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到了吗?
看到自己了吗?
云疏的心脏骤然停跳了一拍!
他甚至感觉那双眼睛,似乎在自己这身蹩脚的伪装上,停留了一瞬!
但下一秒,凌曜却缓缓地、仿佛不经意地,将头转了回去,升起了车窗。
黑色的车窗玻璃隔绝了所有视线,仿佛刚才那一眼只是云疏的错觉。
他没有下令抓捕?
云疏来不及思考这诡异的情况,求生本能驱使着他,一头扎进了那片迷宫般的巨大机械残骸堆中。
身影迅速被黑暗,和复杂的金属结构吞噬。
装甲车内,凌曜看着光幕上,那个消失在残骸堆深处的,穿着宽大工装的身影,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弧度。
“元帅,剧院内部检查完毕,是顶棚一块腐朽的金属板脱落,未发现可疑目标。”
频道里传来士兵的报告。
“集装箱区域呢?”
凌曜的声音平淡无波。
“尚未完成排查。”
“撤回吧。目标不在那里了。”
凌曜下令。
“是!”
士兵没有任何疑问,立刻执行。
副官有些不解地看着凌曜:“元帅,您刚才是不是……”
他好像看到元帅注意到了什么。
凌曜的目光扫过光幕,上面正显示着后巷的实时监控画面。
“一个反应很快的小老鼠。”
他淡淡地说,手指在控制台上轻轻一点。
将刚才捕捉到的,那个工装身影消失前的,最后一帧画面放大。
画面有些模糊,但能看到那人,因为奔跑而微微扬起的帽檐下,一小截过于白皙光滑的下巴轮廓。
以及那双在黑暗中一闪而过的,即使模糊,也难掩其清亮锐利的眼睛。
“穿着不合身的工装,跑起来的样子……可不像常干体力活的。”
凌曜的语气带着一丝嘲讽,却又有一丝难以察觉的兴趣,“而且,他看到我了。”
“您是说……他就是那个……”
“八成是。”
凌曜关闭了画面,“通知其他小队,目标可能更换了伪装,朝废弃船厂方向逃窜了。缩小包围圈,但……别逼得太紧。”
副官更加疑惑了:“不直接抓捕吗?”
明明已经发现了线索。
“直接抓多无趣。”
凌曜靠回椅背,闭上眼,仿佛在享受这场追猎。
“而且,一只受了惊,拼尽全力逃跑的老鼠,才会更容易带我们找到它的巢穴,或者……它想去的藏宝地。”
他很好奇,这个病得快死,却异常狡猾的曦岚幽灵,如此拼命地想躲开他,最终的目的地到底是哪里?
他绝不仅仅是为了躲藏而躲藏。
“让‘铁幕’中心继续分析他从内层阴影区窃取到的那些残缺字段,我要知道‘初代基因序列’、‘溯源项目’、‘物理隔离区’这几个词,到底指向帝国的哪个具体设施或者计划。”
“是,元帅!”
装甲车无声地启动,滑出后巷,如同融入黑暗的猎手,继续它的巡视。
而在一堆巨大的废弃引擎管道深处,云疏蜷缩在绝对的黑暗里,心脏狂跳,几乎要冲破胸膛。
刚才凌曜那一眼,让他如坠冰窟。
他绝对被看到了!
可为什么……为什么不抓他?
一种更深的寒意笼罩了他。
凌曜不是在简单地搜捕他,而是在……玩弄他?
或者,有着更深的图谋?
他喘着气,感觉到肺部那熟悉的晶体摩擦感,再次变得清晰。
他从口袋里摸出那支仅剩的药剂喷雾,颤抖着对着口腔喷了一下,才勉强压下一阵剧烈的咳意。
不能停在这里。
凌曜的包围圈正在缩小。
他必须继续移动。
他挣扎着站起身,透过管道缝隙观察着外面。
远处,那辆黑色的装甲车已经消失,但无形的压力却无处不在。
他的目光最终落向,这片废弃厂区更深处。
那里隐约可以看到更加庞大,如同巨兽尸骸般的星际船舰残骸轮廓。
或许那里,能有更复杂的躲藏空间,或者……
有其他离开碎星城的途径?
他咬了咬牙,再次迈开了沉重的脚步,向着那片更深,更黑暗的阴影走去。
废弃船厂区如同巨兽的坟场,沉寂而压抑。
高耸的,锈迹斑斑的龙门吊骨架,刺破碎星城昏黄的天空。
巨大的星舰残骸,散落在满是油污和金属碎片的土地上。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铁锈味,陈年冷却剂的刺鼻气味。
云疏蜷缩在一艘小型飞船撕裂的舱体内部,剧烈的咳嗽,被强行压抑在喉咙深处,化作一阵阵痛苦的痉挛。
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肺部的灼痛,和胸腔内细微的晶体摩擦感。
刚才的亡命奔逃,几乎耗尽了他刚刚通过药物,勉强恢复的一点体力。
凌曜看到了他。
那个眼神,绝非错觉。
那是一种精准的,带着审视和玩味的注视,如同鹰隼锁定了地面草丛中艰难移动的猎物。
可他为什么不动手?
云疏的大脑飞速运转,试图剖析凌曜的意图。
自信于绝对掌控?
还是……另有所图?
或许,凌曜也想通过他,找到某些他自己也未能触及的线索?
比如那个“物理隔离区”?
无论如何,此地不宜久留。
凌曜的“不紧逼”绝非仁慈,而是更危险的狩猎策略。
他必须利用这短暂喘息的机会,找到下一步的出路。
他小心地探出头,观察着这片巨大的废墟。
这里曾是碎星城早期的飞船维修和拆解中心,如今废弃,但或许还遗留有一些能用的东西。
或者……某些不为人知的通道。
更重要的是,这种地方混乱的金属信号和庞大的结构,能有效干扰,帝国的生命体征扫描和追踪设备。
他需要情报,需要了解凌曜的部署,需要知道“攫取者”的动态,更需要找到离开碎星城的方法。
损坏的光脑已无法使用,他必须另寻途径接入网络。
忍着身体的不适,云疏如同幽灵般在巨大的残骸阴影中移动。
他避开开阔地带,借助扭曲的金属板,和断裂的廊道作为掩护。
朝着记忆中海港区,大型信息交换节点的方向摸索前进。
那种地方通常有密集的公共接入端口,虽然风险极高,但也是信息流动最活跃的地方。
途中,他经过一个半埋在地下的旧仓库,门口倒着一个巨大的,锈蚀的集装箱。
就在他准备绕开时,集装箱阴影里突然传来一阵微弱的电子嗡鸣声,以及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咳嗽声!
云疏瞬间僵住,屏住呼吸,身体紧贴冰冷的金属壁。
“……妈的……这鬼地方……信号……太差了……”
一个沙哑的,带着明显义体改造杂音的声音低声抱怨着,“……老大也真是……为了一个病秧子……让兄弟们蹲这吃灰……”
“少废话……盯紧点……元帅府的人也在附近……别撞枪口上……”
另一个声音回应道,同样压得很低。
是“攫取者”的人!
他们竟然也埋伏到了这里!
听他们的对话,似乎是在这里设置临时监控点,并且也知道凌曜的部队在附近活动。
云疏的心提了起来。
前有帝国精锐,后有地下恶狼,他几乎被夹在了中间。
“……话说回来,那小子到底什么来头?值得这么大动干戈?”
第一个声音又问。
“听说……是曦岚那边的大人物……脑袋里装着好东西……关于治那‘石头病’的……老大想抓活的,肯定能卖个大价钱,或者……逼问出点什么。”
“啧……曦岚的大人物就这德行?躲这种地方?”
“快死的人了,能不拼命吗?据说病得很重,咳得肺都要出来了……不然你以为为什么悬赏要‘活口’?死的就不值钱了……”
对话断断续续,却透露出关键信息:
“攫取者”的目标明确,就是要活捉他,为了他可能掌握的关于晶噬症的信息。
这印证了他之前的猜测。
就在这时,一阵规律的,轻微的“嘀嗒”声传入云疏耳中。
他循声望去,只见在集装箱的缝隙里,隐约露出一个巴掌大小,闪烁着微弱红光的电子设备——
是一个正在工作的低功率信号中继器!
显然是这两个“攫取者”成员布置的,用于在这信号屏蔽严重的区域,保持与外界的联络!
一个冒险的念头瞬间划过云疏的脑海。
他小心翼翼地观察四周,确认没有其他埋伏者。
然后,他从工装外套的内袋里,摸出了那枚仅存的,从诊所带出来的微型电磁脉冲器。
这东西范围极小,作用时间短,原本是用于关键时刻,干扰近身电子锁或低功率武器的。
他估算着距离和角度,深吸一口气。
猛地将脉冲器朝着那个集装箱缝隙,掷了过去!
“啪!”
一声极其轻微的爆裂声。
那闪烁的红光瞬间熄灭,里面传来的对话声也戛然而止,变成了刺耳的电流杂音。
“操!怎么回事?中继器怎么烧了?!”
“快检查一下!是不是坏了?”
趁着集装箱里两人手忙脚乱,注意力被吸引的瞬间。
云疏如同离弦之箭般猛地从藏身处冲出,用尽最快的速度,扑向那个失效的中继器!
他的目标不是中继器本身,而是它连接着的那根,沿着集装箱外壳延伸出去的,通往更深废墟深处的数据线!
他一把扯住数据线,手指间滑出一直贴身藏着的,最后那枚存储芯片。
将其尖端对准数据线外露的接口金属点,狠狠刺入并摩擦!
他在进行一次极其粗暴,且短暂物理接触式数据窃取!
希望能蹭到流经这根线路的,极其微量的数据残留——
也许是通讯日志,也许是部署信息,任何一点情报都可能救命!
这个过程只有一两秒!
“外面有人!”
集装箱里的人终于发现了异常,怒吼声传来!
云疏猛地拔出芯片,看也不看结果,转身就朝着另一个方向——
一堆更加庞大的引擎残骸群狂奔而去!
身后传来能量武器充能的嗡鸣,和愤怒的叫骂声,以及子弹击打在金属上爆出的火花!
他冲进引擎残骸的复杂通道内,凭借对结构的瞬间判断。
七拐八绕,很快将身后的追兵暂时甩开。
但他不敢停歇,肺部的疼痛几乎让他窒息,眼前的景物开始发黑旋转。
他躲进一个布满冷却管道的狭窄空间,瘫软下来。
剧烈地喘息咳嗽,手心里紧紧攥着那枚,可能存储着一点点情报希望的芯片。
“夜枭”突击舰,临时指挥中心。
凌曜看着光幕上刚刚更新的区域监控报告。
代表“攫取者”活动的几个光点之一,在废弃船厂区边缘,短暂地剧烈闪烁了一下,然后其中一个信号消失了。
报告显示为“短时强电磁干扰,后续通讯中断”。
几乎同时,附近巡逻的“黑曜石”小队报告听到了短暂的能量武器交火声,来源不明。
“元帅,需要派人去查看吗?”
副官请示。
凌曜的手指在控制台上轻轻敲击着,目光深邃。
“‘攫取者’的内讧?还是……我们的小老鼠被发现了?”
他沉吟片刻,“让第三小队靠近侦察,不要介入,只报告情况。其他人,收紧B区和C区的封锁线。”
他调出废弃船厂区的结构图,目光落在那片最复杂的引擎残骸区。
“他跑不了多远。他的身体支撑不住长时间高强度运动。”
凌曜的语气十分肯定,带着一种基于绝对实力掌控的冷静。
“重点搜查那片区域。启用生命体征追踪仪,过滤掉小动物和低级义体者的信号,寻找……最微弱的那一个。”
“是!”
命令下达下去,帝国的战争机器,再次高效而无声地运转起来。
凌曜走到舷窗前,看着外面碎星城混乱的天际线。
那个曦岚幽灵的身影再次浮现在他脑海——
苍白的下巴,清亮却决绝的眼睛,还有那身可笑又可怜的工装。
他确实好奇。
一个将死之人,是什么支撑着他如此顽强地挣扎?
仅仅是为了活下去?
那种眼神里,有更沉重的东西。
“铁幕”中心的最新分析报告传送过来,关于那些残缺字段:
“初代基因序列”指向一个已被封存的绝密项目,“溯源”可能涉及“浊核”污染的起源研究,而“物理隔离区”……
则标记在帝国疆域内一个极为偏远,守卫异常森严的太空站——【塔耳塔洛斯】。
那个地方,据说封锁着帝国最黑暗的秘密之一,与“大污染”的爆发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没有皇帝的手谕,连他都无权直接进入。
这个曦岚的幽灵,拼死想要窃取的,竟然是通往【塔耳塔洛斯】的钥匙?
他想在那里找到什么?
治愈晶噬症的方法?
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凌曜的眉头微微蹙起。
事情似乎比他最初预想的更加复杂。
这个病弱的入侵者,身上缠绕的谜团越来越多。
他拿起通讯器,接通了帝国最高情报部门的加密线路。
“给我调阅一切关于曦岚国首席生物架构师云疏的档案,保密等级不限,我要最详细的那份。”
他顿了一下,补充道,“特别是关于他的健康状况、研究方向和……近期动向。”
“是,元帅。不过……曦岚方面的核心人物档案加密等级很高,可能需要一点时间破解。”
“尽快。”
凌曜挂断通讯,目光重新投向那片巨大的废弃船厂。
无论你想找什么,无论你是谁。
游戏,该结束了。
他转身,拿起搭在椅背上的黑色外衣。
“准备地面装甲车。我亲自去船厂区。”
副官一惊:“元帅,那里环境复杂,而且‘攫取者’……”
凌曜打断他,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正是要去看看,是什么样的老鼠,能把我的猎犬和阴沟里的鬣狗都搅得不得安宁。”
冰冷粗糙的金属管道,紧贴着后背,透过单薄的工装,传来令人战栗的寒意。
云疏蜷缩在废弃引擎的深处,黑暗中,只有自己粗重而压抑的喘息声。
以及心脏擂鼓般撞击胸腔的闷响。
每一次吸气都如同吞咽刀片,肺部深处的晶体摩擦感,越来越清晰。
外面远处,隐约还能听到“攫取者”成员,气急败坏的叫骂和杂乱搜寻的脚步声。
但他们似乎暂时迷失在,这片巨大的金属迷宫里,没有靠近他所在的区域。
暂时安全了……也许只有几分钟。
云疏颤抖地摊开手心,那枚冒着极大风险,从“攫取者”通讯线上,粗暴窃取数据的存储芯片,正静静躺着。
边缘还沾着他刚才奔跑时蹭到的污渍。
这可能是他绝境中,唯一撬开的信息缝隙。
他需要读取它,立刻,马上。
但他没有任何设备。
损坏的光脑早已丢弃,身边只有冰冷的钢铁,和无处不在的黑暗。
他的目光在狭窄的藏身之处,焦急地扫视。
废弃的引擎内部,布满断裂的线缆,烧毁的电路板和早已失效的控制面板。
忽然,他的视线定格在头顶上方,一小块半悬着的,布满灰尘的金属盖板。
盖板边缘,几根颜色各异的线缆,垂落下来。
其中一根的接口规格,与他手中芯片的物理接口,有几分相似。
那似乎是这艘飞船废弃前,某个外围传感器的备用接口线路,或许还残留着极其微弱的备用电源?
一个极其渺茫的希望。
云疏吃力地踮起脚,忍着胸腔的剧痛,伸手够到那几根线缆。
他仔细辨认着线缆颜色和粗细,凭借深厚的架构师知识,快速判断出可能传输数据的线路。
他扯下那根目标线缆,剥开一小段绝缘皮,露出里面的金属芯线。
然后,他再次拿出那枚芯片,将其金属触点小心翼翼地对准暴露的芯线。
没有合适的工具,他只能用最原始的方式——
用手指死死捏紧,让金属与金属尽可能紧密地接触,完成一个极其不稳定的物理连接。
就在接触完成的瞬间,芯片上的微型指示灯微弱地闪烁了一下!
线路中果然还有残存的,微不足道的电能!
几乎同时,云疏闭上了眼睛,集中起全部精神。
他没有屏幕,没有输出设备。
他唯一能依靠的,是自己远超常人的大脑,和对数据流的直接感知能力——
这是他作为顶尖架构师的底牌,也是极大消耗精神,加剧病情的禁忌手段。
*抱歉 版权原因 该资源已无法下载 仅支持完本免费试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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