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拽了一下虞钦的胳膊:“你没事吧?”
虞钦现在满脑子都是铁矿的事情,倘若是真的,怎么将它私密的保留下来,还有后续的开采都是很繁杂的事情。
索性一进府门他就派了亲信去查探,最迟七天就能得到具体结果。
听到安十乌的声音,虞钦回神:“担心我?”
他眼神直白热烈,眉目流转间更带了几分春风得意,安十乌心里呵了一声:“我就是想问你要不要吃铁板烤肉。”
虞钦想安十乌一定不知道他现在就像一只刚刚破壳的小乌龟,一点风吹草动就让他缩回龟壳,可就是因为这样就越让人想戳一下。
他笑了笑,终于收敛了肆无忌惮的目光:“自然要吃的,今天解决了一桩麻烦,又收获了泼天的富贵,刚好尝尝你心心念念的吃食,好好庆祝一番。”
回到院子的时候,厨房已经送来了肉片蔬菜,架好的小泥炉也点上了火,安十乌熟练的刷油将羊肉片平铺在铁板上。
虞钦就坐在安十乌对面,见他开始忙碌,偶尔给他递个东西:“你倒是熟练,我以为男子都不愿意接触庖厨之事。”
安十乌头也不抬:“我母亲从小教导我,男孩子要勤快会做家务才能讨女孩子喜欢。”
虞钦正将桌角的小竹篮掀开,闻言手上动作一顿,狭长的眼眸微微眯起:“那你这手艺可真是浪费了,以后讨不到小姑娘喜欢。”
安十乌听他语气不善,挑了挑眉:“虞大人还有两幅面孔呢。”
安十乌这话绝对不是挑刺,虞钦今日这表现堪比人设破碎,明明就是矜贵风雅的谪仙公子,说起话来非要一副拈酸吃醋的模样。
说话间视线触及腰间玉佩,他一把拽下,递还给虞钦:“你的玉佩,今日谢谢你。”
刚才在老夫人院里原本说要还他的,结果后来一打岔又被自己收起来了。
虞钦并却不接:“你留着吧,给你了就是你的,你平日不是最喜欢这些,也从未见你客气过。”
这枚玉佩和其他东西能一样吗?认识他这么久,安十乌从未见虞钦摘下过,如今却舍得将这东西送给自己。
他下意识摩挲了一下手上的玉佩,约摸是常年被主人握在手心把玩,玉坠上的纹路已经不清了,只隐隐能分辨出上面一个君的字样。
“这玉佩对你一定很重要,你还是自己收好吧。”
很重要吗?应该吧,那是虞钦一场大梦之后雕刻的作品,是他对自己的提醒,但他敢说安十乌想的一定不是这些,虞钦看他一眼:“我说了少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会让人变蠢。”
他指尖捻起一朵山茶花,语气漫不经心,还是解释了一番:“那是我十岁的时候自己磨制的第一块玉,因为玉质极好花纹独特所以就一直留下来了。”
安十乌愣了愣,“这样吗?那我就收下了,我其实也一直觉得将自己重要的信物给别人挺蠢的。”
他有些尴尬的笑了一下,将已经烤熟的鱼片夹在盘子里放在虞钦面前:“尝尝看。”
还不是现代狗血剧泛滥,他才会猜测这玉佩是什么重要的信物或者藏着什么秘密。
虞钦见他将素白的山茶花点缀在滋滋冒油的羊肉上,神色似笑非笑:“原来我精心培育的花就是用在这个地方,你还真会想。”
所以那日他用来哄自己的花其实是打算装饰烤肉用的。
安十乌仔细端详了一番:“你说了不过是几朵花,给我也没什么,而且确实很漂亮,尝尝看。”
虞钦夹了一筷子,一点辛香压下了羊肉的腥膻,使得肉香愈发浓郁,口感也是滑嫩细腻,怪不得安十乌惦记了这么久。
见安十乌满脸期待,他真心实意称赞了一句:“很好吃。”
肉再好吃,想到安十乌刚刚的话,虞钦还是有些心不在焉:“你猜到了对吗?”
安十乌吃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听他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愣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所以你真的不是你爹娘亲生的?”
虞钦并不意外他的敏锐,安十乌对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有着丰富的联想力。
“对,所以你想好了吗,也许我的身世会很麻烦,你还要和我成婚吗?”
“那就算了吧。”
他飘忽随意的回应,虞钦猛地抬头,眉眼间霎时染上了沉沉暮霭。
安十乌:“你现在的样子恨不得要吃人,所以不要说这样的话没有意义,就算我想反悔,难道你就会善罢甘休吗?”
虞钦睨了安十乌一眼:“自然不会,从来没有人能抢走我的东西,也从来没有我得不到的东西。”
这话实在狂妄,安十乌也有些习惯虞钦撕下温雅的面具,露出真实霸道的模样,一个政客,一个日后回去战场上挥斥方遒的人谁会相信他温和的表象。
“所以谈论这些没什么意义,身世麻烦就麻烦吧,这个世界的麻烦事情还少吗?”总没有比起义造反、战乱将至更麻烦的事情吧。
反正他不好在这个时候和虞钦取消婚约,虞钦这个面白手黑的男人也不是那么轻易能打发的。
今日在马车上那番较量,安十乌心底明白自己也没有想象的那么直。他索性顺其自然将一切交给时间,就像虞钦说的,先试着相处看看,实在不行了两年后再和离。
九月实在是个忙碌的季节,安十乌和虞钦的婚事没剩几天,祭拜社稷的事情迫在眉睫,虞钦这几日回来的时间越来越晚。
安十乌也被老爷子抓着清点账目,进行财产盘点分割,也怪不得李云依不愿意,虞家一半的家财富贵到超出常人想象。
两个新郎繁忙不已,也幸好婚礼不用他们操心,这几日虞府已经被漫天的红色包裹,下人们各个喜气洋洋。
虽然那日有些尴尬,但虞老夫人在对虞钦的婚事准备上依旧毫无懈怠,就算最开始几日她有些躲着安十乌,后来在安十乌的热情下,一切似乎又回到了从前的时候。
婚礼的前两天,两位新郎才从繁忙的事务中抽出身。
虞钦的婚事按老爷子和虞老夫人的想法是要大办,可正好遇上天灾,他和安十乌两人商量了一下打算一切从简。
可哪怕真的从简,以虞家的准备来说也简不到哪里去。
请来的客人一再缩减,最后也有二十桌,除了虞钦的同僚,商会重要的合作伙伴,再就是虞家这边几个重要的亲戚。
倒是安十乌这边只有安明鑫一个亲人,虞钦便让晏殊君带着他坐在一处。
也怪不得原主被说像是入赘,就是此刻,有好些人看过来的眼神都带着若有似无的打量。
好在他们有什么想法都只能憋在心里,毕竟没有哪个蠢人会在别人的婚礼上指指点点,那就不是贺喜而是结仇了。
只有李云依面上言笑晏晏,心里止不住的发苦。
第36章 成婚
因为前几日分家的事情,老爷子不待见她,以前就算有矛盾他多少还顾忌自己作为长子长媳的脸面,如今府中结亲这样的大事,竟全都是婆婆出面打理。
要知道她婆婆已经不管家里这些事二十多年了,刚刚不少人话里话外都在打探,她只好解释说虞钦的婚事实在重要,婆婆不放心,只能亲力亲为,至于其他人私底下怎么猜测,她实在也顾不上。
她侄子李玉还在牢里关着,婚礼过后虞家的家财有一半就要交割给虞钦,她是真的后悔之前不应该招惹虞钦,闹了这么一场反倒是为别人做了嫁衣,自己却里外不是人。
虞熙知道她如今心情不好,可今日毕竟是二叔大喜的日子:“娘,你别想太多,二叔好不容易成婚,我们要为他高兴才是。”
她是该高兴的,眼高于顶的虞钦最后还不是嫁了个乡下人,看着今日一身青衫清俊隽秀的虞熙,李云依帮他整理了一番衣领:“我当然替他高兴,熙儿,嫁人是女子和哥儿第二次投胎,你可不要被冲昏了头脑给我找个乡下破落户回来。”
“过日子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你猜今天大家笑嘻嘻的,私下会怎么议论这桩婚事。”
虞熙一愣,关于二叔和安十乌的婚事早就传的沸沸扬扬。
就像所有人都不知道虞钦为什么会选择安十乌这个除了脸一无是处的男人一样,虞熙原本也不明白,可现在听了母亲的话,他觉得这样也没什么不好:“齐大非偶罢了。”
他心里想的更多,比如母亲如今确实一心要将他嫁出去。
他二叔分出去后,他就是小弟弟继承家业唯一的绊脚石,大约也算不上绊脚石,可能在大家眼中虞家的家业跟他完全没有关系,毕竟他也不像二叔能绝对影响家族的走向。
虞钦和安十乌两人迎了一下午客人,好不容易忙里偷闲喘口气,就听见这样一番话,眉头当即拧了起来。
安十乌倒没什么反应,毕竟她说的都是实实在在存在的问题,他重重咳嗽了几下,声音清朗有力带着张扬的笑意:“钦哥,这几日我和父亲一起盘点账册忙得脚不沾地。”
“过几日你有空的话,咱们去泡温泉吧,刚好我想在咱家温泉庄子上种些果树。”
花园里仿佛瞬间归于寂静,偶尔传来几声蛙叫格外清晰,安十乌冲着虞钦扬了扬眉。
虞钦朝着假山后看了一眼:“回吧,要不前面该等着急了”
两人回去后又是一阵推杯换盏,到陆琪那桌的时候,大家有所顾虑不敢灌虞钦,倒是将安十乌逮住敬了好几圈。
虞钦实在看不下去,正要将安十乌喊走,不料却看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虞大人,恭喜你,我二哥腿瘸了,行不了远路,今日我代他敬你两位一杯。”
说话的是个年轻小哥儿,约摸十八九岁的样子,脸上笑吟吟的,却让桌上原本热烈的气氛归于沉寂。
安十乌对瘸腿两个字十分敏感,毕竟他刚刚脚受过伤,也知道虞钦的第二位未婚夫徐清河就是因为断了腿,所以一蹶不振远走他乡,至今杳无音信。
其他人也隐隐察觉对方出现在这里大概不会是什么好事,陆琪反应最快,正要将徐清云带走,安十乌就已经提起酒壶斟了一杯酒:
“多谢你和你哥哥的祝福,来者是客,钦哥不怎么喜欢喝酒,不如我代他喝了这杯。”
话说的宽和大气,酒喝的也干脆利索,一连两杯端的是豪爽大气,立刻迎来一阵起哄叫好。
徐清云脸上笑意凝滞,挡在他眼前的却是安十乌含笑却不容拒绝的眉眼,他只好不甘不愿咽下杯中酒水。
满口辛辣刺激让他咳嗽不止,眼角更是溢出浅淡的水迹,徐清云硬生生吞下喉间的难受,擦去嘴角的酒渍,声音铿锵有力:
“当初我兄长满心欢喜等待和钦慕之人成婚,不曾想他命薄至此,一场如镜花水月的婚事换了一双断腿,虞大人这么多年午夜梦回之时有没有一丝愧疚。”
在场的所有人面面相觑,虞钦并未答他的话,徐青云不由自语道:“应该是没有的,毕竟当初兄长退婚的时候你连犹豫都不曾就应下了。”
“如今这位郎君看着倒是年轻康健,和当年的二哥一般意气风发,只希望你不会落得我哥那个下场,最后惨遭抛弃。”
前面如果是对虞钦退婚不满,后面就是单纯的挑拨离间,安十乌轻笑出声:“多谢你提醒,只是和钦哥成婚是我毕生夙愿,别说只是瘸腿了,就是要了我的命我都愿意。”
他转向虞钦,行动间两人宽阔的婚服紧紧纠缠不分彼此,他紧紧握住虞钦的手,面上是彷如信仰般的坚定。
晏殊君、丁鹏几人满眼震撼,就见安十乌眉眼温柔沉溺,继续深情款款道:
“我这辈子都不敢想象安家祖坟应该是冒了青烟,钦哥竟然会看的上我,前些日子我腿脚也受了伤,那时候我就想着自己本来就配不上钦哥,倘若瘸了腿,就更不般配了,退婚是不得已,可我不舍拖累钦哥。”
安十乌声音中带了微不可察的哽咽:“好在最后在大夫的精心照料下痊愈,才有了我今天的好日子。”
他说起这些十分感慨,眉目间尽是对爱人的眷恋幸福,虞钦任由安十乌握住手,神色纵容的看他满嘴胡扯。
徐清云一个养在家中的小哥儿,看着安十乌的情态半天反应不过来,嘴角的弧度也变得僵硬:“你是真心这样想的?”
安十乌一看就知道这是个老实孩子,郑重点了点头:“公子,你兄长与我皆是性情中人,可否为我二人引荐一番,或者留个方便的地址,我想与他结交一二。”
他满眼殷切上前一步,徐清云忙后退:“不用了,我哥哥如今不愿认识陌生人。”
明明安十乌满腔情真意切,徐清云却觉得浑身难受,不自觉捏着指尖,他哪里有哥哥的消息,他们全家人都不知道哥哥如今年在何处。
若不是兄长亲笔书写的平安信年年不落,他们甚至都要怀疑哥哥是不是也像其他两人一般出了意外。
今日他也只是听说哥哥曾经的未婚夫又要成婚了,心中不甘,这才悄悄跑了出来。
来的时候并没有想自己过来之后要怎么样,后来被两人琴瑟和鸣,无比默契的举动刺激这才冲动开口。
大约是他排斥的态度太过明显,安十乌肉眼可见有些失望:“好吧,那等你哥哥想认识外人的时候,请你务必要帮我二人牵线。”
安十乌大有喋喋不休之态,徐清云则满脸震撼而不自知,虞钦手指点了点安十乌掌心,示意他适可而止。
见他终于消停,这才对着徐清云抬手作邀请状:“来者是客,不妨坐下喝一杯薄酒。”
年轻的小哥儿看着二人这般举止,重重吸了一口气,瞪大的眼睛仿佛下一刻就要哭出来:“反正我不会祝福你们的。”
终于鼓起勇气说完,他微红着眼睛匆匆离去,虞钦示意下人跟着。
目送徐小公子离开,安十乌转身,自如收回格外夸张的情绪。
陆琪已经用折扇挡住脸,侧身做出一个呕吐的表情,被丁鹏狠狠踹了一脚。
只见他突然站起身,举起酒杯对安十乌和虞钦道:“我没想到你二人感情这样深厚,安郎君,愿你和虞钦白头偕老,举案齐眉。”
他神色复杂中又带着钦佩,同时也隐隐生出几分知己之情,同样一份卑微隐忍的感情,安十乌如今已然如愿。
自己的心意何时才有归处,陆琪怎么会不明白,他显然也对安十乌的话信以为真,眼疾手快抬起折扇挡住晏殊君。
然后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丁鹏一眼,见他终于识趣收敛,不由松了一口气,这个眼盲心瞎的家伙,被收拾了这么多次还不死心。
李云依好戏看得兴致正好,不想刚刚在门口还气势汹汹的小哥儿被三言两语就打发了,一场闹剧消弭于无形。
一直注意着虞钦二人的老爷子和虞老夫人也暗暗松了一口气,这门亲事他们已经盯了这么久,临门一脚可不能再生意外了。
好在之后一切顺利,等新人进了洞房,两位老人家瘫坐一处,相视而笑。
贴满喜字的婚房中,烛火跳跃,晕黄色氛围中,安十乌一身水红色绸衣倚着床昏昏欲睡。
虞钦推门进来,见他这般模样心思繁杂,他并不叫醒安十乌,只是拿了干燥的白绢,坐在床边细细帮安十乌擦拭还带着水珠的头发。
安十乌本就是浅眠,这点动静下立刻醒过来,揉了揉眼角坐起身,眼睛半睁半合,声音低哑含糊:“怎么才回来,你洗澡太慢了。”
虞钦见他就这么随意靠着床帐,眉梢轻蹙:“你头发还湿着,擦干再睡。”
安十乌转头,这才注意到他手中还拿着绢帕:“长头发很麻烦,擦头发也很麻烦。”
他自觉的坐回来,虞钦便继续手里的动作:“当和尚不麻烦。”说话间将安十乌一缕青丝撩至身前。
因为刚刚洗过澡,两人离得又近,安十乌可以清晰的闻到虞钦身上传来的淡淡清香,是区别于所有人的感觉。
彷如他此刻的指尖带着无限温柔。
那身艳丽的红衣穿在他身上格外清艳出尘,今日的虞钦看着和往日十分不同,安十乌不由怔愣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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