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顿饭是地地道道的葡菜,慕洵澜吃得很开心,酒过三巡后,Afonso的话匣子也打开了,他跟慕洵澜聊起了白天送货的事儿。
“Lan,你知道吗,白天Bela酒店的订的蛋挞要得特别急,以前都没有这样过,我差点都以为要支付一大笔违约金了,但还好你赶到了。”Afonso抱着红酒瓶,醉醺醺地说。
“没关系。”慕洵澜哭笑不得:“都过去了,你成功捍卫了好评。”
“后来我问了Bela酒店的老伙计,他才偷偷跟我讲,是今天宴会是一位来自瑞士的大老板订的。”
Afonso神色突然变得紧张兮兮:“听说他夫人走得早,但是生前很爱吃甜食,那位大老板每走一个地方,都要尝尝当地的特色甜点,然后带一部分回家给唯一的儿子。”
“哦~他可真是位好丈夫、好父亲。”
Afonso仰头望着灯感概:“我已经原谅酒店今天在规定时间内催促的无礼了。”
慕洵澜握住叉子的手微微一顿。
好熟悉的地点、好熟悉的人际关系……
“你说是不是,Lan?”Afonso突然凑近了问他。
慕洵澜心思有点乱,闻昭可能是位好父亲,但好丈夫……算了,他也没必要去评价什么。
但慕洵澜也不想扫了Afonso的兴致,就用餐叉弄起一块鱼排,随口附和:“是吧。”
“Lan。”Afonso看着他的眼睛说:“你在撒谎。”
“啊?”慕洵澜不知道喝多了的Afonso为什么这么问,但他拿餐叉的手都有点慌,那口鱼排咬也不是,不咬也不是。
最后还是Afonso的夫人出来解了围,“你喝多了,净说些胡话。”
Afonso夫人嗔怪地看了Afonso一眼,最后向餐桌上的大家致歉,扶着Afonso上楼了。
这么搅和一通,慕洵澜也没了再吃的胃口,那块鱼排被他搁在了盘子里。
慕洵澜的思绪这下是真有些凌乱了,可明明就是在陈述一件简单的事情,为什么他会觉得很心慌?
好吧,但他确实撒谎了。
但闻昭现在做的那些事儿,他心里的触动程度其实并不多。
这个人带给他的或痛苦或欢愉,慕洵澜觉得都不重要了,他们两不相欠才是最好的。
所以他根本不愿意平静的生活再被打破,五年前他给过闻昭磨合的机会了,五年前不抓住,现在后悔太晚了,一点用都没有。
不过闻昭要是继续用这种近似于生活习惯的事儿惩罚自己,慕洵澜也不会再触动,毕竟道德绑架不是每次都有用,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必须学会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浅坐了一会儿后,慕洵澜起身告辞,Tiago起身送他回去,带着点歉意地说:“抱歉,我父亲刚刚不是故意的。”
Tiago知道Lan是个很有故事和秘密的人,他的父亲估计今天无意间触碰到了其中的一点,这才造成了刚才的局面。
“我知道的,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慕洵澜摇摇头:“都别往心里去。”
这个话题再深入就不合适了,Tiago把人送到小院门口,这才挥了挥手。
慕洵澜提着一大盒蛋挞慢悠悠往清吧走,其实现在这种事儿已经不会困扰他太久了,毕竟与其忧心这些他无法改变的事儿,不如想想什么时候享用这些香香软软的蛋挞比较合适。
等打开了清吧小院的大门,慕洵澜突然停住脚步,他揉了揉眼睛,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闻昭居然还没走?!
他穿着那身价值不菲的手工西装,就那么坐在清吧的门口的楼梯上,高大的背影在漆黑的夜幕中显得愈发孤寂。
“怎么还赖着。”慕洵澜佩服得五体投地,早知道今晚就在Afonso家借住了,再不济找个酒店都比回来强。
“宝贝……”闻昭抬起头来,嗓音低低沉沉,“我之前说的你考虑好了吗?”
“什么。”慕洵澜记性不太好。
“让我做三的事。”
“不要。”他拒绝得斩钉截铁,没留一点回旋的余地。
闻昭那双漂亮的眼睛像是蒙上了一层化不开的暗雾,除了失落还是失落。
他再次请求:“再考虑考虑我吧宝贝,我可以把斯年照顾得很好,也可以很好的照顾你,我已经不会再乱发脾气了,我会很乖很乖的…”
慕洵澜动了动嘴角,表情有点讽刺。
以前闻昭最喜欢说什么来着?
——宝贝,你乖乖的,不哭。
——宝贝,你好乖啊…
——太乖了,好想欺负你。
真是风水轮流转,还不知道明天转到哪里。
“闻昭,我很严肃的告诉你。”慕洵澜语气发冷:“第一,我这五年过得很好,在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不是你想象得要死要活的那样,而且没有谁离了谁就活不了。”
“第二,你收养了斯年,把他养得很好,这点我非常感谢你,这些毋庸置疑都是你的功劳,并且我也不会和你抢他的抚养权,当然也更不会和你一起抚养他,不过斯年是我的儿子,这点永远不会改变,我会用自己的方式尽到爸爸的责任。”
“第三,我不想回忆过去,不想和过去一切伤害过我的人和事物有任何牵扯,我是我,一个独立的人,现在我的意志是想为自己而活,不和任何人捆绑,我更不需要一份带着悔意的爱情。”
“最后,闻昭,没有人停留在原地,我早就不爱你了。”
不爱, 他早就不爱了。
那句话在闻昭耳边久久回荡,像绕不开的魔咒,圈圈层层把人套进去, 最后当脑海里那根神经被扯平成直线, 好的、坏的,一切都开始烟消云散。
透彻心扉的凉意缓缓蔓延, 闻昭觉得他冷得像坠入了西伯利亚的寒风中。
死撑五年, 以为是一场盛大又华丽的重逢,却不曾想是彻底的陨灭。
空气寂静半晌,闻昭那双眼睛又红得不像话,胸腔像是被巨石碾过,骨头、血肉碎了一地。
可没了慕洵澜,他真活不了。
闻昭拖着残躯,颤颤巍巍探出手去:“上一份爱是五年前的,不要了就不要了,现在是新的,重新长出来的、干干净净的,可以看一眼吗?”
那只带着烧伤疤痕的手掌努力向上探, 像是恨不得把所有的东西都挖出来。
“三十岁的老男人。”慕洵澜淡淡睨了他一眼:“如果我没记错的话, 闻总以前就是这么形容我的。”
“现在我已经三十五岁, 老得更厉害,头发还白了,已经伺候不动闻总了, 所以闻总还是拿着你所谓的新长出来的爱,欢欢喜喜找下一家去吧。”
那么自讽的话从宝贝嘴里说出来,闻昭的心脏仿佛被一只大手活生生攥住,挤压到快要爆炸。
他艰涩解释:“那都是骗闻人羿的话, 我从来没有半点这样想过,不管是三十岁,还是三十五岁,我都爱你。”
“那行啊。”慕洵澜答应得很爽快,但眼神却异常漠然:“你让闻人羿跟我道歉,我就考虑。”
相杀纠缠那么久,他清楚的明白,单纯的拒绝让闻昭放弃复和的概率近乎为零,他得用绝不可能完成的事儿,让闻昭无法逾越半步。
这话一出,闻昭愣了好久。
半晌,他才缓缓说:“这…已经没有这个机会了宝贝。”
“那免谈。”慕洵澜意料之中,他拎着蛋挞,顾自往前走,却没成想身后却突然响起闻昭的声音:“他坐/牢了,死/缓两年执行。”
“你走的第二年判的,现在改无期,终身监/禁。”闻昭站起身来,定定看着慕洵澜:“如果宝贝愿意回国,探监的时候,我保证他会向你道歉。”
闻昭的眼睛很漂亮,但眸底有一圈化不开忧郁之色,像是经年累月的雾,厚重得叫人心颤。
慕洵澜一滞,他又不是傻子,闻人羿是怎么进去的,答案已经摆在明面上了。
闻昭大义灭亲,把自己的生父送进了监/狱。
说不震撼是假的,闻人羿有多厉害,慕洵澜早就亲自讨教过了,从他小时候在闻宅被欺凌,到后来弃养流浪,还有慕夫人病重时,山居遭遇的危机,哪样不是拜他所赐?
鸦羽般的睫毛不安分的抖动着,不懂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密密麻麻的思绪涌过来,痛快谈不上,但至少某些压了许多年的东西,在这一刻松开了。
可这一切都是他最不愿意面对的那个人做的。
“宝贝,你说的。”闻昭委屈巴巴:“他能道歉就给我一个重新再来的机会。”
“我说的是考虑。”慕洵澜被逼得有几分恼了:“等他道歉再说。”
闻昭小心翼翼地问:“你什么时候愿意回国。”
“我不会回去。”慕洵澜没好气,他走了就没打算再踏进华市一步。
“宝贝,你忽悠我。”闻昭急了,他又何尝看不出来慕洵澜是真没复和的心思,所以故意这样说的,想叫他知难而退。
“嗯,是。”慕洵澜破罐子破摔,索性大方承认:“闻总,门在那边,随时都可以走,没人逼你留下来。”
“我不走。”闻昭一双腿像生了根:“我之前做过许多错事,也挺不是个东西的,所以宝贝你想怎么戏/弄我都行,钓着我都行,做三也行,四也行,只要你开心,这些都是我活该受的。”
慕洵澜把手搭在门把上,他不想再听、再掰扯这些东西,他很疲惫,很乱,得不出任何答案。
最后慕洵澜闭了闭眼睛,轻声说:“回去吧,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也没有这种癖好。”
说完,他就拉开清吧的门进去。
闻昭站在原地,看着那道清瘦的身影渐行渐远,最后彻底消失在清吧的转角里。
心里空荡感却愈发变本加厉,说不清什么滋味,可缺失了许久的东西不仅没有归位,反而越走越远了。
但闻昭没走,他垂眸,从口袋里掏出药瓶,把每天惯例的药吃了,就坐在原地吹海风。
可惜今夜乌云蔽月,瞥不见半点星光。
慕洵澜上楼后第一件事儿就是把衬衫领口的扣子解开,整个人疲惫地靠在墙角,连脑袋都是晕乎的。
今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重逢、纠缠、混乱……他已经好久没有一下子接收过这么多信息,大脑堵塞到转动困难。
但又能怎么办,没有人可以逃避一辈子,他总不能又继续躲五年、十年…那跟见不得光的老鼠又有什么区别。
“闻…昭…”
慕洵澜缓缓开口,用舌/尖细细品着这两个字,很短暂,一秒钟就能念完,但又很漫长,漫长到五年都难以启齿。
“唉。”
他重重叹息一声,已经说不清楚自己到底对闻昭是什么感觉,可抗拒是本能的,不想和好也是真的。
可生活好不容易才走上正轨,所以无论还有没有感情,他都不希望这份难得的平静被打破。
沉默了半个小时,慕洵澜慢吞吞起身,从衣柜里拿出睡衣,进浴室洗澡。
热水倾泄而下,玻璃上很快就蒙上氤氲的雾气,白皙瘦削的肩骨微微颤抖着,像一只千疮百孔的蝴蝶。
他淋了很久,等到五脏六腑都感觉舒畅,才用浴袍包裹住自己,磨蹭着把头发吹干。
慕洵澜从浴室出来的时候,窗外滚动着阵阵雷声,乌云愈发厚重,看样子马上就要下雨了。
起初他没太在意,而是窝在床上和斯年打视频。
斯年把手机搁在支架上,埋着头写作业,慕洵澜也没有开口打扰,他静静听着纸笔摩挲的沙沙声,烦乱的思绪终于得到了片刻的放松。
又过了会儿,斯年停笔收拾好书本,“爸爸,你还不休息吗。”
“爸爸想看看你。”慕洵澜弯弯眼睛,银色的发丝铺下来,温柔又随和。
“父亲给我订好了比赛结束之后的机票,很快爸爸就能见到我了。”斯年笑了笑,发自内心的高兴。
“等你过来,爸爸有礼物要给你。”慕洵澜顿了顿:“然后带你看看在这边的家,再去见见爸爸认识的好朋友。”
“嗯嗯。”斯年眨了眨眼睛:“父亲会跟我们一起吗?”
“不会。”慕洵澜想都没想,脱口而出,可他还是隐秘地捕捉到了斯年眼底的一抹失落之色。
那一刻,他明了。这五年在改变的也不止是他和闻昭,还有斯年,或许在斯年心里,父亲的份量已经高于他了。
挺不是滋味的,但这又是无可奈何的事情,他没有理由要求五年过去了,斯年还会把他看成最重要的人。
慕洵澜:“如果你想邀请父亲和我们一起,那也可以。”
“算了爸爸,我们两个就可以。”斯年有些勉强地摇摇头:“父亲那边我会抽其他时间再陪他的。”
“你父亲……为什么会出现在波尔图?”慕洵澜犹豫了很久,还是问了出来。
他们的重逢实在是太过于巧合,甚至恰好到慕洵澜压根就不信是一场意外。
斯年:“父亲很忙,也经常出差,这次去波尔图是为了见一位葡籍的上市公司CEO,商量一些工作上的问题,不过他不管出差多远,都会在当晚或者第二天早上赶回来,送我上学。”
“今天是父亲第一次没有回家。”
斯年那双漆黑的眼睛一动不动,慕洵澜忽然就有点心虚,他能感觉到斯年有很多话想说,但估计是碍于他对那件事儿强硬的态度,不好出口。
“噢…”慕洵澜聊不下去了,他揉了揉眼睛,说:“时间不早了,早点休息吧斯年。”
“晚安爸爸。”
“晚安。”
放了手机,慕洵澜起身去把窗帘拉上,这会儿外边雨下得还挺大,窗户已经被完全蒙住了,上边都是余地,模糊的天际甚至隐隐有闪电滑过。
波尔图似乎很久都没有下过这么大的雨了。
慕洵澜在心里感概。
他熄掉灯,重新躺回了床上,但辗转反侧许久,睡意却迟迟不来。
彼时,外边炸开了好大一声闷雷,惊得慕洵澜马上就睁开了眼睛。
他揉揉太阳穴,正打算翻个身继续睡,可脑袋里却突然响起斯年刚刚的那句:“今天是父亲第一次没有回家。”
慕洵澜心里隐隐有了些不好的预感。
不会吧?下那么大雨,外边电闪雷鸣的,闻昭难道还没走……
怎么可能。成年人了,总不至于智障到下雨都不知道往家跑吧。
慕洵澜这样安慰自己,可眼皮就是突突跳个不停,弄得他也没有办法继续睡,只好拿着电筒下楼看一眼,求个心安。
却不曾想,厚重的玻璃门后,还真有一道模糊的背影静静坐在雨里。
那一瞬间慕洵澜就火了,他顾不得准备措辞,直接打开大门,怒声道:“闻昭!你这五年脑袋被门夹了吗?以为搞成这副惨兮兮的样子我就会放下一切,重新接受你了?”
暴雨里,闻昭苍白一笑:“没这样想,我不打扰你的,也不会扰民,让我在这里待着吧宝贝。和你靠近些我才能好受点。”
慕洵澜气糊涂了:“不行,回你自己该待的地方去,酒店、瑞士,或者是随便哪个情人家里,反正别在我面前待着,也别让斯年小小年纪,还得反过来担心你。”
“别气别气宝贝,没有…没有情人,我只喜欢过你一个,所有事情都只和你一个人做过。”闻昭下意识就跟他解释,嗓音已经有点虚浮了。
“让我待在离你近一点的位置吧宝贝,我真的好害怕明天一睁眼你又离开了,我上哪里去找你?”闻昭唇瓣发白,脸上雨水混杂,说不清还有没有其他的液体。
“我不走,凭什么走的又是我。”慕洵澜眉心紧拧。
“不走好…不走好。”闻昭竟然站在雨里傻笑。
那么高大的一个人,分明满身都是戾气,这会儿居然高兴得像小孩。
“行了,回你的酒店。”慕洵澜打了个哈欠,拉过大门就要关上,却听见闻昭可怜巴巴地说:“飞机已经错过了,我没有订酒店,手机也没电了。”
慕洵澜无语到直接双目紧闭,他刚想怼,就又倏地想起斯年的话。
不管那些恩怨如何,他不能否认的是,闻昭这些年确实是一位很尽责的好父亲,就算再忙也没有疏忽掉斯年,比他做得好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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