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砚初有条不紊地继续说,接下来的这句话足以让当下的医药研发界为之发颤:“我已经找到了属于我的‘持枪’人,所以我会重新回到实验室,重启‘太阳计划’。不论被限制被约束也好,在最后我会公布这项基因研究的一切。”
‘太阳计划’的字眼像是刺激了某个开关,其震惊程度不亚于当年研发出强效阻隔剂能够完全隔绝所有性别信息素的药剂。
在当年,这项研究是在强效阻隔剂研发成功后,随之衍生出的另一种能够协助Beta性别获得基因突破的发现,也就对是Beta人群中隐性基因A类Beta的深度研究。
由于基因研究严重威胁到了Alpha的存在,存在争议被ABO联盟研究院强制叫停研究。甚至联盟为了掌握失控者信息素血液中的核心,也限制楚骆家族对失控者进行研究。
在技术方面也不得不承认,楚骆家族的研究院有太多传奇人物在,缺少了他们的技术支持真的找不到能够压制失控者信息素的关键。
在世界各处,身处这个环节中的所有人不约而同地注视着屏幕,这个医药研发界的怪物回来了。
被称为‘天才’的怪物。
“以及,我会在十个月内为失控者找到摘下项圈的方法,还有稳定失控信息素的方法。”
段砚初微掀眼皮,目光如山间晨雾透着寒凉的静谧,他凝视着屏幕的某处,仿佛是在通过屏幕看向谁,姣好的唇形微勾。
“回敬我痛苦钻透月亮的十年。”
‘轰’的一声, 寒冷的雾气在空气中弥漫。
位于孤岛的画室里隐匿墙后的冷库实验室,终于在最明媚的一天重见天日。
外界早已经在失控者起诉国际联盟的舆论中乱套了。
而子弹还需要再飞一会。
“上次你已经来过,这里就是我十年前的实验室, 也是常年保存血液样本的冷库,这座岛屿就是我的实验基地。”段砚初刚走进实验室,肩膀微乎其微一颤, 不免觉得冷意缠绕。
话音刚落,肩膀被携有温度的外套裹上,他回过头。
“为什么要把实验室弄在岛上?不会不方便?”陈予泊把外套给他披上,露出里头的短袖T恤。
段砚初见陈予泊就穿着短袖, 结实的臂膀肌肉线条透出布料,勃发着荷尔蒙的力度。身材好看是好看, 他伸出手,指了指墙上空调面板的温度:“你要不要看一下这里几度?”
“我不冷。”陈予泊看见面板上显示气温6度,他是真没觉得很冷,于是朝着段砚初伸出手:“不信你摸摸我的手心。”
段砚初的手摸了上去, 发现这大手确实很暖和:“嗯, 还真的挺暖的。”
他正准备收回手,却反被握住,眉心一愣。
“你穿那么多手怎么还那么凉?”陈予泊被这凉手一摸都觉得自己的手温低了几度, 下意识的握住,掌心恰好将这小一圈的手握紧。
“陈予泊。”段砚初看着他喊了声。
陈予泊忽地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 仿佛烫手那般立刻放开他的手, 喉结滚动:“就……就怕你冷。”
“真不跟我试一试?”段砚初走近他。
这家伙怎么可以总是拒绝他, 他有些费解,头一回觉得自己一点吸引力都没有。
陈予泊见段砚初又突然开始这样,连忙抬起双臂晃了晃:“等等等….这里是冷库!!”
真的是, 怎么好端端又跟他告白了,他就真的那么有吸引力吗?
“说不定做会就暖了。”段砚初继续往前,却看见陈予泊再退就要撞上后面放着玻璃器皿的柜子,瞳孔紧缩,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往回拉。
谁知陈予泊实在是太沉,没把对方扯过来不说,自己倒是往后退时左脚绊右脚,整个人失去平衡往后倒。
陈予泊瞳孔一缩,见他往后摔,几乎是瞬间反应就握住了段砚初的胳膊,随即将人用力扯入自己怀里,一贯性抱着人撞上身后的柜子。
蓦然间,仿佛像是感知头顶有什么坠落,他迅速将段砚初肩上的外套拉起来盖住他脑袋,随即屈起双臂用胳膊护在他头顶,而后将人完全拢入怀中。
‘哗啦’——
耳畔骤然响起许多玻璃摔碎的动静,扑通扑通扑通,以及对方胸腔里强有力的心跳声。
段砚初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什么就被扯入结实硬挺的怀中,恰好鼻子撞到对方的下巴。
他的鼻梁酸得难受,捂着鼻子抬头:“你——”
谁知他一抬头直接撞上陈予泊的鼻子。
陈予泊刚好低头想查看,谁知这颗脑袋突然抬头,触不及防就被撞到鼻子,他鼻梁被酸得仰起头,眯了眯眼:“嘶——”
这酸爽。
段砚初捂着鼻子:“?”
陈予泊低下头,恰好看见段砚初正摸着鼻子,欲言又止盯着自己的模样,像是被什么柔软撞到心口,全然没发现自己眼珠子都不动了直勾勾的盯着。
段砚初见他这样,迅速放下手踮起脚凑了过去。
“!!!”陈予泊几乎是瞬间作出反应,伸出手用掌心盖住这张巴掌大的脸。
段砚初还是继续往前。
又一道往前的力,对方柔软的唇印在掌心,距离还在一点一点往前,直到手背贴回自己唇的瞬间,借着他的手做出亲吻的动作,两人唇间的距离只剩下掌心之隔。
下一瞬,自己的手背贴上自己的唇。
这一刹那,陈予泊瞳孔紧缩,脑海里‘嘭’的一声跟炸开似的。
他隔着掌心包裹着这张极具攻击性的脸,目光坠入近在咫尺的湛蓝色眸子中,对方仰着头,目不转睛注视着他,世界仿佛被温柔的海洋包裹,含着太多令人沉溺的因素,以至于短时间无法做出判断抽离。
无路可退了。
段砚初这才拉下陈予泊捂着自己嘴的手,抬眸看着他:“陈予泊,我说出去的喜欢不会反悔,你有时间就消化一下吧,我等你。”
说完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头见脚边一地的玻璃碎片,弯下腰。
“做什么!”陈予泊倏然抓住他的胳膊,严厉看着他。
段砚初被他这突然炸开的动静吓了一跳:“那么大声做什么,吓我一跳。”
“站旁边,我来捡。”陈予泊把段砚初拉起来,环视冷库一圈,毕竟是冷库报纸垃圾袋什么的未必有,恰好他在角落找到空的塑料盒,他走过去拿起空盒:“这个能用的吗?”
“嗯。”段砚初见他要忙活那也就由着他了,于是走到一旁的冷柜,手握上柜门。
只是这一瞬,他动作忽地停滞。
心脏像是失控的鼓点在胸口疯狂跳动,铺天盖地涌来的潮水仿佛正在吞噬他的意志。
原本做好的心理建设似乎不是很成功,握着柜门的手开始颤抖,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浴室里,少年坐在浴缸里,双眼被白色布条蒙住,脸色如白纸般毫无血色。
他拉起衣袖的胳膊细白,隐约可见多处针眼,为了接下来的动作将胳膊放在微屈的膝盖上,指尖颤抖地摸着自己胳膊上静脉。
因为体格纤瘦,皮薄,静脉很好找,冰冷的指尖压在凸起的位置,摁了几下记住大概的位置,而后另一只手去摸身旁的采血针和采血袋。
他握着针的手控制不住的颤抖,尤其是盲眼采血的情况下未知使他恐惧,但至少没有他看着针时那么害怕,可他必须要留下自己的血样,只要联盟采一次血,他就必须要留一次。
至少在未来他能有机会找到转机。
“……得对准血管才行。”
他试探地将针尖靠近皮肤,在皮肤触到冰冷时呼吸开始变得沉重,手也抖得更厉害了,仿佛要刺入的并不是针而是能吞没他的深渊。
“3——”
蓦然,刺入皮肤的针尖锐而冰冷,硬生生地将藏在心底的恐惧连根拔起,仿佛有人站在他两边,一边数着3,一边将针刺入皮肤。
微弱的针感在看不见的情况下让他的手抖得愈发厉害,鼻尖额头滲出细密的汗珠,紧咬着下唇,牙齿咬在结痂还未好的未知,血再次从旧伤渗透了出来。
而输血管里的血液逐渐将200毫升的采血袋填满。
“……50,60,70……”少年强忍着煎熬和痛苦,忍着想把针给拔出的冲动,凭借着日积月累的抽血流速感知,判断大概有100毫升,他立即将胳膊上的针尖给拔了出来,直接用掌心摁压住针眼处。
然后喘着气摘下眼皮上的白色布条,布条湿透,双眼通红至极。
少年甚至不敢多看那根沾着血的针尖,将采血袋处理好。
完成后,少年脱力的倒在浴缸里,难以缓解的心里痛苦在身躯四处蔓延,他只能将整个身体缩成小小的一团,自己安慰自己。
陈予泊拿着空盒子回到柜子前,弯下腰单膝蹲着,三两下把碎片给放进盒子里头,免得等下丢垃圾弄伤收拾的工人,余光捕捉到静立的身影。
他侧过眸,看见段砚初站在冰柜前,握着冰柜门把手一动不动,又看了会,发现段砚初真的没有动。于是站起身,手将盒子盖上先放在一旁柜子上,而后走到段砚初身后。
“大少爷。”
段砚初并没有回答他。
陈予泊察觉到有些不对,侧过身将脸凑近:“你怎么——”他唇角弧度戛然而止,看见段砚初眼眶通红泪流满面的瞬间慌了:“好端端怎么哭了!哪里不舒服吗?”
段砚初回过神,他像是意识到什么,伸手抚上自己的脸,放下手一看,摸到一手的眼泪。
好吧,还是需要时间。
“怎么不说话,你别吓我。”陈予泊见段砚初就站着,也不说话,忙慌的从口袋里掏出手帕,低下头小心翼翼地给他擦擦眼泪:“难道是我刚才说错话了?”
在眼皮底下,鸦羽浓密的睫毛轻扇,静静地凝视这两只大手捏着手帕,动作笨拙又小心的给脸颊擦拭眼泪,脸上又是忐忑又是不安,一边给擦着眼泪一边还要察言观色。
这条手帕的纹路……
看起来不像是新的。
“大少爷,这个力度可以吗?”
陈予泊见段砚初一言不发的盯着自己,心里更慌了,难道是因为自己刚才拒绝的原因吗:“不是,大少爷,我觉得我还是可以重新审视一下我们之间的关系,额,当下的话我是觉得我配不上你,第一我学历不够高才小学,第二我也还没有做出一定的成绩,所以能否给我点时间让我进步一下,再说这件事呢?”
“我不是因为这事哭。”段砚初淡淡说。
陈予泊见他说话了,顿时松了口大气。
“所以你觉得我像个恋爱脑,会因为这件事哭?”段砚初微掀眼皮,看着陈予泊。
陈予泊刚松的口气又默默地堵了回去,他连忙抬起双手:“没有,我没有这样想。”
心里暗骂自己两句,这大少爷怎么可能会是个恋爱脑,一群Alpha前赴后继追着都不给脸色的。
“你有这样的觉悟我欣慰,好,那我给你时间进步。”段砚初伸出手,摸上陈予泊的胸肌,抓了一把,手感硬挺蓬勃有力,心情好了很多:“十个月时间够吗?”
十个月,他也只有十个月。
这一次他选择将自己公诸于世,不再躲在家族背后,而是接住家族之势将消息传播出去,背后的人会忍不住的,那些阴谋会逐渐浮出水面,没有人会愿意将自己掌握的基因秘密与人分享,因为每个人都渴望得到更强大的基因改变不够完美的自己。
特别是那个人…..
坐在轮椅上应该很不是滋味吧。
而这十个月里他必须要和陈予泊一起找到能够控制信息素失控的关键,顺利摘下项圈。
彻底中断这场所谓的‘基因研究’。
陈予泊:“……”他皮笑肉不笑的摁住这只不规矩的手:“大少爷,说话就说话怎么摸人呢。”
“你是我的,我想摸就摸。”段砚初抽回自己的手,淡淡瞥了他一眼道:“有意见吗?不许有意见。”
不温不热的反问语调尾音上扬,结尾‘不许’的语调像是被只柔软的手捏住耳尖,明明听起来独断专行的话鬼使神差的惹得耳膜发痒,竟然有种好听的感觉。
就连瞥人的眼神都鲜活生动。
陈予泊心想,算了算了,摸一下而已,不哭就好了,除了底线不能触碰其他什么都顺着才是道理。
“没意见。”
段砚初见他这副模样,唇角微掀:“那知道我为什么又带你来冰库吗?”他转回身,手轻轻地拍了拍面前的冰柜:“陈予泊,打开它。”
陈予泊走上前,将冰柜门向上掀开。
当冰柜被缓缓打开时,冷雾丝丝缕缕地扩散开来,在触碰到外界温暖时薄雾逐渐消失,直到露出冰柜里的物品,是一包包被整齐叠放、贴着编码,写着名字、日期、毫升数的冷冻血浆,冷冻血浆袋叠得很厚,数量应该有几百包。
而血袋上歪歪扭扭的每一个字眼字迹都相同,应该是出自一个人的手。
编号D119/段砚初
2409年5月10日/100ML
编号D120/段砚初
2409年6月10日/100ML
编号D144/段砚初
2411年6月10日/100ML
最上面一层的血浆最后一包血浆的编号是D144,时间停留在今年的2411年6月10日。
陈予泊撑着柜门的动作没有动,神色僵硬,他看着这一冰柜的血浆:“这些血浆……是……”
“我的。”段砚初走到陈予泊身旁:“这是我近五年的血浆。”
陈予泊诧异地看向他:“你不是去医院才抽的吗?怎么这里也会有——”
“我和我的家族被联盟限制研发失控者信息素相关的任何研究,所以也算是留了一手,联盟也有我们家的人,所以血浆会留一份被送出来。”
段砚初手扶着冰柜边缘,俯下身,另一只手拨开表面的两层血浆袋,想拿下面的血浆袋。
“行了冷,我来吧。”
身旁的手却比他快一步,摁住他的手,自己的大手在零下三十度的冰柜里两三下翻到底,拿起最底下的几包血浆袋。
编号D1、D2、D3的血浆。
段砚初见陈予泊给拿上来后,看了他一眼点点头,伸手要去拿,却没给他,他疑惑抬眸。
‘嘭’的一声发出关闭的闷声,只见陈予泊单手合上柜门,另一只手拿着三包血浆:“太冷了我拿,要拿去哪里?”
“拿到旁边的实验室。”段砚初走到另一边的白墙上,注视着白墙上的晶屏,直到眸底倒映着虹膜的光晕。
‘咔嚓’一声,紧接着传来低沉机械运作的声响,平整无缝的白墙竟然在面前缓缓打开,在墙体分离的瞬间里面的场景映入眼帘。
陈予泊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冷库里竟然藏着一座……工厂?!但与其说是工厂,倒不如说是大型的实验室更为贴切。
而在实验室与冷库中间有个类似于玄关的位置,有一排洗手池,以及一个大型的白色柜子,里面放着清一色的实验防护用具。
身后冷库的门缓缓合上,温度逐渐过渡到室温。
他们就站在玄关处,放眼望去,只见实验室内部,墙面布着错综复杂的线路,如同神经网般纵横交错。各类高精尖仪器错落有致的摆放着,在成排的超净工作台上整齐有序摆放着各类离心管,并配有精密分析仪器。
“这里是……”
“这里面就是我的实验室。”段砚初走到旁边的柜子,打开门从里拿出两套新的白色实验服,还有防护镜和无菌手套,他拿着实验服走回陈予泊跟前:“穿上实验服再进去。”
陈予泊手里还拿着血浆,本想着先放下,却看见段砚初将实验服展开一扬,走到自己身后,将白色实验服给自己从身后套上,一种微妙的感觉油然而生。
“换只手拿血浆。”段砚初说。
陈予泊顺从的将血浆袋换了只手,于是这只胳膊也被套上了衣袖。
“以后记得,跟我进实验室都需要穿上实验服,戴上防护镜和无菌手套。”段砚初走回陈予泊跟前,见他穿的这件衣服还挺合身,点了点头:“嗯,看来许怀川的尺码你也能穿。”
“许怀川?”陈予泊一皱眉:“谁?”
有点耳熟?又是哪个男人?
“许医生。”段砚初先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挂好,再到洗手池前将手洗干净,用纸巾擦拭过后走回柜子前,拿出自己的实验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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