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三岁吧唧吧唧吃着冰棍,仿佛忘记了外面正是天寒地冻。他仗着有地暖、有空调,肆无忌惮地穿着夏天的衣服,把严冬过成了盛夏。不过,只有杜小园不在的时候,他才会这样做,倘若杜小园最近不是在外面出差,而是留在楼内办公,再借余夏生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如此穷奢极欲。杜小园管账管得比余夏生严格,一旦让她发现光余夏生一个就耗了这么多电,她定然要抄起扫把,追着余夏生跑出几条街。
其实,就算余夏生这副样子没叫杜小园亲眼看见,回头她一算账,还是能发现这个月的电费超标。每次电费超标,基本都是余夏生带头作妖,杜小园想都不用想,总之她骂余夏生一顿就对了。
余夏生的死活,他自个儿能顾好,用不着路怀明担忧,因此路怀明没对他说什么,径自找了个地方坐下,准备与他详细商谈。看出路怀明的严肃,余夏生颇有些不好意思,忙坐正了身体,恋恋不舍地吐出嘴里那根雪糕棍。他舔了舔嘴唇,意犹未尽地回想着冰棍的甜味,过了片刻,回味够了,这才对路怀明点点头,示意对方讲话。
“先前进行的计划,其中有几份协议,当初是在我这里备份的。”路怀明掏出一张纸,刷刷两下在纸上写出几个代号。余夏生摸了摸下巴,预料到大事不妙。
果然,在他产生这个念头的下一秒,路怀明便说:“这些纸质材料,全部丢失了。”
“什么时候的事?”余夏生离开座位,走到茶几旁边,拿起那张写了代号的纸,脸色不太好看。路怀明看看他,长出一口气,低声回答道:“丢失时间……尚不清楚。”
他这样一说,余夏生就明白了。估计他刚才去找那些材料,发现一个也找不到,才想着要上楼汇报。余夏生捏了捏纸片的边缘,又问:“确定是丢了吗?和它日期接近的文件还在不在?会不会是一起扔碎纸机了?”
“问题就出在这里,可以确定是丢了,它们绝对没进碎纸机。”路怀明咔哒一合笔盖,将笔丢到茶几上,模样有些烦闷,“前一天的文件还在,后一天的也在,甚至当天的其他文件都在,单单丢了那几份。”
余夏生沉默了一瞬,觉得此事大有蹊跷。他们那项秘密进行的计划,按理说知道的人不会太多,况且此计划已被叫停,事到如今还执着于它的,恐怕是想借研究之名做另外的事情。
取走那些文件的会是谁?
首先不可能是杜小园。她一想起自己做过的错事,就陷入自责当中,她不会再刻意回想让她感到尴尬的过去。
其次不会是余夏生本人,他很清醒,知道自己没去碰那些材料,他又没有梦游的毛病。
也不该是路怀明。路怀明老实得很,向来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类型,他的一言一行都严肃板正极了,他不是会和冷库守门人一样监守自盗的类型。和他共事数年,余夏生对他了如指掌,虽然他有时脾气很大,但归根结底仍是个守规矩的好人。
会是楚潇涵吗?那就更不对了。楚潇涵来得晚,研究项目启动的那时,余夏生还不认得她。另外,她压根不知道这一项目的进行,而且她每天忙忙碌碌到处赚钱,哪儿有时间来搞这些幺蛾子?
余夏生作出无数假设,又一个个推翻了。他现在有些害怕,他又想起了于秋凉的那句话。如果某一假设是错误的,那么,在错误的前提下所进行的一切后续,全部都是错误的。他已经犯了一次错,就不能再犯同样的错误。一块石头,难道还能将他绊倒两次吗?
可他顾虑的越多,他就越不敢去做。连大胆的假设都无法提出,还能再做别的什么?余夏生无奈了,只得问路怀明:“你觉得会是什么人?”
“且不说是什么人,总之他们在针对你。”令余夏生吃惊的是,路怀明所探究的方向和他截然不同。他想的是可疑的人选,而路怀明所想的,却是对方这样做的原因。
的确,有了动机,才能有相应的行为,路怀明从这里入手,能够大大缩小怀疑的范围。余夏生再次陷入沉默,他感到自己当初拍板决定进行那项研究的时候,一定是患了失心疯。到目前为止,大多数麻烦竟都同那个拥有错误假设的项目有关,从前他选了这条路,居然是送给对方一个异常好抓的把柄。
“如果我们当时没有选他做那只绵羊——”余夏生想到点什么,突然开口,话才说到一半,却戛然而止。路怀明闻言,冷冷地看着他,脸上没有多少情绪。瞧见路怀明这副神情,余夏生心里像打翻了调味瓶似的,酸甜苦辣咸一并弥漫上来,说不清是悲哀,还是惋惜。
“他是一个典例。在他身体里藏着一头怪物,终有一天,它会教唆他去害人。这头怪物就是另一个他自己。”不知过了多久,路怀明缓缓开口,其语气之平静,犹如在陈述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愤怒、不平、混乱……各种各样的负面情绪,在他身上都体现得极好。毋庸置疑,他是接受我们观测的最佳对象。”
余夏生拿起办公桌上的遥控器,把屋里的温度又调高了些。他背对着路怀明,状似无意地问:“那你为什么不推荐你的女儿?为什么不推荐你的前妻?我觉得那个女人,倒是比你抓来的小绵羊要可怕多了。”
“因为太傻。”路怀明蓦地笑了,“我们需要一个聪明的观测对象……而且,”他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半是出于感慨,半是出于理屈,“我的孩子很爱我,我也很爱她。我爱我的孩子,胜过爱这世间所有的人。”
第84章 红
于秋凉盘腿坐在大床正中央,目不转睛地看着屏幕上的图片。他所熟识的年轻姑娘和一名陌生青年拍了一张合照,每个月的这一天,他们都要找个由头约会,分享一块小蛋糕。于秋凉没来由地有些胃疼,当他看到那块点缀着樱桃的蛋糕时,他的胃疼得更厉害了。
他胃疼的原因可能是受凉,也有可能是他不好好吃饭。他不饿,但他的胃在提醒他,现在必须吃一些东西。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赤着脚跳下地,跑到厨房翻箱倒柜,找了几包泡面出来。他厨艺不精,又懒得勤学苦练,目前只能依靠泡面来保证自己存活。
于秋凉一边吃着热气腾腾的泡面,一边拿着手机看那张照片,他盯着这张图已经很久了,心中难言滋味着实不少。照片中的女孩子穿着一双红色的高跟鞋,这给了于秋凉一些不好的联想。现在他一看到红色高跟鞋,就会想起某个女鬼,继而想起她失败的婚姻。
婚姻本是爱情的保障,但当两人之间不存在真正的爱情时,它便成了捆束住人的绳索。绳索套在脖子上,越勒越紧,把人勒得喘不过气,最终气绝身亡。死亡是人们所不乐见的,而于秋凉总带有莫名的悲观情绪,一旦有半点儿不好的兆头,他立马就会想到死亡。尽管这样不好,可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思想。
一个人是不是人渣,并没有在他的脸上写得明明白白,并且人渣没有性别和年龄之分,不管是男是女,是老是少,都有可能是渣滓。于秋凉又盯着那张照片看了一会儿,切换到了另一个界面。在吃饭的时候,还是看肥皂剧比较好玩儿。
是否拥有自娱自乐的天赋,对孩子们而言至关重要,如果某个孩子从生下来就掌握了自娱自乐的技能,那他今后的日子就不会太无聊。于秋凉的运气还算可以,他拥有自娱自乐的能力,他看了一会儿肥皂剧,心情大好,抱着猫到阳台上晒太阳去了。
他的假期眨眼间过去了快一半,从他放假到现在,他没有出过门。他认为在外面到处跑算是一种别样的忙碌,放假必然是要呆在家里,才能算真正的假期。于秋凉一懒起来,从身体到精神都开始犯懒,他今天已经睡了很久,可到阳台上坐了一会儿,他又开始犯困。小黑猫和他一样也困了,一人一猫紧紧抱作一团,在长椅上躺平,接受着阳光的照射。
冬天的太阳仿若冰箱里的灯,看起来明亮,但毫无温度。阳台上的窗户关得很严,然而丝丝的冷气仍旧从窗缝中渗透进来,于秋凉躺了一会儿,觉得不太舒服,便搂着小黑猫爬起来,想挪到卧室里睡。
正当此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于秋凉浑身一震,困意飞到九霄云外。余夏生虽然不在家,但他带了钥匙,断不会站在外面敲门,于秋凉的父亲母亲,敲门时也不是这样。他摸了摸小黑猫的脑袋,将它放下了地,蹑手蹑脚走向家门。
小黑猫似乎察觉到危险,一反常态地喵喵叫着,抓住了于秋凉的裤腿,阻止他走向门口。传说猫能通灵,能够看到人类所看不到的东西,尽管于秋凉自己也能看到人类看不到的东西,但他还是觉得小黑猫可以穿透大门,看到外面的情形。在心理作用下,他浑身冷汗直冒,那敲门声传入他的耳朵,简直就像招魂的咒语,家门在他眼里,犹如怪物张开的巨嘴,等待着吞噬美味可口的猎物。
“呼……”于秋凉拍了拍胸口,轻轻呼出一口气。他想,自己就站在门前,从猫眼往外面看一眼,只要不开门,应该就不会出问题。这么一想,他瞬间好受多了,他轻轻按住门板,俯身凑近猫眼向外窥探,但奇怪的是,门外什么东西都没有。
*抱歉 版权原因 该资源已无法下载 仅支持完本免费试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