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eta他快死了(梧桐吐绿时)

明洛看着墙上的画，怅然若失。
随后小鱼似乎想起了什么，突然翻了个身，霍秋绥蹙眉低头，他掌心一直贴合着的湿凉面积骤减，但三五秒后，湿凉软触感再次严丝合缝地贴合了回来。
霍秋绥默然，就听小鱼粗粗喘着气：［好累哦 一个仰卧起坐都做不……］
他方才抱着自己的小鱼尾巴做了个仰卧起坐，又累趴下来，明洛软趴趴地贴着霍秋绥的虎口：［好菜……今日份的锻炼计划就此破产……难怪我不能成为霍老板……］
破产小鱼顺便把自己摊成一汪鱼饼。
霍秋绥不由失声一笑。
［霍先生在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吗？让我来看看前面有什么，能让霍先生这般严肃稳重的老板都不由发之一笑的，肯定是什么离奇之物，快让我看看有什么好东西。］
霍秋绥的笑声让明洛耳朵痒痒的，摊成一片的小鱼饼立刻飘了起来，三秒后，小鱼摊了回来： ［啊……是莫庭之啊。］
霍秋绥立刻不笑了。
男人眸色一暗，看向不远处军-装男人时，瞳仁却很快亮起鹰隼般的暗芒。

莫庭之的存在, 明洛并不在意。
当下教学楼主干大道上所有的积雪都被有关人员清除，而现在两边的树丛和矮趴趴的一米来高的灌木丛上面还留着残雪，不过也被往来的学生随意揉捏着, 留下一个又一个小坑。
明洛正在认真数着灌木丛下的雪球数量。
在他还是人的时候, 也曾想过去揉捏雪球，不过在福利院的冬天太冷了，他每次只羡慕地看着别人穿着暖和的衣服，不怕冷一样地在外面打雪仗，堆雪人。后面他被领养去了贺家，即便可以穿着暖和的衣服, 吃着温热的食物, 他也没有心思出来玩打雪仗了——因为贺春羽坐在轮椅上, 是个不能随意外出玩耍的小孩，他要陪着贺春羽，所以他也只能安静地待在房屋之中，看着雪花落下……
当下, 明洛羡慕地看着残留的雪仗战场, 旁边还有许多没有用上雪球，一个两个三四个，如同小兵团一样的站立在路牙上边。
这些雪球都好圆啊。
明洛看得稀奇, 他甚至伸出自己的双手, 做出揉-搓的动作：［用手搓能搓出来这么圆的雪球球吗？］
霍秋绥：？
所以不是对莫庭之感兴趣吗。
如果明洛知道霍秋绥的疑惑，一定会大声地回答他，不是！小雪球超有趣的。
小鱼抱着霍秋绥的大拇指，斜坐在男人的手掌上。
而霍秋绥的视线已经看向了远处的莫庭之。
莫庭之并没有发现他，他穿着第一军区军部的专业服饰，挺拔轩扬, 可他的表情却意外严肃，男人紧紧皱着眉头，那双长腿每一步都跨得极大，脚步生风；不过他似乎在躲避着什么，直到莫庭之看向他这个方向。
霍秋绥依旧面无表情。
而莫庭之眉头轻挑，认出了霍秋绥，却并没有同他打招呼，只是朝他这边走来。
明洛还在晃荡着他的小鱼尾巴，懒懒散散的小鱼把自己的上半身支撑在霍秋绥的大拇指上，连脸颊都软趴趴地贴在霍秋绥的指甲边：［莫庭之怎么会过来呀？莫庭之认识霍先生吗？］
莫庭之的确认识霍秋绥，是在去岁月末的宴席上，那一日是贺春羽的成人礼，也是自那一日起，他才发现一切都同他所料想的截然不同。
如今的贺家早就乱作一团了，
而他的后面，还有一个青年紧紧追随在后面。
是贺春羽。
看见是贺春羽，明洛蓦然坐直了身子，但他原本环抱霍秋绥拇指的手臂却更加用力：［是贺春羽！］
明洛已经许久没有见过贺春羽了，如今贺春羽同他死亡前的状态截然不同，年轻的贺春羽没有坐在轮椅上，原本苍白虚弱的模样也截然大变，现在的贺春羽已经能站起来了，不需要依托拐杖，他甚至能追上莫庭之的步伐。
明洛看得目瞪口呆，但很快明洛想起来为什么了，他嘴角微微下撇，不高兴的道：［都是骗我的。］
霍秋绥：“？”
［贺春羽所谓的血液病……需要我每个月都给他输血治疗……这些都是假的……］
明洛倏然委屈起来：［我丢了他们也找不到我，他们骗我……］
在没有见到贺春羽之前，这些尘封已久的情绪早就被掩埋在心脏核心深处，明洛以为自己都已经忘了，那些记忆如同人所谓的上一世的回忆，随着他变成鬼怪灵魂而烟消云散。可是现在见到贺春羽，明洛才发现这些复杂且难过的情绪并没有消散。
［可是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明明打针很痛的……］明洛的心脏一抽一抽的，整条小鱼也变得冰冷起来。
无人发现，这条小鱼的神魂开始涣散。
霍秋绥狭眸微眯，他低下头只觉掌心拇指环绕的那么湿凉变得冰透。
［我不想打针，他们总是用针扎我……］小鱼狠狠的吸了一口鼻子，呜吟哭声慢慢传来，哪怕他再怎么压制也压制不住，即便以为没有人能听到他的声音，此刻明洛也是极度压抑的，［他们都好坏，如果……如果我没有见过他们就好了，如果我并不在这个世界存在，那该有多好……］
可霍秋绥听到了。
霍秋绥立刻紧张起来，他屏吸一口气，用只有明洛听到的声音认真问询：“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现在的明洛并不能给予他回应，蓝尾小鱼变成了冰块鱼，紧紧地贴在霍秋绥的手指上，哪怕男人掌心炽热，也不能融化丝毫：［为什么要分化呢？没有分化我们都是一样的，我们都是beta……不，我们都是没有腺体的人……所以人为什么要需要腺体……］
明洛带着哭腔的自言自语让霍秋绥噤声。
他以此前也有同样的疑惑。
科技会发展，星际文明会进步，可是这个世界为什么会存在第二性别这种离谱的设定。他不再多说，只驱动轮椅，远离不远处的莫庭之和贺春羽二人。
此刻他只想让这条小鱼静一静，他并不能看到明洛，也不知道明洛当下的具体情况如何，他只能根据明洛越来越剧烈的哭腔来判断明洛现在的情绪已经极为波动。
人生病了可以找医生。
那小鬼怪生病了，他该怎么做？
一想到他有第二次失去明洛的可能性，霍秋绥的心紧紧地揪了起来。
而不远处突然爆发的争吵打断了小鱼的哭声。
“所以你到底要找谁？！为什么你们一个两个的全都为那个beta努力！”
贺春羽和莫庭之吵了起来，贺春羽尖利的声音在安静的校园里响亮，某只正沉浸在难过与悲伤中的小鱼蓦然忘记了他在哭什么，小鱼吸了吸鼻子，转瞬间就眼巴巴地看着那里：［他们在吵架哦。］
正想如何哄鱼的霍秋绥：……
感受到小鱼的体温开始回归，由冰冻变得沁凉，霍秋绥的心终于慢慢松弛了下来。见明洛似乎对二人的争吵感兴趣，他索性停下了轮椅，找了个隐秘的角落静候。
他的动作让明洛不解，小鱼抹去因为泪水而糊在脸蛋上的长发：［霍先生不是不喜欢莫庭之吗？为什么还要留下来看莫庭之？不过我好想看他们吵什么哦，贺春羽不是最喜欢莫庭之的吗？又怎么会和莫庭之吵架……］
到底是谁对别人吵架感兴趣，甚至为了看热闹都忘记哭了。不过霍秋绥装作不知，只给了小鱼面子，他颔首淡道：“八卦是人之本性。”
明洛扯着黏黏糊糊的头发：［啊？］
霍秋绥轻飘飘地觑了一眼远处二人，嘴角泛起冷笑：“我就是想看看他们在吵什么。”

明洛以为自己听错了, 小鱼伸手揉了揉耳朵，刚刚这句话是霍先生说的吗？
［我以为霍先生只对上班和当星际无名好人这两件事感兴趣］
但很快明洛就没有继续思考了，因为贺春羽和莫庭之吵得太凶了, 就好像贺春羽对面的高大alpha不是他心心念念想要嫁给他的莫庭之, 而是曾经的他一样。
贺春羽堵在了莫庭之的前面：“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们一个两个的都追着明洛到处跑，他失踪了，可能各种意外，也可能只是他想让你们担心一下……他不过弄出来了个恶作剧，你们为什么要这么紧张他？我们就回到原本的生活去不可以吗！？”
莫庭之沉默地看着比他矮上一个头的贺春羽，这些日子, 他对贺家的人一直避而不见。他也仅是用这个休假的日子来到这里, 不过现在看来, 他的行踪似乎被贺春羽监视了。
突然，他道：“你早就知道当初的那些画是明洛画的，是不是？”
刹那间，贺春羽被堵住了嗓子眼, 喉咙里仿佛有无数个石头沙沙滚动着, 让他刺痛又说不出话。他抿了抿唇角，这一瞬间回暖的阳光被云层遮蔽，他居然感到了彻骨的寒冷：“我……我……”
莫庭之清了清嗓子, 可嗓音依旧干涩：“那些画是明洛画的, 但你说是你送我的，你又为什么要隐瞒真正的画作者。”
看着这样的莫庭之，贺春羽吞咽了口口水：“我……我不知道你这么在意那些画是谁画的，我交付了钱给明洛，我是从他那里买来的画……”说到这贺春羽眼一横，他昂起头来, “我从来没说过这些画是我画的，是你误会了。”
莫家的教育优良，当初哪怕莫家知晓贺家的那些脏事，知道贺春羽并不是正常分化出来的omega，也没有主动逼迫莫庭之放弃婚约，这样的家庭教导出来的莫庭之性子温和。
除却面对敌人，莫庭之才会泛起杀伐，大多数情况下莫庭之都是沉稳安然。
可现在，莫庭之上前一步，他一步一步逼近贺春羽，声声紧逼：“你不仅隐瞒了那些画是明洛画的，你还将那只小白的存在混淆，我一直以为小白从我家离开后，是你将它收养。”
“那只小白狗是你的狗？！”
贺春羽终于意识到到什么。
明洛养的狗是莫庭之的狗，可他却笑了，笑里都是无尽的讽刺：“莫庭之，你就因为一幅狗和一幅画抹去了这么多年来我对你的情谊吗？！”
莫庭之皱眉：“无论怎样，这是你撒的谎。”
“是。”贺春羽扯着嗓子，“我是撒了谎，但我难道不爱你吗？我是爱你的，我才会这么做，可你现在就因为那只狗和画，就要和我解除婚约？”
贺春羽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莫庭之，我没想到你的爱这么廉价。不是因为我的高等级信息素，而仅仅是一幅廉价的画，和一只随处可见的破烂小狗。”贺春羽已经气笑了，“好啊……真是好啊……莫庭之，我本以为你拒绝我，是因为我后颈腺体的缘故。”
他后颈几乎没有腺体了，萎靡萎缩过后的腺体细胞坏死，再也不能往外释放信息素……这些日子，不管他扎再多的针都没有用，omega没有信息素的坏死腺体和beta的腺体有何区别。但他还要努力尝试挽回莫庭之，他的腺体一定会恢复的，他当初既然能从beta变成omega，他也可以再找人……再找人进行实验。
这是现在，莫庭之的回答打乱了贺春羽的所有计划。
贺春羽晃晃荡荡的地向后倚倒，半融半凝固的污泥雪水染黑了他的衣服他也不在意，他看着这阴沉的天气，只恨不得哈哈大笑：“真是讽刺啊……莫庭之，当初以为画是我画的，所以你才答应和我定下婚约，后来知道不是，你又这么追着明洛跑……如果还不是呢？是不是这幅画是个狗画的，你都这么死心塌地！”
“贺春羽！”莫庭之高高地举起手，他的牙关紧紧咬动着，冰冷的空气中发出吭哧吭哧的声响。
看着半空之中那只手，贺春羽已经全然无所畏惧：“你打啊，怎么不打了，我一直以为我的对手是星际所有的omega，却没想到……到头来我要和一幅画争……”
贺春羽痴狂地笑了。
贺家乱套了，大哥突然被警方逮捕，父亲到现在还在为大哥奔走钻营。
他为了找莫庭之，追到了这所学院，靠着莫家的权-势，他说不定还有个光明的未来。
再者，他追在他莫庭之后面这么多年，一定是有情爱的。
可现在所谓的爱也不过如此。
莫庭之的脸色早就一片暗沉：“够了！贺春羽，我告诉你，我们的婚约已经解除了，你我之间已经再无联系，你也不要几次三番地骚扰我，至于我要找谁，我未来要娶谁，都同你无关！”
贺春羽笑到后途，听到他的话，omega的脸色蓦然变得阴沉了起来，他咬碎了牙：“你不是这么喜欢明洛么！？那我告诉你，明洛他已经死了！你们莫家再怎么知书达礼，你的父母会允许你娶一个死人，难道，你们还想阴婚吗！”
风声划过，那是手掌破风的声响。
可最终，莫庭之高高举起的巴掌狠狠地捶向了贺春羽身后的巨树，大树上的积雪哗哗落下，堆在了矮矮的灌木上，贺春羽的头上，还有莫庭之的肩膀上……
空气变得冰寒而粘稠。
一片沉寂中，莫庭之只静静地看了地上的贺春羽最后一眼：“你永远不配和他比。”
“是啊，我永远不会和他比，那你们都死掉，你们都去陪他好了！活着的人说这么多忏悔的话有什么用？你们全都去死，全部都去死！”
安静的校园只剩下贺春羽的疯狂嘶吼。
而不远处，霍秋绥和某条小鱼还在认真看戏。
这场戏落幕，霍秋绥也不曾离开，而离开的莫庭之已经发现霍秋绥的存在，alpha冷凝地视线扫过轮椅上的男人：“不曾想，霍先生居然有暗自听人墙角的习惯。”
霍秋绥只噙着冷笑，锋芒毕露，他看向对方，丝毫不让地道：“我也不知晓莫指挥官的感情居然来的如此便捷，早知如此，我就去收集几百幅某人的画作。”
一阵风忽然吹过，撩动了霍秋绥的发丝。
不等莫庭之辩驳，霍秋绥突就笑了一声，他已经心情极好地伸出手指从他的肩膀上拂过，男人收敛了他的笑，认真隔空抚弄毛绒玩偶。
“知道了，这些都是我的宝贝。”等他抬头时，男人柔情散去，峻挺面骨只剩寒气逼人，“我可舍不得给外人。”
霍秋绥愉悦地捎带着膝盖上的玩偶扬长而去，只留莫庭之满脸晦涩地停滞在原地。不知为何，这位性格乖张的霍先生说话虽不好听，但他身上的气息让他不禁停下脚步，那一瞬间，某中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迷离而幽远，像是来自大海的湿咸风浪……
可很快，他神色肃穆地折转方向，朝着远离霍秋绥而去。
他不需要和无关紧要之人浪费时间。

第52章
时间拉回到五分钟之前, 莫庭之和贺春羽正处于激烈的争吵，星际之中两大家族的体面人本不该如此，可他们偏偏落到了这个地步。
从他们争吵的第一句开始, 直到他们这场戏全然落幕, 小鱼始终处于呆愣愣的状态。他没想过二人会吵得这么凶，吵得近乎生离死别，而且他们还谈论到了他。
明洛拽拽头发，眨了眨眼。
［我不喜欢莫庭之。］
［我也不想和他阴-婚。］
听到贺春羽那句，让所有人都去死，都去陪他, 小鱼更是不高兴地蹙眉, 他有些不舒服地落回到毛茸茸的小窝里, 可平时觉得柔软蓬松的毛茸茸小窝现在却让他有些冷了，他看向霍秋绥平放在小窝旁的掌心，犹豫片刻，一点一点地挪动上去。
霍秋绥的掌心干燥而温暖, 有种很舒服的味道。
明洛终于浅浅地安心了起来。
［我不想他们都死, 大家都好好地活着不好吗。］明明活着看到每天的日出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可是为什么大家都不珍惜，明洛不理解, ［我也不需要他们的愧疚和弥补, 我现在已经是一条鬼怪小鱼了，我什么都不需要……］
这句话就是把霍秋绥也排除在外了，霍秋绥觉得莫名刺耳。
这个时候，莫庭之已经朝霍秋绥的方向走来。莫庭之觉察到霍秋绥的存在，霍秋绥却不动声色地收拢了指节，轻轻握住了这条湿冷的小鱼, 直到自己的轮椅彻底远离了那刺耳的响动声，他才意蕴不明：“莫庭之喜欢你。”
明洛被他的掌心所包围，暖和地缩了缩脑袋：［不……］但明洛想起刚刚莫庭之的神色与态度，明洛的话音一顿，软软地道，［好像是的。］
霍秋绥捏紧了拳头。
明洛却有些累了，他缩在对方的掌心里，暖和意让他又往里面缩了缩脑袋，明洛困倦地眯了眯眼：［可是我有霍先生了啊。］
霍秋绥心跳慢了一瞬，不经松弛了掌心。
感受到周围指节的松弛力道，明洛看到不远处走来的莫庭之，只以为他在羡慕莫庭之健康的双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