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温明惟来说,每一种刺激都很难得,他愿意牺牲一点安全感来换,但只能是“一点”,不能太多。
温明惟想着昨天的事,独自吃了个早午餐,然后听顾旌汇报工作,下午待在书房里,看地图——军火运输路线图。
昨天他跟简心宁说,今年剩余的几批货最好别走东南边境一带,但东南一带是境外主要势力交流活动的核心区域,就算从别的路线运货,最终大部分商品也会流入东南。
所以温明惟抓得最紧的正是这附近的几条线,可以绕路,但麻烦,各方面人力物力成本都会有所提高。
温明哲的危险性还没高到威胁他必须绕路,但毕竟是个隐患,能早点解决更好。
温明惟看了一下午地图,第二天、第三天也还在看,迟迟没有敲定最终路线。
他的地图上标注的不只是运输路线,也包括每个地区、每道关口的人员分布。
为他服务的相关人员大多没见过他本人,但他对他们有一个大致的了解——了解才能放心。
温明惟把人脉从上到下重新理了一遍,划出几条风险较低的路线,暂时当做备选。
这两天他在忙,谈照伤愈回公司工作,也不能日日都在他眼皮下。
之前说要晾温明哲几天,做足姿态再回复,谈照就真的晾了三四天,10月2号的晚上,他才故作深思熟虑,给温明哲发了一封回信。
这封邮件和之前一样,也是当着温明惟的面发的。
他们一块坐在书房,谈照先透露了一下自己的处境,隐晦地表示跟温明惟的关系越来越恶劣,自己受了许多人格侮辱,他想摆脱控制,尤其是不愿意继续牺牲自家公司利益,为温明惟做嫁衣。
他措辞有技巧,演技精湛,输入的每一句话都很有迷惑性,把自己包装成一颗在寒风里饱受摧残的小白菜,恨不能脱离魔爪,痛快地报复。
温明惟笑吟吟地旁观,冷不防问:“谈照,你不会真是这么想的吧?”
“……”
谈照镇定而坦诚地答:“一开始想过,现在不了。”
“现在怎么想?”
“这几天你还不明白吗?”
“嗯,你想当妖妃。”
温明惟伸手按住他的后颈,亲昵地摩挲了几下,视线始终盯着屏幕,亲眼看他发完。
不出三分钟就收到了回信——
【温明哲:我们约个时间,面谈。】
【网上联系不保密,如果温明惟起疑,会监控你的网络通讯。】
温明惟笑了:“我的确会监控。”
“……”捏在手心里的后颈微微一僵,谈照顿了两秒抬头,浑不在意道:“无所谓,我这没什么不能看的。”
他顺着温明惟按压的方向前倾,主动贴近,问:“我怎么回?要见面吗?”
“他敢露面才怪。”温明惟说,“你问在哪里见,和谁,他本人会不会来。”
谈照配合地问了。
温明哲发来一个地名:科安市,境内的一座赌城。没给具体地址,说是为保证安全,当天再确定具体地点。
不出所料,他本人不打算来,安排来赴约的是他的一位心腹。
谈照正要回复,温明惟忽然按住他的手,把手机拿开,扔到一旁。
谈照疑惑地抬头,温明惟勾着他的脖子亲了一下,突然说:“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吧,谈照?”
“……嗯,有什么问题吗?”
谈照压住眼底的不自然,好似不明白这么问有什么特殊含义。
温明惟说的却是另一回事:“我会派人暗中保护你,但你一旦去赴约,就只能独自接触温明哲。当卧底很危险,什么都有可能发生,我不可能时时顾及,保证你的安全。”
谈照沉默了下。
温明惟当他是在犹豫,给他机会:“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我想解决温明哲,但相比之下你更重要,你不是我的普通属下,完全可以不冒险,知道吗?”
“……”
有那么一瞬间,谈照有点语塞,温明惟措辞克制,但眼里的关心不作假。
——他不是普通属下,是男朋友。
比起以前的冷漠和折辱,温明惟的关心更消磨他的意志,让他松懈,动摇,止步不前。
谈照忍耐了一下,把温明惟按进怀里,下颌抵住他的肩膀:“你放心,我有分寸。”
“确定要去?”
“嗯,我不想错过这次机会。”
谈照拿回手机,给温明哲明确答复,定下了会面的时间。
他们约在两天后,10月4日的下午。
表面上,谈照借出差之名,独自前往会面的城市科安。暗地里,温明惟派了一队人跟着他,但也只能埋伏在附近地点,不能近身保护。
科安是一座高纬度北方城市,十月已经气温很低,道路两侧黄叶飘零,草木凋败,街上却没有一点萧条迹象,尤其是各大赌场汇聚的市中心,人气相当旺盛。
但联盟境内毕竟不同于境外,这里的赌场更加正规,环境也健康得多。
谈照跟着几分钟前收到的实时定位,走进一家藏身在商业街背后的茶肆。
老式建筑,古香古色,规矩也多,进门先查会员身份,谈照报上温明哲给的名号,然后被机器从头到脚扫了一遍,身上所有科技产品都被暂时没收,包括手机和容易藏东西的手表。
他有心理准备,很配合,跟着服务生上楼,走进一个位置隐蔽的包间。
谈照对这次会面有过事先预想,他不认识温明哲的心腹,料想应该也没什么特别,只是一个被温明哲远程操控的传声筒。
出乎意料的是,茶肆包间的门朝两侧滑开,露出的是一道熟悉身影。
对方穿着讲究,背对门口而坐,仅看背影就有一种名贵西装也盖不住的凶悍之气,不是斯文人。
谈照压下惊诧,顿了顿迈进门槛。
那人回头微微一笑:“谈大少爷,又见面了。”
——正是温明哲本人。
谈照坐到茶几对面,扫了眼他手边的枪,直言不讳:“你怎么敢亲自来?”
“知不知道什么叫灯下黑?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
温明哲颇为自得,扫了眼谈照,大半个月不见,谈照看似没变化,气场却沉稳很多,冷淡的面孔上写着天生不擅恭维,明明身处劣势,却带着股矜傲,见他也不笑一下。
如果是一般人,温明哲必定要黑脸。但他上回对谈照说的话不假,他认为自己和谈照在某种意义上算同类,都是出身高贵但命苦的少爷——被温明惟害的。
温明哲为此愿意多给谈照几分薄面,亲手帮他倒了杯茶,说:“我没想到你胆子这么大,让我帮忙骗温明惟,还演戏演全套,磨磨叽叽好几天。”
温明哲嗤笑一声:“他怎么说的?信了你要抓我?”
“为什么不信?”谈照瞥了眼茶杯,没喝,浅褐色水面映出他没表情的脸,俊美非常。
温明哲细细看了眼他的长相,专挑人不爱听的说:“的确,你顶着一张简青铮的脸,骗他很容易。”
谈照眉头一皱,温明哲当场笑起来,但他愉快的笑声没保持三秒,顷刻间阴沉地变脸,举枪上膛:“既然你能骗他,我怎么知道不会骗我?”
“……”
黑洞洞的枪口激活谈照不久前受伤的记忆,温明哲森然道:“你到底是在骗他,还是骗我,或者想两头通吃?”
“你怎么疑心这么重?”谈照果然沉稳多了,端起刚才那杯茶浅喝一口,“如果你是我,你觉得怎么做最有利?至少我不会把你交给他,对我没任何好处。”
温明哲狐疑,谈照推开他的枪:“我有一个新的计划。”
“你说。”温明哲暂时收枪,放回茶几上。
“你想不想回来发展?”谈照问。
“想啊,怎么不想?”温明哲冷笑,“谁他妈愿意在境外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待着?但现在温明惟已经盯上我了,不方便有动作。”
“我可以帮你。”谈照说,“丹威还在跟你合作吗?除了贩毒,没有比开赌场来钱更快的,你约在科安见面,是不是除见我以外还打算见别的什么人?”
“……”
谈照比他想得敏锐,温明哲停顿两秒,犹豫了下,没隐瞒:“我信不过丹威了,不能指望他。”
谈照点头:“意思是你得自己出资,钱够吗?”
温明哲没答复,以为下一句是“我可以拿钱”,不料,谈照说:“我没钱,被那七百亿掏空了,况且走公司的账也不方便。”
温明哲不爽:“那你跟我提钱干嘛?”
温明哲之所以约在科安,就是因为他想接触一下当地资本,但他有顾忌,对方也有顾忌,接触不上。
况且谁都知道,赌城资本是元帅的势力。
元帅和温明惟一样,容不得他活。
“我是有点缺钱,但如果硬着头皮凑一凑,也不是凑不够。”温明哲道,“但现在最要紧的不是钱——”
他没说完,谈照打断:“不,最要紧的就是钱。”
“……”
“不是钱还能是什么?你觉得你短期内有机会扳倒温明惟吗?退一步说,就算我们等到了一个天赐良机,抓住他的致命把柄,让他元气大伤,然后呢?你有没有想过以后?”
谈照比温明哲年轻整整十二岁,有非常明显的年龄和阅历差,但他却不像一个后辈,这一瞬间气场甚至压了温明哲一头:“你隐忍九年,只是为了报复他?你是为仇恨而活,还是为自己活着?”
温明哲的表情狰狞了下。
“他倒下不等于你能成功,外面还有郑劾压着。如果你想回来,更应该规划的是你自己怎么发展,不是怎么扳倒温明惟。”
谈照拿起茶壶,为自己倒了一杯:“你应该和他一样,走他那条路,才能光明正大和他对抗。”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温明哲不至于听不懂。
谈照是让他先搞钱,做资本,以资本影响政治,复制温明惟的发家路线。到时候有机会报仇,自己也有光明的出路。
温明哲以前不是没想过这点,但他黑帮出身,信奉以武犯禁,不受拘束的那套观念,不喜跟政客打交道,规规矩矩办事。
更何况当年温氏被郑劾坑了一把,他多少有些心理阴影,不想再走老路。
况且他也不擅长经商,搞钱全靠违法手段,很清楚自己是当不了正经资本家的。
但这正是谈照的优势。
“我们要合作必须往长远打算。”谈照说,“就从一座新赌场开始,你建赌场,我帮你经营,赚到的钱拿去做投资,钱生钱的速度比你想得快得多。”
“……”
作为联盟首富的继承人,谈照的话太有说服力,温明哲很难不心动,况且他本来就打算建赌场,区别只在于以前拉人投资,现在要自己出钱。
但他今天来见谈照,没想到谈话会拐到这个方向,隐约有种自己被牵着鼻子走的不适感。温明哲默然喝了几杯茶,思量半晌:“你呢?”
没有图谋的人不值得信任。
谈照也不隐瞒:“我也要钱,你分我百分之五十。”
“……”
温明哲“操”了一声:“你他妈缺钱?”
“我的公司在温明惟的监控下,不能有异动。”谈照坦然道,“这是我的第二个要求,你帮我弄一个合法的新身份,以后我们的所有经济往来都走新账户,不能被他察觉。”
谈照又加了一注筹码,坦诚自己最终目的:“我想给谈氏换壳,换不成也要尽可能地转移资产,懂吗?”
“……”
他竟然问“懂吗”,反客为主,语气不善。温明哲心里冒火,但一时权衡没发作——提到谈氏集团,温明哲难免有些垂涎,更渴望谈照画下的前景。
“所以,要多久?”
“最多一年。”谈照喝尽杯里最后一口茶,“明年大选局势动荡,是我们最好的时机。”
谈照离开茶肆的时候,夜幕初降,冷风吹得急。
温明哲遣人送他到门口,比来时恭敬,谈照摆摆手让那人离开,独自站在街头,背着风向点了支烟。
烟是温明哲送的,以前谈照从来不抽。
他不喜烟草的气味,也不健康,但今天一场长谈结束,谈照胸腔鼓噪,血液流速都比平时快,他一开始以为是紧张,走出大门才明白,是兴奋。
他抽完一支烟,靠烟雾一遍遍过肺将兴奋缓缓压制、吐出,然后打开手机,用一切如常的腔调给温明惟发消息。
谈照:“我和他谈好了,一切顺利。”
——收到这条消息的时候,温明惟正在窗前读书。
西京今天从中午开始下雨,到天黑也没有停止的迹象,楼下花园里一地枯叶,绿植越发稀疏,恐怕这场雨过后气温就再也升不高了。
秋天万物凋敝,据说是自杀率最高的季节。
这个念头在脑海里一闪而过,毫无意义,温明惟将其忽略,拿起手机查看。
他问:“来的是温明哲的手下?”
谈照:“嗯,一个牵线的,温明哲开了视频通话。”
温明惟:“怎么谈的?”
温明惟:“算了,等你回来再说。”
文字聊天有局限性,不适合谈论太严肃的事情。
温明惟习惯面对面交流,能观察对方更真实的表情,语调,呼吸频率。他之所以要求简心宁定时上门汇报工作,不在网上说,除保密考虑外,也是因为这个习惯。
谈照是深更半夜到家的。
从赌城科安飞回西京,最早的一班飞机晚上十一点落地,从机场回家又要一段路程,他进门时已经将近零点,雨还没停,温明惟刚洗过澡,在等他。
谈照走进卧室,掸了掸风衣上的雨水,脱下挂好。
他带一身寒气来到床边,连声招呼也不打,径自贴近,吻住温明惟。
“……你干嘛?”
疑问被堵在嘴里,不留缝隙的唇齿间挤不进一点空气,温明惟腿上的书籍被挪走,谈照吻到一半整个人压上来,冰凉的手指从他的脸颊抚到脖颈,徐徐深入,抽干氧气,把自己的气息渡给他。
有轻微的烟草味,温明惟发现了。
但这不是特别值得在意的东西,他没问,谈照也没解释,亲够才从他身上离开,低声道:“我回来了。”
“嗯。”温明惟笑了下,“今天什么情况,讲讲。”
“和我们计划中差不多,温明哲约我主要是想试探一下我的诚意。”
谈照说:“他希望我能跟他里应外合,打探你的军火走私航线,海关人脉,军工基地所在,或者其他隐秘的政治关系……一切对你不利的情报,他都需要。”
谈照口吻如常,表情没什么值得细究的。
他说的这些也在温明惟意料之中,从温明哲的视角看,这些是谈照能给他提供的最有效帮助。
“还有吗?”
“他打算开一座赌场。”
“自己开?还是给丹威?”
“暂时不确定,还没细讲。”
谈照攥住温明惟的手指,摩挲他手上的戒指,说:“我主动提出参与,帮他经营,他同意了。他自己不在境内,很多事情不方便做。”
温明惟微微一挑眉。
“顺利的话,我能从这座赌场开始接触他身边更多的人,想摸清他的底细也不难,但我们需要点耐心。”
温明惟不反对:“你心里有数就好。”
“嗯,放心。”谈照拍了拍温明惟的手背,起身往浴室走,“你等我先洗个澡。”
——他这么说,温明惟以为他洗完之后要继续商讨卧底计划,然而并没有。
这个澡洗了很长时间,谈照出来后擦干身上的水,顶着一头半湿发回到床上,情绪显而易见比平时高昂一些,不言不语,无声地压上来,亲了亲温明惟的脸。
温明惟不解:“怎么了?”
“心情好。”谈照扣住他的下颌不准躲,亲完脸颊亲鼻梁,亲昵地贴了贴嘴唇,接了个吻。
“……”
他心情好的时候可太少了,温明惟不明所以:“浴室里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好东西吗?洗澡能改善心情?”
“嗯。”谈照胡乱应了声,解开温明惟睡衣的系带,不做过格动作,把脸埋在他赤裸的肩上,呼吸滚烫,烫得温明惟颤了下。
谈照是在撒娇,但压得很重,温明惟整个人被他牢牢罩住,被迫跟他胸腹相贴,大腿以一个紧密的姿势别住。
突然,谈照毫无预兆地说:“温明惟,今天我忽然觉得,我不恨你了。”
“……为什么这么说?”
这不像一句好话,可谈照竟然是当情话讲的:“我之前被你逼迫,实在不知道怎么办,什么都抓不住的时候,只能抓着仅剩的自尊,最起码不能屈服,承认我也需要你。”
“现在呢?”
“现在我才醒悟,如果我想抓住什么,必须自己创造机会。”谈照略微转过脸,嘴唇从温明惟的肩膀滑到侧颈。他的话隐晦,“机会”可能是指他们现在重新开始了,一切好转,利用温明哲,能帮他打开一条新的路。
*抱歉 版权原因 该资源已无法下载 仅支持完本免费试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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