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这张儿童床做得足够宽大,此刻挤进两个“小孩”,倒也不显得太过拥挤。
只是,床上只有一个枕头。
肖靳言仿佛丝毫没有边界感,脑袋一歪,便强行挤占了大半个枕头。
宿珩被迫与他头挨着头,鼻尖甚至能蹭到对方微凉的发丝。
宿珩能清晰感受到肖靳言温热的呼吸,一下下喷洒在他的耳廓和颈侧,带着些微的痒意。
他皱了皱眉,伸出手,不轻不重地推了推肖靳言的脑袋。
“干什么?”
肖靳言含糊地问,声音里带着刚从衣柜里出来的憋闷,还有一丝故意的懒散。
“你吵到我睡觉了。”
宿珩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不爽。
这人怎么一点自觉都没有。
肖靳言发出一声极轻的闷笑,气息拂过宿珩的耳朵。
“都一起睡过好几次了,你脸皮怎么还这么薄?”
宿珩懒得理他这近乎调戏的言语,直接翻了个身,将后脑勺留给了肖靳言。
肖靳言看着眼前这颗毛茸茸、圆鼓鼓的后脑勺,终是没忍住,低低地笑出了声。
下一秒——
“嘶……”
宿珩在被子里不轻不重地踹了他一脚。
肖靳言吃痛,这才收敛了笑意,手臂却顺势环了过来,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闭上眼睛,呼吸渐渐变得平稳悠长。
宿珩身体又是一僵。
他想把那只手拨开,却又架不住这人无赖,甩开一次又搭一次,接连几次过后,宿珩只好忍了下来,心底暗骂一句“无赖”。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
儿童房的门锁再次转动。
陶玉芝端着一个餐盘走了进来,脸上依旧挂着那抹程序化的温柔笑容。
宿珩已经起床了,正蹲在地毯上,慢条斯理地收拾着散落一地的积木,将它们一块块放回原处的玩具箱里。
陶玉芝的目光在房间里不着痕迹地扫视了一圈,最后落在宿珩身上。
她将餐盘放到床头柜上,柔声道:“小远,先别玩了,吃早饭吧。”
餐盘里是一杯温热的牛奶,两片烤得金黄的吐司,还有一个剥了壳的白煮蛋。
宿珩站起身,走到床边,接过那杯牛奶,刚喝了一小口。
陶玉芝便开口说道:“小远,待会儿会有一个小朋友过来找你玩哦。”
宿珩端着牛奶杯的手微微一顿,心中泛起一丝诧异。
但他面上依旧是一副乖巧安静的模样,他抬起头,看向陶玉芝,轻声问道:“是谁呀?”
陶玉芝像是想到了什么备受期待的事情,伸出手指,轻轻掩着嘴笑了起来。
“呵呵,待会儿你就知道了,是个很可爱的小弟弟呢。”
说完,她又补充道:“妈妈要去准备一些小零食和水果,好好招待一下你的新朋友。”
她理了理宿珩额前的碎发,叮嘱他好好吃饭,便转身走出了儿童房,再次将门从外面反锁好。
等陶玉芝下楼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后。
“吱呀”一声轻响,房间角落的衣柜门被从里面推开了一条缝。
肖靳言的身影从里面钻了出来,他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筋骨,嘴里小声嘀咕:“这破衣柜,迟早散架。”
然后,他几步走到床边,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了下去,顺手端起宿珩放在床头柜上那杯还剩大半的牛奶,仰头一口气喝了个干净。
宿珩瞥了他一眼,没作声。
肖靳言放下杯子,抹了抹嘴角,挑眉看向宿珩,眼底带着几分兴味。
“我倒是很好奇,这个所谓的‘小朋友’,会是谁。”
宿珩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
他总觉得这件事有些不太对劲,这对夫妻将他看得这么紧,怎么会突然允许一个“外人”来接近他。 这不符合他们之前的行为逻辑。
过了约莫十几分钟,楼梯处再次响起了脚步声。
这一次,不止一个。
肖靳言立刻又钻回了衣柜。
陶玉芝的声音带着笑意,在门外响起:“小远,你的朋友来了哦。”
房门被打开,陶玉芝先一步走了进来,脸上堆满了热情的笑容。
在她身后,一个小小的身影慢慢探出了半个身子。
那是一个看起来约摸只有五六岁大的小男孩,一头柔软的棕色小卷毛乱蓬蓬地顶在头上,像刚睡醒的小奶狗。
他有一双又大又圆的眼睛,瞳仁是纯粹的深黑色,像两颗水汪汪的黑葡萄,此刻正怯生生地眨动着。
小男孩似乎有些怕生,小手紧紧抓着陶玉芝的衣角,只露出小半张白净的脸,好奇又带着几分胆怯地打量着房间里的宿珩。
陶玉芝弯下腰,温柔地鼓励道:“去吧,跟小远哥哥打个招呼。”
那小卷毛男孩这才松开陶玉芝的衣角,往前挪了两小步。
他看着宿珩,伸出细嫩的小手,声音也是软糯糯的:“小远哥哥,你好。”
宿珩看着眼前这个突然出现的小男孩,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蹙了一下。
他并不认识这个孩子。
这个小男孩给他的感觉非常奇怪,他身上有着孩童特有的纯真与懵懂,看起来就像一个真正不谙世事的幼童。
但宿珩却隐隐觉得,似乎又不止于此。
那种感觉很微妙,一闪而逝,难以捕捉。
与此同时,衣柜里,肖靳言听到小男孩的声音,眼神蓦地深了几分。
陶玉芝脸上堆着笑, 将那小卷毛男孩往前推了推。
“小远,这是韩叔叔家刚找回来的小儿子,叫韩牧川, 比你小一岁,你叫他小川就行。”
她说话时,眼神不自觉地朝韩牧川瞟了瞟, 带着几分小心。
宿珩的目光在韩牧川脸上停顿片刻。
那孩子怯生生的,但眼神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他垂下眼帘,应道:“小川弟弟。”
“哎, 真乖。”
陶玉芝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 她轻轻拍了拍韩牧川的背, “你们先玩,我去楼下拿些零食和水果上来。”
说完, 她便转身离开了儿童房。
这一次,陶玉芝离开时,门并没有像往常一样被反锁。
门刚一合上,那个叫韩牧川的小男孩便迈着小短腿, 哒哒哒地跑了进来。
他径直走到宿珩面前, 伸出那只白嫩的小手, 一把抓住了宿珩的手。
“小远哥哥……”
韩牧川仰起头, 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里,闪烁着孩童特有的纯真与崇拜。
“你长得好漂亮, 像个布娃娃一样。”
宿珩眉心微不可察地动了动,想抽出自己的手, 却发现对方小小的手掌抓得意外的紧。
那力道,根本不像一个五六岁的孩子该有的。
韩牧川拉着他,走到房间中央那堆散落的积木前, 用软糯的声音邀请道:“小远哥哥,你教我堆积木好不好?”
宿珩没有动,也没有回答。
他那双漆黑的眸子平静地注视着眼前这个“小男孩”,心中已经了然。
这个人,并不是纯粹的小孩。
和他一样,内里,是个成年人。
片刻后,他淡淡开口:“放手。”
见宿珩眼神冷淡,没有丝毫被哄骗到的模样,韩牧川脸上的笑容慢慢淡了下去。
他松开宿珩的手,小大人似的耸了耸肩:“真没意思,一点也不好玩。”
宿珩的视线落在他身上,眸光冷淡,“是你装得太像,有时候太像也是一种破绽。”
韩牧川闻言,反而笑了起来。
那笑容带着几分与年龄不符的狡黠:“原来是这样吗?他们可都没有发现呢。”
他甚至还带着点小得意。
韩牧川慢悠悠地蹲下身,伸出小手随意摆弄着地上的积木,积木块在他手中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忽然,他抬起头,那双纯黑的眼珠看向宿珩,声音轻飘飘的,却带着一丝笃定。
“你是清理师吧?”
宿珩的眼神骤然一凝,心底的警惕瞬间提到了最高。
他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反问道:“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
韩牧川发出一声轻笑,从地上站起身,双手抱在胸前,好整以暇地靠在了旁边的衣柜门上。
他那张稚嫩的小脸上,此刻却是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黑葡萄般的大眼睛里闪烁着莫名的光彩,一瞬不瞬地盯着宿珩。
“我早就听说,京州清理办新招进了一个既聪明又好看的新人。”
韩牧川的声音带着孩童的清脆,语气却充满了成年人的审视与轻慢。
“好看倒是真的,至于聪明嘛……”他拖长了尾音,哼了一声,“那可未必。”
宿珩不清楚对方这莫名的敌意从何而来。
恰在此时,楼梯口传来了陶玉芝的脚步声。
很快,陶玉芝端着一个放满了零食和水果的托盘走了进来,脸上依旧是那副热情的笑容。
“小远,小川,快来吃东西。”
然而,韩牧川却像是完全变了个人,连伪装都懒得继续。
他皱着小小的眉头,语气不耐地对陶玉芝说道:“东西放下,你出去。没有我的话,不准进来。”
陶玉芝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眼中闪过一丝显而易见的畏惧与瑟缩。
她似乎早就知道韩牧川的真实身份,不敢有丝毫违逆,连忙将托盘放到床头柜上,然后便低着头,快步退出了房间,还小心翼翼地将房门轻轻带上。
韩牧川对心门主人颐指气使的态度,让宿珩心中的猜测愈发清晰。
一个能在这扇心门之中,对心门主人发号施令的人,并且和他们一样,都变成了孩童的形象。
他绝对不是普通人。
如果他不是清理师,那么凭借他对清理办和心门的了解,这个人,必定也是从无限世界出来的。
只不过,他并未加入清理师协会。
这样的话,他的身份只可能是一种——
游离在清理师协会之外,当初无限世界的玩家。
“从某种层面上来说……”宿珩看着他,平静地开口:“我们其实算是同行。”
韩牧川闻言,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嗤,刚要开口反驳——
“砰!”
一声巨响。
他身后那扇紧闭的衣柜门,竟被人从里面一脚狠狠踹开!
靠在柜门上的韩牧川猝不及防,整个人被这股巨大的力道带着,一个趔趄,狼狈地向前扑倒在地。
韩牧川显然没有料到,这衣柜里竟然还藏着另一个人。
而且还是用这么粗暴的方式登场。
他那张漂亮的小脸上写满了震惊与错愕,猛地抬起头,看向从衣柜里施施然走出来的那个身影。
那是一个同样穿着破旧衣衫,脸上带着几分泥痕的“男孩”。
但那双深邃的眼瞳里,却闪烁着令人心悸的冷光,嘴角还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弄。
“是你?”
韩牧川失声叫道。
肖靳言双手插在裤兜里,居高临下地看着趴在地上的韩牧川,发出一声冷哼:
“我也没想到,会是你这条躲在阴沟里的老鼠。”
他的目光锐利如刀,语气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嘲讽与厌恶。
“亏你们还敢自诩‘筑梦人’,我看,不过是个不折不扣的搅局者罢了!”
宿珩的眉头蹙了一下。
他看向肖靳言,低声问道:“筑梦人?”
这个称呼,他还是第一次听说。
肖靳言瞥了一眼地上狼狈的韩牧川,言简意赅地解释道:“一群拒绝了国家邀请,脑子不正常,且异想天开的家伙。”
“他们自诩为‘筑梦’,实际上是妄图重塑那个早已破损的无限世界,恢复那个充满了暴虐、阴暗和怨念的病态乐园。”
他顿了顿,语气中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厌恶。
“这些所谓的‘筑梦人’,和清理师的目的截然相反。”
“清理师负责消除心门内的绝望,达到一种类似救赎的目的。”
“而他们——则是纵容、放大心门内的恐惧和绝望,以此来收集无限世界的规则碎片,妄图借此重塑无限世界。”
宿珩闻言,眸光微沉。
他瞬间明白了。
这些人,恐怕是在那个扭曲的无限世界待得太久,思维和认知都出现了严重的偏差,才会将那样一个充满痛苦和绝望的地方,当成了所谓的“梦想”,反而排斥起正常的现实世界。
被肖靳言一语道破身份,又被如此粗暴地对待,韩牧川那张稚嫩的小脸上却不见丝毫慌乱。
他慢条斯理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伸出小手拍了拍身上沾染的灰尘,很快便恢复了镇定,仿佛刚才那个狼狈摔倒的小孩不是他一样。
他抬起头,那双纯黑的眼珠看向肖靳言,嘴角勾起一抹与年龄不符的冷笑。
“我道是谁,原来是你啊,鼎鼎大名的肖处长。”
韩牧川的目光在肖靳言身上打量了一圈,又扫了一眼旁边的宿珩,语气带着几分恍然。
“我早就该猜到,能悄无声息潜入这里,还让王彦宏和陶玉芝那两个蠢货毫无察觉的,除了你这个唯一的SSS级清理师,京州也找不出第二个了。”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意外,但很快又被那种尽在掌握的自信所取代。
“虽然你躲在衣柜里确实让我有些意外。不过……事情的走向,依旧在我掌握之中。”
“即便你是有着‘渎神者’称号的肖靳言,在这仅剩的这点时间里,也掀不起什么水花了。”
肖靳言闻言,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
他手腕一翻,那柄闪烁着寒光的黑色短刀再次出现在掌心。
他慢条斯理地掀起自己破旧衣衫的一角,仔细擦拭着那冰冷的刀锋,动作优雅得仿佛在擦拭一件稀世珍宝。
“刘芳家里那些邪咒,还有萧红身上的变化,是出自你的手笔吧?”
肖靳言的目光锐利如鹰,紧紧锁定着韩牧川。
韩牧川故作无辜地,眨了眨那双黑葡萄般的大眼睛,摊开小手。
“你在说什么?我可不知道什么邪咒。”
肖靳言不再与他废话。
他径直走到那张卡通小床边,猛地伸手掀开了铺在上面的床垫。
床板之上,赫然露出了几道早已不知干涸多久,呈现出暗沉褐红色的不规则痕迹。
那些痕迹的形状,与肖靳言在刘芳家墙壁上,以及衣柜下方深坑坑壁上所见的那些扭曲邪异的符咒图案,几乎一模一样。
宿珩看到那些图案的瞬间,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猛地窜了上来,头皮一阵发麻。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手臂,仿佛那些看不见的邪咒也曾试图侵蚀自己。
而韩牧川在看到床板上那些清晰可见的咒文时,脸上的镇定自若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
他皱了皱眉,随即轻轻叹了口气,仿佛在惋惜什么精心准备的玩具被人提前拆穿了。
宿珩的心头猛地一跳,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脑海。
他瞬间明白了韩牧川出现在这里的真正目的。
按照肖靳言之前的说法——
那个名叫萧红的白领,正是在这种邪咒的影响下,一点点地被扭曲,逐渐变成了刘芳记忆中女儿的模样。
而自己。
在这栋小楼里,在这张床上睡了整整三个晚上,却并没有像陶玉芝和王彦宏所期盼的那样,逐步转变成他们心中“小远”的模样。
这一点,从王彦宏对他日益加深的怀疑和警惕就能看得出来。
恐怕在这对夫妻的心目中,自己现在连个半成品都还算不上。
而韩牧川的到来,恐怕正是因为此事。
他是来“修正”或者“加速”这个过程的。
韩牧川似乎也没想到,自己精心布置的手段,会以这样一种方式彻底暴露在肖靳言和宿珩面前。
他再次深深地叹了口气。
那张稚嫩的小脸上露出了几分与年龄不符的无奈与遗憾,甚至还带了点被戳穿把戏后的不悦。
他忽然转过头,朝着紧闭的儿童房门外高声喊道:“行了,别在外面傻站了,你们两个现在该死心了吧?”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命令口吻。
“我早就跟你们说过,想找回你们的孩子,靠那种温吞的软化和所谓的慈爱是行不通的,必须得来硬的!”
韩牧川话音刚落。
儿童房的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
王彦宏和陶玉芝的身影,如同两具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般,缓缓走了进来。
他们的脸色阴沉得可怕。
王彦宏的脸更是黑得几乎能滴出水来,眼神中充满了暴戾与绝望。
陶玉芝脸上原本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不忍与挣扎。
但在接触到韩牧川那冰冷审视的目光后,那丝不忍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麻木的决绝与冷漠。
夫妻两人死死地盯着房间里的宿珩,以及那个突然出现的,穿着破旧衣衫的“流浪小孩”肖靳言。
*抱歉 版权原因 该资源已无法下载 仅支持完本免费试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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