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前的光景不见一丝变化,不禁懵了, 与两位死敌面面相觑。然后一个低头, 翻转法器,试图寻出关窍所在。
然而宋葳岂会坐等,立马重提起大刀,便朝凤翎魔君奋身一冲。
“不对,不对。”凤翎魔君焦急之中,捣鼓了下法器,发现它压根没有出差错。那唯有的可能, 便是传送阵那头出了大问题,兴许是被堵塞住了!
“啧,到底是何人干的!”偏生在此关头!!
凤翎魔君被气得几乎呕血, 魔纹攀身。而宋葳不过数十息已然逼到近前,刀锋挟着闷隆作响的音爆,就要朝他头上砸落。下一刻,某身影却轰然涨大,浑身燃起烈焰,化身一头神鸟旋翼而起,那火龙卷将音爆尽数压制了下去,径直将方圆十里的所有人都刮飞至天上,其中本就战得满身伤的,不少猝不及防地被切割成零落肉坨。
离得最近的宋葳,则因适时躲在了插地的大刀之后,侥幸躲过一劫。
化身神鸟毕方的凤翎魔君,居高临下地看着下方众人,双眸明明显着烈火的赤红,却透着彻骨的冷漠。只见他面容狰狞了一瞬,狠戾道:“不容我就山,山便来就我!”
宋葳和段温扬等人不知他到底意欲何为,听他如此说道,不免都警戒了起来。
俄顷,法器再度亮起灼目的红光,紧接着,法阵上竟是陆续窜出了大量的煞魂,不,远不止煞魂,后头源源不断地冒出来的,甚至不乏最为强大的秽魂!他们纷纷环绕着仰脖长啸的毕方,掀起能瞬息冰冻千尺的阴寒黑风。黑风之中,一抹银色一闪而过,毕方翎羽的艳红色变得若隐若现。
天色亦随之变得诡谲一片。
“秽”级威压本就恐怖,且这数量着实过于惊人,众威一出,底下不乏被碾成骨粉肉泥的修士,惨烈叫声不绝于耳。
“他从何处弄来这些魂?!”宋葳深深蹙起眉头,浑身青筋暴起抵抗威压,嘴角却仍旧淌下了潺潺血痕。
段温扬之护身剑罡亦遭层层削薄,他不禁抬首,与跋扈自恣的毕方对上目光。
而与此同时,远在地下的阴曹某处,已然乱成了一锅粥。
刚在阡陌的帮助之下,成功篡改了传送法阵的真宿,走出高塔没几步,就蓦然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单边眼皮狠狠跳动。
跳灾了,莫不是鸩王那出什么事了?!
方想罢,真宿腰间的阴兵符便亮了,紧接着他的人被召离了原地。
眼前画面一转,真宿发现自己来到了阎王殿里,立于一脸凝重的鸩王面前。
“怎么了吗?”真宿抓过鸩王的手臂,将人翻转了一周,上下打量,好在未看到鸩王有受伤的痕迹,不由松了口气。
然而鸩王下一句话,刹那便害真宿的心又一次提了起来。
“黑狱可能出事了。给鬼银留的丝线突然全断了。”
真宿霎时没忍住望进鸩王的墨瞳里,幽波起伏,二人对视一眼,不再多言,当即步履一致地向传送法阵冲去。
一进到黑狱,便听到狱卒们气急败坏的谩骂。
“又来了,近日都第三回了!!!到底要盗走多少才肯停!!这事儿到底还有没有人能管呐!!”
“……主上一直在沉睡,早百年前就没管事了,不然黑狱也不会跟筛子一样,啥都堵不住。”
“等会上面那群兵又要来了!”
“怕他们作甚,哪次不是败兴而归,他们又追不了咱的责。”
“没完没了了!!!听我说!东三域竟也有阴魂不见了!”
“什么?!你道什么!此事属实?那边关着的不都是‘秽’吗!!”
狱卒们有的一脸挫败,有的则不以为意,但皆是出于,他们除了能亲自查证丢失了哪些阴魂,旁的一律一筹莫展。至于阴魂是如何被弄走的,那更是不得而知了。
眼见黑狱里最可怖、最为高阶的阴魂一一流失,禁制最严的区域都快要被掏空,狱卒们彻底哑口无言了。偏生此时,他们最怵的第十殿阎王亲至了。
“鬼银,鬼银!!”真宿一面搜集着消息,一面传音呼唤鬼银,岂知完全没听着回音。
从方才狱卒们的话中,真宿大致知晓,黑狱似是再度发生了阴魂消失的事儿,且此次规模比之以往都要夸张,不仅消失数量极大,魂阶更是前所未有的高。
他上去逮住一名狱卒便问:“是从何时开始的?持续多久了?”
狱卒本还不愿回答,因他对于上面的阴兵向来看不上,可真宿气势骇人,隔壁的阎王目光更是不善,那里头的威胁如有实质。是以狱卒迟疑了一下,不得不全说了:“就在一炷香之前开始发现有魂不见的,直到如今。”
“就一炷香……”可鬼银始终没有回应。真宿一想到鬼银是听了他的谋划,自告奋勇来黑狱潜伏的,心下便愈发着急,又问狱卒,“那阴魂能不经由传送阵离开吗?”
狱卒一时语塞,道:“我,我也不知啊。无人知晓那些魂都是如何离开的……”
然而恰在此时,不远处有一狱卒跑了过来,大喊道:“在亚南十域发现了一个传送阵!快来人帮忙消除它!!”
鸩王与真宿一听,身影同时瞬息消失,狱卒们一度以为他们离开了。
直到赶到那个所谓的传送阵一看,发现二人的身影竟已达此处,且似乎有所争执。
阴魂掀起阵阵玄色风暴,盘旋来盘旋去,最终向地上巨大的法阵鱼贯而入。
“先别破坏法阵!”真宿出手制止了其余狱卒,引得众人勃然不悦。
而一旁的鸩王看出真宿真实意图,护在了真宿面前,回头语重心长道:“庆儿当真要去?”
真宿寻不到鬼银的身影,猜测它很可能是被法阵吸入,传去了别的地方,该法阵并非常驻,连狱卒们都这般意外它的存在。故而他不得不担心该法阵被破坏后还能否修复,能否解读出鬼银的去向。若是现下不进,恐怕就会错失将鬼银救回来的唯一机会。
可一旦进入,那意味着什么,真宿很是清楚。而那头会有什么人在等着他,他亦心知肚明。
真宿却仍是没有一丝犹豫,一如当年刚飞升,他为了与徒弟的承诺,毅然决然扣减半数修为,下修仙界救人。
于是此时此刻的真宿,对鸩王重重点头,那双金眸里盛满着决绝。
鸩王定定看了他一眼,便转眸扫视那些或是愤愤然啐一口,又或是高高挂起的狱卒们,断然抓过真宿的手,一同跃进了巨大法阵之中。
临走前,鸩王命令狱卒们道:“将此阵破坏!”
玄色风暴尚未平息,狱卒们看着他们这一跳,大为吃惊,面面相觑后,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听从命令,对着法阵,释放出各色攻击。
而法阵的另一侧,玄色风暴盘旋上升,诸魂浑浑噩噩地被引到凤翎魔君身旁,立于风暴中心的两道俊美无俦的挺拔身影,就此崭露。
此时的诛光台,死的死,遁的遁,余下能在威压之下维持体面的,俱是个中翘楚,但亦已所剩无几。
是以真宿与鸩王的这副丝毫不见狼狈的仙人之姿,这番盛气凌人的登场,一时间便勾来了所有人的目光。
然后……
凤翎魔君傲然得意的面上,猝然出现了裂痕。
宋葳则如同见鬼了一般,瞠目结舌道:“继、继……”
段温扬亦侧过身来,原本正淡然抹去糊住眼睛的血的手,狠狠一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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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感觉十章可以完结。
第146章 修仙界 贰
余下众修者更是神色一僵, 浑身鸡皮疙瘩骤起。这气场!这风姿!不少人未知其貌,便已然将其视为正道中的某位大能前来救场。然而正准备欢呼时,再定睛一看, 当即正道恐惧,魔道庆幸,情态各异。但他们有一共同点, 那便是,混乱的紫府中皆升起了一个念头:大魔头为何会出现在此?!!
不怪众人惊诧,甚至是惊恐。皆因真宿的名头, 早已不再是, 傲绝群雄飞升时那般备受追崇,在如今众人眼中,他已然是修真界大魔头之名的唯一指向,是害惨了那风光霁月疑莲真君的昔日师祖,亦是为正道一品十大宗门至今未能讨伐成功、一直不知潜逃至何处的祸首。
真宿全然不清楚,自己被视为了什么洪水猛兽, 更对疑莲在修仙界的影响力毫不知情。
他只知一到修真界来, 自己的真仙体接触到充沛灵气,便立即挣破了他先前的缩骨伪装,视角恢复了与鸩王齐高。
既已至此,真宿亦懒得再去过多纠结,毕竟在场之人,修为最低也同他一样,乃是元婴, 伪装聊胜于无。而后真宿目光一扫,对战况有了大致了解。
熟悉的面孔仅有三两个。
凤翎魔君对上真宿的目光,只觉爆燃的身体, 逐渐凉快了下来,紫府也随之冷静了下来。
他倒不是怵真宿,他是烦自己要抓去“领赏”的目标,如今暴露在众人面前,若是再被那两个家伙截胡,那他便优势全无了。
是以临珏双目微眯,目光立刻瞥向地面的那两个死对头身上,“啧”了一声,起手就捏爆了手边飘浮的两具秽魂,冲霄的阴煞气登时将他笼罩,一小山般巨大的烈火球生于掌心,举起便往那二人砸去——
凶猛的热量逼近,段温扬与宋葳当即从震惊中回神,身段极其灵活地堪堪避开去。
见二人仅熔断数缕鬓发,愈发凸显出或尖削或硬朗的轮廓,临珏只觉碍眼至极。
而其余被波及的修者,就没这么幸运了。刹那间,凭空蒸发的、肢体面容被烫毁且恢复不能的,法器符箓乾坤袋被烧成灰烬的,死伤百态,尽显其中。
真宿与鸩王以阴气展开圆弧般的羽翼,尽力抵抗,可惜仅护住了一小批人。
哀嚎遍野之中,这五六人发现预想中的死亡迟迟未降临,再定眼一看,发现护着他们的竟是继庆大魔头,险些要昏厥过去。
“是您?!!”
“魔头你、你你为何要……”
“……都速速退开!他这种双面人什么事儿做不出来?连徒孙都能迫害至此,他指不定是打算给予我们希望,好让我们感恩戴德,之后再亲手拧断我们的脖颈,欣赏我们绝望的模样!”
其一修者慌不择言,越分析越觉得就是这么个理,说得头头是道。其余人本就不坚定的心智,听后顿时偏了一边去,纷纷退至远处,如临大敌地将武器尽数对准方才救下他们的恩人。
真宿尚未表态,身旁的鸩王却已怒不可遏,浑身魔纹遍布冷白肤上,转眼便唯剩双目泣血般赤红,全身漆黑,不余一丝白色,看上去魔性至极。
魔化太快,真宿阻拦不及,只能攥紧鸩王的手腕,摇了摇头,安抚道:“不管他们,先找到鬼银。”
接着在一众人摇摆于仇恨与犹疑的目光中,真宿被鸩王搂在身前,飞至高空后,超大范围铺开神识。
宋葳和段温扬对魔气极其敏感,全程盯着那轻易就冲破巨量秽煞气、飞至天上的男人,眼中不再掩饰那浓浓的厌恶。
若说对继庆身上的传闻早有耳闻,各个说得有板有眼,可终究未曾亲自目睹,心底总有一撮最为微弱的小火苗,告诉自己,或许不是真的。
可在看到继庆竟被一个魔道之人搂着,不见有一丝抗拒,那撮火苗便被狠狠摁灭了。
若他还是当年那个剿魔维正的继庆真君,还是当年那个教导出一批又一批正派之士的正道魁首,岂会甘于与魔道之人同流合污?!
当真是沦落了,不得不承认,人是会变的。
他就不该听信长老掌门那群老顽固。
宋葳怒吼着“不可原谅”,持着大刀,一蹬足,地面绽开夸张裂痕,势要冲向空中。
然而这时,旁侧不发一语的段温扬,周遭陆续升起蓝色飞剑,一把接一把,密密麻麻,最后竟升起了足足九九八十一把,剑锋齐齐对准着天上。
宋葳不由震惊道:“段兄,你竟能御八十一把飞剑了?!”依他所知,段温扬可是一直苦于该剑道的至高瓶颈,一旦越过,那他的剑道造诣便是毋庸置疑的修仙界第一!
“太厉害了!”然未待其道出贺词,段温扬却已目泄杀气,五指一张,八十一把飞剑瞬息化作一道道蓝光,将真宿与鸩王四面八方都封锁了起来。飞剑却未停下,飞速刺向他们的同时,无数隐形剑罡散花式射出,一剑化三罡,如同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的透明虫羽,密集得不留一丝缝隙!
凤翎魔君后背发寒,他没想到段温扬有此等本领,却一直隐而不发,此刻他对自己的轻敌,有了劫后余生之感。
真宿刚捕捉到一抹疑似鬼银的银色,那疯狂的剑罡与飞剑便已冲至他的面门。
好在鸩王的黑雾挡得及时,但黑雾就像细密丝线网罗织就起来的一样,对上削铁如泥的剑罡剑锋,织就的速度逐渐跟不上飞剑攻击之密与飞行之速。
就连凤翎魔君亦不得不避其锋芒,退到了远处。
段温扬的攻击未曾分出半点眼神给其余人,就不住地追着真宿杀,若非鸩王总是护着,怕是连鸩王都不会放在眼里。
鸩王亦是“秽”级,阴煞气可谓源源不断,但这生成不仅消耗不小,速度上限亦逐渐被摸清了,飞剑一提速,黑雾根本就跟不上。
真宿不是没考虑过逃离,可是以鸩王飞行的速度,更不可能比飞剑快。他虽觉着段温扬面生,但他认得他身上万剑宗的服装,他可是见识过万剑宗掌门的风姿,此人的飞剑速度瞅着并不逊于掌门,也是绝对的惊人,无法用五感捕捉,一旦被这飞剑锁定,待人能以五感捕捉之时,便正是人迎接死亡之时。
眼见鸩王身上黑雾愈发稀薄,甚至面上身上一下子浮现数之不尽的伤痕,真宿忍不了了,决定来个祸水东引。遂将鸩王夹在腰侧,出拳撕裂虚空,瞬息传到了凤翎身后,用三指扣住了凤翎魔君的咽喉。
“!!”临珏何以想到真宿还有此实力,竟能悄无声息地近自己身,他却根本来不及反应。
鸩王恢复了站姿,他目光晦暗,不仅没有挣开真宿圈在他腰间的手,还反贴紧了真宿的胸膛。然后从掌心拔出苗刀,刀锋斜着抵住了凤翎的后背。
一前一后被挟持着,段温扬的飞剑也在丢失目标数息之后,追到了近前,悬而将动。临珏怒急攻心,不由叱道:“鬼王你个家伙,别演了,还不快替我将他拿下!!”
鸩王正欲开口,不成想真宿抢过了话头,道:“让万剑宗的住手。”
临珏却恼了:“我何德何能?他恨不得将我也解决掉!”
真宿只能看向地面的人,半敛着金眸,无喜无悲道:“报上名来,与我何仇何怨?为何要攻击我。”
许是真宿问得太过直截了当,言辞语气太过理直气壮,反倒让底下众人生出了一种疑惑:莫非他当真不知自己做了什么伤天害理之事?
但这疑惑很快便被他们自己按了下去。
魔头的话,必然是妖言惑众,何必去想背后是否合理,说不定他就是没把自己做的事儿当一回事,是以才心安理得地出现在正道之人面前,恬不知耻!
最终真宿的态度,反而深深刺伤了他们正道,纷纷痛诉他不要脸,将真宿给骂懵了。
这时鸩王出手了,他苗刀一剌,临珏后背顿时出现一道深可见脊髓的伤口,十分瘆人。
“陛下!”真宿出言劝阻,可鸩王那双无瞳赤目里,什么都没有,看上去对真宿的话亦没有了反应,刀头从临珏前胸和右腋下捅穿出去,串着人朝地面俯冲而下。
段温扬的飞剑却趁此机会,向真宿袭去。
真宿十指指尖都染上墨色,面无表情地选择正面迎上!
“干!”宋葳解决掉几个趁乱偷袭的魔修,目光死死盯住同样用刀的鸩王,一咬牙便朝他们坠落的方位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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