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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魂(一丛音)


封讳宁愿背负上命债也想要杀人,可乍一瞧见雨中的度上衡,心中那股冲得他几乎失去理智的杀意像是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只几句话便消散了大半。
封讳近乎手足无措地站在那,蹙眉道:“您……您不阻拦我?”
任由他滥杀无辜,似乎不是崇君的做派。
“你心有怨气,我阻拦也无用。”度上衡侧身,伞往后倾斜遮挡住他半边身子,那薄薄的伞面像是一条缓缓出现的天堑,横隔在两人中间。
“天大地大,你自去吧。”
封讳竖瞳一颤,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慌涌上心头,他本能地往前扑去:“崇君!崇……”
度上衡侧眸看他。
刹那间,天边倾盆而下的大雨像是被停滞了般悬在半空,吵闹的落雨声骤然停止,四周安静得可怕。
度上衡因侧身的动作只能瞧见隐在伞下的半张脸,他看起来并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语调甚至称得上温柔。
“年幼时我曾对你说过,食人骨血是未开化的妖兽才会做的事,更遑论滥杀。这些年我带你四处渡厄,不指望你能磨炼心性,起码不必愚昧混沌过这一生……”
封讳愣怔在原地,茫然道:“你当我是妖兽?”
度上衡羽睫轻轻一动,无声叹了口气,觉得和他说不通:“你还小,未来的日子就该自己……”
话还未说完,封讳竖瞳充血,脖颈处缓缓浮现黑色鳞片往面颊覆盖,面容也变得狰狞暴戾。
一股被丢弃的委屈化为怒火轰的烧起来,逼得封讳嘶声道:“你觉得我是未开化的妖兽,那我就滥杀给你看!”
年幼时他一直暴戾恣睢,这些年被度上衡压制着很少暴露凶悍的一面,此番几番刺激下,再也忍不了心中暴烈的怨气。
眼看着封讳就要化为能压塌一整条街的大蛇,度上衡眼眸一冷,眼睛眨也不眨地一掌扇过去。
啪的一声清脆声响。
封讳维持着侧脸还是蛇鳞的模样,幻化成大蛇的动作倏地僵在原地。
他茫然地侧头看去,泪水无意识顺着还残留蛇鳞的面容往下滴落。
度上衡漠然看他:“我说了什么错话,你就想在凡人城池大开杀戒威胁我?”
封讳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啪嗒啪嗒往下落,呆呆地看着度上衡,半晌才呢喃着道:“你说……你不要我了。”
度上衡道:“不许哭。”
封讳自小便爱哭,度上衡却觉得泪水便是软弱,每每看到泪水就会制止。
封讳之前还挺听话,可如今变蛇也不让变,杀人也不让杀,怒火憋着发不出去,只好悉数化为委屈,逼得他浑身发抖,泪水止都止不住。
到最后,封讳直接哭出了声,根本不听他的命令。
度上衡愣了愣,没料到他能哭得这么厉害,见四周逐渐有人亮起灯盏,只好无可奈何地抬手张开一道结界,语调也温和下来。
“不要哭了,不觉得丢人吗?”
封讳梗着脖子道:“我是妖兽,我不怕丢人。”
度上衡淡淡道:“你再断章取义拿我说你是妖兽说事,我便直接走了。”
这话很有用,封讳泪水啪嗒啪嗒往下砸,却不敢阴阳怪气了。
度上衡淡淡道:“冲动行事有什么益处吗,让情绪冷静下来再处理,岂不是会更加周全?”
度上衡无法理解为什么有人会被情绪如此轻易的操控,就像封讳更加不解为何度上衡无论遇上什么事都是这副冷心冷情大公无私的态度。
这些年,好像从未见过他有什么强烈的情绪。
封讳本来已经想服软了,乍一听到这话,一股无法诉说的委屈和年少时被欺辱打骂的痛苦再次泛上来。
他又狠又怂地瞪了度上衡一眼:“崇君自小锦衣玉食从未受过苦,自然什么事都能做周全。”
度上衡并不生气,反而笑了:“阴阳怪气对我有用吗?”
封讳闷闷地不吭声了。
度上衡问:“还杀吗?”
封讳道:“杀。”
度上衡给了他一次机会,转身就走。
封讳红着眼眶瞪着他毫不留情地越走越远,好像这些年对他的爱护和纵容全是虚假的,随手就能舍去。
既然能容得下杀人的鱼籍,为何就能如此狠心的丢下他?
终于,封讳哑着声音呢喃着道:“……他欺负我。”
度上衡脚步一顿,侧身看来。
“他将我同窝的蛇全杀了。”封讳垂着眼注视着脚下悬空的雨水,“但我是半妖,生来有灵智还能化人,他骂我晦气还拿我给人供赏取乐赚钱,最后将我卖给你师尊,毁了我的内丹给你当灵宠。”
封讳从来不会对其他人说起自己之前的事。
他本以为自己的伤治好了,内丹也因度上衡给的灵药修炼回来,再说旧事的委屈便是矫情。
直到再次遇到那个男人,他才猛地意识到伤口痊愈疼痛消失,不代表着他当时被折磨得濒死的怨恨一齐没了。
他还是恨。
恨意滔天,不杀仇人,他此生心难安。
封讳越说越难过,眼泪止不住地往下砸。
漫天雨水停滞,只能听到泪水落在水汪的轻微声响。
倏地,封讳落下的泪悄无声息停滞在半空。
封讳茫然抬头看去。
度上衡不知何时已站在他面前,修长如玉的手轻轻将那滴泪托着在掌心悬空飘浮。
封讳热泪滂沱,看不太清楚男人的面容,只听到度上衡叹了口气,伸手轻轻将他脸上的泪水拂去。
“别哭了,嗯?”
听着度上衡熟悉的哄蛇的话,封讳一直紧紧提着的心轰然一声落了地。
他终于又有了底气,眼泪仍然流着,手却揪住度上衡的袖口,低声问他:“你还走吗?”
度上衡:“……”
度上衡被反将一军,无可奈何地道:“你不哭了,我便不走。”
封讳闷闷“嗯”了声,伸手胡乱将脸上的水痕擦拭去。
不哭了。
度上衡轻轻一抚,四周被停滞的雨水轰然砸落,暴雨如注打湿两人的衣袍。
蛇是不丢了,但度上衡还是要给他善后。
看封讳情绪似乎稳定了些,崇君轻声道:“你本是半妖,若真的有了命债,日后修行举步维艰。”
封讳还在擦眼泪,蹙眉道:“可……可我恨他。”
若让这恨意一直长存心中,迟早有一日会走火入魔。
度上衡问:“恨不得赔上自己的未来也要他死?”
对还成年没多久的小蛇来说,“未来”太远了,封讳不假思索地道:“是。”
度上衡安静注视他半晌,无奈叹息:“好。”
封讳说完又将他的袖子拽得更紧了:“您……您不会不要我吧?我我内丹被打碎时好疼,我我疼……”
小蛇学聪明了,知道度上衡吃这套,一直强调自己疼。
度上衡笑了,伸手摸了摸他的侧脸:“嗯,不会不要你。”
封讳这才松了口气,不好意思地垂眼。
这次闹得动静太大,度上衡将结界收起,带起已被附身的厄灵离开南沅城,前去城外的荒原。
雨仍在下。
度上衡将袖中的小蛇放出来,让它们重获自由。
封讳寸步不离地跟着他,唯恐也被崇君放生。
厄灵附身,这个男人的魂魄被吞噬,已然没救了。
度上衡将人放出来,垂着眼注视着他,只是一缕微弱的厄,却能轻易要了一个人的命。
度上衡走至他跟前,伸手轻轻在眉心一点。
封讳疑惑看着:“崇君?”
度上衡的眉眼处带着悲悯,封讳心中倏地打了个突,他看不出度上衡在想什么,只隐约感觉到一股恐慌泛上心间。
度上衡闭眸催动灵力,一座庙宇悄无声息在茫茫荒原拔地而起。
脚下一道阵法出现,将厄灵的身躯捆绑住牢牢困在阵法最当中。
封讳一愣:“崇君?”
将厄灵封印后,度上衡睁开眼,淡淡道:“厄灵若同那具身躯一起死去,命债会算在你身上,我将它封印在此,数百年后等厄灵无功德可食消弭天地间,他还能再入轮回。”
封讳茫然看着:“那您呢?”
明知男人是被他恶意将厄灵附在身上,度上衡却还帮他,天道不会责罚于他吗?
度上衡并不回答,伸手从发间拔出山鬼掐诀施咒,宽袖一振,温声道:“去吧。”
崇君的本命剑倏而化为一道金光翩然而去,准确无误刺入阵眼,轰然一声镇守此地。
——和度上衡从来形影不离的山鬼入阵,震住封讳怨恨又恐惧的梦魇。
度上衡注视着阵法完成,听着耳畔仿佛来自九霄天上的雷鸣震慑,轻声呢喃。
“……就当我是非不分吧。”

雷声轰鸣。
封讳没听到这句,只看着阵眼蹙眉道:“崇君将山鬼入阵眼,您日后要用什么兵刃?”
度上衡没回答,看着空空荡荡的庙,回想起封讳方才告状时被骂晦气,淡淡道:“庙中要有神像,你想要什么像?”
封讳赶忙说:“我想要崇君的像。”
度上衡怔了一下,好半晌才自嘲地道:“我不会有神像。”
封讳不明所以:“可您这些年为苍生奔走三界渡厄,这可是大功德,日后得道飞升,为何不能有神像?”
度上衡听到“得道飞升”,没忍住笑了起来,却并非是喜悦,反而带着些讥讽,他换了个说法:“我不喜欢神像。”
被众生尊崇敬重着,高高在上端坐云台,并不是他所求。
封讳若有所思地点头:“哦,那我……捏个蛇像?”
在荒原中唯有庙宇不会引人注意,不供神像会太突兀,供个蛇不就是摆明了是贪图功德野狐禅吗,迟早会被人砸了。
度上衡道:“捏都捏了,何不捏个龙?”
封讳摇头:“我只是半妖,哪能和龙相比?”
话虽如此,小蛇蹲在那扒拉着泥土捏像时,还是悄摸摸地在蛇脑袋上捏了两个小龙角,不仔细看根本瞧不出来。
捏好后,封讳捧给度上衡看。
度上衡垂眼注视着那歪七扭八像是在做鬼脸的泥蛇,久久没说话。
封讳还在问:“崇君,如何?”
崇君没接话茬,抬手朝远处山上一挥,灵力宛如利刃般将一小块石头雕刻成石柱,呼啸一声直直插入阵眼中央。
随后度上衡轻轻屈指在那泥蛇上一弹,蛇像是活过来般飞入半空,四周雨水和土壤打着旋朝它凝聚,很快就化为一条巨大的神像盘在石柱上。
雨水顷刻干涸,神像筑成。
封讳看着巨大的像,和那手指粗根本显不出的龙角,干咳了声,别扭地小声提醒:“还、还有角呢,蛇、有的蛇也是长角的。”
度上衡笑了,没拆穿他,将两截粗壮的桃树枝雕刻成龙角安上去。
封讳这下终于满意了。
暴雨下了一夜,临到破晓时才终于停了,两人一齐回雪玉京。
只是要上俯春金船时,度上衡忽然没来由地道:“你年幼时一直想往外跑,如今还想吗?”
封讳大仇得报,整个人懒洋洋地挨着度上衡垂头将脑袋搭在他颈窝,雨水的冷意让人眉眼困倦地打了个哈欠,含糊道:“想什么,我只想一直跟着你。”
度上衡道:“我总有一日……”
封讳:“什么?”
度上衡话音止住,末了轻轻摇头,淡淡道:“没什么,走吧。”
仙人船载着两人重回雪玉京。
直到三百年过后,封讳才终于明白度上衡那句未尽的话。
我总有一日会死。
南沅城同三百年前没什么太大变化。
封讳在外面转了半个时辰,再次回到离府时,手中已拎着数层的食盒,里面全是离长生爱吃的菜。
本来以为离长生还在尝试击碎结界,到了离府就发现灵力毫无波动,十六层结界只在离长生击碎了一次后,便再也没有收到攻击。
封讳眉头轻蹙,抬步到了后院,倏地一怔。
今日阳光甚好,离长生已走出寝房,垂着眼坐在院中的小池塘边洒鱼食。
——他甚至换了身衣裳,乌发被裴乌斜用漂亮的金饰束起,月白外衫被光芒照射得宛如烟雾般。
听到脚步声,离长生抬头淡淡瞥了一眼,眉眼间已没了之前的怒意。
……又恢复到了平常的清冷淡薄。
封讳在外面面无表情转了几圈,憋屈得恨不得吃几个人压一压,胸口的怒意还没消下去,看到离长生已经在那优哉游哉喂鱼了,又险些被气笑。
“崇君倒是自在。”封讳走过去,“我还当您要誓死破阵。”
离长生捏着鱼食轻轻在水中一洒,这池塘被裴乌斜清理过,里面的锦鲤饿得乱蹦纷纷争食。
他漫不经心道:“我从不做劳而无功之事。”
每当他做一件事,必定经过深思熟虑且有后招的,这种打碎了阵法也会被拦住的结局他早已知晓,所以不会再意气用事。
封讳冷笑,走到石桌前将饭菜拿出来。
离长生敛袍起身,净了手后想也不想地坐在石凳上,倒是不和他客气地拿着筷子就吃,完全不拿自己当外人。
封讳冷着脸给他盛了一碗汤,漠然道:“崇君终于想通了?”
“我从来没有想不开过。”离长生淡淡地说,“我只是在等封殿主冷静下来后,再好好同你商量两全之策。”
封讳:“……”
封讳端着碗瞥他,冷淡道:“你还想吃饭吗?”
离长生从不受威胁,抬手就要将筷子放下,不吃这嗟来之食。
封讳一僵,一时有些骑虎难下,只好沉着脸将碗放在离长生面前,垂着眼生硬道:“趁热,别浪费。”
离长生瞅他一眼,将人瞅得侧眸不敢对视,这才慢条斯理地施恩似的吃了几口。
封讳总觉得好像在喂一只难养的倔猫,屏住呼吸等到离长生慢吞吞一筷子一筷子地吃饱了,招来水给他净手,这才冷淡开口。
“两全的全里,包括崇君吗?”
离长生手上水痕未干,轻轻伸手抬起封讳的下颌,和他对视,温声道:“那封殿主想要什么样的结果?”
封讳道:“只要不是你所期盼的那个。”
离长生轻声笑了,他缓缓凑上前去在封讳唇角亲了一下。
封讳不为所动,漠然看他。
“我的灵根困不住度景河。”离长生和他分析利弊,“他本该只差半步便能得道飞升,如今就算囚在天赐灵根之中也阻挡不了他在三界各地释放厄灵,过不了多久他就能彻底脱困,那时我的灵根依然会被毁。”
封讳不赞同:“可你……”
离长生伸出一根手指抵在唇边,挑起单边眉示意他噤声:“听我说完。”
封讳:“……”
“如今我起死回生,不必背负天道职责,对三界众生仁至义尽。你和渡厄司的其他人一样,都想要我袖手旁观回幽都,任由度景河为祸三界。这些我全都知道。”
——可离长生就是做不到。
他不能优哉游哉像个没事人一样坐在幽都渡厄司受人保护,看着一批一批的百姓鬼魂拥挤在鬼城中日夜悲鸣。
明知晓自己没有义务拯救他们,就算袖手旁观也没人会怪罪他。
但离长生天生的善意会逐渐变成一棵往里生长的荆棘,在他活着的每一刻深深往里扎,刺穿血肉扎根筋骨,让他终生困在痛苦愧疚中无法解脱。
封讳怔然看着他,忽然有种无力感。
三百年前他身份低微修为微弱,无法改变尊贵的度崇君,如今苦修三百年修为撼天动地,却仍然撼动不了离长生半分。
封讳不想和他争辩了。
无论争辩多少回合,结果都是他输。
看封殿主垂着眼不说话,离长生笑了起来,抬起他的下颌慢慢抚摸着,温声道:“乖孩子,听我的话。”
封讳面无表情看他,像是只随时能啃掉人一只手的凶兽。
离长生却拿手去逗。
封讳视线落在离长生被编起的发间那盛开的几朵桃花,竖瞳轻轻缩了缩,不知哪来的勇气,忽然问:“您喜欢我吗?”
离长生一愣。
离长生在和他讲苍生大义,他却满脑子风花雪月,封讳知晓这样太肤浅,但还是想要从离长生口中得到确切的答案。
封讳呼吸屏住,等待离长生的答案。
离长生望着他,似乎没察觉到封讳的患得患失,漫不经心道:“我本以为你敢对我做出囚禁之事,心中早已有了答案,为何还要多问一句?”
封讳能和离长生争吵的底气来自镇压在龙神庙下的度景河——那是度上衡对他独一无二的偏爱。
只是他不懂这偏爱,到底是不是爱。
封讳刚想再追问,有人匆匆而来。
“兄长!南沅……嘶。”
离长生还保持着抚摸封讳侧脸的动作,两人挨得极近,就差亲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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