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现场其实有些乱,在一种嘈杂的低频噪音里夹带着小孩子的嬉笑声。大厅中后部的人看不清新郎新娘的表现,或者相当一部分人也并不那么在意。
但叶离恰好在旁边,他看见那个红发姑娘红了眼圈,对她的新郎说:“好。”
叶离盯着那两人的背影,花童在为两个人撒花,新娘挽着新郎的胳膊往台上走,背景音是婚礼进行曲。
叶离心里涌起一个念头。
太美好了。
这世上人能创造的美的东西其实并不多。
他看着司仪领着两位新人进行那些被无数新人重复了无数遍的流程。聚光灯打在两人身上,剩下所有人都陷在黑暗里。叶离突然觉得,这婚礼其实只属于他们两个人。聚光灯外的任何人都会被忽视。任凭他们怎样感动,也融不进去,只能在外面分享些许幸福罢了。
可能感受到别人的幸福,也是一件好事啊。
他呆呆地盯着台上胡思乱想,听到童演问:“喝什么?”
叶离转过身,服务生已经开始上菜了。
他看见桌上摆着酒、果汁和可乐,刚想说“可乐吧”,旁边一个服务生过来说:“那边好多孩子,把可乐拿那边去吧。”
“拿走吧,我们这没人喝。”一个老师附和。
“哎,别拿走,我们这有小孩儿。”童演喊了一嗓子,把那瓶可乐抓过来拧开,给叶离倒了一杯。
叶离挤出一个不好意思地笑,也不确定自己是对那个老师在笑还是服务生,笑完就赶紧低下头喝了一大口水。
“你喝什么?”他问童演。
“红酒?”童演说着拿过酒瓶,给自己倒了酒,“今天这日子得跟肖蒙喝几杯。”
这会儿仪式进行得差不多了,大厅整个亮了,大家开始吃起来。
时间已经到了一点钟,另外叶离也想降低存在感,于是低着头专心吃东西。童演自己食量不大,见他吃这么认真,想他是真饿了。
“吃鱼么?”童演凑过去问。
叶离一看,桌子中间摆着一盘清蒸鲈鱼,品相还不错,就是离得太远。到现在也没人好意思站起来夹。
“不吃了。”
“尝尝吧。”童演站起来,伸着胳膊往那条完好的鲈鱼肚子上一杵,然后豁了个大口子,夹了一大块下来,沾足了汤,放到叶离盘子里。
叶离与他对视一眼,低头开始吃那块鱼。桌上有几个人在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声音不大。这时候对面的一个年纪较大的赵老师隔着半张桌子,冲着叶离问:“叶离,你现在是在读研究生还是博士生?”
叶离从嘴里拿出一根刺,抬头说:“我下个月大四。”
“啊!看你总在实验室,原来才大三?”
叶离笑着说:“嗯。”
赵老师十分惊讶:“那你是属……牛?还是老虎”
“我属虎。”
“哟……原来跟我儿子一样大。看你不言不语的,我儿子整天咋咋唬唬,小孩子似的。”赵老师的眼神里尝试着带了点母性,然后她又看到坐在旁边的童演,目光立刻疾恶如仇了。
“二十一二岁的孩子,正是人生观爱情观形成的关键时期,可不能走歪了。我们老师,教学生知识是一方面,在思想观念方面,都要去引导他们。是不是童老师?”
童演使劲点点头:“您说的对。会多少东西、考多少分、得什么奖都是次要的,先做人再做事。”
赵老师又对童演继续念叨:“年轻人情绪变化大,容易冲动,不懂事。我们当老师的,要为人师表,做事更要有分寸。”
叶离听到这,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他对童演在这种公开场合被数落有些不舒服,想帮他解释一下。
叶离放了手里的筷子,靠到椅背上,双手在腿上搓,思考着怎么说才委婉又明白。
“对,教师是个神圣的职业,”童演一边说,一边把叶离的一只手拿过来,展平,与自己手掌相对,“一名老师,不仅要做学术上的导师,还要做人生导师。”
童演说得十分诚恳,面不改色心不跳,颇有一副深明大义却不知悔改的架势。
叶离与他十指相交,紧紧握在一起。这时他才意识到,童演和自己在一起,承受的要比自己多太多了。
“来来,感谢各位领导同事光临,我和小娟给大家敬酒。”
正在这时,新郎新娘走到桌边敬酒。大家呼啦一下站起身,举起酒杯。肖蒙带着新娘从主任开始,一个个敬完酒,最后走到童演和叶离这里。
童演拍了拍他肩膀,拿过肖蒙的酒杯:“酒量行啊?我看看是水还是酒。”
“必须酒啊!你今天不醉不许走啊!”
童演笑:“没问题。”
肖蒙又看了看叶离:“小家伙,胆儿够肥的,坐这来了!”
叶离刚想说话,被童演抱住一侧肩膀。
“不坐这做哪?”童演说。
叶离在他怀里笑了笑,见那个叫小娟的红发新娘走过来,举着酒杯说:“是童老师厉害!童老师,先敬你!”
他俩和童演把酒一饮而尽。两人又倒了一杯酒,看向叶离。
叶离刚想说话,娟子端着酒,与叶离碰了碰杯,抢先说道:“叶离,祝福你,祝福你们。”
“我……怎么……这话应该我说。”叶离一下子语无伦次了。
童演的手捏了捏他的肩膀,对小娟笑:“谢谢,比你老公会说话。你老公只会奚落我。”
“你不该说?说什么你都得听着,我可比你大一岁!”
“是是,你随便说,老子现在天不怕地不怕!”童演举起酒杯,“喝酒!”
新郎新娘一走,这桌的老师又开始相互敬酒。后来桌上的老师陆陆续续散了,坐在最后那桌肖蒙的几个学生跟童演挺熟,又过来给他敬酒。
等最后两个学生走了,客人们也都走得差不多了,大厅安静下来。童演趴在桌上犯迷糊。
“真多了?”肖蒙忙完了,走过来问。
叶离说:“嗯,喝了好多,今天你结婚,他高兴。”
肖蒙后来打了个车。童演醉得厉害,不说话,脸也不红,但走路晃晃悠悠的。叶离搀着他上了出租车,司机问:“去哪?”
“回家?”叶离问他,等了会儿童演也不说话。于是他报上了童演家的地址。
童演把头仰在靠背上,一语不发,呼出的全是酒气。
“这是去参加婚礼了?”司机问。
“嗯,是。”
叶离见他头来回地摆,索性搬过来,让他枕在自己肩膀上。
车开出一条喧闹繁华的街市,驶上了滨海大道,车渐渐少了。夏末的海风吹进车窗,隔着路边一排繁茂的黄杨树,看不见海。海浪声若隐若现。
叶离感觉到童演的嘴唇在自己脖子上吻了一下,然后听到他说:“想和我结婚么?”
第78章
车窗半开着,风吹进来,随着路边一棵棵黄杨树掠过,空气也一下下地呜呜作响。
童演说话声不大,但足够他听清。司机没什么反应。叶离冲着右侧低头,看见童演闭了眼睛,可能是太醉了,说了醉话。
叶离没有回应,幸福感从碰碰跳动的心房溢出来。他转过头,面向车窗,看见车窗上映着自己抑制不住的微笑。
书上说光微笑就有很多种,会牵动脸上不同的肌肉,通过严密细致的分析可以判断笑容的种类。叶离以前觉得不可思议,现在他信了。
这辈子不会有第二个人的醉话能让他这样笑了。
从参加了肖蒙的婚礼开始,童演的师生恋就迅速成了公开状态,整个学校的师生都议论纷纷。而在学生们的嘴里,除了童演之外,讨论最多的人不是叶离,而是那个外号叫“阿骨”的文科生。
女生们大都不知道为什么他叫这个名字,总之传来传去大家都这样叫他。
传说他在最近的半年里换了四五个女友,光叶离,除了上次在饭馆,还在学校里碰见过他和另外两个不同的女孩子走在一处。总之每次见他旁边都有人陪,而每天晚上回了宿舍,屋里必定是他指挥的声音,甚至有时会从上午打到晚上。他问时靖辰阿骨怎么做到同时谈恋爱和疯狂游戏的,时靖辰说所以他的每个女友都会抗议,阿骨的原话是“谈恋爱远没有打游戏有意思”。
“可他看起来对女友也很好啊。”叶离问。
“习惯吧。”朴亮说。
时靖辰啧了一声:“我还觉得他对我好得不得了呢!”
于是阿骨仿佛成了一匹小野马,脱了僵,反而激发起女孩子们源源不绝的斗志来。
叶离这几个月虽然和阿骨没什么联系,但几乎每天的生活里都有阿骨出现。后来有一天晚上,他九点多回了宿舍,一推门,迎面就看见阿骨坐在时靖辰的电脑前打游戏,几个男生围在他身后。
以前苏小虔在的时候,他时不常会来他们宿舍,现在快一年的时间,这还是第一次在宿舍里见到他。
阿骨冲他点了点头,然后立刻又盯着屏幕,左手噼里啪啦地敲。
“卧槽,他这杖是神庙老六的?真气派。”时靖辰说。
叶离瞟了一眼他的电脑,屏幕上有几个人在打架的样子。他也看不太懂,只看见火球满天飞。阿骨的视角一直跟着对面的一个骷髅模样的人,那骷髅手上拿了一根巨大的法杖,顶端燃着熊熊火焰,十分醒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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