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合上手中的纸,冷不丁问了句道,“师父,你是想师祖了吗?您把这些佛经烧给他们老人家,他们确实会气得来见您,但他们也会揍您啊!要是一不小心把您带走了,我就要继承道观了……师父,我年纪还小,你不要这么着急走啊!”
岑夫子一脸笑呵呵的抬手摸他的脑袋,“呵呵,乖徒儿你放心,为师走的时候一定带上你,也好叫你再也不为俗世而忧愁,也叫我们师祖好好瞧瞧,我到底收了个什么样的孽障。”
“不好!”缘生已经察觉出不对,直接扭头就往外跑,“师父,徒儿想起上书房的课业还没做,就不在此打扰师父和师祖叙家常,师父你们慢慢聊!”
仙风道骨的岑夫子捋了捋长眉,端着一张和蔼的笑脸没有起身去追徒弟,而是先执笔写了回信烧回去,这才起身,慢条斯理地用带子将衣袍袖子挽起固定,然后从师祖像后面拿出了祖传的浮尘,反手拿住有毛的那头。
只听“噌”的一声,寒光一闪,一柄薄若细线的剑被岑夫子握在了手中,“孽徒,你不给为师说清楚,为什么你身为道士抄不明白自家的经文,却将那些劳什子佛经记得这么熟,为师今日就要清理门户,也好叫你知道知道什么叫规矩,什么叫体统!”
岑夫子怒发冲冠地冲了出去,不一会儿就传来缘生的吱哇乱叫:“哇啊师父,徒儿是无辜的,都是万福寺的素斋做得太美味,都是他们引诱涉世未深的小道童过界,这都是他们的错啊师父!……”
【你收到了一条来自岑夫子的灰信。】
岑夫子的来信比薛瑾安计算的时间要晚一会儿,他心念一动,主界面吐出一团灰,黑灰逸散在空气中组成短短一行隐隐带着杀气的字。
字迹远比平常更加狂放潦草,似乎写得很着急。
要不是薛瑾安已经成功录入了对方的字体,解析了对方书写的笔触结构等方方面面,他还真不能一眼看出来这写得都是什么。
“竟然全都是超度的经文……”薛瑾安若有所思地打散面前由法力具现化出来的灰字。
四皇子在那边隔着绢布看到他这边似乎有异常,走过去查看,结果只看到薛瑾安挥动的手,疑惑地看了眼空无一物的空中,“那里有什么吗?”
“不重要。”薛瑾安一语带过,直接将整合线索之后得到的结果说了出来道,“贞妃真的很怕十皇子变成怨鬼啊,这几年一直都在写经超度他。”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四皇子本来并不是爱多想的人,实在是这个佛堂不寻常的事情太多,让他不得不多想,甚至想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他刚将那些不好的念头压下去,薛瑾安的话却如同一记重锤,砸的他心里头咯噔了一下:十弟是被人为制造的夭折,母妃想要写经做法超度他送他往生没有问题,可是,两年,整整两年超度,比小十的命都长了!再多的怨气也该散了吧!
可是,母妃还是每天都会来这里,有时候还会像昨儿个一样独自一人在这里待到天明。四皇子使劲摇了摇头,摇得脑袋昏沉,他后退了两步。
他的意识却还是清晰的,清楚地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他不该再往下深想下去的,可是……
他忍不住抬头看向薛瑾安,眼神中的仓皇慌乱之色一时之间没遮掩住。
希望这是一场梦,希望我能够快点醒来。四皇子在心里不停地祈求着,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最后他抿了抿唇,只能用无助而惶恐的声音拜托薛瑾安,“不要说出去,薛瑾安,算我求你……”
“哦,我不答应。”薛瑾安冷酷无情地拒绝了这个要求。
四皇子傻呆呆地站在原地,表情慢慢扭曲,他强行压抑着心头翻涌而上的恐慌,他深吸了一口气,恳切道,“七弟,我已经知道错了,你想要怎么惩罚我都可以,上次是1百分之十三吧,今天应该能有百分之二十吧?”
上次发生的事情深深烙印在了四皇子的脑子里,他无数次午夜梦回,那一日的所有对话细节都扑面而来,记得一清二楚,而今天他想明白了当时薛瑾安和他说了两次的百分之十三这个数字,明白了薛瑾安是在报复他啊。
虽然他们常用十等分来计数,以百等分来论仇是多得有些吓人,但他觉得自己也还挺得住。
于是他说:“我可以承受你的报复,你不要牵扯到我母妃,我只有母妃。”
薛瑾安看着这个不哭不闹低头认错的四皇子,脑子里突然闪过他第一次看上书房视频时候,四皇子迟到被罚站门外,岑夫子说的话。
“是真知错,还是在我这里受了罚才无可奈何低了头?”薛瑾安原话问他。
四皇子一愣,隐隐觉得这话有些熟悉。
薛瑾安了然地点了点头,没有等他的答案,而是回复了他另一个问题,“你的进度还是13%。”
“为什么?!”四皇子有点破防了,激动道,“我今天被你打了头和心口,怎么一点进度都没涨?这不应该!”
“我是来修理你的,不是来打你的。”薛瑾安纠正。
四皇子震惊:“跟打我有什么区别?”
薛瑾安思考了一秒:“打你不涉及金钱交易。”
四皇子更震惊了:“什么,你还要找我收钱?!”
最终薛瑾安还是没有收钱,只是伸手按住心爱的电池所在的地方,说了句,“好好养身体。”把电池健康度好好养回来,他想要百分百的电池。
四皇子瑟缩了一下肩膀,莫名觉得后背生寒。
第32章
薛瑾安要做的事情已经做完了, 也没有再待在怡和宫的必要,四皇子知道他要走,那真是恨不得跳起来亲自奏乐相送。
不过看看他们身处的佛堂, 先前两人的对话还尤在耳畔, 四皇子就怎么也笑不出来了。
眼看着薛瑾安起身, 他的身体先快脑子一步的行动起来, 直接伸手就要拽住他的手,自然抓了个空。
薛瑾安捕捉到了身后不同寻常的空气振动,都没等后台的安全防护软件做出反应,微微一侧身就轻易避开了四皇子伸过来的手。
他歪头看着对方呆愣愣的表情道,“你看起来好像没修理好?需要售后服务吗?”
人类有句话叫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 再加上眼前这个充电桩子寄存了他看上的电池,对于彻底解决他毛病这件事,第一次当维修工的薛瑾安很是积极主动。
可惜热情的手机工先生被顾客一力回绝,四皇子摆手后退摇头一条龙, “不不不不不!”
“我, 我只是想问你……”四皇子打量薛瑾安的脸色, 看他并没有生气的样子,鼓起勇气踌躇开口问道,“你出去之后就会将这个佛堂的事情公之于众吗?真的不能不说吗?”
“不会,不能。”薛瑾安依次给出了回答。
目前有关原主母亲的死还有很多线索没有出来, 贞妃的嫌疑已经锁定,但薛瑾安知道,这件事背后不止是贞妃,甚至贞妃并不是主谋,真正的推手还隐藏在暗处。
珍妃毒杀十皇子案子的蹊跷有很多, 抛开其他的不谈,最明确的一点便是她没有动机。
珍妃有帝王宠爱也有皇子傍身,而当时的贞妃有两位皇子却依旧只是昭仪,二人之间的地位差距是悬殊的,就算他们真的有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珍妃只要摆出一个态度,就有的是人为她冲锋陷阵,又何必用亲自下毒毒杀一个襁褓中的孩子?这样的手段除了彰显下作和愚蠢之外,别无他用。
这么明显的bug,满朝程序员却没一个发现,怎么想都是问题,而且皇帝对事情真相明摆着有所了解,却始终缄默不语。
如果仅仅是贞妃一人的算计,皇帝的态度不会是这样,说白了区区一个爵位都快没了的楚家,皇帝并不放在眼里。
是以,基本可以确定,贞妃背后还牵扯着另一个利益团体,而那个利益团体无论是在后宫还是朝堂,都渗透太广太深,让当权者投鼠忌器。
贞妃是目前唯一的线索,将她放生能得到的效益更大,不过放生也只是暂时的,,等某一天她的利用价值低于其他,就到了她“永生”的时候了。
薛瑾安的答案并不完全符合四皇子的期待,但后者还是松了口气。
总归现在不会出事,他还有时间好好想想该怎么劝母妃把这个佛堂彻底销毁掉,这样等之后东窗事发,就算父皇大怒,没有证据母妃也只是挨一顿训斥,被禁足降位份什么的……四皇子觉得这些代价都在可承受范围之内。
四皇子得到了保障,整个人肉眼可见的放松下来,他主动给薛瑾安开路欢欣鼓舞地送他离开,然后他推了一下门,纹丝不动。
后知后觉想起门被上锁了的四皇子看了看贴满黄符的佛堂,又开始焦头烂额了,“我们怎么出去啊?要是走窗户的话肯定会被母妃发现的!”
薛瑾安回答:“走上面。”
“啊?”四皇子茫然地抬头望去。
佛堂本来就不大,门窗又被封闭,常年燃香烧纸的情况下,为了保证房间的空气流通,房顶四周开了通风口,比寻常的房子要大一些,小孩子的体型能够钻出去,唯一的问题大概是,通风口的位置和房梁齐平,古代的房子层高都给的很足,皇宫的建筑层高又还要更高一些。
佛堂不是宫殿的规格,却也出自营造司之手,那高度对还没满十二岁的四皇子来说很是仰望不可及。
佛堂四周几根圆形的柱子太粗,且十分光滑,并不好上手,薛瑾安抓住手边绘着神像的绢布,入手厚实,用力拽了拽试了下它的结实程度,确定承载一个小孩的重量没有问题,他直接就上手了。
就见他小跑两步,然后借着绢布荡起来的弧度借力在柱子上一踩,在半空中舒展身形扑到另一块绢布上,借着冲劲又是一荡,又在另一根柱子上蹬了一脚,半空中一个鹞子翻身——就这么一套让人眼花缭乱应接不暇的腾转挪移后,人轻盈利落地落在了房梁上,甚至都没有发出什么太大的声音。
四皇子瞪大了双眼,一双颇为风流的柳叶眼都快睁成圆眼了,看了看地面由看了看房梁上的人,不可置信地道,“你怎么做到的?”
“这是轻功?你从哪里学来的?你师父还收徒吗?”四皇子发出了想学的声音。
“我没有内力,不是轻功。”薛瑾安说完跟他挥了挥手,按照礼仪课本上所写的离席得通知主人的话,通知了四皇子一声,“我走了。”
“哎,等等,那我怎么办?”四皇子伸出手试图挽留。
“你家,你随意。”完全没有点亮助人为乐技能点,反而从五皇子那里学了不少“插兄弟两刀”技能的薛瑾安想了想,给他出了个主意,“你可以等贞妃回来带你出去,挨一顿打就好了。”
“……”被哽住的四皇子眼睁睁地看着他从通风口钻了出去,不见了人影。
四四方方围城一般的佛堂里只剩下了四皇子一人,他试图复刻薛瑾安的成功,不仅没复刻成功,还因为没估算好距离,整个人撞在了柱子上。
在上书房上了四年武课,至今仍停留在扎马步阶段的四皇子,虽然在武学上没有什么造诣,但在放弃武学上有深厚功底。
四皇子捂着痛到失去知觉的脸在地上躺了好一会才终于缓过来,“看来只能走窗户了。”
四皇子精挑细选了一扇在角落的窗户,动作轻柔地撕开上面黄符的一角,缓缓推开半扇窗户,做贼一般探头探脑地看了好一会儿,抬腿放到窗沿上甚至还没来得及跨过去,就听到紫云姑姑和人交谈的声音,回廊转角的墙上有影子浮动。
四皇子赶紧收回腿重新关上了窗,并且缩着脑袋蹲到了窗台下,几乎就在他的影子消失在窗户上的那一刻,若有所感地紫云视线扫了过来。
话说到一半的紫云姑姑突然冷沉着表情转头,目光锐利的扫出去,把旁边的小宫女夕云吓了一跳。
夕云是去年十一月贞妃从避暑行宫带出来的,对怡和宫的很多事情都半知半解,只听人说娘娘身边两位大宫女,翠云姑姑脾气温和,和大家都说得上话,紫云姑姑性情冷肃,犯事犯到她手上会被打残。
夕云一来就被分到紫云姑姑手底下做事,还忐忑了好一阵,然后发现紫云只是不爱笑不爱说话,也没怎么训斥过人,但可能个子较高给人的压迫感很强,才被私底下说成那样。
今天还是她第一次看到紫云露出这种表情,倒还真有那么点唬人。夕云心里吐了吐舌头,大着胆子从她身后探头出来张望了一下,小声问,“姑姑,怎么啦?难道是有什么大胆贼人潜入进来了吗?”
“没有。”紫云鹰隼一般的视线在周围飞快地扫了一圈,没有找到什么值得怀疑的东西,极佳的目力也看到佛堂门口锁下的机关没有被触发的痕迹。
“走吧。”她收回视线抬脚继续往前走,顺势警告道,“娘娘不喜欢有人靠近这里,你没事不要过来,不然被抓到了挨罚我也救不了你。”
“哦。”夕云应了一声,像是想起了什么,看了看周围,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问道,“所以姑姑你是因为偷偷过来被娘娘发现了才受的伤吗哎哟——”
紫云收回拍在她脑门上的手,淡淡道,“管住嘴,不该问的别问。”
听着两人交谈的声音渐渐远去,蹲得腿麻的四皇子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仰头长长吐出一口气,咕哝道,“紫云姑姑真吓人……”
声音倏然戛然而止,四皇子看到一截小小的人影悄无声息地映在窗纸上,鬼魅一般停在那里,许久才慢慢消失。
紫云姑姑真吓人!四皇子为免还有人在外面守株待兔,他打算等母妃回宫,宫里的人都出去迎接的时候再趁机离开。
他轻手轻脚地爬到蒲团上坐着,抬头便看到放着佛龛的长桌,目光在香炉上停留:之前薛瑾安好像格外关注这个香炉,里面有什么吗?
四皇子把蒲团拖过去,半跪着扒拉香炉,没承想还真从里面扒拉出一颗熟悉的红色木珠子,“这不是薛瑾安的手串吗?不,好像那血龙木手串母妃也有一个,所以是母妃的遗落的吗?薛瑾安为什么要拿到这个?”
四皇子百思不得其解,不过也没关系,他只要知道薛瑾安想要的不让他得到就好,四皇子用袖子擦了擦珠子上的香灰,将他收进了袖袋里。
他准备坐回蒲团上的时候,视线又瞥到佛龛里的牌位,犹豫了一下,低头拜了两拜,“十弟,这个佛堂大概过不了多久就要拆掉了,是哥哥对不住你,但是你得理解哥哥,如果留着这些被发现的话,母妃会很难办的,十弟你明白的吧?你……”
四皇子趴在供桌上絮絮叨叨地和牌位说着话,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却是躺在寝殿的床上,外面的天色已经黑透,四皇子怔愣过后的第一反应是狂喜:太好了,刚才一切果然是梦吧!薛瑾安怎么可能来找他,佛堂里那些逾矩的东西也都是假的!
四皇子高兴的一个失败的鲤鱼打挺翻滚下床,他也不喊疼,窜起来就傻笑着往外跑,“顺心顺意顺德,你们躲哪里去了,本殿下饿了,要吃八宝鸭!”
没有人应声,四皇子奇怪地走出内殿,就见三人正跪在洒了石子的地面,年纪最小的顺德神情恍惚身形摇摇欲坠,武功最好的顺心脸色也惨白难看,只有顺意低眉顺目瞧不出什么,三人也不知道已经在这里跪了多久。
而他的母妃正捻着碧玉佛珠无悲无喜地坐在那边看着他,头也不回地吩咐身后的人,“去御膳房给四殿下提一份膳食,主菜八宝鸭不要鸭,其他全素不要肉。”
“母妃……”四皇子听得是眼前一黑,想要上前撒娇卖痴,被贞妃一个眼神给钉在原地,讪笑着挠了挠脸。
贞妃眼神示意了下跪着的三人,语气平静道,“本宫罚他们是因为他们玩忽职守,没有看好你,致使你去了危险的地方。你是主子可以忘了规矩,他们不可以。”
“明儿个伺候你用过早膳后,便叫他们回怡和宫学学规矩,什么时候学会了便不用来了。”贞妃轻捻佛珠,垂眸敛目一脸慈悲,“明白了就起来吧,往后勿要再犯。”
“是,奴婢们明白了,一定会好好学规矩,再也不犯,谢娘娘恩典。”三人搀扶着起身下去了。
现在脸色发白的就只有四皇子了,他咽了咽口水,艰难地笑了笑想打哈哈,“母妃,不用他们伺候我用早膳,反正都在怡和宫里,我早上去正殿陪您吃就是……”
“我已经叫人给你收拾了东西,等会你就搬回溯洄院去。”贞妃直接打断了他的话,扶着紫云的手站起来,“以后佛堂那边不要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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