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田成为游戏NPC之后(零七二四)

“我是个贝斯手，刚到东京……好吧，其实已经来了一个月，但是一直没有乐队，看见这家店门外贴着咖啡折扣才进来……确实没有听到枪响，我对声音很敏感……消音器吗？那要让我听一下类似的录音才行……”
被要求留下不能参与搜查的松田阵平坐在厅内中间的桌子上，听着两边的鬼话，神色沉沉。
搜寻无果后回来的佐藤美和子走进来。一眼就看见她那位突然请假逃了下午的走访调查、不到三小时的时间又重新“汇合”的同事旁若无人的样子。
“……”
佐藤美和子有很多批评想要说，但最后还是忍不住先问，
“你怎么了？”
旁边的声音似乎停了一瞬。
佐藤美和子扫视，看见留着薄薄一层胡须的背着琴包的男人还在规矩地回答问题，反倒是白鸟任三郎对面，脸上贴着创口贴的青年却遮遮掩掩地往松田阵平身上偷瞄。
他看松田阵平的眼神……佐藤美和子的直觉跳动了一下，感觉有些不对劲。
太炽热太直接了，不像是松田所说的认识没多久的朋友。
是之前救过的人？她刚从爆.炸物处理班那边得知，松田阵平之前居然是爆.炸物处理班的精英，为了追查一个炸弹犯才调任过来，如果有过救命之恩，倒是很说的通。
松田阵平不可能没察觉仓辻速水的目光，但看也没看，跳下桌子，走到外面。
佐藤美和子跟着出来，听见他说：
“克里斯蒂娜.丽莎尔能在负伤的情况下毫不犹豫地破窗离开，而且处理掉了路上所有的痕迹，说明她不仅身手敏捷，还有很强的反侦察意识和应对突发危机的能力。”
“而那种液体.炸弹从结构到液体颜色都非常特殊，送回去之后，应该很快就能判断她的身份，应该是个杀手或者雇佣兵。”
“开枪射击的人是俄罗斯人，如果她真的是杀手，可能主要在俄罗斯作案。”
同步听见的目暮警官颇为认可地连连点头，赞叹不已，
“松田警官很适合做刑警啊。”
爆.炸物处理班的高桥警部正好带人经过，留下重重的一声冷哼，他身后的另外一个警察则悄悄给松田阵平比了个大拇指。
松田阵平却迟疑了一下，
“还有仓辻速水，他和克里斯蒂娜.丽莎尔在俄罗斯认识。”
目暮警官恍然，
“放心放心，刚刚已经确认过了，仓辻速水的背景很清白，应该确实和克里斯蒂娜.丽莎尔没什么关系。”
白鸟任三郎正好出来，也补充：
“仓辻速水身上没有任何训练过的痕迹，体能一般，日常交际也很简单。银行卡上的除了父母遗产没有其他资金来源，我也觉得问题不大。”
正往外走的诸伏景光：……
他回头看了一眼也还在室内的仓辻速水。
俊秀的青年因为脸上的伤看上去有些可怜，缩在椅子上，正眼巴巴地往门口望。和枪击发生前面对普拉米亚的冷漠截然不同，自然得看不出半点表演痕迹。
这种人为什么盯上了松田阵平？
他想要做什么？
诸伏景光心生寒意，转过身，恰好与松田阵平撞上目光。
松田阵平退开一步，给他让路。
诸伏景光经过时，嘴唇动了动，
“小心仓辻速水。”
松田阵平一怔，竟没露出什么惊讶不解，只是垂下目光。
松田阵平知道？
那他为什么还和仓辻速水走的那么近？
诸伏景光的震惊困惑在当天进一步加重。
因为来自公安的消息。
“普拉米亚没能逃走。”
“她确实逃出了那群被人刻意引过来的俄罗斯人的包围，却很快落到了别的势力手里。”
“不是荒海会，也不是组织，是我们之前从来没在东京发现的一股势力，非常隐秘。”
“他们出动的那些人，过去和东京任何一个地下势力都没有关系。行动之前，他们没有任何异常行为，行动之后，我们却没再没见过这些人……像是连带普拉米亚一起，彻底消失了。”
“如果想要调查……”
“只能从两个人身上查起。”
“仓辻速水。”
“松田阵平。

第12章
公安能关注到这件事，其实是因为他们前几天得到了“纳达乌尼奇托基提”——普拉米亚的受害者自行集结的一个民间组织入境的情报。
“纳达乌尼奇托基提”小队在找普拉米亚的踪迹，公安也想知道“普拉米亚”这个跨国杀手是否真的在日本。
根据他们从一些渠道中得到的情报，普拉米亚为不少欧洲国家的官员做了很多私活，抓到她就意味着能拿到不少把柄。
为此，公安一直隐秘搜寻“纳达乌尼奇托基提”。
“今天中午12点19分，我们在涩谷发现了纳达乌尼奇托基提的领队艾蕾妮卡·拉布伦切娃。13点25分，发现了她的哥哥奥列格·拉布伦切夫的踪迹。”
“14点56分，奥列格·拉布伦切夫和小队成员进入那栋废弃商住楼，三分钟后，另外一人单独离开。”
“15点10分，我们在那附近发现一些形迹可疑的人。我正好在现场，根据他们的暗号手势和暗语推测，可能是您所在的那个黑色的……”
话筒那边的人吞下一个隐约的单词。
“15点19分，松田阵平、仓辻速水和克里斯蒂娜.丽莎尔相遇。在他们见面的十分钟内，附近多了一个出租车司机，一个发传单的高中学生，一个网红，因为他们之间没有任何交流和暗示，所以我们以为只是巧合。”
说到这里的时候，诸伏景光的联络人已经有些难以启齿的羞愧：
“接着……那个发传单的学生递给艾蕾妮卡·拉布伦切娃一张传单，艾蕾妮卡·拉布伦切娃看了一眼上了出租车，同时，网红走向废弃大楼。因为他开着直播，所以我们没能立刻拦下他……”
诸伏景光：……
也就是说，这三人就这样在公安、组织的眼皮底下，完成了和艾蕾妮卡·拉布伦切娃的密谈，甚至把进入那栋废弃大楼可能是在守株待普拉米亚的奥列格·拉布伦切夫拦了下来。
他不动声色地缓缓吐了口气，
“这三个人都和仓辻速水一样，背景清白，经济来源清晰，日程透明，没有任何可疑的地方，彼此之间也没有过任何交集，是吗？”
“是的。”
诸伏景光的联络人沉默片刻，又说，
“您刚才说相信松田阵平，认为他的人品和能力都经得过审查。我相信您的判断能力，也会把您的话原样转达回去，但是，松田阵平确实有可疑之处。”
“他是被奥列格·拉布伦切夫引走的。”
“我和近期才来到日本的奥列格·拉布伦切夫没有任何交集，正常来说没人会想到用他来引开我。”
松田阵平平淡道，
“只有你们。”
“我告诉了你，我知道有人会在那栋楼里放炸弹。没想到你正好认识普拉米亚，看见她后，就猜到了我在时间倒流之前来过这里，也遇到了故意装作自己被绑架的奥列格·拉布伦切夫。”
“不全我猜到的，主要是荒……”
仓辻速水起初还没意识到面前松田阵平的态度有些不对劲，但看见松田阵平冷淡的表情后，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消失……
“你是在生气吗？”
仓辻速水下意识调出游戏界面看了一眼认可度。
“生什么气。”做笔录时并没有拆穿他，却在最后以送他回家为理由和他一同离开的卷发男人扯了下嘴角，
“是我先轻易地向你透露了我知情的信息，才给了你们借此布局的机会，真要说的话，应该是我考虑不周。”
“等、等一下！”
这不还是生气了吗！
仓辻速水战战兢兢又看了一眼认可度，他现在不敢把这个界面关上了，生怕一错眼就再也看不见这个数字。
“我们抓住了普拉米亚，活捉。”他挣扎，“我们特意活捉的！”
“那她人在哪里？”松田阵平反问。
“在……”仓辻速水愣了一下，才发现自己不知道。
他赶紧给荒海大佬发私聊。
【仓辻速水：荒海大佬，普拉米亚在哪？】
荒海彩回复得很快，仿佛正等着这条消息。
【荒海彩：是你在问还是松田阵平？】
【荒海彩：如果是你，你过来，我可以告诉你。】
仓辻速水隐隐约约意识到了什么。
【仓辻速水：……那如果是松田阵平呢？】
【荒海彩：如果有任务，我们立刻会把人给他。当然，任务也算上你。】
这是胁迫。胁迫NPC发放任务。
即使荒海彩说得委婉，仓辻速水也立刻明白了。
《第二人生》是最早的全息游戏之一，据说建设时使用了特殊的前沿技术，所有NPC都高度智能化，行为逻辑基本和正常人类一致。
所以《第二人生》里，根本不会有没由来的任务请求。
现在忽然出现一个任务NPC，很可能是游戏试运行的新项目。
仓辻速水这种普通的玩家只想着和NPC贴贴时候，荒海彩她们已经在尝试寻找特殊玩法……或者说游戏漏洞。
理智上，仓辻速水觉得很合理，如果是在别的游戏遇到了，他一定直呼大佬不愧是大佬，这时候已经能挟NPC以令任务NPC了。
但他这时候居然生不出什么高兴的心情。
不仅如此，他现在甚至不敢看松田阵平。脖子僵硬，目光也僵硬，仿佛稍微转一下颈椎，动一下眼珠都是极为艰难的事。
“松田……”
仓辻速水在短短两个字间烧光了自己的CPU，
“我忽然想起我忘记问我的朋友了。我现在去问清楚，然后告诉你怎么样？”
他这回甚至不提奖励了。
“谢谢。”
明明看上去并不是什么多温和的人，却没对他疾言厉色，反而道谢了。
“但是你去了应该就回不来了，而且估计去了也看不见。”
松田阵平在玩家私下行动抓走普拉米亚的时候，就意识到了有可能会发生的事情。
而接下来的系统提示，也验证了松田阵平的猜测。
在仓辻速水和诸伏景光被搜查一科的其他警察询问的时候，松田阵平就在一心三用，面对眼前的巨大系统弹窗。
【警报！】
【警报！】
【管理员请注意！NPC松田阵平任务流程异常，NPC松田阵平行为异常，导致游戏出现漏洞！】
【玩家荒海彩发现游戏漏洞，请完善任务背景，修正任务流程！】

第13章
仓辻速水认为荒海彩他们是在利用《第二人生》真实度极高的特性扣下普拉米亚，想要松田阵平主动向玩家寻求帮助，也就是主动发布任务。
但松田阵平却认为，荒海彩的目的远不止于此。
他还记得早在明立流国际医院，系统就已经提交多次投诉。
原因是他未在与玩家对话的情况下直接发布初始任务，不符合常规任务流程。
接着普拉米亚被抓，系统的警报依然先强调了他的任务流程异常导致了游戏漏洞。
也就是说在系统的判断里，这两件事情是一件事。即现在的游戏漏洞，是松田阵平最初在未与玩家对话的情况下发布初始任务导致的。
而无论是之前的投诉，还是现在的警告，系统给出的解决方案都是完善任务背景。
那么系统所指的任务背景又是什么？
荒海彩正在对仓辻速水解释。
【荒海彩：根据《第二人生》的游戏机制，我们每次更换的身份都有完善的背景。虽然为了防止出现扮演矛盾，这些身份全部都亲缘淡薄，没有直系亲属和交往密切的朋友，但也都在合理的范围内。】
【荒海彩：也就是说，在NPC眼里面，我们既非凭空产生，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在这种情况下，就算游戏他们要引入全新的任务NPC，也应该给出符合游戏基调的提示，也就是背景引入。】
仓辻速水一点就通。
【仓辻速水：比如说11.7那天，在我的手机上推送杯户购物广场爆炸的实时新闻，或者松田阵平从某些渠道知道了几个玩家，然后通过电话、邮箱，甚至找人传信的方式求助？】
【荒海彩：对，但是没有。任务直接出现在游戏系统中。而我们对松田阵平的认知是空白，之前没有和他产生过任何交集。甚至只有完成了前置任务，才能和松田阵平见面。】
【荒海彩：在他眼里我们是什么身份，在他的认知里，他是通过什么手段联系上我们的？这些松田阵平从未解释。我以为你见到松田阵平之后会得到答案，所以我也跟着去了涩谷。但是松田阵平不仅没有给出背景信息，反而透露出他知道时间倒流。】
仓辻速水脑袋嗡了一声，才发现自己完全没去思考这个问题。
游戏时抽取的技能，在NPC面前使用时都都会被合理化，所以普拉米亚暗杀了他好几次，都没发现过他的绝对屏障，只以为是他扮猪吃虎。
那松田阵平是怎么知道的？这不合理吧？
仓辻速水现在甚至有点毛骨悚然了，那种正在玩游戏时，NPC忽然说你该下线吃饭了的那种惊悚感。
他忘记自己本来是想从荒海彩这边试探普拉米亚的下落，追问起来。
【仓辻速水：……会不会是bug。高智能化的NPC的对话不是提前设定的文案，而是实时演绎的。】
【荒海彩：过去十多年里，从来没出现过这种类似超游的bug，而且这是第二人生推出的第一个，也有可能是唯一一个特殊NPC，游戏公司会不实时观测忽略这个NPC和玩家的交互内容吗？】
……仓辻速水觉得不行。
【仓辻速水：你觉得这是游戏里故意留下的悬念。】
【荒海彩：嗯。而且从我们抓住普拉米亚到现在，这么长时间过去，游戏公司那边依然没打补丁，说明这件事应该是被默许的。松田阵平的背景中，一定有可以深挖的地方。】
仓辻速水快要被说服了。
他觉得荒海大佬的每一句话都有道理，完全没有反驳的余地。他已经快要相信利用其他NPC迫使松田阵平做出行动，以此打探松田阵平的背景本身就是游戏设定的玩法之一。
但仓辻速水还在犹豫。
万一不是呢？
他努力活动自己生锈的脑子。
仓辻速水的理智上线，作为唯一一个直面松田阵平的人，终于察觉出松田阵平话里的某些异样。
比如几分钟之前松田阵平笃定玩家不会将普拉米亚给他。
这根本不是一个NPC该说出来的话。
不对不对，按照荒海大佬的想法，这可能就是设定之一。
要不然直接……问问？
“松田……”
仓辻速水抬起头，忽然失声。
卷发男人正倚着路边的电线杆，仰头看将落的夕阳，浅淡的光在他的侧脸上晕染，勾勒出下颌利落的线条。这个距离，仓辻速水甚至能清晰看见他脸上细小的绒毛。
仓辻速水的理智迅速下线了。
他刚刚想什么来着？
松田阵平真好看，游戏公司真是太有品了。
不是这个。松田阵平是他命中注定的……等下，也不是这个……
他要问松田阵平是怎么知道他们帮忙的事的！
仓辻速水深吸一口气。
吸气声太响亮，引得松田阵平回过头，懒散地说：
“你们终于聊完了？”
等等等，真的不是超游的bug吗！
仓辻速水呆滞。
松田阵平却漫不经心打了个哈欠。
他知道自己的问题出在哪。
他不应该在明知道正确任务流程的情况下，为了先让世界意识兑换萩原研二的复活，直接激活初始任务，还发出去了自己最想做的事。
他也不应该后续直接去看萩原研二，没做出任何补救，甚至直接对仓辻速水表示他对任务内容知情。
他更不应该透露出对时间倒流的了解。
但是，反正不应该做的都已经做完了，能撤回任务，难道还能撤回玩家记忆吗？
当时松田阵平在咖啡店反思了四点九秒，结论就是别瞎反思了，打补丁吧。
他也真的没有和仓辻速水生气。
玩家救了他，帮他抓了普拉米亚，现在的态度只是不想把人给他而已，又不是他不发任务就直接放出去祸害人。
就算真出事，他还有管理权限。
松田阵平心很大，估算事情在可控的范围内后就不再多想。后续送仓辻速水回去的路上，一直在思考怎么努力编故事。
他编了三版，又都被他自己否定。
要么故事逻辑不合格，要么是难度太高，他很有自知之明，演不出来。
而且松田阵平有预感，就算这一次他补丁成功，后续恐怕还要跟玩家无数次斗智斗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