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看看你的维枢吗?”091垂下目光,语气很轻,“只是好奇,所以才一直看你的脖子。”
陆拾半信半疑地起了身,上下打量了091后转了身过去,他亲自扫开了维枢,芯片完好无损,和寻常的维枢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091的手指抚上来时,陆拾猛地转身抓住了他的手腕,不悦道,“这是看?”
“你不是兽族吗?为什么会对维枢感兴趣?”
091收回了手,“我也有这个,但我很不喜欢,它迟早会成为鸣域控制我们的手段之一。”
“维枢的装配需要在新生儿降生的时候,这是人类通行的证明,没有人能够拒绝装配,况且,鸣域不会给兽族装配维枢。”
“只是提醒你一下,没别的意思。”
091说完便起身去了洗手间,再出来时陆拾已经换好了承薪者制服,道,“时间不多了,收拾好就准备去集合,这次试炼塔开放时间未知,尽快完成任务,结束后我带你去一趟虞岭。”
跟着陆拾出了宿舍后,迎面而来的便是在外面等候已久的太子,见到091时太子的脸色差到了极点,瞥了眼陆拾后没敢多问,只屁颠屁颠跟在了陆拾的身后。
被太子控住的滋味很不好受,091被迫放慢了速度去到了集合队伍的末尾处,看着太子又缠着陆拾叽叽喳喳的讲话实在不爽,虽然在备裔中是和太子并列前茅的F004,但由于维能是霸道的战斗系,吃了太子的亏也有苦难言。
太子对他的敌视不是空穴来风,陆拾属于特派成员,备裔在通过试炼塔后成为正式的承薪者后,本该在各地执行秘密任务,但由于苍地试炼塔内兽族异常活跃,加上居于大陆中央,陆拾便被分派来成为备裔领队,正常的备裔是由教官训练,有了特派领队后,便会分出十多名较为优秀的备裔,由陆拾单独教授和参与试炼,两年期满时,这十多名备裔能够提前进入试炼塔的中心区域,完成试炼之渊的考验后,就会成为正式的承薪者。
性格喜静的陆拾从来到苍地试炼塔就已经声明,他只会带一位备裔,并且从此以后无论出行任务还是进试炼塔,都会带着那人,见识过试炼之渊的各种凶残兽族和险境的备裔们都希望能够有一位经验丰富的老师,陆拾是苍地备裔们最好的选择。
派发了压缩饼干和饮水后,备裔们被分成了两队,原本太子想要搞鬼,被陆拾瞟了一眼后没敢大张旗鼓的给091使绊子,只控着人去了另一队的最末尾,和陆拾之间拉开了距离。
近处看试炼塔时,会发现塔身的材质并不是金属,而是一种质地上乘的黑曜石,不是由黑曜石砖堆砌而成,更像是不计其数的石柱拔地而起,聚拢成了锥形高塔的模样,只有那面古铜色的大门是唯一的异色。
大门缓缓打开,陆拾和一位教官带着队伍先一步进入,这一次的备裔人数足有六十多位,大多都是十多岁的孩子,青稚的脸庞上没有无措,没有恐惧,一部分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眼中泛着兴奋的光芒,一部分早已做好了准备,静静等待着进入试炼塔,只有少部分人在压低了声音闲唠,时不时还会对091投来目光。
跟随队伍进入后,又是那副熟悉的场景,被一边大火烧的几乎不剩几根秃藤的山谷,遍地都是焦黑的残渣骸骨。
和教官确认了人数后,陆拾缓缓道,“三天前试炼塔突生异火,将试炼之渊入口处的食人藤几乎烧毁殆尽,为了种族的延续,一部分食人藤蔓延至圣塔警戒区,查清异火的来源,消灭所有的食人藤,清理干净通往警戒区的路,是你们这次试炼的主要任务,不限时间,不限方式。”
任务安排完,就有十多名备裔直奔警戒区的方向,警戒区内是试炼塔最为凶险的地方,步步危机,以太子为首的十多名备裔也并非横冲直撞,而是有纪律性地先去警戒区边缘摸清地形确定隗兽聚集地和侵入食人藤的大致数量。
如果不能完成任务,试炼塔的大门便不会打开,对于经验尚缺维能较弱的备裔们,分工合作有条不紊的进行是最优解。
备裔们三五成群的分散开来,三位教官闲来无事便坐在一块唠起了嗑,陆拾寻了个远离队伍的角落坐下,注视着手腕上的维能锁链,即便是移花接木复制了锁链,他也没办法解开这条锁链。
陆拾再三试探过091身上的维能,和原本的F004一样,并没有太大的变化,锁链的来历成了谜,不是这个自称兽族的陌生来客,那还会是谁,能在他不知不觉间用这条锁链将两人连在一起呢?
以及食人藤谷突如其来的异火,和091刚醒来时周身发烫所逸散出的能量一致,被困在食人藤中时,091的身上也只有少许烧伤,连一身的衣服都没烧穿,这场铺天盖地的大火将食人藤几乎烧尽,对于091的影响却几近于无。
陆拾忽地抬眼看向警戒区的方向,那男孩的身影已经消失,就这样孤身一人进了群兽环视的高危区域,在那三位教官的眼中无异于求死,视线再次定睛于手腕,陆拾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那股强大的牵引力发作之前,陆拾已经迅速进入了警戒区,他已经清楚了这条锁链的作用,一旦091陷入危险,锁链就会强制将他拉到091的身边,只要091安然无恙,那他无论离开多远,锁链都不会有任何异样。
看091的态度,陆拾更愿意理解为他不仅不知道这条锁链的存在,更不清楚锁链的作用,只身闯入警戒区这样的行为对于其他备裔而言属于螳臂当车不自量力,可F004不同,来兰州试炼塔前,猎隼就叮嘱过,希望他不要再特立独行,能接纳同伴组建出一支独属于他的队伍,杜鹃为他抽调了六座试炼塔中天赋最优的备裔们,聚集于兰州试炼塔任他挑选,其中最为推荐的便是F004。
F004虽然自卑敏感,可他的维能不仅能够无视领域的副作用,将极致的速度转化为力量,还能在高压环境中愈战愈勇,是罕见的速度兼力量型备裔,天赋出众,性格不自视甚高甚至有些懦弱,这样容易拿捏的性格,的确是一个适合出生入死的同伴。
警戒区内的血腥味浓重,途径一片新生食人藤的区域时,地面上的血迹甚至还是新鲜的,也许是因为食人藤只侵入到边缘区域,警戒区的高等阶隗兽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只有边缘的一些小型隗兽成了猎物,被食人藤卷成了一个又一个藤球,有几个藤球被剖开来,里面的隗兽躯体干瘪,已经被吸干了血液。
地面上的血迹来自于食人藤,陆拾大致扫了一眼,应当是太子带领的那队备裔所为,那队人里有一名备裔能够将身体的皮肤化为锋利的刀剑,削断食人藤轻而易举。
饮了兽血积蓄了力量的的食人藤,还来不及继续向警备区继续入侵,就被太子一行人连根拔起,再无回天之力。
还没来得及继续寻找091的位置,手腕上的维能锁链便将陆拾硬拽到了一处沼泽区,陆拾在踩上泥浆时原本做好了准备,却没脚下的泥土十分坚硬。
一圈的备裔们纷纷投来了惊讶的目光,陆拾缓缓抬头,坐在树枝上的太子也在笑眯眯地看着他,看表情有些意外,语气也不像往常那样乖软,“领队哥哥,不要忘了你的身份。”
“试炼一旦开始,无论我们是自相残杀,还是携手合作,都与备裔之外的任何人无关,只要能够完成试炼任务,不限时间,不限方式。”
太子托着下巴,嘴角一咧,“F004就在你的脚下,要救他的话,可就违反了规则,违背了你亲口说过的话哦。”
第206章 局中人
太子散漫的扬了扬眉,悠哉悠哉地开口,“领队哥哥,你想好了,要亲手打破规则吗?”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而自幼时起就生活在试炼塔的备裔们要面对的更为残酷,他们要提防的不仅仅是危机遍布的试炼塔,还有身边心怀鬼胎的其他备裔们,人性的险恶在幼年时期就已经袒露无疑,竞争之下尽是自私自利,找到值得交付信任的伙伴是一件奢侈的事,毕竟只有最后能够走出试炼之渊的,才能够成为合格的承薪者。
而对于太子来说,他需要的只有0510这个人,想要和他整夺0510的F004就是最大的隐患。
陆拾叹了口气,“我没想违反规则。”
“是吗?”太子嗤笑了一声,“我真的很想相信哥哥说的,可是我做不到啊,自从哥哥来到苍地试炼塔,F004就一直缠着你,原本哥哥没有给过他一次正眼,即便如此F004都没有放弃过,我不敢想象只是短短的两天,哥哥不仅对他嘘寒问暖,还让他住进了你的宿舍里,既然拒绝了我选择了他,那哥哥干嘛还要口是心非呢?”
太子从树上跳了下来,缓缓走到陆拾的面前,“哥哥的领队任期还有多久?算算看好像是七个月,夜鸮找过我几次,问你有没有定下我,没有哥哥的允许,我不敢胡说,那不如哥哥现在亲自告诉夜鸮先生,这样我也好早做准备,可以吗?”
陆拾扫了他一眼,“你想杀他,就只是因为这个?”
“哥哥觉得呢?”
太子微仰着头,凑到陆拾的跟前,“我以为我是帮哥哥清理了一个烦人精,这样不好吗?还是说哥哥真的早已厌弃了我,换了心意,准备选择的人是F004?”
陆拾伸出手来抚摸着他的头发,“F131。”
“我在,哥哥。”太子眼中闪着兴奋的光芒,伸出手来想要拥抱他,“你从来都没有改变过心意,对吗?”
陆拾的手掌从他的头顶向下抚去,又换到脸颊,安抚性地磨砂着,太子享受地微眯着眼睛,嘴角的笑越来越甜。
“这是我为你上的第一堂课,当有人拦在你面前,不要犹豫,杀了他,因为不取他的性命,未来的某一天,你就有可能会死在他的手中。”
太子眨了眨眼睛,喜出望外地准备点头时突然被陆拾一把扼住了喉咙高高举起。
“现在开始第二堂课,永远不要忤逆我,直到你有能力亲手杀了我。”
陆拾盯着着他的眼睛,看着太子从欣喜到惊恐,不仅脸色大变,窒息感愈来愈强烈的同时,太子的脸迅速变得通红,他用双手紧紧抓住陆拾的手臂,不敢相信原本那个句句体贴事事关怀他的人,真的会在短短几天时间内变得陌生而危险,脖颈处传来咯吱咯吱的骨骼摩擦声,只需要陆拾再稍一用力,便会回天乏术。
傀儡丝可控万物,在如此近的距离下,陆拾不可能有避开的机会,可在濒临死亡的那一刻,太子的眼神却越来越委屈无助,他松开手后缓缓闭上眼睛,眼角的泪不受控制地划过脸颊,落到了陆拾的手腕上,只强撑着嘴角的最后一抹笑意,似乎已经准备好了死亡的降临。
那滴泪温温热热的,却如同一把巨锤钝击在陆拾的心口上,他的心脏猛地一紧,有想过太子会奋力挣扎,也有想过太子会对他失望,心境大变,却没想到太子居然如此平静,平静到了令他心脏酸疼难忍的地步。
“有人愿意为你出生入死,不好吗?”
“0510,形单影只纵然自由,可你总会碰到愿意为你舍命相搏的同伴,这样的人你可以选择推开一个,可还会有下一个,伙伴不是洪水猛兽,交付信任与否,选择的权利都只在你自己的手中。”
猎隼临别前的话再次响起在耳边,那时的语重深长陆拾并不在意,再次听到时,竟然有了些许动容,缓缓松开了手。
太子跌倒在地上,捂着脖颈拼命地呼吸着新鲜空气,他很清楚陆拾的说一不二,是做出一个选择后就绝不气馁死不回头的性格,同样,想要得到他的认可跟在他的身边,也是一件难如登天的事。
一年多来陆拾明目张胆的偏爱,令苍地试炼塔的其他备裔们羡慕不已,就连教官们对待太子都是客客气气的,偶尔有一两位来到苍地试炼塔执行清扫任务的承薪者,在和陆拾交涉时,还会有意无意提到他。
太子却不敢有半点恃宠而骄,他一直都清楚这样的偏爱陆拾可以给他,也可以给到任何一个苍地试炼塔的备裔,只有从心底里认可,才能成为陆拾口中那个唯一的选择。
而现在,他似乎做到了…
“放了他,继续完成你的任务。”陆拾转过身去,语气轻了许多,“如果他死了,那你们所有人都无法离开试炼塔。”
陆拾不是在危言耸听,这次他下发的任务里包含了查清异火的来源,而F004身上的特殊能量以及自己手腕上的维能锁链都和这个自称圣塔中来的兽族有关联,如果F004真的死在了沼泽里,就意味着这次任务必将失败,试炼塔的大门将不会再开启,没有通行石的备裔们将毫无生路。。
太子当即听懂了陆拾的话中有话,立刻朝一旁的备裔打了个眼色,那名备裔是个只有八九岁的女孩,点了点头后摇身一转,便化为泥浆消失在了原地,过了好一会后,沼泽的边缘处堆积起一团泥浆,幻化成了女孩的模样,紧张道,“F131,他不见了。”
太子愣了愣,“确定是不见了?”
女孩点了点头,“不是死了,而是消失了。”
陆拾抬了抬手,发现手腕上的维能锁链也消失了,他迅速蹲下身来将掌心贴着脚下的固化泥浆层,感知这片沼泽区的所有生命迹象,果不其然,除了少数生活在沼泽区的蛇虫,再没有感受到其他异动。
陆拾没有死心,他继续扩大范围仔细寻找,源源不断的维能从他的掌心中涌出,直到延伸至沼泽区的边界,都没有找到有关F004的踪迹,反倒是在边界处感受到了轻微的震颤,从远处的地面传来,由于沼泽区的表面被固化,地面之下依旧是流动的,陆拾第一时间并没有发现这股颤动,他当机立断喊道,“离开这里!快!”
数十名备裔不敢有疑问,迅速聚集离开了沼泽区,陆拾朝着震源区出发,刚一出树林来到平原区,就见到了那只身形如山的巨大独牲。
作为试炼塔的霸主,独牲不仅在体型和力量上远超其他隗兽,还是一种群居隗兽,通常生活在警戒区的中心区域,领地意识极其强烈,很少会离开领地,备裔的最终试炼试炼,便是一只斑纹独牲的晶核,而眼前这只独牲,硕大独目边的斑纹已经有三条,说明其寿命已经远不止三百年,陆拾两年前只身闯入中心区域时,见过的最多斑纹的也只有两条,那时他险些命丧试炼塔,才将那只双斑独牲的两个孩子杀死,取走了晶核完成了试炼任务。
陆拾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在独牲面前人类渺小的如同一只蝼蚁,就算是已经走出了试炼塔的承薪者,也没有把握能从一只成年独牲手中逃脱。
三斑独牲正在朝沼泽区走来,它粗壮有力的四肢每每踏下,就会引起地面的颤抖,速度算不上快,可留给陆拾应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沼泽区属于警戒区边缘处,突然出现一只三斑独牲已经属于骇人听闻,更别提…
陆拾偏了偏头朝身后看去,他迅速反应过来,那位自称圣塔而来的兽族,恐怕才是独牲真正的目标。
思索间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隆声响起,地面再次晃动不止,而这次震源并不是眼前的独牲,陆拾猛地朝警戒区外看去,峡谷道口扬起满天飞沙土,携卷着碎石沙土的龙卷风直达天际,那是独牲的特技之一,能够轻而易举的区域内的所有生物都卷到空中,所到之处摧枯拉朽。
如果说备裔月巡任务时,由教官亲自跟队是为了避免隗兽暴动等突发状况,那眼前的危机已经不是陆拾能够解决的了,他迅速给夜鸮猎隼以及杜鹃发送邮件,说明了具体情况后,陆拾在给猎隼的邮件中补了一个申请,要求一支至少四人承薪者小队,前来苍地试炼塔参与调查独牲异动。
【你受伤了吗?】
回复的他最快的是猎隼,不等回复猎隼的第二封邮件又来了。
【上报独牲的图片或视频信息,报告伤亡情况,紧急避险等候指令。】
平均年龄不过十多岁的备裔们,遇到霸主独牲无异于螳臂当车,眼看着三斑独牲越来越近,陆拾等不及杜鹃的回复了,同样是归属于鸣乐汇的高层,猎隼有权决定此次备裔月巡任务紧急停止,但特殊情况试炼塔大门开启的权限却在杜鹃的手上,陆拾稍作思考,决定先和太子等人汇合,安置好后再去警戒区外察看情况。
身后的沙石突然打起了转,聚拢成人形幻化出了女孩的样子,她在看到独牲的一瞬间双腿瘫软摔倒在地,目光惊恐地看向陆拾,“领队…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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