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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树银花(徐徐图之)


会是谁?一起排练的同学吗?也不知道这家伙最近是不是又交到了什么新朋友。
严柘在交友这事上特别随便,随便得像是有点病。
有一次周末,他约了解弋去看电影,两人说好整点在校门口见。
解弋提前了几分钟早到,但严柘比他到得更早。解弋远远就看见他正和几个本科男生在那里扫微信,加好友。
去影院路上,解弋问他那些男生是谁。
他说是大一的,在门口问他地铁站怎么走,聊了几句,恰好是中国舞本科班的师弟们,就顺便加微信了。
谁能理解。反正解弋完全理解不了,他连孔老师的微信都是在交第一次作业的时候才加上。
和严柘刚认识那天,严柘就要加他微信。他那时候就觉得严柘有E点病。
严柘爱找谁陪他就找谁吧,反正他总能找到。
解弋眯着眼睛看太阳,今天阳光真好,校园里的花也都开了,风也是暖的。
有一点像在春城过年那时候的天气。
严柘家住在翠湖边上,从严柘房间的窗就能看到成群的海鸥,和争奇斗妍的各色郁金香,很美,又很浪漫。
严柘挑了天气最好的一个日子,带解弋到湖上去玩,租了电动船。
那船在湖面上晃晃悠悠,方向盘都要把舵狠狠打满,船头才会痴痴地转向。
严柘用当地言嘀嘀咕咕,解弋没听清楚,只听到……慢噶。
是在抱怨船慢。
解弋很希望它能更慢些。
严柘既嫌弃船慢,把方向盘胡乱转来转去,又东张西望注意不要和别船撞上,很像一个毛躁的笨蛋。
乘客解弋很快乐。
他喜欢波光粼粼的湖面,也喜欢飞来飞去的海鸥,当然他最喜欢严柘。比起学校里那个游刃有余的大魔王,他更喜欢身边这个笨蛋。
看太阳久了,眼睛会有点不舒服。
解弋低下头看地面,又喝了两口酸奶,不喝东西的时候他也会把饮料的吸管咬在嘴里。
他注意到这点,想起在哪里看过,这是因为婴儿时的口腔期没有得到满足,总之可能是一种人格退化。
他把吸管吐了出来,决定改掉这个习惯。
但又真的很想咬,越想别咬别咬,心里越是想咬。
严柘抱着胳膊,倚靠着旁边回廊的柱子站着看解弋。
看到解弋把吸管含进去,又吐出来,皱眉想了点什么,喝了一口酸奶,又把吸管吐出来,最后拿着那酸奶盒,盯着顶上那根被咬得满是牙印的吸管发呆。
“宝贝,”严柘说,“你是在和这根吸管谈恋爱吗?”
解弋正在沉浸式对抗人格退化,冷不丁被吓了一跳,手一用劲,把酸奶捏得喷了出来。

被弄脏的脸,解弋还能胡乱擦一下,头发他自己就看不到了。
最后还是严柘挨近过来,帮他把粘在头发上的酸奶擦干净。
严柘那一张非常英俊的脸,离解弋最多只有三公分,不,两公分,已经不能更近了。
“……”
解弋心里纷乱如麻。
长这么帅做什么,就是为了害人吗。
严柘把最后一点酸奶擦掉,一歪头,和解弋对上了视线。
解弋的眼睛又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低头咬起了酸奶吸管。
他和人格退化的本次对抗,彻底宣告失败。
这距离近得严柘能看到他脸上的绒毛,看上一眼,这绒毛就像转移到了严柘心里,轻轻刺得他心里发痒。
“明明就在这里晒太阳,”严柘退开了一些,说,“怎么骗我说已经回家了?”
学校里到处是严柘的耳报神。解弋只要还在校园里,不管躲哪个角落,严柘都能精确知道他所在方位,第一时间知道他在干什么。
解弋说:“我今天不想吃饭。”
严柘发现他眼睛不服气地翻了翻,好笑道:“怎么了,你要修仙吗?”
每天吃食堂才会早日成仙呢。解弋说:“因为食堂不好吃。”
严柘去把湿巾丢了,又快步回来,在解弋旁边坐下。
解弋朝边上挪了挪,严柘跟着他挪了挪,一定要跟他挨着。
解弋索性不动了。
他不想和严柘说话。
而严柘正在思考要怎么引入正题。
两个人一起看着草地上跳来跳去的几只小鸟。鸟儿们在春天里总是过得很快乐。
两个人都回忆起了过年在严柘家里的快乐时光。
那时他们每天最大的事情,就是和对方一起去沐浴春天。
春城有着晒不完的太阳,赏不完的鲜花,本应没有尽头的春天。
两人也都想起了,那一场春光是如何戛然而止。
是返京的前一天,严柘对解弋说,师弟,别想太多。
解弋的心情变得很糟糕,连带着再看阳光和小鸟,也都变得不怎么顺眼。
最不顺眼的当然还是严柘。
“你找我是有事吗?”他问严柘。
没事就快走,说不定哪里又有合你心意的挂件上新了,快走快走。
严柘本就在思考要怎么把“正事”说出口,被解弋问了,他索性就说了。
“我想找你商量一件事。”严柘道。
“什么事。”解弋一副不感兴趣的模样。
严柘见他又对自己这种态度,明知是自己有错在先,也忍不住气闷。
这对吗?你不是很喜欢我吗?这种态度对师兄可不行啊宝贝。
师兄开始装模作样地叹气,说:“我可能要被换角了,他们已经在密谋,想让我跳B角。”
解弋再是如何不想理他,也被这话吓了一跳,道:“那谁能跳A角?”
“原来那个B角,他们想让我两个交换一下位置。”严柘说了一个名字,道,“你也认识,就我们寝室的,睡我隔壁铺位那个男生。”
解弋满脸茫然,想不起这位师兄是圆是扁。
严柘对他从记不得别个师兄的个人情况这一点,非常满意。
不过现在严柘存了坏心,要办坏事,就还要装作很讶异的模样,指责解弋说:“你怎么这样?去年冬天你去我们寝室,人家还夸你长得帅,分给你一个释迦果吃。”
说起这个果子,解弋终于想起来了。
因为这位师兄被他起的代号就是“释迦果师兄”。师兄恰好还有点自来卷,人果合一,比较容易记住。
这位释迦果师兄在专业上也很出色,只是比起严柘,还是差了一点点。
解弋还是很客观的,说:“他哪有你跳得好,凭什么用他换你?”
来了来了,师弟好上道。严柘开始进入正题。
严柘说:“上回我跟你说过,排练的时候,我遇到了点问题。”
“你还说只能靠你自己解决,”提起这个,解弋又不爽了,说,“还让我不要管闲事。”
严柘差一点破了功,他坏事做尽(*即将),也不想被冤枉,道:“我什么时候对你说过这种话?”
解弋道:“你是没有说,但是你当时就是那个意思,我听得懂。”
“行,行行行。”严柘想了想,说,“好吧,是师兄错了,我错得很彻底,这事靠我自己解决不了。”
酝酿这许久,他就要放出大招。
解弋还没明白,问:“你室友能解决你的问题?”
“不能,他只会徒手吃释迦果。”严柘胡言乱语了句,又认真地看着解弋,道,“我的问题很严重,只有你才能帮到我。”
解弋疑惑极了,分不清楚他是在说真事,还是又在逗自己玩。
“我能做什么?”解弋道,“我又不懂中国舞。”
“不需要你懂。”严柘道,“我说出来,你不要生气。”
他把他需要去体验完整的恋爱一条龙,才有机会把毕业作品跳好这回事,告诉了解弋。
他忐忑地等待着解弋的反应。
他觉得解弋不会拒绝他,但是……也说不定。
这两个月他看人看得很紧,解弋宝宝应该不至于这么快就变心。
解弋的双眼睁得很大,半晌说不出话来。
这是什么反应?严柘道:“你听明白了吗?”
这有什么听不明白?解弋问:“你为什么不找别人?”
这是个好问题。严柘反问道:“你希望我去找别人吗?”
解弋的脑子已经不转了。
他又把酸奶吸管咬进了嘴巴里,把吸管想象成严柘狠狠嚼了。
这是什么烂人。
“你这是,”严柘难以置信,道,“拒绝我了吗?”
解弋吐出了吸管,最终还是说:“没有,我不想拒绝你。”
严柘要笑出来了,还要装蒜,说:“为什么呀。”
“还问!”解弋忽然有点激动起来,道,“你明明,明明就什么都知道。”
他可能是要哭了。
严柘听到那句“不想拒绝”的时候,只想和那群鸟一起在草地上跳一跳。
一看解弋这表情,他又有点慌了,把人逗哭实在不太好。
他警告自己不要太得意,紧急切换到了深情款款模式,说:“我知道,我知道的。那我都要和你恋爱了,你怎么还要哭呢?”
这落在解弋眼里,当然就是一副轻浮嘴脸。
你要和我恋爱我就应该开心?我要的时候,你为什么拒绝我?
你在骄傲什么,和你恋爱过,是能写进档案的荣誉栏吗?
解弋说:“如果我不同意,你还准备去找谁?”
是不是来找他之前,严柘也已经找过别人了?
严柘说:“你不同意,我就体验不到了,不会再找谁。你把我当什么人?”
你不就是这种人。解弋不大相信,说:“那你的舞蹈怎么办?”
严柘说:“和我没看上的人按头体验吗?那能体验到什么?”
解弋又疑惑了,说:“你到底什么意思,说清楚一点。”
“宝宝,你是不是傻。”严柘道,“我看上你了,我喜欢你,就这个意思。我想跳好这舞,也只有你能帮到我。”
这是他的真心话。
他喜欢解弋,他热爱舞蹈。
他有一个把舞蹈视作生命的艺术家灵魂。
能把舞蹈表演和他的初恋结合在一起,这于他而言,是很幸福的事。
解弋疯狂咬吸管。
严柘盯着他的嘴巴看。
从前他就观察过好几次,解弋长得唇红齿白,不爱说话,嘴巴总是闭得很紧,心情不好的时候更是会很用力地抿嘴。
严柘总觉得他嘴唇的皮肤很薄,大概因为看起来很润,光线好的时候看起来亮晶晶。
“这酸奶是很好喝吗?”严柘道,“是什么口味的?”
解弋说:“就那样,黄桃味。”
严柘说:“给我尝尝看?”
“……”解弋看了看被自己被咬成了麻花的吸管。
严柘说:“你转过来。”
解弋把脸转了过去。
严柘侧过身,朝他慢慢靠近了些。
解弋向后仰了仰,说:“你是要亲我吗?”
严柘唇角抽搐,道:“你非要说出来吗?”
解弋说:“你都没问我同不同意。”
严柘说:“好好好,那你同不同意我亲你?”
同不同意都得亲了,就这张嘴巴,亲完被打也好值。
解弋理智上不想和他搞什么恋爱体验,听起来就像是一场闹剧。
就当是……就当是报答严柘教他做课题作业,他现在帮严柘完成毕业作品。
当然也还有一点难为情的私心。
如果严柘去找别人“体验”,解弋一定会气死。这学校他也不想再来了。
“我同意。”解弋故作镇定地说,“可是不能在这里。”
严柘心花怒放,牵住了解弋的手。
两人离开花园里,抄近路进了舞蹈楼,上楼来到了解弋最常陪严柘练功的那间练功房里。
午休时间,练功房里没有人。
太安静了。
两人面对面站着,严柘还牵着解弋的手,他手心里全是汗,不知道是他自己的还是解弋的。
他目不转睛看着解弋。
解弋被他看着,那眼神让解弋有一点害怕,说:“我改主意了,我不同意了。”
他想走,被严柘握紧了手,拉着他朝前一带,他被拉到了严柘怀里。
“我,那个。”解弋还想说话。
他想重申他改主意了,他不想和严柘体验了,更不想被严柘亲嘴。刚才只是在装模作样,他只是在逞强。
他很喜欢严柘,他也希望严柘喜欢他。
但是他不喜欢严柘用这样的方式来“喜欢”他。
他慌乱中,严柘低下头,亲了他。
解弋睁大了眼睛。
他的视线越过严柘通红的耳朵,和镜子里的他自己对上了视线。
他知道那是他自己,但感觉又不是,好像是有别人在直勾勾看着他被严柘亲吻。他慌忙闭上了眼睛。
严柘紧张得快要疯掉了。
那嘴唇和他想象中一样柔软,湿润。
这是严柘的初吻。他幸运至极,他吻到了一生中第一个喜欢上的人。
“宝贝,你把嘴张开,不要闭得这么紧。”严柘请求道。
这在解弋听来像是个命令。他很慌张,只会听话地把嘴巴张开。
严柘的舌尖探进来的时候,解弋整个人都傻掉了。
这是做什么,到底在做什么,师兄为什么咬我的舌头?为什么舔我的牙齿?
他不是没有相关知识,只是初次亲身经历,脑子一片空白。
严柘到底在做什么?是不是想吃了他?
严柘还真是这么想的。
这就已经在实践了。
他已经把十八岁半的解弋拐到了手,开弓没有回头箭,这下也只能是他的了,一鼓作气,吃掉吧。

解弋从舞蹈楼里快步跑了出来,下台阶的时候险些踩空。
“你小心一点!”严柘手里拿着自己的外套,更快步地追了出来,“别跑那么快!”
听到他的声音,解弋跑得更快了。
严柘只好在后面追,一边追一边匆忙把外套穿上。
解弋走在了校园里,脚步还是很快,只是没继续跑,跑累了。
他的一双眼睛有点肿,显然是很狼狈地哭过一场。
跟在他后面的严柘比他更狼狈,长发散乱着,皮筋不知道哪里去了,只能随手把乱发压在耳后。
一个本科班的师妹背着练功包迎面过来,想和解弋师兄打个招呼,但解弋低着头,没看到她。
女孩只好朝严柘:“严师兄,你这……衣衫不整的,怎么了?”
严柘在学校里还是有点风云人物的包袱,心里慌得一批,极力假装镇定地说:“没事,和我师弟玩呢。”
女孩悄悄回头打量已经走过去的解弋。
解弋听到严柘还敢这么说,谁和他玩了?
很想回头揭穿他,又顾忌师妹在旁边,想想刚才……脸上更觉臊得慌,拔腿又跑了。
严柘忙和师妹摆手,也赶快追了上去。
师妹原地看着两个师兄上演了他逃他追他插翅难飞。
这可真是……啊!快和闺蜜们分享一下吧。
插翅难飞的解弋被严柘抓到了。
“别生气了,宝宝,”严柘着急解释说,“我不是故意的。”
解弋被气得够呛,说:“这还能不是故意的?”
“……”严柘没了词。
再怎么说,也不可能不是故意的。
谁不故意,能用自己那什么,意图戳进别人那里去。
解弋被结结实实吓到了。
严柘起初亲吻他,他虽然也害怕,害羞紧张的成分还能占据上风。
但等严柘真要一步到位,他就被吓傻了。
偏偏严柘这笨蛋,有那心没有那本事,搞了半天也没成功。
解弋被按着趴在舞蹈垫上,看不见严柘急得鬓发凌乱,汗都要滴下来了的蠢模样。
他外面的末梢神经也没那么灵敏,脑瓜里想不大明白严柘是在操作什么,怀疑严柘在作弄他。
太紧张了,安全领域被入侵的感觉渐渐就海水一样涌了上来,他的焦虑症发作了,开始喘不过来气。
严柘自己也正着急,慢了半拍才发现解弋喘得不对劲,也被结结实实吓了一跳,赶忙把他翻过来,又帮他整理了衣服,这下知道他是害怕了,也不敢抱着他,一脸蠢相地跪坐在旁边,等着宝贝的惊恐发作结束。
解弋缓过来以后,既害怕,又觉得自己这真的好丢人,理所当然,哇一声哭了出来。
严柘更傻眼。
解弋哭完当胸给了严柘一拳,跑了。
在校园里跑了没几分钟,又被严柘抓住了。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两个人现在也都穿着衣服,解弋害怕的情绪倒是没有了,他怒视着严柘。
严柘也过了小头控制大头的阶段,恢复了往日机灵。
他本来还想谴责解弋两句,那一窝心拳头够狠的,差点把他打得吐出血来。
但又看解弋小脸煞白,两眼通红,又可怜又可爱的模样。算了,被宝贝打一拳也没什么。
“别生气了,”严柘说,“我太喜欢你了,才忍不住要那样对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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