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硝瞥了他一眼,倒退几步坐到另一张床上。
“我想高二第二学期就高考,也不跑远,就在市里。”
“什么专业?”
“金融,确定了。”
在朱梨花那一辈的观念里,老师医生公务员这种职业才是稳定又有面儿的,金融行业里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高危职业,高风险到可以一夜跳楼。
沉乾在黑沉沉的生活里摸爬滚打了那么多年,思维虽然开阔,也不愿意他弟弟去做这种看起来就不安稳的工作。
“理由呢?”
明硝收回视线,看向窗外。
沉乾猛地起身:“为了挣钱吧!”
他就知道!这孩子暗搓搓地就能把事情全决定了,人长大了是有本能的,本能地想填补生活里残缺的部分。
他从前是这样,拼死平活地让这个家存在得有底气,明硝现在也是这样。
沉乾捂了把脸:“宝贝儿,你不用这样。”
明硝这才把头转回来,眼里呼之欲出的情绪。
“你能做的,我怎么就不能了?”
“谁让你这么懂事儿了?!我供不起你吗!我在外头累死累活,你回头就想着挣钱,咱俩可不可笑啊!”
其实沉乾也不爱说这个,他的自尊心也不容许他这么提。
他一波三折地熬日子,苦就苦了,好歹他家一老一小顺利了。要不是为了把他弟弟这种心思压下去,他早顺顺畅畅准备下一趟长途了。
明硝面无表情地对上他的眼睛:“哥,你在害怕吧。”
沉乾:“……”
“怕我长大的速度太快了,你没办法看清了,对吗。”
沉乾偏过视线,拿起床头的一杯水灌了一口。
明硝继续说:“其实你不用怕,你想知道我可以告诉你。”
“不用!”沉乾立刻抬头又低下,语气艰难:“……你不用说”
明硝自嘲地笑了笑。
“你那么聪明,我那么多破绽,你怎么可能不知道。”
明硝说完就回头躺下了,留下沉乾无措地把剩下的水灌完。
他知道吗,他不确定,但他足以确定他不敢知道,是真不敢……
之后的几天,明硝简直在挑战他哥的底线,旁若无人地拿出高考真题一看就是一下午,有时候沉乾就坐在边上,脸色不善地盯着他。
明硝也没有再爬沉乾的床,晚上到点就睡,话也不多。沉乾也不知道说什么。
沉乾不知道他到底在防什么,防明硝一个不注意就跑去高考,还是这份急速成长背后的弯弯绕绕。
他是真的怕。
上一趟长途惹了事的缘故,邵波涛又划了一条新路线,绕了大半个国家地图,这趟是实实在在的远门,沉乾挑了个明硝不在家的时候离开。
明硝紧赶慢赶还是没能送成他哥,朱梨花抹着眼泪叹气,他也难受得想哭。
回到房间里才发现,沉乾给他留了一信封钱。沉乾揪心归揪心,该准备的一分也没少。留下来的钱足够明硝买上一年都做不完的习题,顿顿大鱼大肉还有剩余。
店铺里都是上一趟带回来的特产,卖得很快,他也留了一部分出来送回了家。
沉乾努力做到了一个宠辱不惊的兄长的职责,也悄悄进行着对明硝将出不出的那点心思的预防。
狄春秋在他的授意下开始频繁地进入了他们的生活。
第七十一章 大白
这一趟路途太远的缘故,又是入秋容易受凉的时候,狄泓秋就没跟着去。狄泓秋他爸跟着周晓阳在工地里包吃住,也不常回来,狄泓秋就常常来帮着照顾朱梨花。
一到阴凉天他的脚就开始疼,来的人就变成了狄春秋。
这不是他们还小的时候了,狄春秋不是明硝一句话一个眼神就能激起来的年纪,又经过了那场变故,整个人沉稳得体,长成了朱梨花能时不时夸上几句的人。
人会随着时间改变,或好或坏都有针对性,狄春秋还是变成了能让明硝忌惮的模样。
她和沉乾青梅竹马,人生里最艰难的时候都共同度过了,人趋利避害寻求最适应的伴侣,这样知根知底的对象是最佳选择,特别是对于沉乾这种面冷心热吃过苦受过难被磨得一点爱意都能满足的人。
连续一个月,狄春秋在明硝面前不停打转,做菜收拾衣服,跟着他一起送朱梨花复诊。面对明硝的时候表现出了一个温柔女性的潜质。
女孩独有的细心体现德淋漓尽致,她可以帮朱梨花梳头,选出合适的镯子比划着戴上,搭配各种颜色的衣服。
这些都是明硝做不到的,他像一个随时都能被替换的选择之一,惴惴不安。
恐惧产生在狄春秋走进了他和沉乾的房间的时候。
狄春秋从来没变过心思,小时候的崇拜在沉乾几次撑起这个家连带着扶持他们家的时候越来越浓烈,她的确是带着一丝野心来的。
那天朱梨花正好午睡,明硝还在学校,她打开了朱梨花对面的房间,满墙淡淡的绿色看着诱人,和她们租的那个家有着本质上的区别。
她从来没有克制过对明硝的嫉妒,也知道沉乾在布置这个家的时候花了一半的心思在明硝身上,最美好的年纪里,她一边羡慕一边嫉妒,微微带着恶意和冲动坐在明硝的书桌前。
明硝下午就请了假跑市图书馆,借了一堆金融方面的参考书。他有自己的计划,在没有影响成绩的情况下,老师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朱梨花有午睡的习惯,他进门的时候就刻意放轻了动作,直奔房间。
一开门,就撞上了狄春秋惊慌失措的一张脸。
她坐在他的位置上,翻着他的书,握着他的钢笔,一边是沉乾的床。
明硝突然不知道怎么反应,愤怒和委屈一瞬间涌上来又憋了回去,因为换个人在这个房间里,看起来竟然也没有什么违和感。
“你在这里干什么。”他淡淡地问,开口的一瞬间终于找回了感觉,走近把一沓参考书放在桌上。
狄春秋连忙站起来,红着脸支支吾吾地解释。
“梨花姨睡着了,我……我看看有什么需要我收拾的.......”
明硝垂头沉默了一会儿,再把书一本一本归到书架上。
平静地回了一声:
“没有。”
狄春秋手忙脚乱地退到一边:“那我......那我先走了。”
跑出去的脚步声很大,关门声响起的那一刻,压根没有顾忌到还在睡觉的朱梨花,明硝嘲讽地笑出声。
你看,她也不是面面俱到的人。
可惜你们偏偏都喜欢她。
晚上明硝一个人躺在沉乾的床上,他快挑到明面上来了,沉乾调兵遣将拨来了一个狄春秋,这场暗地里的硝烟终于拉开了帷幕。
沉乾是明白的,可那又怎样,他还是可以光明正大地睡在沉乾床上。沉乾也不敢就这么把他赶下床。
这趟长途跑了三个月,从北途径内蒙再南下,回程北上,沉乾和邵波涛两个人被晒得掉皮又冻得发抖,带过去的几件棉袄带回来又是一股混起来的臭味。
邵波涛一个人没有什么亲眷,临近过年,沉乾干脆连人带车带回了家。
两个狼狈又疲惫的人出现在门口,明硝一愣,心脏又突然一顿,他猛地把人拉进了怀里。
幸不辱命,他终于长了沉乾半头。
沉乾累瘫在他弟弟身上,回抱住紧了紧。
“我回来了。”
两个人一起收拾了一把,改头换面地出来,朱梨花知道这是带着她大儿子挣钱的人,热情得过分,拽着人嘘寒问暖又塞了一个红包。另一头明硝眼见着他哥湿着头发出来,往沙发上一躺,闭着眼睛一脸疲惫。
明硝转头拿过毛巾,走过去帮着擦头发,力道很轻,沉乾皱着的眉头总算舒展开来。
两个人同时沉默,那场尴尬没有经过时间有所消退,他们都有意识地不敢吭声。
几户人家都人口稀少,朱梨花索性提议提早过个年,几家人趁今天聚一聚。
一张大圆桌坐了狄泓秋一家三口,狄春秋被安排在沉乾边上。明硝攥着筷子的手指微微发白,看着狄春秋自如地给沉乾夹菜,嘘寒问暖。
朱梨花笑着跟他大儿子说:“这几个月春秋一直往咱家跑,难为她了。”
沉乾挑了挑眉没说话,脸色缓和了一点,明硝味同嚼蜡地咽下一口饭,心头涌上一股强烈的不安。
果然下一秒,朱梨花又开口了。
“大宝贝儿,说起来你们俩还搭过伙呢。”
沉乾一愣,还真是,当初是为什么分了,下意识往边上一看,明硝垂着头拨着筷子一口一口往嘴里塞。
沉乾夹了一块排骨过去,眼看着他弟弟握着筷子的手一僵,额头边那块疤透过头发若隐若现。
他记起来了,当初是明硝给人挡了凳子,他护犊子气得要命,把一部分气撒在了狄春秋身上,提了分手。
邵波涛不清楚状况,嬉笑着建议:“那趁现在男未婚女未嫁的,要不定了吧。”
这话一出,狄春秋立马满脸通红,连狄泓秋也有点意思地看向沉乾。
沉乾眉心一跳:“干嘛啊干嘛啊,你一大男人当着人姑娘面儿说话有点顾忌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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