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痛……哭一哭怎么了。他又不会太大声地吵到别的房客。
没出息。
胃里翻江倒海,池砚之好不容易才暖过来一点,不想离开被窝,只能咬牙忍着。
疼痛越来越剧烈,池砚之死死捂着上腹,靠拼命吞咽口水来抑制想吐的冲动,短短几分钟,冷汗浸透了他的衣服。
最终还是忍不下去,趴在床边,一张嘴吐出一滩苦水。
眼前忽明忽暗,他僵硬地保持着伏在床边的姿势,一股从未有过的窒闷感扼住他的咽喉。
他无力挣扎,只能任由自己被夺走呼吸。
心跳剧烈,又似乎被他趴着的姿势制约着,又憋又闷,每一次跳动都伴随着剧烈的绞痛。
意识开始模糊,池砚之感觉自己和身边的一切都在飞速旋转,越来越快,越来越晕……
不行……不能再睡过去……
池砚之的手臂又僵又麻,吃力地伸手去够床头柜的玻璃杯。
“啪”一声脆响,玻璃杯摔在地上,碎片四处迸溅。
池砚之捡了离自己最近的一块,重重在左手手腕划了一道。
血液伴随着尖锐的疼痛涌出,脑中的混沌清醒了些许。池砚之艰难下床,跪在地上,用自己换下来的染血的衣服和纸巾把地面的狼藉清理干净。
他已经是个很多余的人了。
不能再给别人添麻烦了。
做完这些池砚之又开始痛得不太清醒。
他是真能作死啊,原本只是偶尔疼,被他自己折腾成持续疼了。光是站着他都觉得累,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力在流逝。
快睡过去之前,手机响了,池砚之看了备注,接起来:“您好?”
电话那头的医生听着他有气无力的声音:“昨天是你约好做检查的日子,我联系不上你。”
“喔,”池砚之歪栽在床上,“我睡着了,手机没电关机了。”
电话里沉默了几秒:“睡着还是昏迷?”
池砚之摇摇头,又想起对方看不到:“不知道。”
“今天有时间来检查吗?”
池砚之想了想自己的余额,摇头:“没时间。”
“……好吧,”医生没有强求,“你的止痛药还有多少?”
“啊……”池砚之才想起来自己痛的时候可以吃止痛药。他起来翻药瓶药盒,然后坐在床沿愣了好半天才说,“好像吃完了。”
可能是他意识不清醒的时候吃的。
现在可好,抑制剂乱用,止痛药也乱用。
“你把止痛药当饭还是糖豆啊?”医生的嗓门猛地拔高几度,又忽然察觉到什么似的,“抑制剂呢?”
池砚之没吭声。
“你赶紧、立刻、马上,”医生的声音更加严肃,“到医院里来。”
人既然活着,就不能让自己太痛,池砚之想,买个止痛药的钱他还是有的。
但也仅此而已了。
“我动不了……”池砚之无奈,“我把地址发您,您帮我叫个救护车行吗?”
顶不住了。
池砚之很清楚自己那天发疯注射的抑制剂剂量会造成什么样的严重后果。
现在不上头了,他又清醒过来。
不能死,要死也得死在外面,他要真死这小宾馆里,人家老板的生意就没法做了……还有陆珩,就算要死也得先把婚离了,他要保住自己的最后一丝体面。
更何况他还有一堆没处理的事情。
工作也不能一声不吭就扔了,Melody-C是他的心血,他不能就这么丢掉……如果他是一个人就算了,方珏他们跟着他工作了那么久,他不可能把烂摊子丢给他们。
等待救护车到来的时间,池砚之面色惨白地规划自己的未来,可规划来规划去,他只有死路一条。
Melody-C之后几个月的新品设计初稿已经画完了,他进度得快一点,然后把之后的盈利当做遣散员工的奖金和补偿……
做完这些事情,他才能放心地去死。
什么时候又昏过去的池砚之完全没印象,迷迷糊糊之间他听见有人拍房间门,他却提不起一丝力气去理会。
后来好像是老板给他们开了门,池砚之半梦半醒之间庆幸,还好他把地上的狼藉给收拾了。
再醒来时他躺在病房的床上,身侧的呼吸机正发出有规律的嗡鸣声。
窗外的天已经黑透了。
身上不太痛,似乎上了止痛泵。左手在输液,冰凉的药水顺着软管流进身体里。
池砚之恍惚觉得自己只是生了个小病,可身上各种导联线连接着不同的机器又让他的期许破灭。
他闭上眼睛,右手摸索着按铃。
一群医护鱼贯而入,池砚之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耳膜内是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十几分钟后,他终于听见医生说:“病人情绪不稳定,打一针镇定剂。”
池砚之心想他这不挺稳定的吗?灵魂从身体剥离,他看见床上的身体正又哭又笑,痛苦得面容扭曲。
这是他吗?
意识消散,他又在镇定剂的作用下渐渐睡去。
堕入黑暗前,他听见一个声音哽咽着诘问:“为什么不能爱我啊?”
真没出息啊。
都这个时候了,还期待有人能爱他。
池砚之的病房就在陆珩楼上,两个人的直线距离不超过三米,却一个正在昏睡,另一个人疯狂联系昏睡的人。
联系不上,还是联系不上。
哪怕又换了新号码,池砚之还是不肯接电话。
陆珩泄气地把手机丢到一边,用胳膊挡住眼睛。
原来疯狂敲一扇不愿意为你开的门是这样的感觉。
池砚之,我现在也感受到了。
可这样的日子我让你过了一整年啊。
楼上病房的人面色苍白到透明,昏迷中都拧着眉,似乎在做不愉快的梦。
枕边设置了静音的手机一遍遍亮起又熄灭。
池砚之这一次昏昏沉沉睡了两天,他隐约记得自己被注射了很多解毒作用的药剂。
医生查房时他正看着天花板发呆,听见声音,眼珠缓缓转动看向来人:“谢谢您。”
“是我得谢谢你,”医生没好气地道,“你知道你的行为有多危险吗?要是那天我没给你打电话,你现在有没有命在这里谢我都另说。”
池砚之没接话,轻笑了一下,像是自嘲。
他皮肤很白,五官精致,眉宇间染着些许忧愁,无论何时朝人看过来的目光里都带着几分疏离。
唇畔勾起的弧度明显,眼里却没有一丝笑意,看得医生直皱眉。
“不能再拖了,”医生道,“情况很严重,必须准备腺体手术了。”
池砚之转头看向窗外,轻声:“我现在感觉很好,哪里都不痛。”
“因为用了很多止痛药,但药效是有限的,一旦失效……”
池砚之微笑:“没关系啊,我顶得住。”
医生气结:“怎么能这么不当回事?”
“哪怕配合治疗也不会好起来不是吗?”池砚之转回来,认真地看着医生,“还不如趁最后这点时间,好好享受生活。”
医生无言地看着他。
他清楚池砚之的话很有道理,可身为医生,无论如何都做不到眼睁睁看着病人放弃治疗。
“你再想想吧……能治疗肯定是配合治疗更好一些。”
池砚之沉默了两秒,很真诚地道:“我没有钱支付后续的治疗费用啊。”
他脸上无悲无喜,像是在说一句无关紧要的话:“还是开点止痛药吧……腺体手术我会做的……”
但也就仅此而已了。
他不准备为自己的病花掉更多的时间和金钱。
一个从出生起就是个错误的人,尽快离开人世才是对这个世界最大的尊重。
“钱的问题还有办法,你可以申请……”
“我申请不了,”池砚之无奈,“我是真没钱,但申请任何补助需要提供的贫困资料我都提供不了。”
他有个工作室,尽管最近歇业了,但也没有负债。按照他之前的收入水平,负担医药费不会很吃力。
何况……他有Alpha,对方还是个富二代。即便离婚,对方依法也要给他一些补偿和赡养费。
抛开这些,他父母健在,池家大小也算个豪门。这样的身世背景申请补助能批下来才见鬼了。
“那……”医生想问即便他的Alpha不知情,他的家里也不管吗?
但他无法问出口,他直觉那是池砚之不愿提起的伤疤。
“腺体手术的时间……您看着安排,术前需要准备什么,我会配合,”池砚之温和道,现在反倒成了他在安抚医生了,“我的Alpha那边我会催促他尽快办手续,手术同意书我自己签字就行了。”
医生离开之后,池砚之松了口气,想起今天是陆珩出院的日子,他站在病房的窗边等了两个小时,终于看见陆珩走出住院楼。
他有些近视,微微眯着眼辨别出夏浔身边稍矮一些的人之后,眼神从若有似无的眷恋恢复成表面平静的潭。
池韶安来接陆珩出院了啊。
冥冥之中,陆珩感觉有道目光在盯着自己,他下意识转头看向楼上,他住过的病房楼上那间窗边已经没人了。
只有淡蓝色的窗帘在微微晃动。
回去的路上他接到了陆今也的电话,接通之后,陆珩很有先见之明地把手机拿远了些。
“啊啊啊啊啊啊啊陆珩!真的被你说中了,那对嘉宾来不了了,你之前的承诺还算数吗?”陆今也发出尖锐爆鸣声,实际上她已经持续尖锐爆鸣快二十四小时了。
那对准备离婚的嘉宾因为离婚事宜,拍采访先导片的时间一拖再拖。上次陆珩给她打电话的时候她其实已经有心理准备了,但无论怎么联系,那对嘉宾都很坚定地说一定会来上节目。
合同都签了,违约金也不少,陆今也这才稍稍放下心。
哪知昨天早上,那对嘉宾里的Omega突然打电话给她说来不了了,愿意支付违约金。
陆今也这才知道两人因为财产分配的问题正在打官司,而争执的时候Omega失手把Alpha推下了楼梯。
现在人正昏迷不醒。
这种无法提前预料的事情陆今也也不好说些什么,花了一天时间处理了违约的事情,现在简直把陆珩当成了救命稻草。
“算数。”陆珩的心跳突然加快,这就意味着他马上能见到池砚之了,不仅能见到,还能同居。
“你现在在哪里?”陆今也急切地问,“我去找你,其余的事情面谈。”
两人约在一家咖啡厅见面。
陆今也到的时候陆珩已经在等了。她叹了口气,原本请的嘉宾磕到脑子来不了了,现在要由陆珩这个磕到脑子刚出院的家伙补位。
怎么不算一种缘分呢。
陆今也把节目的大致情况跟陆珩说了一遍,然后发现陆珩托腮看着窗外,脸上荡漾着笑意。
“陆珩!”陆今也加重语气,“你听到我说话了没有?”
陆珩回过神:“什么?”
陆今也气得把手里的合同卷起来重重敲了敲陆珩的脑袋:“你到底在想什么东西?我在跟你说节目……”
“我会上的,所以内容对我来说不重要,”陆珩温声道,“姐,池砚之那边需要你去联系,他把我拉黑了。”
陆今也和池砚之见过几面不太熟,但对他的印象很好,闻言又敲了陆珩一下:“活该你被拉黑,那么好的人你不珍惜,现在知道后悔了?”
“我错了,”陆珩沮丧得跟个被抛弃的小狗似的,“所以我才需要这次机会。”
“……”陆今也叹气,“他那么喜欢你,应该会同意的……我联系一下,你小子以后最好老老实实,不要作死。”
池砚之早上输完液就不顾医生阻拦地办了出院,接到电话时他正拎着一袋止痛药往医院外走。
“今也姐?”
Omega温润地嗓音从听筒里传出来,陆今也看着对面陆珩那副不值钱的样子,点开了免提。
听着陆今也说明来意,池砚之看了看手中的药,对上综艺丝毫不感兴趣:“不了,今也姐,我没有时间,不好意思啊。”
他的拒绝在情理之中意料之外,陆今也怔了一下:“跟陆珩一起……他已经答应了。”
她把池砚之对陆珩的喜欢看在眼里,虽然接触不多,但她干这行见过形形色色的人,池砚之的心思都写在眼睛里,并不难猜。
她能肯定,池砚之一定是想靠近陆珩的,他从来都不是真的想离婚,如今节目是个很好的和陆珩相处的机会。
听见陆珩的名字池砚之鼻尖一酸,他抬手按了按眼眶,嗓音平淡:“今也姐找别人吧……另外,麻烦今也姐帮忙劝劝陆珩,让他最近抽个空去民政局办手续。”
心口的疼痛越来越剧烈,池砚之痛得弯下腰,手忙脚乱地把电话给挂了。
陆今也的手机退回到拨号页面,和陆珩四目相对:“你到底把他怎么了?你又欺负他了?”
池砚之听起来真的很抗拒和陆珩同屏出现,而且以前被忽视都不愿意离婚的人这一次态度坚决。
陆今也很难不认为陆珩做了坏事。
陆珩眸中难掩失望,他上一世拒绝了陆今也的邀请,所以不知道池砚之是怎么同意的。
是因为不和他一起才答应的……吗?
一时之间气氛变得沉默,陆珩方才听到池砚之的声音时那种开心的情绪迅速褪去,只余下满心的茫然。
苦涩的感觉自心尖而起逐渐渗透陆珩的全身。
除了这个还会有别的理由吗?
总不能……陆珩脑子里飞快闪过一个念头,他抓起手机在浏览器里输入“Melody-C”。
弹出的网页似乎都在证明他的猜想。
Melody-C已经停业一段时间了,连官网都搜不到了。
联想起池砚之卖房子的事和之前的火灾,陆珩基本可以判定,池砚之缺钱。
虽然他和池砚之的交流不多,但池砚之的收入情况他大体上是知道的。所以如果池砚之缺钱……那情况大概很严重。
素人参加综艺的通告费不多,但旺仔小馒头也是干粮。
陆珩继续翻看网页,想知道Melody-C停业有没有火灾之外的原因。可他搜不到,翻了十几页都是在报道停业的事情。
似乎Melody-C停业是个值得普天同庆的事情。
微博上关于Melody-C的内容也很少,都是些对往季新品的夸赞和对价格的抱怨。这些内容都很久远了,最近几个月关于品牌的动态竟然一条也搜不到。
显然是有人做了公关处理。
看到没什么大事发生的陆珩总算松了口气。
“再争取一下吧……”陆珩乞求地看着陆今也。
陆今也第一次看见陆珩露出这种表情。在她的印象里陆珩一直挺混蛋的,谁也不在乎,天天拽得好像别人都欠他钱一样。
眼下要找更合适的人不太容易,离婚的人好找,但各方面都符合要求的确实不多。综艺马上就要开始宣传了,时间本来就很赶……
陆今也点点头,又给池砚之打了一通电话。
夏日烈阳下,池砚之出了一身冷汗,好半天才缓过那阵剧痛,脸色煞白地靠在路边,耳鸣的声音逐渐远去他才听见不知道响了多少遍的手机铃声。
池砚之从来不会拒接任何认识的人的电话,陆珩是例外。
“今也姐,我真的不太方便……”池砚之声音发虚,惊得陆珩猛地站起来,对着陆今也一通比划。
陆今也瞪他一眼,关切地问:“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意识到自己呼吸声粗重,池砚之说谎:“我在跑步。”
陆今也信以为真,寒暄了几句,约池砚之见面,没给对方拒绝的机会,说完了就迅速挂断电话,跟报复池砚之先前的行为似的。
池砚之拨了很多个电话,都没有接通。
约在第二天上午……只能赴约了。
或许生病让他脑子迟钝,他完全忘记了自己可以发条微信告诉陆今也自己不想赴约。
翌日清晨,池砚之无言地看着宾馆洗手间的镜子里不人不鬼的自己。
为了今天的见面,他昨晚吃了三倍的止痛药,还把很久之前开的佐匹克隆翻出来吃了两片,希望自己睡个整觉状态能好一些。
结果睡是睡着了,止痛药也管用,偏偏做了一夜的噩梦。
看着自己苍白的面色,池砚之的评价是还不如不睡。
好在医生说的没错,这病确实是“体面病”,所以只是脸色不太好,看上去和之前的差别不太大。
池砚之洗了把脸,回房间换了件底色墨绿上面有着凌乱抽象的彩色图案的长袖衬衫。扣子系到一半,他转脸看向窗外。
才早上八点,外面就已经烈日当空。手机上显示的气温是35℃,这种天气穿长袖出去……会很奇怪吧。
池砚之迟疑了片刻,还是把扣子系好了。
一方面是约好的地点是咖啡厅,这种天冷气肯定很足,他一个不开空调都有些冷的人穿短袖和自虐没什么区别。
*抱歉 版权原因 该资源已无法下载 仅支持完本免费试读*
其他小说推荐
- 漂亮炮灰穿进买股文后(长生千叶) [穿越重生] 《漂亮炮灰穿进买股文后》作者:长生千叶【完结】晋江VIP2025-02-26完结总书评数:2358 当前被收藏...
- 穿书之反派魅力系统(风吹花不谢) [穿越重生] 《穿书之反派魅力系统》作者:风吹花不谢【完结+番外】番茄VIP 2024-07-13完结75.3万字文案:一觉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