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是……地狱里的魔鬼。
“只能使用五次吗?稍微使用后就会坏掉……算了,应该够用了吧?”
然而,那泛着猩红色的鸢瞳的主人嘀咕着,仰头看向血色的月亮,伸出手,响指之后,‘实验体’连同整个建筑都消失在原地。
“啊!看到了!”
他眼前一亮:
“幕君回来了啊……刚刚好呢……还有,七天……”
在他的视线前方,背着背包的少年站在神社中央,眺望着远处的港口黑手党。
“接下来要去找乱步先生吗?”
孤身一人,他自言自语,笑容温柔而诡异:
“快去吧,快去吧。”
“——接下来,就要麻烦乱步先生了。”
“诶……一切都顺利吗?太好了!”
清晨,武装侦探社的书桌后,侦探服的绿眼少年靠在椅背上,懒洋洋地笑着。
他伸出手,从桌边拿起几个信封,安静的打量着。
阳光穿透薄薄的信封,数月前属于首领宰的信件在阳光下变得暖黄,淡淡的笔迹渗透出来,落在他的眼底。
“还给我带了礼物吗?!让我猜猜是什么……不许猜吗?好吧。”
大侦探笑着,将信封扔回桌面,语气正常,目光却淡淡的:
“欢迎回来!”
“我也有给你的礼物哦!不过,是一个很糟糕的礼物也不一定。”
“过来取吧?幕君。”
数月前, 首领太宰治曾经在离开前留下几个信封。
经由千间幕的手,转交给武装侦探社的江户川乱步,其中一个信封当然是江户川乱步的, 其中是他用来支付委托费的报酬,以及这些信件的具体去向安排。
两个月前,属于织田作之助的短篇小说《早晨》在杂志社刊登出版,书本中描写了孤独的流浪者和孤儿之间的故事,两个没有归处没有未来,却又假装有未来的人,在冬日清晨的垃圾堆中并肩看着朝阳升起。
短篇小说刊登后, 织田作之助收到了不少稿费,紧接着在下一期刊登了小说《低迷》,是社会底层在社会动荡期辗转求生的故事。
在杂志最后的作者问与答中,问到他为什么写作,织田作之助写道:
“不久前看到了一篇……所以想着, 如果继续写下去的话,总会找到答案的。”
“所以辞去了工作。”
“在错误的路上走,是走不到正确的结局的。”
在第二篇小说出版后, 织田作之助收到了第一篇短篇小说的读者来信。
在这个时代会给作者写信的, 多数都是上了年纪的人,又或是年纪轻轻的少年人, 他一封封读过,在其中一封时, 他突然读不下去了。
其实那封信也没有写什么, 甚至要比其他信件简洁的多。
「恭喜文章发表。」——只写了这么一行字而已。
然而就在那一瞬间, 织田作之助突然感到了一些异样,他阅读了信件的寄件地址, 一样在横滨,在他的不远处。
然而那时他正在辞职,想要从港口黑手党辞职实在艰难,幸好他在黑手党中并不出头又没杀过人,折腾了几个来回,终于脱身而出。
等他恢复清白身份,准备认真用笔杆填补家用时,收到了第二篇文章的读者来信。
他又收到了那封奇怪的信件。
这次信件就要正常很多,像是抱怨生活一样,平静而冷淡的述说着,抱怨上司,抱怨同事,为想要相见的友人而惴惴不安,期待未来但又恐惧未来。
疲惫,麻木,空洞。
织田作之助或许和人相处时稍显迟钝麻木,但他却对文字十分敏感,指尖划过这些漂亮的字迹,他仿佛看到了一个有些无助的灵魂。
试图回信,然而没有音讯。
白虎少年问他:
“要不要去寻找试试呢?”
“再等等。”他摇摇头,拒绝了。
在这期间,织田作之助熬了几个大夜,写出了第三篇小说《寡俗》,他忐忑的等了半个月,仔细翻阅了读者的信件,终于发现了有些熟悉的第三封信。
仔细对比,笔迹的走向,墨迹的浓淡,这几封信完完全全是一起写出来的。
许久没有见过盛放的樱花,在餐桌上的樱花,在花瓶中呈现出恐怖的尸僵现象。旁人盛赞它的魅力,我却真切怜悯这樱花的不由自主,若是死亡时沉于淤泥中,或许就是从这生死也随波逐流的人世中的一分解脱。
觥筹交错的宴会中,很久没有走出过办公室的青年冷淡看着桌上的摆件,他面无表情,沉默地悲哀着。
乌云终会有遮住天空的时候,缺氧的鱼跃出水面,距离死亡最近的那一刻,一种挣脱一切的狂喜随即扑面而来。
世间对我是傲慢的,我对世界也是如此。无知的愚蠢是恐怖的地狱,而过分清明的思想也不过是另一种更加严苛的酷刑。
矮桌前,目光落在落下来来往往的刀剑身上,青年目光平淡,因发烧而变得苍白的嘴唇干燥极了,他靠在窗边,缓缓垂下眼睛。
想要问我的那位友人:留下来陪我看明年的樱花如何?或许如此我就能再多活一个春天。
无论如何也无法开口。
无法怪罪任何人的世界,任何人都是犯罪者。
我是凶手。
谎言聚沙成塔,真实唯有在陌生的世界才能因思绪浑浊写出。如此病下去,或许终有一日会收到最终的死亡宣判,不过死亡之后,谁也没法追究我的去处。
和缺氧的鱼并无不同。
看到‘书上’其他平行世界出现幸存的织田作之助,穿着病服的青年松了口气,他低笑着,鸢色的瞳孔被扭曲碎裂成破碎的琉璃,洒在漆黑的天穹之中。
计划被一条条勾选完成,他心情愉悦地,向选定的轨道迈开脚步。
写书的过程中,是否觉得轻松?
下一篇要写什么呢?要写多久呢?
你喜欢这样的生活吧?
织田作之助豁然起身,抓住信封焦急地循着地址,最终他找到了正在开门营业的,武装侦探社。
同时,某时某刻某世界的港口黑手党的上空,清瘦的男人仰头看着天空,张开双臂,露出此生最平静的微笑。
如果不讨厌。
就请继续一直,向着光明的方向走下去。
“麻烦……是谁寄出的这封信?!”
被推开的大门,在饮水机边接水的黑发绿眼的侦探的双目中闪过一丝光芒。
“能……让我见见他吗?”
红发青年如此说道。
“……他那样的家伙,居然能写得出这种肉麻的东西,大概是因为生病了吧?”
江户川乱步淡淡吐槽道:
“不过,你的《无意义》似乎和他是同时期写的,他受了你很大的影响哦?”
或许是真的有所触动,所以才会想要在生命终结之前,在陌生的世界与熟悉的人面前,稍稍任性一下吧?
千间幕垂眸,将书信折叠,仔仔细细的按照折痕折好。
这纸张他很眼熟,因为这就是最早他送给首领宰的纸张,随他随便写点什么。
出于尊重,那几封信他没有看,也没有猜。
却没想到,是某种意义上的诀别信。
“过得非常辛苦啊……”
千间幕想到什么,抬头问乱步:“剩下的几封信呢?”
“是纯粹的聊天信件啦。”
江户川乱步背过身去,看着窗外摇摇晃晃的树叶,天气很冷,他打了个哆嗦,把毯子裹在身上:
“我检查过了,就把那些提前交给织田作之助,现在不在我这哦?不在我这!”
“……”
好明显的隐瞒了什么的样子!
沉重的心情稍微放松,千间幕有些哭笑不得。
“你这是……希望我去做些什么吗?”
“诶?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乱步仍然没有回头,盯着窗外的树叶猛瞧:“只是觉得你会想知道这件事啦,我才不管那些麻烦事呢!”
这话半真半假,乱步也确实没有去探究别人隐私的习惯。
明明他一眼就能看出来是什么,但拿到书信的那一刻他分析出是谁的信,想要给谁之后,就放在桌面没有管了。
强制停止思考这件事,乱步偶尔也是可以做到的。
如果不是后来角田光代出去送信,让他不得不多看几眼要送给谁,他才不会意识到问题。就算如此他也没去探究首领宰的隐私,只是……
加快了送信的进度。
第三封书信,实际上是第六封。
首领宰真的一心求死,这在千间幕的想法之外,千间幕只知道首领宰干了不少大事,但具体他到底做了什么并不知情。
毕竟他得到的平行世界之中,其实被排除了首领宰所在的世界
太宰治的性格是极度相似的,渴望死亡的宁静,逃避与世界割裂般的痛苦。他们想死,但却并非真的不管不顾的想死。
一丝名为希望的线,摇摇欲坠却又坚固无比的,拴在他伸向世间的手指上。
不知何时会断裂,但如果真的某一日自行断裂,一定是他无法接受的恐怖现实,又或是让人无法挣扎的深切绝望,一如潮水将他淹没。
很多人都会吐槽他时不时自杀的举动,认定他遮掩伤疤的绷带是纯纯浪费,然而若他真的死去,反而不会再有人多说什么。
因为那时他的死亡,反而是一种真正的解脱。
“失去了归处吗?还是太累了呢?”
千间幕只能想到这一点。
就算得到了书,他也不是太宰治,太宰治能和书形成特异点来读取八百兆亿平行世界的记忆,而他并不能,他所知道的平行世界的记忆,其实单纯只是记忆卡的灌输,还没到特异点的地步。
他只是拥有了平行时空的跳转权限,并没有读取权限。
在他所已知的请报下,似乎一切都在正常发展,然而仔细想想,成为首领的太宰治必定舍弃了什么,而他唯一能舍弃的,就是他的归处。
他舍弃了森鸥外,舍弃了织田作之助,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未来,不再有人推着他走入黑暗,也不再有人将他引向光明。
在一切成功的那一刻,他就是这世界上的游魂,或许到了做出自己的选择的时候,然而此时的他太过疲惫,没有力气再去挣扎,也不敢再做出任何会影响到世界变化的选择。
于是死亡。
背水一战之后,哪怕赢了,最终也只能被海水淹没。
没有活下去的理由,他想死了。
“他是你的朋友,并不是我的朋友。”
听到他的话,江户川乱步回过头,碧绿的眼睛定在他身上:
“不过,是他的话,那封信本身的情感其实相当复杂,这件事你也知道对吧?”
太宰治不是会突然给织田作之助写这种信的人。
就算是因为生病而感到极度压抑,写信给织田作之助是为了满足自己无法在那个世界完成的心愿,那何必写那么多呢?
最后一封信才写到了诀别?
如果看到了他的诀别信,织田作之助绝对会根据这封信找到武装侦探社,进而千间幕就会知道他做了什么。
然而他延长了时间线,增加了千间幕看到这封信的难度,有种不想他看到,但如果看到也没事的妥协。
别扭,挣扎,像是在向命运索求最后一次帮助与奇迹一般。彼时的他完全不知道最后千间幕能做到哪一步,他只是最后在黑暗中,在与死欲的斗争中,安静无声的伸出了毫无求生欲望,但又的确试图等待什么的手。
是太宰治,但又是独属于首领的沉寂。
因为太过安静,所以他的求生欲,比真正的太宰治,还要淡的淡的多,但并不是没有。
并不是没有。
太犯规了。
千间幕将信件整理好,返还给江户川乱步,最终它们都会寄还给织田作之助。
“六天后,一切就结束了吧?”
六天后异能力大会正式召开,其实现在横滨就已经戒严了,港口mafia都出来维护安保,路上都没什么人。
看起来是为了减少混乱,实际上这却是躲避灾难。
“嗯?”
乱步歪了歪头。
“反正也没什么事做。”
千间幕叹了口气:
“具体的事情,之后再聊吧?”
闻言,江户川乱步露出一个得意洋洋的笑:
“有乱步大人在这里,怎么会出意外呢?”
“就放手去做吧!!!”
并不存在求生的渴望。
也不再有求死的执着。
实际上是早有准备的事情,死亡是既定的行程,仿佛旅行中,听到下一站是故乡的播报,然后站到车门口,很简单的摇摇晃晃着等待车门打开,迈开脚步。
那是什么感觉呢,大概,太宰治本身就是在寻找着什么目标的家伙。
找不到目标的话,就只能像鬼魂一样,永不幸福的痛苦的活着。
如果找到了目标,如果完成了什么目标,太宰治的人生就大功告成,可以安静坠落了。
就算能活下去,也找不到活下去的理由与归处。
也不是像以前那样故意自杀,而是比任何一次都要轻易的,平静的选择终结。
只是单纯的想死而已。
像是秋天的落叶一样轻飘飘。
世界如何变化与他什么关系?一切的变化,世界的更迭,岁月的周转,陌生人的来去,未来同伴的转换,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在为他的计划服务的。
为了那样的世界……创造那样的未来之后……差不多也到了休息时间吧?
不能因为有意外发生就把他的努力与疲惫全盘否定呀?比起世界的变化,他更相信自己的把控,在他的计划中,一切都是完美的。
所以,等待最终站点的播报铃声吧。
下一站,是lupin站台,广播说,可以提前下车。
如既定安排一般,又仿佛只是命运般的巧合,他与织田作之助在这一生中,第一次相见。
空中播放出忧伤的音乐,熟悉的故人坐在那里,时间在回溯着,像是漫长的走马灯,然而实际上却是一场漫长的幻梦。
“……就算如此,你对芥川做的事也不会抹消。”
倒数着时间,熟悉又陌生的双眼中爆发出酝酿多年的仇恨,警惕之后,一把枪对准额头。
开枪也没关系,他是凶手。
不过,这次见面,除却短暂冲击性的窒息,一瞬间手脚麻木的冰冷外,他的心情出奇稳定,虽然疼痛着,却又没到疼痛到狼狈的地步。
他做了,他不后悔,他成功了,他不后悔。
他渴望感激吗?他希望被理解吗?并不,并不。
那些抱怨的话已经用其他方式讲过了,接下来,就少说些诅咒彼此的话吧。
他甚至笑了。
“……看不到你的第一本书,真遗憾。”
相反,在剧烈的疼痛中,在自己那单薄的,无论友谊与人生都是平行世界的自己所拥有,而自己的人生只剩下一地狼藉残渣的现况中,他拥抱了一种寂静的空虚与愉悦。
是所有的织田作之助,终将获得幸福的喜悦。
是所有的友谊,终将自然演化的喜悦。
是自己的人生,走出了既定轨道,不再是一无所有的废墟的喜悦。
有些病态,那是一种很微妙的情绪,仿佛与那个白发少年相处的日月,他在窒息的深海迷宫中,看到了朝阳升起与降落。
在无法入睡的疼痛的夜晚,阴暗扭曲的生物被暖意驱逐了寒冷,那些因恐惧而假装深眠的无措被消化整理后,变成一丝诡异的轻松与宽慰。
……被治愈了?唔,可以这么说吗?
“这次只是想和你说一声再见……就算不是朋友,也可以最后喝杯酒吧?”
玻璃杯中摇晃着酒液,他迎着枪口,平静的忍耐着,失去血色的脸越发苍白,浅淡的笑容却挂在脸上,他的整体神色,呈现出一种莫名的释然与空茫:
“只是碰下杯就好。”
那熟悉的陌生人用冷淡的眼神看着他,似乎被一些莫名的东西触动,他缓缓地,移动了自己的酒杯。
夜晚停滞,明月悬在空中。
感情的残渣随着碰杯声消弭,如同一次碾碎了人生的告别。
还算体面,对吧?
咔哒咔哒,错过了所有可以提前下车的站点,列车到达终点站,这次真的是终点了。
这次真的是终点了。
高空的风吹入车厢,吹去了大衣,绷带和红色的围巾。
踏出那一步后,就可以结束了。
过往瞬息被狂风洗劫殆尽,唯有面对死亡,他才能甩去为人的一切负担。
青年露出微笑,背对着城市,向下坠落。
瞳孔微缩,他望向天空。
在他眼前,一道硕大的金色光圈,突然出现在天穹之上。
千间幕的心情,第一次那么复杂。
虽然可以选定时间点进行回溯, 但其中要花费的时间太长,首领宰世界与平行世界的时间比例依旧是可怕的1:30,这意味着首领宰世界的48分钟,就是平行世界的一天。
*抱歉 版权原因 该资源已无法下载 仅支持完本免费试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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