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是一颗蓝钻。
那枚钻石约三百克拉重,后世将它命名为“帝国之星”,呈一个漂亮的方形。
联邦成立之后, 皇室遗留下来的天价遗产,一部分被上议院以公众的名义收藏, 偶有不定时的小规模展出, 参展需要严格的程序。
另一部分被如今的贵族们握在手里, 一些零零散散的部分遗落在外,而其中最为贵重、代表帝国皇权的王冠、权杖, 却从未有过确切的归属。
之所以这么熟,实在离不开《曙光》。
《曙光》的游戏背景便设定在第三帝国中后期, 大的政治框架照搬照抄,这些年“魏”在战场东征西讨, 就是为了保护温斯特六世顺利登基, 让虫皇的权柄在疆域范围之内, 得到完全的昭彰。
一款忠诚的、虫皇的座下鹰犬。
和捏脸一样,魏邈当初游戏开服时阵营选得随机, 不像大多数玩家秒锁流浪者阵营,先苟荒星, 而是选择接受了帝国的官方身份,刨除“魏神”这个传播度稍广的通用title之外,还被粉丝戏称为“联邦最后的保皇党”、“温斯特六世的太阳”、“前朝余孽”、“耿介孤将”、“永不跳反”、“第三帝国名誉虫后”。
满屋压根儿塞不下这么多虫。
——这些喊的都是魏, 和莱尔有什么关系?
魏邈不确定这样荒谬的猜想是否正确,他的唇角微不可查地抽了抽,难得试探地问:“这枚钻石,是二次切割过的吗?”
……不会吧。
奥兰德温顺地点点头,没有否认:“您觉得好看吗?”
仿佛嗅探到一些讯号,他的眉眼又不自觉地弯了起来,极其期待雄虫的反应。
这是他花了将近一天时间,设计、赶工,镶嵌,从其他星系送来的成品。
他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了那些雌虫为何总是前仆后继的原因。
他们缺少一枚显眼的婚戒。
他们有光明正大的结婚证,上面清晰地刻印着他和雄主的姓名,但结婚证不能时刻裸在外面、供其他雌虫观摩,哪怕是金属的也不可以。
结婚起初,他忙着送老宅的长辈们一程,没有花时间筹办完整的婚礼,以至于给了一些贱虫可乘之机,让他们有了觊觎的借口,艾奇第一次见面时,将他当做透明,已经足以可见他的失败。
那枚镶嵌在温斯特一世冠冕上的钻石恰好是蓝色的,体量和面积也完全足够切割成两枚崭新的对戒,剩下的可以敲成碎钻。
就像是烙上一个小小的印记,他的雄主会随时佩戴,看到那枚戒指时,就会想到他,让其他装睡的雌虫也能轻而易举地辨认出他和雄虫的关系,适可而止。
比如某位利亚·科维奇。
归属于雌君的那枚戒指搁在自己的卧室套间之中,没有拿出来,得先让雄虫收下礼物,再慢慢说明。
魏邈的太阳穴一跳一跳,望着奥兰德的眼睛,一时间气笑了,愣是不知道说什么。
又高兴上了。
民众亲爱的柏布斯上将每天到底在高兴什么呢?
“太有创造力了。”魏邈故作沉吟,将神色压了下来,显得有几分淡淡的冷峻,表情严肃、认真地评价道,“我很敬佩。”
奥兰德欣喜的神色演变为一种纯粹的愕然。
他不清楚雄虫这句话是讽是夸,但看神色,却不禁心里一沉。
下一秒,魏邈已经忍不住大笑起来:“……不行,等我缓缓。”
把前朝的传国玉玺一打,其中一块玉料做成一枚“普通的戒指”,然后问他喜欢吗。
宋徽宗都做不出来这样艺术的操作。
魏邈收回自己不当的类比,这玩意儿已经脱离了审美的范畴,演变成一种形而上学的建构。
他拿着这样惊天的烫手山芋,略有庆幸帝国之星已经面目全非,又有点儿替“魏”伤感。
好在《曙光》里那枚王冠还保存完好,魏奋斗的动力依然存在。
他轻轻将方盒扣在房间的桌子上,一时间不知道感动还是无奈,但那种莫名的恶趣味还是占据了上峰,挤占了其余的情绪,过了半晌,才止住了笑意:“对不起,是好看的,但我真的不能收,奥兰德。”
哦,愿温斯特家族的在天之灵,能够原谅奥兰德·柏布斯。
不在天上的,最好也原谅他。
尤其是那位原书中出场的星盗船长,作为帝国皇室的血脉,他为了寻找温斯特家族的诸多遗物而百般周折,其中主要寻找的就是王冠和象征权柄的权杖。
那位温斯特先生或许也可以松二分之一的气了。
奥兰德只不过是犯了一个联邦雌虫可能会犯的错误。
什么帝国之星?一块金刚石而已。
再挖一颗放上去就可以了!
他觉得刚刚新鲜出炉,才挖出来的雷铁放上去,就相当合适。
雷铁也同样坚硬,还能导电,镶嵌之后戴在头上,保证提神醒脑,敌军来犯,还可以当武器使。
魏邈这样说服了自己,但看着奥兰德疑惑不解的脸,又忍不住再一次捧腹大笑起来。
说实话,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想笑过了。
“我真是快受不了你了。”他听到自己这样说。
他突然意识到,奥兰德或许未必比维恩的心智成熟多少。
苛求一个看起来心智健全、相当优秀,但极端、失控,对情感的认知似有还无的四岁幼童,去学会照看一个三岁的幼崽,有什么意义?
他的一切指令、诉求、意愿,奥兰德接收到了吗,又真的理解了多少?
奥兰德连照顾自己都够呛。
原书中他之所以走到尽头,是因为他缺乏基础的常识,他不清楚情感需要控制,也不清楚如何克制自己的欲望,偏偏又故作聪明,觉得可以掌控全局,一条路走到了黑。
那样的阴暗面悉数展现在楚越面前,书中的奥兰德从最初爱上楚越时,便已没有任何机会。
此刻摆在他面前的,是同样的两条岔路。
眼前的光幕依然还是那单薄的一行字:
【剧情已正式开始。】
奥兰德爱他。
他已认清楚奥兰德的本性。
他要怎么选?
……这句话, 是什么意思?
这几年来,雄虫从未说过重话,奥兰德的指骨攥住魏邈的衣角, 感到血寸寸发凉, 他觉得自己似乎又搞砸了一件事,但不清楚具体的原因。
因为那枚钻戒不好看吗?
亦或是,他的雄主不喜欢被其他虫使用过的钻石?
可其他虫触碰过的表面,他都没有再使用。
他没敢再询问原因, 而是尽量让自己挤出一个自然的笑意,道:“您不喜欢就算了。”
他的雄主不接受那枚戒指, 那就不是婚戒。
再做新的就好了。
没关系的。
可还是很疼, 仿佛有什么切开, 没有任何愈合的缝隙,就这样直接地袒露在外, 这样的不适应感让他忍不住有些慌神,他不确定雄虫讨厌的是什么, 也不确定对方是否还有多余的耐心应付自己。
魏邈没有放开他的手,而是问:“第二枚戒指在哪儿?”
奥兰德的目光落在他的手上。
他想要装作不清楚的模样, 但魏邈没有给他多余的时间, 他早已收起了多余的笑意, 连带着表情也重新恢复了往日的模样,没有透露出半点留给奥兰德揣测琢磨的余地, 很笃定地说:“在你的房间里。”
猜奥兰德的所思所想,似乎一年比一年简单。
魏邈很难认为是他智商取得了可观进步, 更有可能的情况是奥兰德在他面前,日益变得可被勘透。
他用诱哄的语气说:“把你的那枚戒指也拿出来,好不好?”
奥兰德终于望向他, 半晌,很轻微地摇了摇头。
——不能给雄主看。
他说:“不行。”
魏邈问:“为什么?”
“您都知道了。”奥兰德半晌,才轻轻地说,“为什么要问我为什么?”
猜到是对戒。
猜到他送戒指的额外目的。
那那枚钻戒,还有什么向雄虫展示的必要?
只会暴露他弯弯折折的心思,变得不讨喜欢,所以要藏起来,最好找一个时间,将两枚戒指完完整整地毁掉。
如果可以销毁雄主过往的记忆就好了。
那么他在雄主的心目中,会变成最完美的雌虫,谁也无法比拟,离婚的事情当然也要擦除,只留下他们美满幸福的回忆。
可是不行。
催眠总有失败的风险。
“奥兰德。”魏邈叹了口气,他尝试换一种更为本地化的语调,“我说话不管用了吗?”
真是人走茶凉,令他寒心。
这次的言辞已经颇为严厉。
奥兰德的反应很快,他骤然辩驳般摇了摇头,紧接着,便踉跄站起身,动作迅速地朝向自己的卧室走,房间很快只剩下魏邈。
室内的阳光一点一点,从指尖攀爬到他的肩膀,他的手指轻轻摩挲了摩挲被晒到的地方,蓦然笑了一声。
那也要等之后一段时间。
“我哥怎么还不回来,真打算在金枕星常住了?”
“切洛。”约瑟夫很温和地提醒道,“您要喊莱尔先生。”
他早已习惯了切洛将奥兰德·柏布斯先生无视,然后称呼莱尔先生为“哥”的行为。
切洛·柏布斯一脚将一架机甲踹倒,迅捷地大幅度弯腰,避开光束枪的辐射范畴,活动了活动手腕,不忘从善如流地探讨:“你说家主是不是疯了?”
约瑟夫微笑道:“作为一名管家,这并不是我的职责范畴。”
“算了,回头给我哥送一个漂漂亮亮的年轻亚雌,弥补一下他的损失。”
约瑟夫适时保持沉默。
“砰——”一声,下一瞬,切洛已出现在训练场的另一个角落,右手借力撑在机甲的头部,速度之快,约瑟夫没有看到他铺开骨翼的瞬间,便见那座是足有切洛四个高的巨型机甲摇摇欲坠地将要解体,切洛眯起眼,微微勾起唇角,狭长、妖媚的眼眸流露出纯粹的快意,他取出机甲的芯片,然后又重新反方向装到机甲的大脑里。
那可是300克拉的帝国之星!
呈递给谁,意义不言而喻,只有认同和效忠的含义,至死不渝。
他的雌父为了寻找温斯特一世的王冠,讨他雄父开心,这十几年来一直派遣下属在不同星域间搜寻,却一直没有结果。
奥兰德·柏布斯找到了。
结果找到之后的第一件事,是把那玩意儿切了。
二次利用率低得可怜,俩钻戒加起来刚够20克拉,使用面积只剩下十五分之一。
脑子没被机甲踢两脚,想不出这样新奇的设计方案。
切洛有时候发自肺腑地佩服他哥,摊上这么个雌君,五年来,神智清醒、没有任何暴力倾向,待虫接物一如既往、如春天般温暖和煦,实在不是一件容易达成的成就。
不敢想象,假如没有“莱尔”,柏布斯家族得变成什么样子。
……或者联邦会变成什么模样。
卡里尔·柏布斯的前车之鉴未远,但没有虫能拦得住奥兰德,一个成年不久,便击溃了SSS级精神力的雌虫,处在联邦权力中心、拥有军部几乎完整的权柄,还没有迎来全盛期的雌虫,单是听起来,便足够令虫发怵。
哪怕是他,亦或是是利亚·科维奇,恐怕也难是一掌之敌。
“我也要去金枕星。”他突然道。
来布列卡星一趟,老宅总不能只有他一个住吧?那也太无聊了。
奥兰德很快去而复返。
他垂下眼,将自己的那枚戒指递给魏邈,两枚钻戒的款式几乎相同,唯独镶嵌的碎钻有不同的差异,魏邈接过,随意地看了两秒,明知故问:“这也是给我的?”
十克拉的钻戒,漂亮是真漂亮,大也是真大。
“……”奥兰德抿了抿唇,手不由自主地蜷了起来,他搪塞不住刨根问底的追问,半晌,才摇了摇头,讨饶般唤了一声,“雄主。”
他错了。
魏邈无动于衷。
下一秒,他被魏邈攥住手腕,左手的无名指被小幅度抬起,那枚钻戒严丝合缝地套到奥兰德的手指上,口径、大小刚好合适,蓝钻因为过大,卡在不上不下的位置,漂亮,但佩戴起来一点儿也不日常……尽管已经努力地做小了很多,但还是不太适合日常出行使用。
奥兰德没敢看魏邈的神色,只听见他的雄主做完这个动作之后,似乎笑了一声,验证完一切之后,从容地站起身。
魏邈说:“离婚愉快,奥兰德。”
这句台词本该是办离婚证那天说的,也算是一句迟来的祝福。
彼此了解之后, 互相挥起刀来,刀刀见血。
奥兰德的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脸部肌肉不受控制地跳了一下, 眼底一片暗沉, 透不出半分情绪,魏邈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压抑的情绪,他将彼此心知肚明的事情挑明,当然知道会惹奥兰德不快, 只是碍于对象是他,所以一时间竟然很难处理。
这句话如果是奥兰德对他说, 他的反应或许也好不到哪里去。
疼够了, 有些事情自己才能记住, 他不想整日去猜测奥兰德脑子里的弯弯绕绕,没完没了地安抚, 被定位、被检索光脑,等哪天奥兰德捅个篓子出来, 再跟着一起完犊子。
有时候,虫族的接受能力要远比想象中更强, 奥兰德也远没有自己想象的脆弱。
他只是觉得自己很脆弱, 然后以此作为凭借, 不容拒绝地提出诉求,断定他会妥协。
像一岁时的维恩, 乳牙刚刚冒个尖儿,不给糖就哭, 给糖就冲他笑,过一会儿就无聊地爬走了,等睡觉的时候再爬回摇篮里。
可他没有那么多糖, 小朋友的牙齿也没有那么坚固。
如果当真要重新回到一段熟稔的关系之中——
奥兰德首先要变得可控。
风拂树影,绿意葱茏,奥兰德睁开眼的时候,魏邈正坐在沙发上读书,看见他,脸上扬起一个清清淡淡的笑容,他说:“雌君。”
奥兰德望着他,半晌没有动,湛蓝的眼眸怔怔垂下,一直到眼前的魏邈露出疑惑的神色,面孔也变得逐渐模糊,他才意识到自己在哭。
不能哭。
他模糊地这样想。
可还是忍不住。
他的雄主走到他身侧,用冰凉的手擦拭过他的泪水,问:“为什么哭?”
奥兰德只感觉自己浑身在颤抖,他死死地抱住魏邈,将脑袋埋在他的肩膀上,不说话,过了很久,才说:“我不能说。”
魏邈却半晌没有动作。
他吻了吻奥兰德的侧脸,穷追不舍地问:“为什么呢?”
他不知道。
他不知道。
奥兰德将魏邈的手放在他的胸口上,过了一会儿,才组织好措辞,语气闷闷的:“雄主,我这里疼。”
那道声音似乎笑了一声:“不要难过,我们不离婚。”
奥兰德骤然抬起头,然后很轻地点点头。
眼前的陈设、布景都和布列卡星的庄园一模一样,吸尘器搁在客厅的地板上,他隐约记得自己还要收拾家务,似乎也不在此处,可下一刻,魏邈已经将他压倒在沙发上,吻住了他的脖颈,一只手探进他的毛衣里,他急促地喘息了一声,想要拒绝,说:“不行。”
……万一维恩看见了,怎么办?
他的雄主在他耳边低声诱哄道:“再给我生一个小雄子好不好?”
奥兰德耳朵都沾染了些绯红的神采,他注视着魏邈的面容,眼眸轻轻弯起,揽住他的肩膀,顺从地点点头,他不想让自己显得廉价,仿佛被搁置到哪里都可以,雄虫们往往对主动送上门的雌虫提不起兴趣,放荡的雌君也得不到雄主的尊重和重视。
可他真的需要一枚雄子,来稳固自己的地位。
……雌虫也可以。
他在心里补充了一句。
而且,雄虫像上次显露出对他身体的兴趣,是什么时候?
他很快被挑逗得发出喘息的声音,那双冰冷的手拂过他的皮肤时,他几乎感到战栗,魏邈靠在他的身边,却突然面色冷淡地站起身,转身就走。
奥兰德湛蓝的眼眸瞬间变得一片清明。
他只觉得骨髓又开始发寒,他知道自己不该问,可是踉踉跄跄地站起身,几乎要跪倒在地,问:“您要去哪里?”
不准走。
魏邈侧眼,斜斜地侧望了他一眼,眼眸里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仿佛觉得他是一个毫无存在感的障碍物。
“我去找利亚。”他答。
奥兰德脸上残存的表情寸寸失色。
“您不是说只有我一个吗?”他攥住魏邈的手,问。
“我都答应不和你离婚了。”他的雄主费解地问,“奥兰德,为什么还要限制我的自由?”
说完这句话,他似乎懒得多说什么,转身就要离开。
不可以。
奥兰德死死咬住嘴唇,眼眸猩红一片,他攥住魏邈的手,不让他打开家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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