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冲突被打断后,二年级老大显然有些不爽,他看向新来的小学生,开口道:“你是什么人,报上名来。”
来人一步一步从阴影处走出,露出一张月光照耀下鼻青脸肿的面容,他自报家门:“剑仙门下记名弟子,张东阳。”
二年级老大:“他说什么来着?”
有小弟狗腿上前道:“老大,他说他叫张东阳。”
“我当然知道,我又不聋。”二年级老大瞪了一眼自家小弟:“我是问他前面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小弟连忙解释:“哦,剑仙门下记名弟子,意思就是他有个师父是剑仙,他是剑仙门下的记名弟子,就不是正式弟子那种……老大你这样看着我干嘛?这些我都是从动画片里看的。”
“平常少看点动画片。”二年级老大拍了他一巴掌,然后对着张东阳嗤笑一声:“剑仙?”
他环顾小弟一圈:“谁能告诉我,这人是脑子有病还是在吹牛逼?”
小弟们纷纷开始抢答。
“脑子有病。”
“肯定是在吹牛逼。”
“看动画片看得走火入魔了吧。”
“……”
“啊!”突然有小弟惊呼一声,凑到二年级老大耳边,低声道:“老大,他手里还拿着武器!”
二年级老大:“他手上拿着什么?”
小弟:“好像是一把剑……”
“一把剑?”二年级老大一听,立马紧张起来,他定睛一看,无语道:“一把木剑而已,你下次说话能不能说清楚,语文是体育老师教的吗?”
小弟这回也看清楚了,松了口气道:“木剑啊,那没事了。”
不过这小子也是个愣头青,一个人带把木剑来又有什么用呢?想吓唬谁呢?
二年级老大开口叫嚣道:“喂,我劝你识相点滚远点,这是我们司门小学的家务事,外人最好别插手。”
张东阳缓缓抬起头,看向二年级老大,开口道:“刚刚是你说的谁拳头大谁有理是吗?”
二年级老大:“是啊,怎么?”他挥着自己沙包大的拳头,“你也皮痒了,想再被打一顿?”
张东阳并不理会他的挑衅,只是缓缓抬起手,把剑举到胸前。
绿化带里的李平安“啊”了一声。
齐翔转过头,轻声问道:“平安,怎么了?”
平安望着不远处的张东阳,口中喃喃道:“起手式。”
张东阳摆出是是初级剑术中最简单的一招起手式。
“舅舅说,起手式是所有剑术的基础,所以要求我们每天都要练习,但是这一招的威力并不大……”
话音未落,张东阳手中的剑已挥出。
这一剑,惊天地泣鬼神。
剑出如龙,气势磅礴,锋芒尽露,一往无前。
狂风卷起地面的尘埃落叶,将小吃街商铺门前的招牌吹得东倒西歪,所到之处,一片狼藉,势不可挡。
连天上的云层都被这一剑吹散,露出灿烂的星空。
星空之下,狂风过境之后,小吃街上的地面上赫然留下一道极深的剑痕。
剑痕的两侧,二年级老大默默接住自己快张到脱臼的下巴,一年级领头刚爬起来又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他们两人身后,刚刚还叫嚣着要干架的小学生们,此刻都安静如鸡。
一剑之威,恐怖如斯!
那个挥剑的人却淡定地将剑收了回去,看向二年级老大道:“我只是想要告诉你,这个世界上不是谁的拳头大谁有理,如果谁的拳头大谁有理,那刚刚那一剑挥向的就不是空气,而是你。”
“你可以因为自己比一年级的学生强,就去肆无忌惮地欺负一年级的学生,那我比你强,也可以肆无忌惮地欺负你,不是吗?”
二年级老大看了看地上的剑痕,咽了口口水。
张东阳摇了摇头道:“可我没有选择这么做,因为这个世界上总还有比我更强大的人。”
如果强者只会欺负弱小,不遵守规则,那这个世界会糟糕成什么样子?
二年级老大喃喃道:“这个世界上还有比您更强的人吗?”
当然有了。
张东阳回答道:“我的师父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人。”
二年级老大问道:“您的师父真的是剑仙吗?”
张东阳点点头,“但我想拜他为师,并不是因为他是剑仙。”
二年级老大好奇道:“那是为什么?”
“那是因为……”张东阳回忆起了第一次见到李乘风的场景。
那一天,李乘风为了李平安在矫正所大开杀戒,所有人都被他展出的强大力量所震惊。
那惊天一剑,那霸气的一句“我的剑,要么不出,一出必杀人”现在还回荡在张东阳的脑海中,久久不能忘怀。
可如此强大之人,临走之前,却还不忘把借来的木剑归还,并对剑的主人说了一声多谢。
那一声“多谢”带给张东阳的震撼,甚至比之前的惊天一剑还要更胜一筹。
中国式父亲给儿子的大多是打压式教育,他从未被大人如此平等地尊重过,尤其对方还是一个如此强大的男人。
男孩子也是需要得到成年男性的认可和鼓励的。
所以当李乘风说出“我看你于剑术一道还算有点天赋,如若每日挥剑三万次,十年之后,或可收你为记名弟子”时,张东阳激动得热泪盈眶。
剑仙愿意收他为记名弟子,这代表什么?
这代表剑仙的认可啊。
那一瞬间,张东阳坚定了拜李乘风为师的决心。
“因为师父是一个温柔的人。”张东阳回答道:“我想拜师父为师,并不是因为他是剑仙,而是因为我也想成为像师父一样温柔的人。”
温柔就是最强大的力量。
从矫正所出来之后,他再也不会在其他小朋友面前假装自己强大了,因为他的内心真的变强了。
强者追求力量,自视高人一等,而有绝对力量的师父却蔑视力量,把自己视为一个普通人。
想要达到师父的境界,以他目前的修行,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一场世纪对决, 以二年级老大认错收尾。
他哭着站在张东阳面前,“对不起东哥,我错了, 我以后一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张东阳拍拍他的肩膀,“好好做人,为时不晚。”
二年级老大:“东哥, 你可以收我做小弟吗?”
张东阳:“你能每天挥剑三万次吗?”
“啊?”
张东阳挥一挥衣袖, 不带走一片云彩:“连这都做不到,还想当我小弟?看来你的修行,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从此, C市小学生的江湖里便流传开了一剑泯恩仇的故事。
那天晚上的惊天一剑,很多年后, 还会被当地的小学生津津乐道。
司门小学前的小吃一条街甚至成了网红拍照打卡地点, 地面那道剑痕成了新的流量密码。
而张东阳所说的“想要成为一个温柔的人”这句经典语录,多年以后,仍被众多小学生挂在嘴边, 奉为至理名言。
张东阳耍完帅, 头也不回地走出小吃街。
刚拐过弯,就腿一软,差点没摔个狗吃屎。
妈妈呀,谁知道,当时他看着自己挥出的一剑,成功震慑住了两大帮派势力, 那也是目瞪口呆好不好。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居然这么牛逼。
难道不知不觉中, 这次离校出走,一不小心打通了任督二脉?
张东阳快速走到一处无人的小巷里,兴奋地掏出木剑, 开始起手式,挥剑。
一剑挥出,无事发生。
他不信邪。
还是没有反应。
怎么可能呢!
张东阳有些抓狂,难道刚刚的惊天一剑是一次性的?
那幸福来得也太短暂了吧。
就在张东阳跟木剑抗争的时候,一名便衣警察悄悄出现在他身后,亮出警官证。
“张东阳同学,我们接到群众报案,说你离校出走了,请跟我们走一趟。”
张东阳回过头,看着面前的警察叔叔,“啊?不是,你们从哪冒出来的?”
“请跟我们走一趟吧。”
张东阳扭头就跑,被警察叔叔一把抓住,拎小鸡一样拎起来。
他气得满脸通红,“我可是剑仙记名弟子,我是江湖人称东哥……呜呜……放开我……你们这样我还有什么面子……”
警察叔叔把他手动闭麦,塞进警车,扬长而去。
不远处的绿化带里有人叹息一声:“张东阳这小子,真是帅不过三秒……”
李平安看着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身边的男人,惊喜道:“舅舅,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李乘风:“刚刚过来的,我来接你回学校,这次出来玩得开心吗?”
李平安点点头:“开心!我御剑飞行了,夕阳真的好美呀~张东阳还请我吃了煎饼果子和肯德基,可好吃了……”
她叽叽喳喳地讲着,李乘风牵着她的手一边朝学校走,一边耐心倾听。
说完了今天发生的趣闻,李平安突然问道:“舅舅,刚刚张东阳的那一剑是你挥出来的吗?”
李乘风挑了挑眉:“这都被你发现了?”
李平安:“因为剑气的颜色跟舅舅的一模一样呀。”
“看来什么都逃不过你的眼睛。”李乘风抬手比了个嘘:“这是我们两个之间的秘密,不要告诉别人哦。”
李平安点点头,抬起手在嘴巴上做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做完又疑惑道:“那舅舅为什么要帮张东阳挥剑呀?”
舅舅平常不是最不喜欢干涉别人的因果吗?
刚刚那里有那么多的小学生,那可不止一点点因果,是千丝万缕的因果了。
李乘风摸着李平安的脑袋,想了想道:“因为,他是我的记名弟子呀。”
“虽然是十年之后才入门的记名弟子,姑且也算半个弟子吧。”
“况且他都把我的名号报出去了,再不出手,难道看着他在一群小学生面前丢脸吗?”
“要知道,男人什么都能丢,就面子不能丢。”
原来如此。
李乘风解释了这么多,李平安只说了一句话就让他闭嘴了,“舅舅果然是一个温柔的人呢。”
因为温柔,所以出剑。
一剑挥出,不为杀人,只为消弭一场纷争。
李平安隐隐有些明白,为什么舅舅身体里绑着的那柄大剑,血光之外还会笼罩着一层金光了。
剑本凶器,却因为使用它的人心存慈悲,所以变成了一把仁慈之剑。
她再也不会觉得血色和金色这两个色调不搭了。
李平安直勾勾地盯着李乘风身体内的大剑,只把李乘风盯着心虚地摸了摸鼻子,转过头去,不说话了。
过了一会,李平安又“咦”了一声,后知后觉道:“小齐哥哥呢?”
小齐哥哥刚刚还在她旁边,怎么舅舅一来他就不见了?
“你小齐哥哥呀……”李乘风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估计逮了张东阳回治安所去了。”
梅子街治安所内。
张东阳被带回来后,就交由齐翔负责谈话。
“怎么回事啊?说说吧,为什么要离校出走?”齐翔泡了一杯热水放在张东阳面前,示意他先喝口水再说。
面对人民警察的提问,张东阳扭扭捏捏地说出了离校出走的原因。
“原来是这样啊,因为害怕家长会上被爸爸责怪所以选择了逃避是吗?”
齐翔拍着他的肩膀道:“男子汉遇到困难就应该要迎难直上呀,就像我们如果因为畏惧歹徒的尖刀就不去营救人质,那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谁来守护?”
听了他说的话,张东阳的头埋得越来越低。
齐翔教育了他一番,叹了口气道:“不过,你还只是个六岁的小孩子,会害怕父母责怪是正常的,感到羞耻而选择了逃避也是正常的。”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逃避虽可耻但有效。”
“不过逃避过后我们还是要积极去解决问题才行,难道你逃出学校,这个问题就不存在了吗?明天家长会照样得开,你爸爸还是会知道你的成绩。”
“但是我相信,只要你向你爸爸表达接下来好好学习的态度,他一定不会再责怪你的。”
“你们、咳咳……你出来多久了?”
张东蔫头巴脑道:“就一个晚上。”
齐翔抬高眉头:“哦哟,夜不归宿啊,那你爸爸妈妈肯定会很着急的。赶紧回去吧,一次家长会而已,不算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情,心态放轻松。”
张东阳的心态一点也轻松不起来。
他哭丧着脸道:“可是我已经给我爸写了绝交书了,我要是回去了,他肯定会打烂我的屁股的。”
此时的张局长岂止是想打烂张东阳的屁股,他简直是想跟他断绝父子关系才好。
自从收到张东阳逃校出走的消息之后,家中就是一片鸡飞狗跳。
张东阳还留了一封绝交书给他,上面写着:
张高升:
我不会再爱你了,什么友情和爱都不用再说了,我要跟你绝交,再见!
张局长收到信后,差点没气得一佛升天、二佛出窍。
“逆子,简直是逆子呀!”他一把把信揉成一团扔到垃圾桶里,高声道:“等我找到他,看我不打烂他的屁股!”
“你敢!”张夫人呼天喊地道:“都是因为你,都怪你都怪你,就是你平常对阳阳太严厉,所以才会让他离家出走的,你赔我儿子,你赔我儿子!”
“怎么变成我让他离家出走了,脚长在他自己腿上,又不长在我腿上。”张局长莫名其妙,“慈母多败儿,就是因为你平常对他太纵容,才会惯得他无法无天,你看看,超凡儿童学院哪个小朋友能想出逃校这种歪招?除了张东阳!”
张夫人嘤嘤地哭道:“那孩子走丢了怎么办吗?他还那么小,在外面一个人吃不饱睡不好,都饿瘦了。”
“饿瘦了才好呢,他就是太胖了整天还不运动,让他出去吃点苦头也好!”张局长恨恨道。
张夫人可见不得自己孩子受苦,扯着张局长开始一哭二闹三上吊。
张局长被自家夫人吵得没办法,只得打了几个电话去探听情况。
过了午夜十二点,得知儿子还没有返校时,张局长也有些坐不住了。
难道真的出事了?
“怎么办?报警吗?”张夫人不安地问道。
张局长摇了摇头,“孩子失踪还不到24小时,警察不会受理的。”
“那可怎么办呀?”张夫人已经开始把漫天神佛都拜了个遍,管他哪个神佛显灵都行,只要把自己的儿子平安送回来就好。
张局长烦躁地在客厅走来走去。
就在这里,家里的电话铃声突兀的响起,仿佛地狱的催命音。
张夫人被电话铃声吓了一跳,吓得脸色煞白,哆嗦着手去接电话,接了几次没接上,电话断了。
张夫人带着哭腔看向张局长:“不会是绑匪打来的电话吧?”
张局长心里也是一咯噔。
他抬头望向墙上的时钟,这个点了,还会有谁打电话过来呢?
“叮铃铃~~”
电话铃声再度响起,这次张局长一个箭步走到电话面前,深呼吸几口气,接起了电话。
在张夫人注视的目光下,他的脸色一点点地变得奇怪起来,“嗯、嗯”了几句,把电话挂了。
张夫人:“是绑匪吗?他们要多少钱?不管多少钱,优先保证孩子的安全。”
“不是绑匪。”张局长表情怪异地摇了摇头,开口道:“是治安所的警察。”
张夫人:“警察打电话来干嘛?你报案了?”
张局长:“他们打电话过来感谢,说阳阳帮助他们破获了一桩特大群体案件,要给他送面锦旗以表谢意。”
张夫人:“……”
梅子街治安所内,齐翔挂了电话,转头看向眼巴巴看着自己的张东阳,朝他比了个‘OK’的手势。
“放心,这下你爸爸绝对不会打你屁股了。如果他还因为这件事情打你的屁股,你就报警,我去抓他。”
这一刻,齐翔在张东阳心目中的形象甚至跟师父一样伟岸。
“谢谢,谢谢警察叔叔。”他感动得热泪盈眶。
齐翔摸着他的脑袋道:“叔叔才要谢谢你,帮我们阻止了一场群体斗殴事件,你是一个很棒的小孩,叔叔相信有一天你一定会成为像你师父一样温柔的人的。”
“啊,你都听到了。”张东阳不好意思地挠头道。
齐翔笑着点点头,“怎么样东哥,这下可以回学校了吗?”
“可以。”张东阳点点头,临走之前,突然想到什么,拉着齐翔的手,在他耳边说了一句悄悄话。
第二天, 超凡儿童学院一年级的家长会准时召开。
一年级的小朋友们站在教室外面,翘首期盼着自己的父母的到来,脸上的神情或忐忑或欣喜。
李平安看着出现在自己身旁的张东阳, 好奇问道:“你不怕开家长会,你爸爸看到你的成绩单打你屁股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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