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艺行动力很强,这天晚上天刚黑,他在闻茗的别墅外敲门,“茗茗,你听我说,今天的这场枪击并不是我谋划的,是我爷爷假借我的名义将你约到老宅,想要在半路杀掉你为我死去的叔叔报仇。我是站在你这边的。”
闻茗并不想搭理他,经过这一次危机,以后也不想再跟他有交集,塞上了耳塞开始听音乐。
郭艺将死皮赖脸的精神发挥到了极致,在门外喋喋不休了一个小时,甚至都开始回忆起当初俩人谈恋爱的时候,企图用真情唤醒闻茗。
这一切闻茗都没听到,但是玄羽听了个真真切切,醋坛子翻了个彻彻底底。
他烦躁地甩了甩尾巴,摇身一变恢复了人形,妥妥的一米九健壮阳光冷白皮帅哥。他穿的很少,赤裸着上半身,肩膀上搭着一条毛巾,像是刚刚洗完澡。脸颊上还有些许红晕,像是刚刚做完了某些可疑的运动。
玄羽无声地打开了别墅的大门。
郭艺忽然哑火,和玄羽对视一眼后,明白了什么,瞬间燃起了怒火:“好哇,我说呢,闻茗为什么突然变了个人一样,不再像以前那样对我。原来都是因为他跟你出轨了!”
郭艺这辈子第一次尝到被人背叛的滋味,他几乎要哭出声,朝着别墅内喊道:“闻茗!我对你那么好,你居然这样对我!枉我想要帮你逃过追杀,我这好心全都喂了狗!”
他愤而转身离去。这世间大师那么多,闻茗之外肯定有比他更厉害的大师。他决定想办法找到这样的人,让闻茗跪下来道歉认错,求他放他一马!
玄羽诧异地看着郭艺的背影,他只是觉得夏天太热,一不小心少穿了衣服而已。郭艺怎么像是受到了巨大的侮辱呢。
“呵,这厮一定是被本王的威压和帅气闪到了眼睛。”
市人民医院,乐天云上次被捅伤之后,一直住在重症监护室。乐家的那对双胞胎哥姐从来没有出现过,只有剧组的一个小助理偶尔出现替他处理一些事宜。
这般惨状,不由得让医护人员都摇头。
这天,乐天云的亲属终于出现在医院看望他,是从苗疆赶路三天三夜而来的乐婆婆。
乐婆婆佝偻着身子,颤巍巍的手轻轻放在监护室的玻璃窗上,看向里面一动不动躺着的乐天云,双眼已经湿润了:“天云啊,可怜的天云,你的生命之火已经如此黯淡……”
旁边的小护士听不下去了,说:“奶奶,您的孩子还是有很大可能活下去,医生说再过几天病情稳定了就能转到普通病房。”
“病情稳定?”乐婆婆没有现出欢喜之色,反而更大苦大仇深,“唉,难,难啊。”
小护士不由得多看了乐婆婆一眼,哪有长辈诅咒自己晚辈的。只见乐婆婆一身少数民族的传统装扮,拄着一根拐杖,手腕和脖颈上戴着晶亮的银饰。仔细一打量,发现拐杖和银饰上刻着的花纹全是张牙舞爪的虫子。
这场面不免有些诡异,小护士忽然觉得莫名不安,赶紧找由头离开了。
四下无人,乐婆婆悄悄从袖中拿出一个精致的铜制小鼎,上方隐约冒着黑气。她闭上眼睛口中默念了几句,只见重症监护室的乐天云忽然颤抖起来,心电图也大乱,几秒过后,心电图变成了一条直线。
乐天云恢复了平静,一动不动躺在那里。
“怎么回事?怎么突然没有了呼吸?!”几道慌乱的脚步声朝着这边赶来,医生和几个护士一齐打开了病房的门。
乐婆婆已经藏好了小鼎,眼含泪水发问:“你们说什么?”
“您节哀。”医生查看完乐天云的状态,走了出来,对着乐婆婆深深鞠躬。
乐天云坠入了无边黑暗。
“我这是……死了吗?”他努力环视着周围的一切, 但是什么都看不见。
“哈哈哈,看来我真的是死了。这滑稽的一生啊……”他低头叹息,“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婆婆了, 没能见到她最后一面,还有、还有……不!我一点都不在意闻茗, 怎么会放不下他!真希望他这样的伪君子早日下地狱!”
他顺着黑暗往前摸索, 黑暗的尽头会是奈何桥吗。
“天云。”忽然一道耳熟的声音响起,前方隐约出现一个人影。
乐天云愣在了原地,这声音非常熟悉,但是他努力回想,一时间想不到会是哪位故人。黄泉路上也能遇到熟人吗?
“天云,真的是你,我是你二哥啊。”人影逐渐清晰, 这是个留着板寸头的男人,肤色惨白面容消瘦, 额头上有一道疤痕。
乐天云心中一震, 继而热泪盈眶:“二哥, 是你啊!看来我真的已经死了,你我兄弟二人在这黄泉路相会,也是做伴了。”
乐二哥飘了过来, 惨白的面色上浮现一丝欣喜, “天云, 让哥哥好好看看你, 多年不见,你都长这么大了。”
“二哥,你身上的蛊药味道好重。”乐天云一边朝着乐二哥靠过去,一边说道, “你生前就是我们兄弟中最刻苦的,直到变成了鬼魂,这股味道都没消散呢。”
乐二哥自嘲一笑,“害,生前为了理想为了信仰,为了振兴苗疆,白天黑夜努力练习蛊虫之术,到了现在这个境地都是一场空,也只剩下这身药味了。”
两人渐渐靠近,乐天云向着二哥伸出手。
乐二哥朝他一笑,也抬起了手。一团漆黑的煞气陡然从他手掌中飞出,缠上了乐天云的胳膊。乐二哥之前那面带微笑的脸上,增添一丝阴冷的狠意。
“天云,对不起了!”
乐天云僵在原地无法动弹,只能看着煞气一点点包裹住自己的魂体,“这、你这是做什么?”
“哼,你到了这太极鼎中还一无所知?”乐二哥冷冷道,“这可不是什么黄泉路,这是那老婆子炼制蛊人的鼎!”
现实世界,乐天云去世的消息立刻传到了孟海宏的耳朵里。这位名导白眼一翻,差点背过气。
之前因为谢原的授意,乐天云的角色被改成了主角,电影刚刚拍完,却迎来了一个大危机。主演乐天云被狗仔曝光了丑闻,还被那苦主小孩的爹捅伤进了医院。现在倒好,人直接没了,连口碑翻盘的机会都没有了。
他一世英名,眼看就要被《奇山奇遇》毁了。
现在正值《质子》上映,火爆程度已经赶上了他之前的巅峰作品,让他无比眼红。他决定去找谢原,这个冷面总裁的本事大着呢。
然而,他却没能联系上这尊大佛。以前他只要前去星泰传媒的大楼,就能见到这位工作狂。据说谢原一年到头都住在办公楼里,眼里除了工作就是工作。现在这是怎么回事,连他的秘书都不知道他的去向。
孟海宏无奈,一个人无意识在大街上闲逛。正巧路过一个电影院,门口那张大大的《质子》双人海报,狠狠刺痛了他的眼睛。
闻茗和玄羽两人的确都生得极好,做成大屏海报非常抢眼。海报上两人神色严肃,背对背摆着交战姿势,背景是一副巨大的古代地图,将历史的厚重感很好地呈现了出来,妥妥的大制作。
孟海宏遭遇了人生第一次滑铁卢,面对着成绩顶尖的竞争对手,他忽然生出一股冲动,想去看看这部电影。
他买了一张票,混在熙熙攘攘的观影人群中,走进了电影院。
他坐在座位上,眼睛都没眨,屏息凝神地看了两个小时。直到这时,他才知道《质子》为什么那么火,首先剧本优秀,两位主演的演技也十分完美,角色间那勾缠焦灼的氛围塑造的非常吸引人。电影的特效也很有诚意,完美呈现了一个古代的庞大王朝。
“我真是……闭门造车啊。”孟海宏叹息。
虽然他是导演界的老前辈,手上优秀作品无数,但是近些年来他明显创造力不足,而且为了拉拢资本投资,演员都是听从金主的安排,不管是段霖还是乐天云,都不是他自己亲自挑选的。剧本还被中途修改,改的不伦不类。
每个方面都差了一点点,最终呈现给观众的作品,就是千差万别呀。
也许,《奇山奇遇》就该沉寂下去,这就是不合格的作品本来的宿命。
电影结束,孟海宏默默站起身,挤在人流中出场。这时,他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杜培然。
他们之前合作过一次,所以两人关系还不错。
杜培然也看见了他,笑着打招呼:“孟导好。”
孟海宏心中一动,杜培然可是影帝呀,下一部的主角正好也跟他的形象比较贴近,或许可以找他出演。
两人一同出了电影院,当孟海宏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后,杜培然苦笑一声:“孟导,这可真是不巧。我近期身体不太舒服,已经住院了两周。今天只是出来看个电影透透气,这不,住院部就在前面,我这就要回去了。”
孟海宏深表遗憾,关切地说:“好好休养一下,等你康复出院,我一定找你再合作。”
杜培然回到医院,走廊里医务人员推着一具盖着白布的尸体,前往太平间的方向。几个苗族打扮的人紧紧跟着推车,其中一个年纪大的老婆婆声俱泪下:“天云啊!”
是乐天云?杜培然忙跟了上去,询问医护人员:“请问,这是那位演员乐天云吗?”
乐双一眼睛一瞪,“你是谁?打听这些做什么?”
乐婆婆抬头看了一眼杜培然,面色一僵,随后视线缓缓下移,盯住他的前胸,“这位年轻人,你的心脏是出了什么问题吗?”
杜培然一愣:“你怎么知道?”
他小时候就有心脏病,后来父母为他四处求医才治好。二十年过去了,现在却遇到了新的问题,心跳莫名过速。严重的时候,他还会昏厥过去。
乐婆婆道:“我是乐天云的婆婆,苗疆一族的祖传秘术或许可以帮你。如果你信我,可以来找我。”
说完,她便跟着推车急匆匆离去,独留杜培然一人在原地愣神。
傍晚,闻茗前来医院看望杜培然,小黑猫自然气呼呼蹲在他的肩膀上,全程都是龇牙咧嘴。
“看你着浑身不舒坦的模样,莫非你是不想来医院?”闻茗问他。
“呵,你一点不懂本王。”小黑猫嗤之以鼻。
“那我懂了,你这是吃醋了?”闻茗笑着点了点小猫头正中央的那绺毛,手感不错。
“哼。”玄羽罕见地没有反驳,大度地一挥毛茸茸的小爪子,“本王面对即将到来的劲敌,自然要时时刻刻练习如何示威。”
说着,他瞥了闻茗一眼,“本王知道,你一定想问劲敌是谁。自然是那杜培然!在这个世界,和你第一要好的朋友自然非本王莫属。但是凭你知道杜培然住院,就这么热心来看望的情况来看,你一定也是认定他是好朋友,那么杜培然就是本王最大的劲敌!”
闻茗心中动了动,脸上却不动声色,笑道:“你想要和杜培然争做我的第一好的朋友吗?”
玄羽耳朵一翘,转过小猫头,傲娇地摆了个最帅的姿势,“哼。”
闻茗轻轻抚摸着玄羽的背,给他顺毛:“其实,杜培然算是我为数不多的最好的朋友。”
“你说什么?!”玄羽气得一挺身,背上的毛一下子炸开,圆圆的眼睛里尽是难以置信的受伤,亮晶晶仿佛有泪光,“闻茗,你把我们之间的羁绊当成什么了?轻飘飘的什么都不是吗?”
闻茗轻轻笑了,发自心底的笑了,他觉得自己近期笑得未免太多了,全都因为某只中二猫猫。
“玄羽,你在我心里,并不在朋友的范畴,而是……”
一人一猫对视了一眼,彼此都在斟酌没说出的下半句话。
玄羽沉默,刚才的傲娇和嚣张的气焰一下子收敛,他心中狂跳,难道……此时的他,懵懂又隐约期待。
闻茗动了动嘴唇,不是朋友,是家人?或者,是恋人?
他说不出口。
闻茗大天师何时有这样柔软的心境,陌生而鲜活的情感,在他的胸膛跳动。但是无论如何,他真的说不出口。
于是,闻茗立刻把皮球踢给了玄羽,严肃而又坚毅地说:“玄羽,你来说说看,咱俩不是朋友,那是什么?”
玄羽被闻茗这一身刚正不阿的正气感染,一下子从各种旖旎心绪中脱出,不由得正色回答:“是……并肩作战的战友?”
“回答正确!咱俩之间的默契居然如此之高了,”闻茗赞许地看着玄羽,“你真的越来越上道了,我的战友。”
玄羽并不回答,头一仰,跳下闻茗的肩膀,扬长而去。
杜培然的病房就在前方,他们很快见到了杜培然。杜培然气色红润,精神劲十足,和其他的病人完全不一样。
杜培然自嘲道:“可能是平时精神太好透支了,时不时就会晕倒失去意识。医生检查了,但是没有发现明显的异常。”
闻茗点头:“我今天来,就是想看看你这种情况,除了生病,有没有其他因素在作怪。不过目前看来,一切正常。”
他并没有发现有什么小鬼跟随杜培然,相反,杜培然本身有信仰力加持,连病房四周都没小鬼靠近。
只是,这些信仰力有点过高了。闻茗有阴阳眼,在他的眼中,杜培然从心脏处往外扩散着亮闪闪的白色光芒。这不是普通人能承受的力量。
上次他看到杜培然时,他身上的信仰力还没这么强盛,是在一个正常的范围内。怎么会在短短数十天中,信仰力翻倍增长呢。要知道,杜培然近期并没有什么作品上映,信仰力应该趋于稳定才是。
杜培然笑道:“你的眉头怎么越皱越紧,难道我这病没得救了?”
闻茗眉头一松,也笑道:“看望病友,眉头紧皱表达关心,是正常的社交礼仪。”
杜培然忽然低下头,黯然道:“乐天云,他就住在这家医院,今天我看到他被送去了太平间。上次见面,他还是一个活生生的有前途的小伙子,如今已经……人活着啊,有时候就那三两天,我这命已经多活了二十年。现在不管这病是好是坏,我也都看开了。”
“我能看到鬼魂,也能感受到人身上的生命之火,你这想入土阎王都不收。”闻茗劝解着,的确,杜培然身上的确有些异样,但是远远不到威胁生命的地步。
“对了,你说乐天云去世了?”闻茗很惊讶。
玄羽则双拳一握,在内心欢呼,又熬走一个潜在的竞争对手。他早就看出来,乐天云对闻茗不一般了,也就闻茗自己憨憨的看不明白。
杜培然告诉了闻茗今天白天在医院的所见所闻。
闻茗说:“乐天云那个婆婆不对劲,小心她。苗疆秘术八成是个圈套,我去了解一下情况。”
然而这时候,外面的走廊传出一阵护士的惊呼:“太平间的尸体全不见了!”
不仅太平间的尸体全部消失, 乐婆婆一行人也消失在了医院里。
乐灵一担忧地说:“这鼎中多了一个蛊魂,需要的养料更多了,居然自动把所有尸体都吸收了。如果以后有了更多的蛊魂, 那可得需要多少血肉供奉……”
乐婆婆面色没有任何波动,“这就不需要你们两个人操心。等我炼出最终的蛊魂王, 就能找到你们那从未谋面的父亲。”
乐双一冷哼一声:“二十多年了, 阿娘,如果你找到那个负心汉,我要杀了他用他的血肉来喂蛊虫!”
乐灵一捂嘴笑了笑,“你哪有那本事。如果阿娘找到了爹爹,我更希望我们可以一家团聚。是吧,阿娘,打断腿挑断脚筋, 让这个负心汉后半辈子永永远远陪你。”
“你们两人闭嘴。”乐婆婆瞪了两人一眼,“都这么没正经的, 天云已经去了, 你们还不如花些时间多去物色新的孤儿, 最好是天煞孤星命格,这样最终养出来的蛊魂王才够强大。”
乐双一回道:“好好好,这个我们肯定做到。现在苗疆不还是有两个娃子吗, 我看都是好料子。”
“说到这个, 我们可以把那个闻茗捉住, 虽然他已经成年了, 不能再培养成为蛊魂,但是可以给虫父当做补品啊。”乐灵一愤愤不平,“如果是阿娘亲自出手,捉住闻茗不在话下。”
乐婆婆对这个没眼力见的女儿非常不满, 白了她一眼,“你懂什么,那个闻茗一看就是个狠角色,身上的灵力比我之前见过的大部分人都要强,除了……”
她低下头,声音明显低落,“除了我年轻时候见过的一个天才。虽然只能屈居第二,也不是我们轻易能招惹的。虫父的问题不着急,我们不是已经养了一个活人来养虫卵了么。”
乐灵一嬉笑道:“说起来,这个人还是闻茗的弟弟。用他弟弟的身体养出来的虫卵,等破卵成熟后,一定能对他有奇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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