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恕”尽力提起嘴角,却还是没能留给他最后一个笑意,便缓缓闭上了眼。
刹那间,无尽的煞气从裴子濯背后翻涌而出,将二人包裹在内,随即一声惊天地怒吼喝出,震得天穹仿佛都在颤抖。
突如其来的变动让沈恕所处的意识空间开始崩溃,几道煞气竟打破界限穿过了意识空间,在沈恕周身兀然飞过!
沈恕神色一凛,暗道不妙,当即飞入煞气中央,去寻裴子濯。
半晌,裴子濯便破云而出宛如一个死人一般僵硬,他怒气盈天,红眸一转看向凌池,掌中化出万千冰棱一起砸向他,将他钉得千疮百孔,痛不欲生。
有山海宫同门不忍,前去相助,裴子濯抬袖打出一道煞气,就将那些人瞬间轰成齑粉,连魂魄都一并消散。
裴子濯抬手一抓,隔空拎起凌池的脖子,见他吊在半空,抬手化出无数片细小的刀锋,当着仙门百家的面,一片片地刮下凌池的血肉,让他求生不能,求死无门。
如此一般决绝狠辣,不留后手,这便是彻底与修界撕破脸皮。几大门派也一反常态,携手而立,誓要与裴子濯拼命一博。
那些人如飞蛾投火,还未近身便被一掌拍碎,各大掌门殊死一战,纷纷祭出元神,凝成不灭之火,以燎原之势,与这煞气缠斗开来!
一时间,天边云层爆起,黑烟翻滚,无数修士肉身被气流震得血肉横飞,不成人形。
搏斗之声穿云裂石,沈恕所处的意识空间不断有煞气涌入,眼看就要崩溃……
一旦裴子濯被梦魇操纵,那便会彻底轮入循环,无从得救。
不行!务必在此刻拉他出来!
“裴子濯!”沈恕大喊道:“那些都是假象!万万不可被梦魇摆布!”
在这山崩地塌,雷霆万钧之中,沈恕的呼喊就如清风细雨,眨眼间就被湮没于无形。
几道煞气再次砸向意识空间,沈恕双唇紧闭,看准时机,抬手迎上一团煞气,一把抓住了结界的缺口,哪怕被煞气裹挟的黑火焰燎伤了魂体也不肯松手。
他低吼一声,用力朝两侧一撕,扯开一道三尺宽的口子,飞身跳出束缚,一头砸进这团黑雾之中。
怒火与愤恨交织在一起,如拨不开的层层阴霾将裴子濯兜头笼罩。感受到“沈恕”微凉的身体瘫在他的背上,他胸中梗着一团的气,怒气、怨气、但更多的却是悔恨。
若他没有自作主张携那人涉险,是否今日就不会有如此惨剧发生?!
若他心中多一分警醒,是否凌池就不会成功的手?!
若他没有炼化煞气而是遵循正道,是否就能救回那人?!
一字一句,句句戳心,胸中的气已经膨胀到喉咙,令他一呼一吸都万分困难。
害了丹霄的人,他一个也不会放过!是凌池这个人面兽心的畜生!是这帮道貌岸然的虚伪之人!更是自己……是自己的轻傲,那不值一文的傲慢,害死了他最爱的人。
从今以后,再也不会有人用炽热的掌心牵住他的手,在意他的感受,关心他的伤痛,关切他的喜怒忧思。
他这辈子可能都不会再见到那个人了。
裴子濯“噗”地一声,呕出一大口黑血,再度抬眼,满眼癫狂。
杀……杀!杀!!!
他划破十指,以血为祭,以命相博,放任三股煞气肆意蚕食他的灵根,在无尽的煞气中,逐渐复生出三只魔兽。
以人身唤醒上古魔神乃是逆天而行,裴子濯眼耳口鼻七窍流血,灵根灵脉极速衰竭。转瞬间,一头青丝化成白发,满脸苍白,双目血红,不似人形。
这些人,都要留下来为丹霄陪葬!包括他自己!
“裴子濯,裴子濯。”
几声熟悉的呼唤遥遥而来,如清风一般吹进他的耳朵里,好似做梦一般。
是丹霄吗?他匆忙回首,轻轻扶起身后那具发冷的身体,那人仍是闭着眼睛,脸上的鲜艳色彩还没完全褪去,好似真的睡着了一般。
裴子濯苦笑一声,他就快要疯了,不过正好,疯了之后是不是就能一直做梦,梦里都是与你在一起的日子,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裴子濯!裴子濯!”
那几声呼喊急切且宏亮了不少,由远及近,仿佛就在前方。
裴子濯缓缓抬眼,在层层黑雾之中,一道瘦削的人影缓缓出现,那人肤白,墨发四散,蹙起眉头,一双漂亮的桃花眼里满是焦急,却难掩清丽的风姿,他探出手来朝自己不断靠近。
这是幻觉吗?
裴子濯张开了嘴,却哽咽的发不出一句话来,哪怕前方是万丈深渊,触碰到便永劫不复,他也心甘情愿。
“裴子濯,跟我走!”
第54章 携手
天色晦暗, 阴云沉沉,在这猎猎狂风之下,逐步走来的沈恕被吹得无比轻薄, 好似下一刻便会消散。
心心念念的人终于失而复得, 哪怕以命相博也必须将其留下, 裴子濯心弦紧绷, 几乎连滚带爬扑倒在沈恕的脚前,伸出手死死攥住他的衣袖。
直到手中锦衣的触感冰冷,被他真切的攥出褶皱,他才如梦初醒般缓过神来,一点点地抬起发红的眼看向沈恕。
那柔顺的衣物被攥成一团, 一股从天而降的欣喜瞬间冲上头颅, 如抓住救命稻草一般, 恶狠狠地将那人拽过来,生硬地威胁道:“我跟你走, 但你不能离开我,不许离开我!不然我就……我就……”
话说了一半, 裴子濯才惊觉自己没有任何能威胁到丹霄的理由。
一直以来, 都是那人付出良多, 而自己取求无尽。说到底, 那人的所喜所恶是何?生平来历是何?亲朋师门是何?自己竟全然不知?
徒然间, 心底一股脑涌出千种情绪,焦急、惶恐、不安……如同打翻了五味瓶一般, 一团乱麻。就好像他现在若是想不出个借口来,眼前人便会顷刻间化成青烟消散于人世间一样。
他怕极了,怕疯了,怕这一切都是他的疯癫幻想, 黄粱一梦,最终万事皆空,倾厦而醒。
沈恕等着他的话,可他话还未说了一半,怎就突然大变了模样,自己何曾在裴子濯脸上见过这种表情?
平日里,哪怕头顶青天塌陷,脚踩地面沉沦,四面楚歌,岌岌可危之时也未见他动半分眼皮,此刻面上怎会流露出如此惊慌?
沈恕本就箭在弦上,生怕这人深陷梦魇,见此不禁抓狂起来。他急忙俯下身去接住裴子濯,被那人银白发丝绕过指尖如流水般从指缝缠过,刺骨透凉的触感不似活人,让他心口猛然一缩。
下一刻,自己便被紧紧拥入怀中,胸膛贴着胸膛,青丝缠着白发,二人亲密无间,似要将彼此狠狠揉进血肉,此生永不分离。
不知是否错意,沈恕竟从裴子濯方才的眼神中看出几分脆弱与哀求。此情此景着实反常,他不敢肆意拖大,当务之急是要尽快代他离开此处,以免夜长梦多。
他贴着裴子濯的耳侧,只能强壮镇定,压住言语里的颤抖,轻声细语地安抚,“子濯,你信我,此时入目之景皆为虚幻,此乃魔瘴梦境,一切都是假的。”
假的吗?可怀中的人此刻仍是一道透亮的虚影,哪怕已经相拥在一起,却还是感受不到对方的温度。
若说是假,恐怕眼下,不会有比丹霄本人更假的一幕了。
可裴子濯不知道中了什么邪,他一见到这个残影,便什么都不愿想了。他认命般地将头倚在沈恕的肩侧,索性将全部的理智抛之脑后,痴痴地问:“那你……你可还安好?”
沈恕愣了愣神,眼鼻转瞬一酸,自己何德何能,竟舍得裴子濯如此在意?
他想不明白,也不敢再想,在这阴寒苦难之地胸中却涨着一团热意,暖烘烘地烫着人,叫他贪恋,叫他不舍。
停顿了半刻,他反手抱紧裴子濯,用力地晃动着对方,誓要让裴子濯也明白些什么,“好着呢,我已经好的不能再好了,你要想亲眼见到生龙活虎的我,需得快回来!不然我真走了!”
这一句带着鼻音的威胁,真真是要了裴子濯的命,他急忙连声应承道:“好,好,我想见你,一刻也不想耽误,我们快离开这。”
在这悲风惨雾之中,二人头抵着头互诉衷肠,才将着离别苦楚消减半分。
觉着裴子濯情绪趋于稳定,沈恕抹了把眼角,伸手将他那张犹如失魂的脸捧起来与自己对视,确认那双眼眸中的疯狂消散,这才抽了抽鼻子,起身道:“抓紧我,无论前方如何,你要记得,我一直在等着你回来。”
裴子濯立在他背后,伸出双手将那纤细的腰身绕紧。他本是高大健硕,足以将人完全笼罩,却仍是一副患得患失的模样。明知道眼前人不是实体,却还是将头深埋在那人的颈侧轻轻吸了口气,好似续命一般的自欺欺人。
时不我待,沈恕无心留意到裴子濯的小动作,他忙抬手画出一道清明镜界。眨眼间,一盘如潭水般纯粹的圆弧在沈恕掌心所过之处化开,如一道清辉之于沉雾。
此番变化细微,在这茫茫煞气所形成的云海中如银针一般不易察觉。只可惜,梦魇中的初现雏形的三大魔兽与裴子濯的心境息息相关。一旦裴子濯离开,滋养三兽的煞气便被斩断,魔兽想要复生便再无可能。
就当裴子濯起身之时,三股煞气第一时间便有所警觉。
转瞬间,狂风凝住,云层暂停,万籁一寂,周身仿佛有无数双眼睛一齐睁开,死死地盯着此二人的行迹。
等眼前镜界大开,裴子濯毫不留恋抬脚欲走……阴风乍然席卷,乌云翻滚,黑雾濛濛,一阵阵怒吼破空袭来!
上古四魔神魂飘荡千年,唯得今朝有幸复生,功成只待一瞬,他们怎能轻易放走了裴子濯?!
说时迟那时快,煞气凝成一团蓝色火团从天而降径直砸下,四周云层骤然塌陷,断裂的气流被数不清的黑色漩涡席卷而去,风登时咆哮如狼嚎。
穷奇、梼杌、饕餮,三大魔兽顶着三丈长的鬼脸分立三方,青面獠牙,瞪出牛眼,如神俯瞰二人,不停地放大自身威压,阻止他们进一步向前。
风顶头呼啸,吹得人举步维艰,身后好像背着一座巨山一般,明明离结界只有几步远的路,却愣是让沈恕动弹不得。
云层之中,三双冒着红光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沈恕,张开巨口,吐出如垒石般的煞气,挟着千团火焰,滚滚砸下。
沈恕一手维持结界,一手攥紧裴子濯,分身乏术,无从抵抗,眼看要被流星般密集的煞气砸中……
突然,风停了。
不知何时,身后的裴子濯抬起了眼,冷眸寒光如箭雨扫向当空,不怒而威,威压大过三座魔神,刺骨冰冷。
顷刻间,弥漫天际的阴云如雪山崩塌,层层叠退,三大巨兽不甘哀嚎,哀怨响破云霄,可终是不敌裴子濯之坚定本心。
沈恕脚底一松,抓紧时机,反扣住裴子濯的手,带着人朝镜界一跃而去。
再入虚空,身体骤然一轻,四肢又飘忽起来,眼前白茫茫一片,周遭无一点声响,眼看既定的生门就在前方,沈恕心中大喜。可这时,从远处隐隐游来几道好似彩宝熠熠生辉的菱形碎片,斑斓诡异。
这些是什么东西?难道也是裴子濯的记忆碎片吗?可他方才见过的并非这个模样。
事出反常必有妖,眼看就要逃出梦魇,他不想节外生枝,便急忙抓紧裴子濯躲闪开来。
可这些碎片仿佛有意识般,竟然径直朝他们所在之处撞来,碎片如细雨绵绵,沈恕无从躲闪,只能全力将裴子濯护在身后,让自己迎头撞上。被碎片砸中的瞬间眼前骤然一暗,脑中一阵撕裂般巨痛袭来。
未等痛意消散,一段奇怪的记忆便在他脑海中徒然展开……
入目便是一片茫茫紫云,雾霭氤氲,金光万道,瑞气缤纷。如此祥瑞,一看便知此乃圣天地界。
沈恕一头雾水疑惑不解,按理来说,这些碎片无论真假都应该出自于裴子濯的真实记忆,可眼前这璀璨圣况必定出于天界,难道他也曾于天界遨游过?
而且这记忆并不似往常一般,放任沈恕于梦魇中游走。这次他好似被人禁锢在了某人躯体之内,只能随那人所视看去。
天际红霓万丈,在云层与天际交汇处,有一人一袭黑衣匍匐跪拜,虔诚不已。
而他所在的视角明显身居高位,看到了来人便脚踏彩云缓缓走下,直到那人身前,才启口淡淡道:“君北宸,你若此心光明,亦复何言?”
君北宸?!沈恕猛然警醒,心口高悬,只觉得自己手脚俱是一凉,这是什么情况?君北宸怎么会出现在天界?!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只怕除了应元帝君之外,无人能在听我言语半句。”君北宸缓缓抬头,那张俊朗的脸上溢出苦笑。
应元帝君语气淡然,启口道:“是非对错,终将在漫漫年岁中得以见证,凡人寿短尚且从容,你寿元无量,何必急于一时?”
“在下倒是羡慕凡人,死生有命,甘愿一搏。正因我生命漫漫,必须背负魔族万年既往,所行艰难才期望于尽早脱离苦海,不被世人误解。”君北宸拱手道:“只求帝君慈悲,愿舍我一个恩赏,能否借此改命全看自己,今后再不怨天尤人。”
半晌,应元帝君缓缓叹了口气,“你可知,何为天命,天命为何?”
这话虽如云遮月,可其意不言而喻,君北宸仍蹙眉不解,“在下愚笨,还望帝君指点一二。”
“罢了,”应元帝君不欲多言,他张手一划,一把通体银白的宝剑横空而出,立在君北宸眼前,“听闻你在西南擒下作恶的王侯,解救万千怨灵,是助太平人间有功。有功之人,无论出身,福泽当赏。此乃寒栖剑,曾随我征战化外之地,剑灵非常。今日便将其赠予你,愿你道心坚定,往回大道。”
君北宸跪地叩谢,大赞恩德,所言肺腑,声声切切。
帝君看向他的发顶,轻言道:“是道则进,非道则退,万发缘生,皆系一瞬。”
话音刚落,霞光乍然普照,一阵春风拂面,将沈恕从梦中推了出来。
甫一抬眼,暖光氤氲,视线被一片雾色蒙上,但能依稀看出这里是他所化的小楼。
见自己终于从梦魇之中脱出,沈恕急忙揉了揉眼角,待双眼重新聚焦落在塌上,只见裴子濯仍直挺挺躺着,一头黑发竟也同梦魇里一般变成银白。
不等他悍然起身,便听周苍大笑道:“你回来了!此事成了!成了!”
沈恕顾不上周苍惊叫个什么, 起身快步走向裴子濯。
见那人双目紧闭没半分转醒的模样,心头焦急肝火升起,强忍着性子追问周苍, “前辈, 我已将他从梦魇中带出, 为何他白了头发, 至今未醒?是我哪里出了纰漏?只求前辈明示!”
周苍抬起手拍了拍沈恕的肩膀,虽说只是一道魂影,这番动作连衣角都没能触及,但意在安抚,“勿急, 你想他短短一日先是自废了灵脉, 再与三股煞气凝成的梦魇缠斗, 哪怕是个金丹修士都得大伤本元,更何况他现在这般虚弱。这一头白发也是灵力脱垂之态, 泄洪如注,可逆水难行, 他且得养着呢。”
见沈恕粉白的小脸上仍是苦蹙着眉头, 周苍不禁闲的打趣道:“他现在筋脉俱废, 除了有剑魂傍身与常人无异, 这可是大好的机会。一想他平日对你冷皮冷脸阴阳怪气, 我都忍不住要教训他,只可惜力有不逮……不过我向你保证, 今后你若出手削他,我绝不拦着。”
“筋脉俱废……”沈恕蹙眉喃喃道:“这得需要好生将养,血灵丹、万生丹、地坤丹……这些丹药缺一不可,还需许多补益的天材地宝……”
他掏出腰间的玲珑袋, 将近日自己所积攒的灵石和法器逐一清点,拢共就那么几样,穷酸极了。
“这些灵石可去修界换一些补灵草,这避水珠和黑甲也可去老君山处换些丹药,用这雪莲花露不知能否再从武陵哪换些补药来……”沈恕一边念叨,一边将自己仅有的几样法宝分配得当,算着怎么将这些家当充分利用。
*抱歉 版权原因 该资源已无法下载 仅支持完本免费试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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