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继续:“忘了?哎呀我好像有你的微信。”他打开手机,挑衅地看着霍屿,手机屏幕亮起,他在上面点了几下,周围好奇探头的人捂嘴惊呼。
“我草……”
霍屿嘴角挂着淡淡笑意,表面看上去十分正常,但只有路望秋知道霍屿这是在压抑怒火。
那人把手机给别人看——只见上面是“霍屿”的朋友圈,上面发的全是“霍屿”被欺负的视频,以及各种低到尘埃里道歉的话。
“你还真做过这个啊?”
“我的妈啊。”
他们看霍屿的眼神纷纷变了——轻蔑,谴责,震惊,怜悯,变幻莫测。
霍屿没有任何激动为自己辩解的举动,他嘴角笑意不变,如同在看戏。路望秋刚要起来骂街,余光瞥见一道残影飞过去——
“啊——”
手机在空中影子般飞向那人眼角,撕心裂肺的喊声在空气中炸开——继而手机“咚”的一声掉入桌上酒杯里,带起数十个气泡。
十几号人被按下暂停键,一动不动。
路望秋倒吸一口凉气,满目震惊看着手机的主人——晏迟。
他长腿交叠,明明因坐姿而处于低位,眼神却如同在藐视一般,漂亮的眼睛一眨不眨看着因他受伤的人。
良久,转向霍屿。
两人视线交汇,空气凝固。
霍屿勾唇笑了笑,做口型:“谢谢先生。”
晏迟被这一笑晃了神,顿时虽心乱如麻,表面强行保持镇定。淡淡扫视周围一圈人:“接风宴,这样可就没意思了。”
现场寂静得落针可闻。
——这哪里是什么接风宴啊。
分明是整霍屿的派对。
人们交换视线,虽心知肚明,但纷纷闭口不提这事。被砸的那人眼角淅淅沥沥淌血,疼的浑身发抖也不敢吭声。
晏迟瞥见,嗤笑,起身抬腿踢开桌侧额外加的椅子,独自走出赛车场休息区。
身姿挺拔,步履匆匆,种种情况都表现出晏迟是被打扰好心情而恼怒离开。
或许只有霍屿注意到——晏迟的手在发抖。
看来他的情况并不像表面的那样好。
明明已经很难受了却还在帮他……
霍屿看见晏迟上了一辆跑车,在里面抽烟,猩红的烟头在车里亮着,半张脸浸在黑影里,侧面五官精致凌厉,妖冶又危险。
路望秋磕磕巴巴:“他他他他这是在帮你出头??”
霍屿望着晏迟,觉得这一切可真戏剧化。
自己倒像个蛊惑君王的妖精。
凭一张脸让君王为他冲锋陷阵。
魏楠说:“你这朋友玩的可真狠啊,进局子了,我都没拦住。”
霍屿轻捻手指:“他说什么没有?”
魏楠:“喝醉的时候说了几句,他之前干的事挺恶心的,我们玩归玩,但都是建立在你情我愿的基础上,他干的事就不是这么回事了,霍少你要听吗?”
霍屿拒绝道:“不用,多谢了。”
魏楠的几个朋友做完笔录便离开了,霍屿站在玻璃外听顾连审问刘全。
旁边几个年轻警察好奇地盯着他看。
“这是新聘请的顾问?这么年轻。”
“不知道,可能天才吧。”
“啧,哪有那么多天才,估计就是个走后门混个实习经历的。”
他们说话声音很小,但霍屿还是听的一清二楚。
他没吭声,继续听顾连说话。
“被你打的那个人,眼球破裂,一辈子也看不见东西了。”顾连说,“他甚至没做错什么,只是完成自己的工作。”
“受害人父母去世,家里有一老人,现在就在外面,你要去看看吗?”
刘全咧嘴笑:“那是他活该,出生就低人一等,上天安排的命运而已。”
“警官,你也不用说什么了,该判刑就判刑。”
顾连:“你觉得,现在坐牢也是你的命?”
刘全:“是啊。”
“我,刘全,从出生起就不知道父母死哪去了,住亲戚家,吃不上饭,饿的浑身发抖,长大后我出去要饭,认识个混混。”
刘全指着自己,“那逼天天揍我,羞辱我,我难受,我疼,我去警局,有人管我吗?啊?”
“回家,也没人管我,我只能跟着他混,最起码有饭吃。”
“十三岁,在大街上染个黄毛,东游西晃,遇到一被围住的小姑娘,我去救她,被打的半死不活三天没下来床,结果那姑娘报警说我意图勒索强|奸她,我解释,有人听吗。”
刘全把手铐晃得滋啦作响:“就他妈因为我活该,投错胎!人人都看不起我!我又做错什么呢?”
顾连情绪平淡:“所以你就把这些年攒的怨气撒在别人身上。”
刘全满眼红血丝,一字一顿:“我撒火的对象那不叫人,那叫畜生,跟我小时候一样的畜生。”
顾连喝了口水,仰在椅子上。
“约你来这么多次,第一次听你讲这么多话。”
“实话实说,做警察这么多年,你这种故事我听了不下一百遍,都是在确定自己要在监狱里度过半辈子,走投无路了才会对我们敞开心扉。”
“你认为社会是分为三六九等的,高等人可以随意欺辱下面的人,是吗?”
顾连敲敲桌面:“那沈眠呢?他过得不比你好,他凭什么——”
刘全愤怒大喊:“我他妈没欺负他!网上那些新闻你看不到吗?!”
顾连:“你喜欢给自己找理由,而在沈眠这件事上你找不到理由,所以你一概否认,甚至在这种情况下都不愿意承认。”
霍屿听到这里,走上前,敲了敲门。
他走进去,说:“刘全,我知道你不会说什么了,想和我出去走走吗?”
两人走在街上。
刘全冷笑:“真没想到,你跟警察是一伙的。”
霍屿:“目的和性质都不同,严格来说,不算。”
霍屿:“我不像他们,一心想给受害者一个公道,我比较自私,只想完成自己这边的事。”
刘全:“那你还要多此一举?送我去那种地方玩?”
霍屿叹气:“可能良心发现吧,总觉得你这种人不坐牢对不起社会。”
刘全:“……”
霍屿说:“这次应该是最后一次带你出来了,能带我去走走你和沈眠曾经生活过的地方吗?”
刘全怀疑地看着他:“你要干什么?”
霍屿:“我想听你讲沈眠的故事。”
“我他妈说了我没欺负他。”
霍屿无辜眨眼:“我也没说你欺负他啊,你把那些暴力的过程省略,跟我说清水的就好。”
刘全:“……”
霍屿:“要不说我可就把你送回去了。”
刘全咬牙:“……行。”
刘全带着霍屿到了沈眠曾经居住的地方。
是那破破烂烂的面馆。
他刚要开口,就听霍屿说——
“那年你十二岁,过得很苦,身上新伤添旧伤,一天你没钱吃饭,走到这家面馆,一位老人给了你一碗面。”
“从那天起,你认识了沈眠。”
“沈眠教你功课,你很聪明,通过中考,考上高中,与沈眠成为了朋友。”
“沈眠奶奶看你身上依旧很多伤,便给了你一条红绳,保佑你平安。”
霍屿借着刘全的一根头发,看见了在这个地点,刘全所经历的所有事。
他娓娓道来,瞥了眼刘全的手腕,果然看见一条脏兮兮的红绳。
“还戴着呢。”
刘全瞪大眼睛:“你怎么……”
霍屿:“放心,我知道这些事也没用,没有证据,他们定不了你的罪。”
“我不跟你走了,我要回去。”
霍屿拉住他:“别啊,看看谁来了。”
刘全抬头,看见沈眠奶奶佝偻着身体,一步步朝他走来。
刘全鬼使神差后退几步。
奶奶说:“是小刘吗?沈眠的同学吧,哎呦奶奶脑袋不好用啦,你能告诉我沈眠去哪了?奶奶找不到他……”
“哎呦,你身上怎么还有伤?”
“有人欺负你,一定要告诉奶奶啊,奶奶叫沈眠帮你揍他。”
奶奶走上前,握住刘全的手,灰白的眼睛盯着他:“瘦了……”
霍屿在旁边:“你在这里欺负过他。”
奶奶:“什么?”
刘全怒吼道:“你他妈别说了!!!”
霍屿:“你们在店里羞辱沈眠,沈眠奶奶以为是沈眠的同学还对你们很好。”
—把筷子捅他嘴里快快快,让我拍张照
—妈的在这里也太爽了吧,他奶奶在这他压根不敢反抗啊哈哈哈!
—哎呦那老太婆还送我们小吃,哈哈哈
—沈眠,沈眠你别哭啊,你奶奶还在这呢,啧啧,哭的可真可怜。
这是霍屿第一次在别人的回忆里看见沈眠的样子。
人如其名,模样俊秀,哭起来会咬着自己手臂,很容易激起人的施暴欲。
刘全松开沈眠奶奶的手,霍屿见此,拉住刘全。
“你他妈松开!松开!!”
刘全挣脱不开,蹲在地上:“求你,别说这些事……求你……”
霍屿居高临下地望着他:“既然如此,你为何还要消费沈眠,以获得金钱。”
刘全:“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是真的把他当朋友……”
“他们先欺负的,他们第一次在面馆欺负沈眠,发现沈眠不会生气,甚至面带笑意,只是眼睛里有点屈辱……他们开心,他们觉得爽,我一开始报警了的……可是没证据啊……我最清楚这些了……”
刘全掩面,指缝里不断传出破碎的声音。
“我没想欺负他……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我开始不想把他们计划好的恶作剧告诉沈眠……我看见沈眠受欺负会觉得痛苦又开心……”
刘全抬手,拉住霍屿手臂:“求你了,带我回去吧。”
他的眼泪滚到下巴尖,“你可以把这些事都告诉警察,我都承认……带我回去……”
霍屿面色冷淡:“告诉我,沈眠怎么死的。”
刘全:“他救我,因为我没对他动过手,只是不再跟他好了,他善良,他之前还养过路边走丢的小孩……他觉得我是好人,烧烤店爆炸后他保护了我……我对不起他……”
“还有网上的视频……我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根本不知道有人录了这个视频……他没打我,视频是假的……是我鬼迷心窍……”
刘全扭头,看见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老人,哭道:“奶奶对不起……”
老人手臂像生锈的机器一样,缓缓抬起,摸了摸他的头。
刘全愣住。
霍屿开口:“她听不懂,因为她在疯之前就已经懂了。”
“你没说,学校里面,同学只是恶作剧,而在这里是另一波人,对沈眠人格羞辱的是你认识的那帮混混,对吗。”
“沈眠奶奶的那碗面,就是后面沈眠一系列悲剧的导火索。”
她不该救你的。
霍屿在心里补充。
刘全崩溃了。
从来没有人把他做的混账事都一一点出来过。
他自认为瞒的过大家,骗得了自己。
从今天起,再也没有人会包庇他,会在他犯错时拉他手,轻轻摇头。
会教他学习,教他做人。
他想沈眠了。
沈眠奶奶颤颤巍巍开口:“你们要在这里吃饭吗?我等我孙子……我去学校接他放学……”
刘全蹲在地上,看沈奶奶走到街边,逢人就问:“看见我孙子了吗?”
她孙子死了。
沈眠死了。
刘全戴着手铐,泣不成声。
刘全指控其他几名施暴者,并在网上澄清谣言,铃铛入狱。
霍屿和顾连站在窗前,两道挺拔的背影引人纷纷侧目。
霍屿看向顾连:“我有点想不通。”
“比如?”
“比如我今天带他出去是真的只想问一些问题,没想到会达到这种效果,刘全很矛盾。”
顾连轻笑一声:“其实人的人格,一部分是由环境控制,另一部分由大脑控制,后者是天生的。许多反社会人格出生便与常人不一样。”
“刘全这个人,他自身就有一些潜在的施暴倾向,再加上从小经历的事,就把这种倾向无限放大——而沈眠的存在,更像是他良知的残余吧,毕竟没有绝对的善和绝对的恶。”
“好了,不说这个了,”顾连说,“现在的问题是那个视频,它不是合成的,但偏偏主人公说没有参与过录制。”
“视频就像凭空出现一样。”
视频的事霍屿暂时没有头绪。
因刘全而导致失明的服务生被霍屿抹去记忆,带回血族治好了眼睛。
晏迟自从那天在赛车场摔了手机后人间蒸发一样许久没露面,霍屿难得清闲,回大学上了几节课。
恰逢学校组织音乐节,晚上在宿舍,李荣问他报不报名。
霍屿耸肩:“抱歉,什么都不会。”
李荣惋惜道:“这么好的条件,不上台表演真是可惜。”
霍屿问:“你要报名?”
李荣:“我也什么都不会,林希要报,他弹钢琴。”
霍屿忽然想起晏迟也会弹钢琴,便说:“挺厉害的,到时候在台下给他加油。”
话音未落,门板“咣当”一声撞到墙上!
林希气冲冲冲进来“飞”到上铺,一头扎进被子里。
空气凝固两秒。
李荣:“他怎么了?”
霍屿:“被气到了?”
两人面面相觑。
林希闷声:“艹艹艹艹!!!!!”
李荣凑过去:“怎么了?有人惹你?”
林希从杯子里坐起来,顶着鸡窝:“还不是我家老头!从小到大,一场家长会没去过!现在,我亲自邀请他来音乐节他也不来!他想死警局里啊!”
李荣安慰:“警察工作忙,理解一下。”
林希:“理解理解,我理解十八年了!你他妈理解理解试试!!我就是个孤儿呜呜呜呜呜呜——”
李荣:“……”
林希闹了半小时,最后红着眼眶,委屈道:“那个报名表撕了吧,我不去了。”
李荣非常直男地充当碎纸机,把报名表撕的粉碎。
林希眼泪啪嗒啪嗒地落:“还真撕了啊。”
李荣:“啊?”
林希:“行,撕了也好,也好。”
“都忙,都忙,都忙点好。”林希擦干眼泪,面壁。
李荣不理解,看向霍屿:“不是他让我撕的?他看起来好像不开心。”
霍屿默默拿来透明胶,开始把碎纸一张张拼起来。
“虽然我也不懂,”霍屿说,“但显然撕碎报名表这事他并不满意,所以还是粘起来吧。”
李荣非常认同:“行,我帮你!”
两人挑灯夜战,宿舍晚上十一点断电,林希拿了两根蜡烛过来。
霍屿在火光中望着林希,问:“心情好了?”
林希:“还行吧,习惯了。”
林希拉来凳子,坐在两人旁边,鼻尖还是红的。
“你真不像富二代。”林希说。
霍屿笑道:“那你觉得什么样的才像富二代?”
林希说:“你爸那样的。”
霍屿:“比如?很花心?”
林希摇头:“不是,你看的太片面了。”
霍屿:“方便说说吗?”
林希:“老头不让我乱说。”
霍屿点头:“好吧。”
十分钟后,报名表终于粘起来了,霍屿拿给林希,问:“你家人是刑警?”
林希:“是啊。”
霍屿若有所思。
林希看着那张报名单,眼瞳里火光倒映。
“那天帮我录个视频吧。”
“好。”
“好啊。”
霍屿和李荣欣然答应。
霍屿躺在床上,心里琢磨刘全的话。
——沈眠养过一个小孩。
卡莱尔给他的那份资料是经过多方面勘察的,可以说非常全面,而这个小孩却没有留下任何印记。
他凭空出现在沈眠的人生经历中。
很可能是那个血族。
沈眠在公众眼里是善良,温顺的,而在李荣和晏迟的描述中却恰恰相反。
暴力,血腥,阴狠几乎都在沈眠身上体现。
李荣是碰巧看见……那晏迟呢?
以他对晏迟的了解,晏迟不会无理由接触一个人类。
难道在晏迟失忆前就已经接受了这个任务,并且找到沈眠了?
可沈眠凭什么会在晏迟面前毫无掩饰地展现自己的另一面,除非沈眠极其信任晏迟,晏迟也非常纵容沈眠。
他们两个又是怎样的关系?
霍屿揉揉眉心,轻声叹气。
晏迟到底怎么失忆的,谁能伤得了他?又为什么指名道姓把这个任务留给他霍屿?
谜团一个接一个,霍屿心烦,掀开被子走到阳台。
手机响起。
霍南寻发来信息。
—爷爷大后天高寿,我接你去参加寿宴。
—大后天周日,应该没课吧?
—那天下午五点我在学校门口等你。
—这几天好好准备,让爷爷看重你比什么都重要
*抱歉 版权原因 该资源已无法下载 仅支持完本免费试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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