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蹙眉,下意识想纠正他这个极其不礼貌的称呼,又想起今天见到的种种,心底默默认同了这个说法。
便只是双手微微用力,试图推开洛奕俞,认真道:“我们谈谈。”
洛奕俞又贴上来,下一口,咬在了他的锁骨处。
警告似的:“沈逸,我不喜欢你这样对我讲话。”
他叹了口气,又屈服了:“求您,跟我谈一谈。”
洛奕俞这才满意地撒开口:“想聊什么,说吧。”
又补充:“上衣脱了,我看看伤口怎么样。”
能怎么样,刚刚那么用力,那地方不烂才是见鬼了。
沈逸干净利落脱掉上衣,没有半分旖旎意思,好似只是在进行最简单最系统的工作。
又迅速将那块碎布料扯下来,随手扔在床上,语速极快开口:“能不能放基地里的人一条生路?”
洛奕俞目光从头到尾压根就没移开过那颗蓝宝石,甚至还伸手扯了两下,这才有心思去听沈逸都说了些什么。
他轻笑:“哥,你要是敢跟我扯什么冤冤相报何时了的屁话,我就先把你捅死一百次,你但凡敢露出一丁点难受我就再操。死你一百回。”
沈逸打了个哆嗦:“我不是那个意思。”
“嗯,那你继续说。”
漫不经心的态度,甚至手就没停下过。
“就是……基地里的人其实并没有真正伤害过你,他们之前主要进行资源分配与管理,并没有威胁到你的利益。而且,那群人说不定知道些什么,不是能帮你威胁到智领者吗?”
“哇。”洛奕俞感叹,“好久没听到这么白日做梦的话了,简直跟让我放你去死一样异想天开。”
沈逸分不清他这是生气了还是怎么,没敢做声。
没想到对方只是单纯嘲讽:
“奇怪,我没彻底打破过你的思维啊。怎么,哥的智商退化了?”
说话期间,手指在钉子处用力揉捏拉扯了几下,直至把伤口磨出血丝来才松了些手。
他直接点破:“我目前并没有对那里的人下手。你想求的根本就不是让我不杀他们,而是让我庇佑他们。”
说完这句话,他好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那样,很愉悦地笑出了声。
只是嘲讽意味更足:“让我庇佑人类?沈逸,这种算盘珠子能打在我身上,你真是彻底疯了。”
他并非圣人,也绝不会自诩救世主。
只是这死城里的每一个人,都和他太像太像。他救不了自己,他一个人被死死锁着,就总想着能让更多和自己相像的人走出去,活下来,至少也算代替他得到了解脱。
可是很明显的,上面根本就没有让死城的人逃出来这个想法。
就算没有思想约束,就算那群人真的跑了出去,估计也会在踏入新世界那一刻被彻底绞杀。
已是绝路。
他忍着胸口上的剧痛,额头上已经冒了不少冷汗,磕磕绊绊道:“大家都没得选……而且,他们对你不是也有用吗?”
“啊啊,对。你们所有人都没得选,难道我们就有了吗?”
洛奕俞惩罚似的突然攥住钉子,向右狠狠拧了一圈,慢条斯理道:“况且,你是从哪得出那群白痴能制约住那个老智障的?”
疼,太疼了。
剧烈的锐痛伴着麻意直冲天灵盖,伤口处肿胀了几圈,血丝已经渗了出来,几乎不能看。
沈逸甚至感觉自己要被活生生拧掉了。
他瑟瑟发抖着,在足以毁天灭地的剧痛中寻找被硬生生打断的思路,听到洛奕俞这话时反倒是愣住了:“那智领者为什么想要让他们都去死?”
“毁尸灭迹,懂吧。”洛奕俞的手终于换了个目标,轻轻抚摸着他脖子上刚被自己啃出来的红痕,“他那哪是想杀人,分明是想一炮把整个城市直接轰了,能炸平最好。”
再追问,就真的显得自己蠢了。
为什么不直接炸呢。
因为洛奕俞是杀不死的怪物,他也绝对不会允许跟着自己重获新生的那批实验体再惨遭屠杀。
是他手上有能威胁到智领者的筹码,所以上面不敢轻易惹怒他,不敢彻底和他撕破脸皮。
智领者不去动城内实验体,洛奕俞不在城外杀人。再投诚似的把新世界最高权限给他,让洛奕俞暂且闭嘴,帮他保守秘密。
倒确实是一个对一个,公平得很。
所以根本就不是是否施加援手的问题。
而是所谓的“上面”,所谓的智领者,才是最想要让他们死的……
屋内热气十足,可沈逸还是打了个寒颤。
他不知道,自己的举动会不会破坏这种相互制约的平衡,会不会反倒把自己的同类推入地狱。
但,他又是认同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句话的。
于立场而言,他是人类,永远也不可能跟实验体站在一边。即使智领者摆明了说要利用他,他也心甘情愿。
总而,利益关系才是最牢固的存在。
于私心而言,他也是真的真的很想送洛奕俞去死。
实验体确实不该被滥用,这个是错,他认了。他也确确实实在怜悯那些被当做玩具观赏品的实验体,可他也无权去干涉别人怎么生活。
更别提,这也并不妨碍他恨洛奕俞。
这个活生生宰杀他无数次的人,让他变成那样疯子的人……他绝不可能就这样任由他嚣张一辈子。
实验体的处境他无法改变,在怜悯之前,他总得先顾好自己。
更不要说智领者还答应了他,不会对基地里的人下手。
他不能动摇的。
不管那群道貌岸然的畜生隐藏了些什么,总而也是为了人类这边的利益,只这一点,他就绝对不会对洛奕俞心慈手软。
大概理清思路后,沈逸便不会再妄想能去依靠站在自己对立面的敌手,放软语气:“抱歉。”
洛奕俞没说什么,环顾一周,想法愈发不安分。
先是大马金刀坐在沙发上往后一靠,又强行把沈逸揽过来,将他按在自己腿上,从身后抱着他,像抱大玩偶似的将头枕在他颈窝处,轻轻蹭了两下,在沈逸脖子上亲了一小口。
一手箍着他的腰,不让他掉下去,另一手又肆无忌惮去玩那个破钉子——这个角度刚好够发力。
沈逸心底暗骂一声,不反抗也不动,任他怎样。
直至感受到他在自己耳边故意吐息,那种暧昧又危险的感觉同时出现,死死裹住沈逸的脖颈。
他听见洛奕俞声音很轻:“哥之前问我为什么要救城内实验体……现在这个问题我反过来问你。基地那群人里有很大一部分曾经杀害过你,你又为什么要救他们?”
“……”
因为,都是同类啊。
更别提那次,还是因为有洛奕俞在上面逼着。
趋利避害是生物的本能,他会怨,会委屈,却绝对不会因为这个去恨。
可他当着洛奕俞的面说不出来“除了我,谁来救他们”这种话。
也只是微微垂头,岔开这个话题:“你打算怎么做,一直这样耗着吗?可城外的实验体你救不过来,也没办法去阻止其他三个实验室继续生产。如果有天,平衡被打破了怎么办,你手上能威胁到他的筹码没了怎么办?”
“我不知道。”他垂眸,神情有些低落,“我不是神,只是运气好才从千千万万个实验体里走出来了而已。”
可那些受尽折磨被解救出来的实验体会双眼发亮地看着自己,会特意给他挑出个极具阶级性且一听就是统领者的称号,眼巴巴跪在他面前叫他救世主,对他说“谢谢你带我们出来我们的命随便你用”,真心实意盼着他能去打破这个世道法则。
他其实是有些惶恐的。
他不可能让其他实验体做他的枪,他只有自己一个人而已。
他只是运气好,只是恰巧没那么容易死而已。
他竭尽自己所能,救出来的也不过是一座城而已。
他害怕自己坠落,更害怕自己失败以后那群道貌岸然的畜生会直接在城内放一把火,生生烧尽他好不容易积攒出来的一点希望。
其实洛奕俞并不怎么喜欢“王”这个称呼。甚至在最初,他听见有人这么称呼他时是尴尬的。
可这份尴尬,又会在转身和他们闪着希冀的目光对视时消失地无影无踪。
他当然想去救更多,当然想将所有把实验体当畜生的人全部碾杀。
可一个人,由一具被绞碎的肉块重新拼凑起来的人,何德何能去颠覆整个世界法则……
他该怎么背负这么多人的希望?
沈逸坐在他身上,衣服欲脱不脱的挂在大腿处,比起被贯穿的恐惧,先一步来的,竟然是心疼。
这一点点异样的情绪,又在他反应过来后瞬间掐灭。
他怎么能去心疼施暴者。
他明明连可怜自己都没心思……
难怪。他们两边谁都不敢妄动,所以智领者才想着拉拢他,从他身上下手给洛奕俞一个重击。
这就更奇怪了,难道洛奕俞不知道他会被拉拢吗,明明自己的局势也不乐观,就真的大意到这个地步?
不等他细想,洛奕俞便恶狠狠咬住他的耳朵,宣泄似的:“城外的实验体并不是一个也救不了,只是,他们不愿意跟我走。”
“他们觉得,这是他们该承受的……”
洛奕俞的声音竟也微微颤着,甚至于就连掰开他腿的手一时失了力度,猛地向后扯了一下。
沈逸甚至感觉自己大腿内侧韧带都快被撕断了。
剧痛之中,还要打起精神听洛奕俞到底说了些什么。
“外面的手段比城内还要恶心的多,那群畜生……他们几乎是在给每个实验体洗脑,再让他们进行内部的自我规训。以为用自己身体供养人类是他们的职责与使命,心甘情愿供人类赏玩。认为有人愿意使用他们,伤害他们,是在说明他们没有被抛弃,是该感恩戴德的事。”
这才是最恐怖的。
被当成畜生久了的人,压根就没意识到自己本身可以不用跪的。
“你知道那个老贱人有多么嚣张吗?”洛奕俞咬牙,这股怒火似乎也连带着烧到了沈逸身上,“他妈的。他跟我说,让我在他管辖区内随便找。但凡是像酒吧,会所之类的公开场合,有被虐待的实验体敢明着说自己愿意跟我走,就算他输,他就放那个实验体走。”
“可是没有,操。就算我表明身份,一遍又一遍告诉他们实验体就是人,再好话赖话说尽,都没有一个愿意跟来。甚至于,他们会觉得我在诱导他们,是要跟他们抢人类的‘宠爱’……”
沈逸光听着都觉得窒息。
又慢慢反应过来一些什么,抿唇。
“我,未来也会变成那样吗?”
仔细想想,他被锁进黑屋的那段日子,也差不多是那样的状态。
就算是洛奕俞把他打到鲜血淋漓,他大概也会由衷感谢。
他毫不怀疑,这畜生也是想把他往这方面训的。
洛奕俞愣了下,思索片刻,坦然:“很难。”
沈逸自然不会指望洛奕俞能怜惜他:“为什么?”
“因为你会死而复生啊。”洛奕俞解释,“除非一直让你保持活着的状态,否则光靠回忆把一个人逼疯,还是有些难度的。”
沈逸没太听懂:“这和重生有什么关系?”
洛奕俞耐下性子解释:“哥应该知道,所谓的精神病、疯子、抑郁躁狂等等这类精神问题,并不只是一个人向外的情绪表达。”
他轻轻点了点沈逸的太阳穴上方:“而是这里,实打实发生了病变。”
沈逸好像听懂了,又觉得不可置信:“你……”
洛奕俞自顾自道:“这是个很神奇的能力,对吧?我真是给哥送了份天大的礼物。你可得好好谢谢我。它似乎并不只进行简单的身体翻新……否则没法解释为什么重生后记忆还在。而是直接消除身体所有负面的东西,像伤口、断裂的骨骼、病变细胞、海马体额叶萎缩等等。”
“我对这方面了解的不太深,但哥总应该知道我在说什么。我的意思是,每一次身体受到摧折时所带来的情绪反馈大脑都在记着,你被逼上绝路疯掉时,其实大脑内也在发生病变。可只要你死,身体得到自愈,大脑内部病变的,萎缩的部分也自然而然重新长好。”
“所以哥,你以为你是凭什么能好好坐在这儿和我正常交流,真觉得是因为自己有着超乎常人的精神力,比旁人坚韧吗?未免也太高看自己了。”
沈逸张了张口,可所有想说的话又都被堵在咽喉。他本能地认为洛奕俞在骗他,或者这又是什么对他进行精神控制的把戏……可他连自己为什么会死而复生,以及洛奕俞是怎么再次站在他面前的都不知道,更遑论找到这番说辞的漏洞。
他整个人开始细细发抖,又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猛地抬起头,急道:“不对……不对啊!可我现在是真的怕黑,我,我已经重生过了,可我还是很……”
洛奕俞打断:“我说过,因为记忆还在。但只是记忆在,和切身体会所带来的反馈程度是很不一样的。所以你才会依旧保留这部分记忆带来的恐惧,只不过程度轻了不少而已。”
“你有没有想过,一个人被打到半死再锁进黑房间一个多月,为什么放出来后却只是怕黑而已?啊,不过哥的精神力确实还比我想象中要强一些,我当时还以为你要连完整的长句都说不出来了呢。”
他的话简直像是魔咒,一层层连血带肉撕开沈逸的皮:
“你信吗,如果那次我不动手杀你,就算没有A39的成瘾性,你也依旧会变成一个只知道敞开腿求人上你的贱货。可能这辈子能说出口的话就剩下你词汇库那几条,或许会变成再也无法直立站起,见到一点点黑色东西就会掉眼泪的可怜小狗……”
这一大长串话说出来,再配上洛奕俞恨不得把他凿穿的动作,沈逸是当真觉得异常绝望。
他懂洛奕俞是什么意思。
他已经疯过了……
或许,还不止一回。
无数次崩溃,无数次疯癫,都由一条崭新的命轻而易举抹淡。只保留为记忆,藏在大脑最深处,转变为一层淡淡的恐惧。
消失了,但又确实还在,永永远远停在那群,依附着记忆生存。
沈逸很难不怜悯自己,怜悯无数个曾经被逼上绝路又死掉的自己。
如果真像他说的那样……那曾经的他得有多么绝望,才能在身体经过重塑后凭借一瞬的记忆将他打入谷底。以至于即使现在他经过了无数次的重塑,某些地方却依旧是崩坏的。
也许会有那么一天,自己所受过的所有磨难,所有绝望累积在一起的记忆能瞬间彻底压垮一具全新的身体,在一刹之间将他彻底逼疯……或许那时,才是真的没有回转余地。
毕竟,他是真的怕黑,那些跟自己割裂开来的眼泪,也确确实实存在着。
他笑了,垂下头时,额前发丝几乎遮住了整双眼睛。
许久,才有颗晶莹的小珠子从脸上划过,不偏不倚,正好碎在了洛奕俞虎口。
“你真畜生啊。”沈逸细细颤抖着,“很享受把我一次次玩到崩溃的过程?”
“对呀,”洛奕俞笑起来露出两颗小虎牙,大大方方承认,“我说过的,光操一块木头没什么意思。”
难怪,难怪……
可这似乎比彻底逼疯他还要难受。
如果理智彻底溃烂,甚至到了忘记了自己是谁这个地步,大脑里只剩下洛奕俞,是不是就不用天天去想那么多乱七八糟的烦心事,是不是就比现在轻松得多?
可他又不甘心。
真的像被驯化过后的实验体一样,明明什么都被人夺走了,还要摇着尾巴为自己对主人有用而庆幸。
反复被碾碎的自尊和底线总拖着他,来来回回,在被彻底磨灭之前,几乎没有尽头。
又在下一次重生后,开启新的循环往复。
“所以,”他嗓子都是哑的,“你为了不让我疯,为了能更好的玩我,所以才故意杀我……?我是说,你也知道我现在的理智处于崩溃边缘,即使你不去施压也会随着时间还有大脑里存着的记忆慢慢溃烂,所以才要杀我。就算我没有犯错……是在故意刷新我的思维?”
“嗯……也不算故意吧,毕竟哥有时候这张嘴真的很讨打。”
他抬起手,帮沈逸擦掉脸上半干不干的泪痕,像是哄骗,又像是威胁:“所以你可要冷静一些哦,尽量别让自己动不动发疯。否则的话我杀你的频率就会大幅上升,你自己的状态也会越来越不好,算是恶性循环了呢。”
“我们都不希望这样,对吧?”
洛奕俞这是摆明了告诉他:你不仅想死死不了,就连能不能真的疯都不受自己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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