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不会是在做梦吧。
醉仙楼小二住的村子就在城西京郊一里地之外。
宋俭和其他六人一狗过去的时候, 还没找到乱叫的大公鸡,先在村口看到了一头老山羊。
老山羊慢慢悠悠,低头吃草, 然后抬头, 扭着嘴咀嚼。
羊肉串:“(嚼嚼嚼)咩(嚼嚼嚼)”
宋俭看到羊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他脚步猛地停住, 生怕惊了老山羊。
他夹起嗓子叫了声:“咩咩~”
老山羊一脸呆滞,又嚼了口干草。
龙啸和长鹰已经很熟练的带着其他人到旁边分散开。
宋俭一步一步挪过去。
就在快要走到老山羊面前的时候, 某个方向突然响起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又是武屠户家。
武屠户家今天还是没杀猪, 他儿子边哭边跑:“我那天真看见有猪带着小狗兔子大公鸡和羊经过我们家门口了!”
武屠户狂揍儿子:“还敢嘴硬!还敢嘴硬!”
武家小儿子:“呜哇哇哇哇——我没说假话!我没说假话!”
宋俭吓了一哆嗦,差点没栽出去。
他转头问长鹰:“刚才那小孩是不是说见过?”
长鹰点头。
宋俭转回头看着眼前的羊。
羊一动不动。
羊只是吃草。
“(嚼嚼嚼)”
“咩~”
羊肉串并不跑, 比抚惠寺在静室入定的无为还看破生死,周围一大片干草都被薅秃了, 说明羊肉串已经在这吃了很久的草了。
宋俭直起腰来,手指朝天,当机立断:“十七十八看羊!无常会追踪,先去找兔子!龙啸和松风去找大公鸡!长鹰和我去找挨打小孩!”
“够够够!”
说完他就转身要飞,黑大帅在后面晃着尾巴, 着急的“汪”了声。
宋俭这才注意到还有成员没分配任务, 宋俭摸摸黑大帅狗头:“你在易府的时候闻过煤球的窝,你去找煤球!”
怕黑大帅听不懂, 宋俭两只手在颊边抓了抓:“汪汪!”
黑大帅撒欢似的跑了两下:“汪!”
宋俭:“出发!”
他们在村口兵分好几路,刷刷刷的飞走了。
此时的武屠户家。
武家小儿子大哭着:“我没说假话!我之前还看到好多黑衣人!黑衣人把脏脏的人抓走了!呜呜呜——”
武屠户被儿子气得红温,正想拿鞋底子再抽他两下,四处漏风的破门突然被人敲了两下。
武家小儿子:“爹!是黑衣人!”
宋俭低头从腰间翻令牌,翻了好一会才伸出去,呲牙一笑:“大哥, 天察司办案,问您儿子个事。”
武屠户看了看自己举起的鞋底子。
“……”
然后低头又穿上了。
半刻钟后。
宋俭蹲在地上,仰头问:“你是说你看到它们朝着北边走了?”
武家小儿子撸撸鼻涕,用力点头:“嗯!我看见了!”
“我之前还看见你们抓走了脏脏人!我爹就不信我!”
宋俭摸着下巴沉思了一会,望向武屠户:“北边到底有谁在啊?”
武屠户想了会:“北边……也有一家屠户,那家屠户是个女娃娃,就喜欢天刚黑下来的时候杀猪,要真有猪去那边,搞不好现在就要被宰。”
宋俭心里一咯噔,蹭一下站了起来。
花花可别被宰了!
他问清地址后谢过武屠户和他儿子,带着长鹰就朝北边跑。
此时北边的阮屠户家。
阮家女儿叉着腰在门口破口大骂:“老娘杀猪碍着你个破皮无赖什么事?再到我门口嚷嚷老娘连你一块宰了!”
那找事的男人吓得连滚带爬,阮家女儿朝他“呸”了一口,转身回了院子。
宋俭过来时正好看到院子里的女孩抡着把大刀朝桌子上砍去,宋俭急得顾不得礼貌,嗖一声飞进去大喊道:“刀下留猪——”
“哒!”
狠狠一声刀剁声传来。
宋俭伸着手,惊恐的看着案板上的——呃,胡萝卜?
阮家女儿抡着刀,又咔咔咔的朝着胡萝卜连砍好几刀。
砍完以后刀往后一抡,看向他:“干什么的?!想拿脖子过来给老娘磨刀吗?”
长鹰:“我们想问……”
“问什么问!滚!”
宋俭:“……”
长鹰:“……”
阮家女儿拎着刀过来作势要砍人:“老娘的刀!已经一天没见过血了!”
宋俭带着长鹰赶紧先出了阮家院子。
出去后他们找了个歪脖子树骑了上去。
宋俭咬着指甲盖:“咋整啊鹰?”
长鹰蹲在他旁边,也学他咬着指甲盖:“不道啊大人。”
宋俭:“硬闯是不是有点太强盗了,感觉我们好像反派啊。”
长鹰点头:“是啊大人。”
两人跟麻雀一样排排落在树上,没过一会,长鹰右边也落下一个人。
是无常。
他沉默的盯着院子里:“大人,兔子好像在里面。”
又过了一会松风和龙啸也回来了,两人落在宋俭他们头上的另一根树枝上。
“大人,有人说大公鸡今早叫完就进了这个院子。”
宋俭:“嘶~~~~”
树下:“汪汪!”
黑大帅不知何时也跑回来了,跳来跳去的看着院子。
松风说:“打听了一下,阮家女儿他爹就是村子里以前很有名的阮屠夫,后来他爹没了,阮家女儿就继承了他爹的事业,到今年为止,阮家女儿已经杀了六年的猪了。”
宋俭:“所以她的心早已经像杀猪的刀一样冰冷了?”
松风:“……”
“不,还打听了一下,阮家女儿喜欢可爱的东西。”
宋俭挠着手指头:“可是……可爱的小兔小狗什么的,现在都在阮家院子里啊。”
歪脖子树上安静了下来。
宋俭想着想着,突然察觉到不大对劲,一扭头,发现四五双眼睛都齐刷刷盯着他。
不er,啥意思?
宋俭:“……不要背刺兄弟。”
长鹰:“大人,你是首领,应该身先士卒。”
松风:“大人,除了你没有人能担此重任。”
无常:“大人,你为这个案子做出的牺牲,我们会如实禀报给陛下的。”
龙啸从树上跳下去:“我去找村民借东西。”
黑大帅:“汪汪!”
龙啸行动十分迅速,没多久就借回来一堆。
宋俭看了一眼,差点没掐着人中晕过去。
龙啸先给他递来一套红红粉粉的衣服:“穿上吧大人!”
宋俭垮着脸。
“大人!救兔救狗救猪救鸡要紧啊!”
“是啊大人!再晚一会花花被宰了怎么办!”
“想想易大人和易夫人。”
宋俭一咬牙:“我穿!”
他把衣服打开,直接套在自己身上又帅又酷的黑金蟒纹服上,腰带一系,虎着脸出来:“行了吧!我现在就去!”
没走两步又被长鹰拉住了:“还有呢大人。”
长鹰在他扎好的头发上插了朵大红花。
无常看了看,两只手在他头上一碰,两个毛绒绒的大耳朵就固定上去了。
龙啸拿起手里的胭脂,用食指给他涂了两个红脸蛋。
松风最后上场,给宋俭眉心也点了一个红点。
长鹰、龙啸、无常、松风:“好了大人。”
宋俭手里没镜子,也看不到自己变成了什么样子。
他站起身,深呼吸几口气。
“告诉陛下,俺不是孬种。”
“会的大人!”
他往前走了几步,没忍住又回头:“真的可爱吗?”
身后一排暗卫一脸严肃的点头。
“很可爱大人。”
宋俭:“噢。”
“那我去了。”
营救小动物行动,够够够!
宋俭再次来到阮家院子门前,他轻轻敲了敲,然后探头进去:“你好……”
阮家女儿一抬头:“?”
宋俭对着手指眨眨眼:“我想问问,你有没有见过一只头顶上有一撮黑毛的兔子?还有一条小白狗,一头花猪,一只爱乱叫的大公鸡。”
阮家女儿沉默许久,脸上也出现了诡异的两坨红。
“你来找它们啊。”
宋俭狂点头。
阮家女儿:“不早说。”
她利索转身:“再没人来找我就都宰了,太能吃了。”
没一会她就从里面抱出一只小兔子,兔子浑身雪白,毛茸茸的,正啃着胡萝卜。
身后的小白狗也连滚带爬的跟着跑出来:“汪汪汪!”
大公鸡又开始打鸣:“喔——喔喔喔——”
个个都被照顾得很好,根本不像阮家女儿嘴里说的马上就要宰了。
他又问了句:“那……花花呢?”
阮家女儿示意了一下,宋俭赶紧跟着跑过去。
两人站在猪圈边,看着花花正在和另一头猪暧昧的拱鼻子。
“吼吼吼吼——”
这猪,合着是跑来人家屠户家里谈恋爱来了。
离开时,阮家女儿又看了好几眼他的装束。
宋俭察觉,停住:“(。· _ · 。)”
阮家女儿有些扭捏。
片刻后,憋出两个字:“可爱。”
宋俭:“……”
回到村头时,羊肉串还在吃草。
低头薅一把,抬头,扭着嘴咀嚼。
“(嚼嚼嚼)”
“咩~”
把五只出逃动物送回易府时天色已经很晚了,易夫人抹着眼泪,抱着她的爱宠哭得好不伤心。
宋俭和易革仁说了下这只叫子涵的大公鸡在城西扰了一村子的民,易革仁连连点头:“我定会给城西的百姓一个交代。”
忙活了一整天,他们终于能吃口热饭了。
结果没想到从易府出来没一会就撞上了从府衙赶来的祁景之。
祁景之盯着他。
宋俭:“?”
他赶紧把头上脸上的东西清理掉,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几日后,萧应怀手里收到了一幅画。
据宫德福说是祁景之的新画作,风靡全京城。
他看着上面的人。
两只毛毛耳朵,两个红脸蛋,眉心中间还点了一点红,喜庆的很。
这幅画的名字叫——
《宋大人妙断爱宠出逃案》
萧应怀想起前几日龙啸和松风的回禀:“……”
怪不得好些天没见着笑脸。
他抬眼看去, 发现是易革仁。
易革仁小跑过来, 往他怀里塞了包东西:“宋大人, 这是家妻做的糕饼, 让我务必拿给您尝尝,您别嫌弃才是。”
宋俭捧着糕饼, 时隔好几日, 眼睛终于亮了。
另一边萧应怀走过长廊,远远瞧了眼这两人, 随口问了句:“是鸿胪寺的易革仁?”
宫德福看罢,“诶”了声:“回陛下, 是易大人。”
萧应怀:“这两人最近走得倒挺近。”
宫德福:“前些日子宋大人带人帮易府找回了走失的家宠,易大人易夫人都十分感激宋大人,所以这些日子才走得近了些……”
话说到这宫德福突然怔了一瞬,意识到什么后心头一跳,忙说道:“老奴的意思是说宋大人是奉陛下旨意去办案, 易大人感激宋大人, 想必也是感激陛下的宽厚仁德之心啊。”
萧应怀瞥了眼宫德福。
宫德福吓得连汗都不敢擦。
顿了片刻,萧应怀嗤笑了声:“朕还不知朕是这个意思, 你倒是会解读。”
宫德福:“……”
下午宋俭在御书房值守,在出去查探完动静蹦蹦跳跳回来后,第三次对上了帝王看过来的视线。
宋俭终于忍不住了,小心翼翼的问道:“陛下,属下……脸上有花儿吗?”
萧应怀没说话。
宋俭不明所以的待在原地。
许久后。
“朕瞧你今日心情不错。”
宋俭眨了下眼,下一秒:“嘻~”
被发现了。
萧应怀收回视线, 垂眸看着奏折:“何事如此高兴?同朕也说说。”
宋俭小跑过去,在男人身边站定,然后从怀里掏掏掏,掏出一个小油纸包,拿给他看:“陛下,这是易夫人给属下做的糕饼。”
萧应怀看了眼,等着他继续说。
然而等了好大半天都没动静,萧应怀才意识到,身边的人已经说完了。
“一包糕饼便如此高兴?”
宋俭:“陛下,这不是一包普通的糕饼!”
萧应怀以为里面藏了金豆子,结果就听少年振振有词道:“这是易大人和易夫人对属下办案能力的认可,也是对属下办案结果的嘉奖!”
宋俭握拳道:“所以!这不只是糕饼!这更是荣誉!”
萧应怀:“之前的河款贪污案朕也赏了你金豆子,怎不见你如此高兴。”
宋俭:“陛下,那不一样。”
“有何不一样?”萧应怀问。
宋俭两颗大眼睛炯炯有神:“河款贪污案最大的功劳应该是怀义的,属下不过是捡了个方便,现在这个案子才是属下办好的第一个案子。”
萧应怀挑了下眉。
旁的人都想方设法的给自己身上揽大功,偏眼前的人给自己揽小功。
多稀奇。
宋俭:“虽然前几日属下确实因为一些事情有些郁闷,不过比起这些来,郁闷的事情都微不足道了!”
萧应怀:“易府这案子府衙的人都不当回事,你倒上心。”
宋俭听完这些话,突然安静了。
萧应怀:“?”
好一会后,少年抿着唇,幽幽问了句:“陛下,您也不当回事吗?”
萧应怀:“……”
“所以您才让属下去办这个案子,是吗?”
萧应怀默然片刻,掀眼:“你在问朕?”
如若是宫德福在这里,听到这个语气就知道帝王不悦,万不会再说其他什么,还要跪下磕两个头求陛下息怒。
但宋俭没听出来,还认真的点点头:“嗯!”
萧应怀提笔朱批,本不打算再理他。
可批了几个字,又鬼使神差的扔出了一句。
“不是。”
少年瞬间扬起笑意:“属下就知道。”
萧应怀淡声:“你又知道了。”
宋俭挺起胸膛,骄傲的仿佛在夸自己:“那当然,属下早说陛下是大好人,陛下和别人不一样。”
萧应怀朱批的手一顿。
但也只有一瞬,而后便继续写下去。
他的嗓音如常:“宋俭,这不应该成为你辨别是非善恶的全部依据。”
“两年前秦党一案朕下旨斩首上万人,河款贪污案程玉瑾全族流放,长宁涉事官员下狱几十人,再早些年,朕在战场上也杀过数不清的人,只是你未见过罢了,朕从未标榜过自己是善人。”
身旁又一次静悄悄了。
不多时,萧应怀批完手边的这道折,搁下笔起身。
“朕去湖心亭走走。”
御书房的门打开,男人走了出去。
宫德福手里抱着披风:“陛下,外面天儿冷,您当心受寒。”
萧应怀系好披风,刚走两步,后面又响起少年的脚步声。
“陛下!您等等我!”
萧应怀朝后低瞥。
少年小跑着跟上来:“陛下,您嘴硬!”
宫德福差点以为自己耳朵听岔劈了。
他瞪大眼睛看过去,伸手想拦:“哎呦祖宗诶,怎可对陛下无礼,您说得这叫什么话……”
萧应怀出声:“让他说。”
“您总说属下辨别是非善恶的依据太过浅薄,可事实上就是所有人都不在意易大人家的案子,所有人都觉得无足轻重,所有人都觉得不应该浪费时间浪费人马,只有您下了旨意让属下带人去找。”
“您大可让府衙的人一拖再拖草草结案的,可您没有。”
宫德福吓得好像一头受惊的驴:“哎呦,哎呦哎呦哎呦!”
萧应怀什么都没回,迈步朝前走去。
宋俭站在原地也没动。
宫德福走过去小声说:“宋大人呦,您侍奉天子左右就要学会谨言慎行,有些话能说有些话不能……”
话还没说完,前方就传来男人低沉的嗓音:“不跟上来在后面做什么?”
宋俭眸光一亮:“嘻~”
他赶紧跑上去。
“陛下陛下……”
宫德福人站在后面,有点傻眼。
他听着帝王与少年之间的对话。
“所有人都不在意的案子,你又为何要如此在意?也是因为你要让行善者得善终?”
少年腼腆的笑了笑:“这倒不是,属下还背了其他句子呢。”
“嗯?”
少年朗声道:“勿以善小而不为!”
帝王眉目浮起浅淡笑意。
宫德福:“(阿巴)”
天爷啊,多少年没见他们陛下这样笑过了。
湖心亭。
凌烟湖上的这座亭子宋俭之前来过一次,那是他刚被从诏狱放出来的时候。
当时他只顾着害怕,根本没仔细欣赏过凌烟湖的景色,现在再看,三步一小景,五步一大景,哪怕已是冬日,仍然别有一番趣味。
徐羡又被从礼部叫来,在亭中与帝王煮茶下棋。
“陛下如今下棋好似……温和了些。”
*抱歉 版权原因 该资源已无法下载 仅支持完本免费试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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