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南红珠闻言,便随即轻轻拍了拍塔塔的脖子,俯身对着白马说道:“走吧,塔塔,我们一起去北边!”
然而,还没等塔塔开始奔跑,陆离就阻止了南红珠。
“等等,要不然……你还是别去了。”虽然害怕伤害到南红珠的自信心,但陆离迟疑了片刻之后,终究还是开口说到。
他的目光落在南红珠身上,眼中满是复杂的神色。雪山之中前路未卜,危机四伏,而南红珠修为尚浅,又目不能视,他实在不忍心让她涉险。
南红珠闻言,微微侧首,虽看不见陆离的神情,却能感受到他语气中的担忧。她的唇角轻轻扬起,露出一抹温柔却坚定的笑容:“不行。”她的声音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我一定要去。”
她顿了顿,语气中多了一份庄重:“作为下一任的雪山神女,雪山中的事情,我断不能坐视不理。这是我的责任,也是我的使命。”
南红珠并不是去凑热闹的,她只是想知道,孤鸾大人作为雪山神女到底背负了什么。而自己作为下届雪山神女,又将要背负什么。
陆离看着她——这个少女虽然外表柔弱,内心却坚韧石缝中的顽强生长的蔷薇。于是,陆离沉默了片刻后,终于叹了口气,低声说道:“好,但你要答应我,无论如何,都要跟紧我,不要擅自行动。”
南红珠点了点头,脸上浮现出一抹明媚的笑意:“嗯,我会的。”
“还有。”陆离补充道,“塔塔不能带。”
对于这个安排,南红珠感到很是不解:“为什么?!”
而陆离,只是看着还在偷偷试图咬谛听尾巴的塔塔,没有说话……
一天一夜之后,陆离和南红珠经过跋涉,终于达到了北面群峰中的又一座雪山。从放鹿海而来,他们翻阅了两个比较低矮的山峰,而眼前这座,是连绵山脉中的第三座。
雪山高耸,雪峰奇绝,雪路艰难。罡风如刀之间,谛听亦步亦趋地走在雪道之上。
陆离和南红珠就坐在谛听的背上,陆离在前,南红珠在后。即便他们二人有修为护身,但在这凛冽的风雪中,依然被吹得睁不开眼。
漫天风雪之中,陆离回头看了南红珠一眼——他们已经在这苦寒之地,昼夜不停地跋涉了一天了,南红珠竟不曾吭过一声,毅力着实惊人。
陆离心生不忍,有意为了南红珠停下休息,但为了照顾南红珠的感受,嘴里说的却是:“我有些累了,我们找个地方歇歇吧。”
这种时候,南红珠就算想要谦虚也多少有些力不从心了,她点了点头,虽未说话,但脸上的疲惫之色已显而易见。
尽管有意歇息,但歇脚的地方却也不是想要就能有的。两人商量妥当之后,又顶着风雪走了许久,才终于在一处山壁下发现了一个山洞。洞口虽不大,洞内却很深,甚至一眼望不到底。
陆离扶着南红珠走进山洞,随即从芥子囊中取出一条薄毯。那薄毯看似普通,却是一件难得的宝物。只见陆离随手一挥,薄毯便悬在了半空中,稳稳地挡住了洞口的风雪。
随后,陆离生起了一团火。火光跳动,驱散了洞内的寒意,也照亮了陆离和南红珠的面容。
陆离坐在火堆边,漫不经心地把玩起了手上那一方小小的罗盘。刚才在芥子囊中翻找薄毯时,陆离无意间瞥见了放在角落的落星盘,便顺手一同取了出来。这些天忙着忙那,却冷落了落星盘。这镇派之宝落入自己手中已经好几天,陆离对操纵方法却丝毫没有头绪,心中不由地生出一丝气馁:“唉,明明是能逆天改命的无上法宝,怎么到了我手里,却成了一块破铜烂铁。”
陆离不由地默默叹了一口气。
南红珠虽看不见,却从陆离的叹息声中察觉出了异样。她轻声问道:“你在干什么?”
陆离回过神来,低声答道:“没事,我只是在看落星盘。”
“那是什么?”南红珠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好奇。
陆离脱口而出道:“那是我们门派……”
说到这里,陆离突然顿住了。他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他还不曾对南红珠透露过自己的真实身份。
没想到南红珠闻言,却狡黠地笑了笑:“你不用瞒着我,我早就知道你不是胡青了。”
陆离听了这话,不由地一愣,道:“你早就知道?”
南红珠点了点头,语气中带着一丝得意:“无霜城也出不了你这样的人啊。你闻起来,有春天的味道。”
陆离不知道春天具体是什么味道,他只是失笑地看着南红珠,反问道:“那你还带我回放鹿海?”
南红珠微微一笑,语气中带着一丝深意:“因为我相信你啊。我不是说过吗,你闻起来不像坏人。”
陆离觉得南红珠的脑回路可能跟常人不同,但叫南红珠打了一回岔之后,陆离总算不在怨天尤人了。他收好了落星盘,站起身来打算去给谛听喂些芥子囊中储存的仙草。谁知刚站起来,陆离的视线却突然被身旁的岩壁给吸引了。陆离伸手摸了摸洞壁,发现这些岩壁上的坑洞呈现出一种极为规律的痕迹。
于是陆离凑近岩壁,仔细地查看了一下之后,惊讶地发现:“这里不是天然的洞穴。这石壁上有开凿的痕迹,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里应该是当年北境用来开采玄铁矿的矿洞。”
“玄铁矿?”以南红珠的年龄来说,这已经是一个十分古老的名词了。她先是一愣,随后整张脸皱到了一起,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说道,“我好像听族长爷爷提过,原先我们的族人还会用马队,帮着无霜城里的人运输玄铁去幽鹿泽呢。但自从孤鸾大人成了代北境之主后,便下令不准再开采玄铁了,我们养不了那么多马,就把好些马给放生了……”
陆离听了南红珠的话,不由地微微皱起了眉。
“有古怪。”
孤鸾为何要制止开采玄铁矿?不再出售玄铁矿对北境难道有什么好处吗?这三百年来,北境的物资日渐匮乏,普通修者的生活也愈发艰难。即便如此,孤鸾却从未有过重新开采玄铁矿的打算。
她是不想,还是不能?
难道——
陆离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矿洞深处。那里漆黑一片,仿佛一张吞噬一切的巨口……
与其坐在这里乱猜,不如一探究竟。
于是,陆离回身嘱咐谛听留在火堆旁待命,便不假思索地带着南红珠向着矿洞深处走去了。矿洞极深,又因为在山体内部,透不进光来,可说得上是伸手不见五指。沿着矿道往下走的途中,陆离还特地回头,想叮嘱南红珠小心脚下,等他回头才发现,南红珠竟走得如履平地。
也对,常年身处在黑暗中的人,是感受不到光线的变化的。
陆离和南红珠沿着矿道缓缓前行,脚步声在空旷的洞穴中回荡,显得格外清晰。洞内的空气有些潮湿,还弥漫着一股奇特的味道,仿佛岁月的尘埃与矿石的气息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独特的氛围。
脚下的矿道并不狭窄,反而十分宽敞,两侧石壁上残留的凿痕整齐而深刻,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昔日的繁荣。而脚下也时不时能踩到一些被废弃的工具和矿石碎片。尽管这些东西已经蒙上了厚厚的灰尘,却仍能看出当年这里的玄铁矿出产量定然不低。若非如此,也不至于耗费如此巨大的人力物力,开凿出这样一条规模宏大的矿道来。
两人在矿道里走了很久,陆离觉得起码得有半日,矿道便逐渐变得狭窄了起来,洞顶也低矮了许多。同时,路面也变得不平整了起来,陆离不得不让南红珠抓住他的衣袖,以免不必要的磕碰。
“这矿洞竟然有这么深吗?”南红珠似乎感到了些许不安。
陆离安抚道:“应该就在前面了。”
陆离这话并非臆测,矿洞的缩小意味着开采工作量的减少,不出意外的话,这段矿道也意味着玄铁矿的出产即将进入尾声。
果然不出陆离所料,当他们猫着身子走了没多久之后,洞内的光线渐渐变得明亮起来。那光芒并不刺眼,反而柔和而温暖,像是月光洒在雪地上,带着一种神秘而静谧的美感。随着他们的靠近,光芒越来越亮,最终,一块散发着荧光的巨大琥珀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中。
那琥珀足有数丈高,通体晶莹剔透,表面流转着淡淡的光晕,仿佛蕴含着无穷的能量。而琥珀内部,沉睡着一个巨大的婴儿。那婴儿身形庞大,皮肤呈现出青灰之色,它的双手交叠在胸前,正在沉睡。如果忽略那巨大的身形和不祥的肤色,这俨然就是一个沉睡在母亲羊水中的普通胎儿。
可惜,这两样东西无论哪样都容不得忽略。
陆离的目光紧紧盯着眼前的景象,低声喃喃道:“原来藏在了这里。”他的声音在空旷的洞穴中回荡,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震撼与复杂。
“什么藏在了这里?”南红珠因为目不能视的关系,并不能看见出现在眼前的昆仑胎,只能感觉到陆离陡然停下的脚步,和略显不安的低语。于是,南红珠试探性地询问道,“是昆仑胎吗?”
“是的。”陆离的语气低沉而凝重。他知道南红珠看不见,便轻声为她描述眼前起了的景象:“昆仑胎就在我们眼前,被包裹在一块巨大的琥珀中,看上去好像睡着了一样。”
听到这个消息,南红珠的第一反应是感到高兴,毕竟两人此行的目的就是来寻找昆仑胎的。
“太好了,我们终于找到了。”
但是短暂的喜悦过后,担忧却紧接着攀上了南红珠的心头:“可是……族长爷爷还没告诉我们如何消灭这东西呢。”
确切地说,是连先尧遗民的族长都不知道其中的关窍。
陆离细细打量着眼前的胎儿,不由地思忖道:“这昆仑胎长得如此巨大,是正常的吗?”
说着,陆离伸手轻轻覆在包裹着昆仑胎的琥珀上,想要仔细查看。哪知就在他的手掌触碰到琥珀的瞬间,一股强烈的灵气波动骤然传来,仿佛有无数细小的电流顺着他的手臂蔓延至全身。陆离心中一惊,立刻意识到这琥珀并非寻常之物,而是由纯粹的灵力凝结而成。
“如此巨大的灵力结晶,到底得要用上多少年才能形成……”陆离低声自语,语气中带着一丝震撼。
灵气本是游走在天地之间,无形无相之物。修者数年苦修,才能将灵气凝结成为灵力,到这一步,灵力也只是有相而无形。要做到面前琥珀这般有形有相,简直是难如登天。陆离甚至无法想象,究竟需要多么庞大的灵力,才能凝结成这般规模的结晶。
“此物本就以灵力为生,如今又被如此菁纯的灵力结晶包裹,恐怕出事是早晚的。”陆离不由地觉得不妙。
南红珠听完陆离的分析,也觉得情况十分紧急,道:“那怎么能行呢。它一直这么‘吃’下去,早晚会‘吃饱’的。等它‘吃’饱了,怕不是就要破山而出了……”
陆离点了点头:“还是要先行切断昆仑胎与灵力的联系才是……”想到这里,陆离便转头对南红珠说道,“你先往后站些,我想办法将这‘琥珀’打碎再说。”
南红珠对陆离的话表示了赞同:“好。”
说完,也不拖泥带水,南红珠摸索着往后走了好几步。
陆离见南红珠退到了安全距离,便立刻运转灵力,双手一挥,十八颗白色棋子和十八颗黑色棋子瞬间从袖中飞出,悬浮在他周身,散发出淡淡的光芒。
“破!”陆离低喝一声,手指轻点,黑白棋子如同流星般飞射而出,朝着琥珀猛然撞击。棋子在空中划出一道道凌厉的轨迹,黑白交错,仿佛一张巨大的棋盘在空中展开。
棋盘向前推移,撞击在了琥珀之上。角力之下,陆离竟感觉到了一股不小的斥力。
陆离不由地觉得奇怪:若只是灵气结晶,应是无知无识之物,如水如风,说到底没有自己的意识,应该极易摧毁才是。可从棋子那端传来的斥力,却像是有意识地在向陆离表达着拒绝一般。简直就像是——
一道结界。
“砰——!”
黑子和白子不会因为陆离的思考就停止进攻。就在陆离尚未弄清这琥珀究竟是怎么回事的时候,随着一声巨响,棋子重重地撞击在琥珀表面,激起一阵强烈的灵力波动。紧接着,琥珀表面开始出现细密的裂纹,如同蛛网般迅速蔓延,最终“咔嚓”一声,彻底碎裂开来。
尽管如此,但棋盘的力量有限,也只有包裹着昆仑胎手臂的“琥珀”被击碎了。
而后,异变陡生。
琥珀碎裂的瞬间,原本被包裹在其中的昆仑胎的手臂突然动了。那手臂青灰如铁,表面布满了古老的符文,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气息。而后,那根颜色不详的婴儿手臂,缓缓抬起,五指微微弯曲,仿佛在感受着周围的气息。
陆离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可能翻了个弥天大错:“糟了!弄巧成拙了!”
脚下传来剧烈的地动。
手臂苏醒的瞬间,天地仿佛为之震颤。他们所在的山体骤然爆发出一阵剧烈的震动,四周的地面和矿道裂开无数道深不见底的缝隙,碎石从洞顶纷纷坠落,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崩塌。
陆离赶紧回身护住南红珠,同时,他看见那手臂已经度过了最初舒展肢体的时刻,开始在空中肆意挥舞,仿佛在宣泄着被封印多年的愤怒。随着它的动作,地动也愈发强烈,头顶的石块簌簌而下。
唯一值得庆幸的时,虽然手臂的动作幅度极大,但细看之下,仍然残留在琥珀中昆仑胎的本体,似乎还在沉睡之中。
陆离明白情况已经失控,需要尽速补救:“既然如此,便断它一臂。”
说是迟那时快,陆离的十八颗白色棋子和十八颗黑色棋子再次飞射而出,朝着昆仑胎的手臂猛然撞击。然而,那手臂却不再似之前一般坐以待毙,竟是五指一张,将飞来的棋子一一弹开。而那些黑白棋子被弹飞后,有些直接击中了本就已经开裂的洞壁,发出震耳欲聋的爆炸声。顷刻之间,雪山之中便被炸出了一道巨大的裂缝,外面灰蒙蒙的天空依稀可见。
碎石如雨般坠落,洞穴内尘土飞扬,视线变得模糊不清。陆离迅速后退几步,避开了坠落的石块,心中暗自震惊。他没想到,昆仑胎的力量竟如此强大,连他的法器都无法伤及分毫。
就在这时,一道白光从裂缝之外飞入了洞穴之中,恰巧击在了那条手臂之上。
霎时,昆仑胎的手臂似乎被什么东西烫到了一般,猛地一颤。它的动作慢了下来,但也仅仅只是一个瞬间。
瞬间之后,那手臂如同被激怒一般爆发出了一股巨大的吸力。仿佛一个刚刚睡醒后急于进食的孩子,贪婪地想要吞噬周围的一切灵力。洞穴内的空气仿佛被抽空,灵力如同潮水般朝着昆仑胎的手臂涌去,甚至连陆离和南红珠体内的灵力都开始不受控制地外泄。
“不好!”陆离心中暗叫一声,十八颗白色棋子和十八颗黑色棋子尽数回护,在他和南红珠的周围形成了一道结界,试图抵挡那股吸力。
可虽然有结界,但陆离和南红珠的身体还是止不住地被吸往昆仑胎的方向,这样下去肯定不行。
“先出去。”
陆离一边这么说着,一边着急地带着南红珠从刚刚被砸出来的那道缝隙里往外爬,尽量和昆仑胎拉开完全距离。
裂缝之外,飞雪满天。两人一边后撤一边对抗着昆仑胎的吸力。终于几息之后,吸力平息。
恰在此时,一个白色的曼妙身影也在此时落到了南红珠的身边……
第140章
听过了事情的原委之后,孤鸾只是轻轻摸了摸南红珠的发端,她如同叹息一般轻声说道:“你啊你啊,为什么不愿意走我给你铺好的路呢?”
南红珠天性纯良,孤鸾爱怜她,同时,又忍不住担心她。她虽即将成为雪山神女,却修为不济。孤鸾怕她日后多艰,故而有意为她铺路。只是如今看来,自己铺下的路,她是怎么都不会愿意走了。
孤鸾就这么望着南红珠,眼神中没有苛责,只有无尽的悲悯——
南红珠撤了孤鸾为她造的登天梯,终归要去走属于她自己的荆棘途。或许少年人生来便是有特权的——他们要犯错,要跌倒,才能最终知晓生而为人的重量。
曾经的孤鸾如是,往后的南红珠亦如是。
只能感叹命中注定有此一遭,或早或迟。
到了这个时候,所有的苛责都是无用的。或者说,对于昆仑胎脱出一臂这件事本身,孤鸾并没有那么激愤。因为她知道昆仑胎的苏醒,本就是早晚的事。故而,孤鸾也就不再拘泥于南红珠的瞒骗,只是抬起了头,看向不远处高大的昆仑胎——许是不再受到什么刺激,也没能吸收到足够的灵力,那手臂的动作已经慢慢变得迟钝了起来,就像是陷入冬眠中的毒蛇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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