顶层。
这个问题,并不私人,并不过分私人。
所以,在竹之内雅书写时,太宰治直接问起了最后那个世界的“太宰治”,随后得知了一串让他的笑容逐渐僵硬的事情。
“竹之内君,我感觉那不是我。”
“那就是你。”
“竹之内君,我真的感觉那不是我。”
“那真的就是你。”
说着,在签上自己的名字后,竹之内雅将“银之手谕”递向了太宰治,“或者说,十年后的你,平行世界的你。”
太宰治接过“银之手谕”,并在看着“银之手谕”的同时,微不可察地鼓了下脸颊,他何尝不知道这件事情。
只是,他虽说偶尔离谱,但也没有那么离谱过,前面的操作他或许做得出来,最后那个扛人跑路的操作他应该做不出来。
他得遭受了什么,才能变成那样啊。
吐槽着,他收敛思绪,将思绪放到了那个家伙拥有一张“银之手谕”上。
竹之内君难道在那张“银之手谕”上看出了什么?
看着眼前的纸张和文字,太宰治脑中不禁冒出了这一猜测。
第61章 非常强硬的竹之内君
想到这种可能, 太宰治抬眼看向竹之内雅,想要开口询问却在开口前停住了。
他似乎太过信任对方了。
刚刚,在开口前, 他心中竟然完全没有浮现对方可能欺骗自己的想法。
这就是……同伴的感觉吗?
*抱歉 版权原因 该资源已无法下载 仅支持完本免费试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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