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他应该先回去,可他也不知道他们要在何处安顿。
街上的人越来越少,小贩也收了摊,先前繁华的街市都变得冷清起来。
他方放出一点灵识,便察觉到一股巨大的灵力在向他涌来。睁开眼,只见律九渊御剑而至,他站得不是很稳,落地时就是一个踉跄,险些崴了脚。沉璧直插地面,砖石上开了一条蜘蛛网般的缝。
律九渊气息急促,一双眼中尽是通红的血丝,衣袖上还带着一点铁锈味。
路迟林伸出手拖了他一下,他便借着他的胳膊站直了身。
“怎么了?”路迟林不知道他为何离了一会便成了这副样子。
律九渊声音低沉:“没事,只是不小心中了魅妖的套。”
灼热的温度顺着路迟林的手臂传至全身,激起了他一阵战栗。饶是他不通人事于此,也明白了律九渊是个怎么回事。
魅妖,善幻术,通淫技。前些日子婺城周边屡次出现被吸食精气而亡的男尸,其中不乏一些修士。律九渊得了消息,便借着机会下来查探一二。先前在湖边,他正是感受到了那魅妖身上的味道,才动身前去捉拿。
可谁知道,他一个大意,虽也将那魅妖重伤,但自己也中了招。
他将下颚支在路迟林的肩上,嘴中发出粗重的喘息。扣着路迟林手腕的力度越来越大,律九渊压下下腹的躁动,拔起沉璧,拽着人就进了一旁的窄巷。
巷中昏暗一片,若是有人留心驻足,还是能瞧见里边交叠的人影。
路迟林被抵在巷旁石墙上,粗砺的碎石搁的他生疼。律九渊垂首埋进他的颈窝,犬齿摩擦着那处敏感的皮肉,留下暧昧的印痕。
巷中风声呼呼,间或还能传出几声夹杂着喘息的呻吟。
第四十五章
魅妖在重伤之后被没了声音,直至二人离开杭州之时他才在城外现了形。带着满脸的狠厉和怨恨,一张绝美的脸庞都扭曲了去。一见着律九渊,她就发了狂似地扑了上来。然而律九渊到底修为深厚,加上吃过一次亏后更加警惕,三两下地就将魅妖鼻得节节倒退、魂散天地。
后来,他们也没有回去。律九渊带着路迟林拐道去了华山之巅。华山常年云雾缭绕,影影绰绰的道观坐落其间,渺渺如仙境。
离了华山,又去了蜀中。锦官城连连下了数天的雨,两人坐在草堂檐下,听了一天的泠泠雨声,只觉得岁月静好,红尘纷扰都与他们再无关系。
路迟林从未遇到过这样一个人。仿佛同他在一起,万般的铁石心肠都能化作绕指柔。
可他不知。
不知何为,不知何起,却心跳如鼓,一往情深。
春去秋来,人间又是一年春夏。
律九渊回了堡,自律淮之后他身边的人又相继离去。他疑心是楼云深那边出的手,但苦于没有证据,只得频频试探。几番较量后,又过了小半年。
万渊堡中有一个法器,乃是律山棠昔年前往北地得来的一块赤红玉璧。那玉璧并无什么新奇之处,但对律九渊他们这些修炼《长明诀》的却是极其有用。
律九渊自回来之后,就将路迟林的大部分物什移到了自己的住处。路迟林向来都是安静地坐在院子里,要么靠在石桌旁,要么坐在廊下,微微的光打在他的脸上,也不知道在想着些什么。
律九渊觉得他像一个谜,教人怎么也琢磨不透。
可那日他回到院中,却没有见着路迟林的身影。他推开房门,室内的香早就熄灭了,让人都感到有些冷清。他走到里屋,一眼便望见桌上的那张纸。
上面寥寥几字,写得是清清楚楚——
玉璧我带走了,后日子时,临川长亭见。
律九渊几乎是在一瞬间撩起了那张纸,将它撕得粉碎。
路迟林带走玉璧之后,御剑赶往临川的一处客栈。楼云深已经在房中等候多时,见着他来了,淡淡地扫了一眼,道:“迟林慢了些,是因为这么久惰于修炼吗?”
路迟林把玉壁递给他,寻了一个位置坐下,自顾自地给自己添了茶。
“给我做甚,这东西对我们可没有用处。”楼云深看都不看,将玉壁抛了回去。
路迟林眼疾手快地接过,没教它摔了去。
“那你为何又要我带出来?”
“你若是不带,律九渊还真会追出来不成?”楼云深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道,“他若是在意……”
便没了下文。
路迟林却是听懂了他的意思。
“明**去会会他,把东西还了去。”楼云深道,“我的阵快布完了。”
路迟林只是静静地垂了眼眸,没有回话。
他并不想去,他几乎已经能够想到律九渊见着他后是个怎样的反应。他只要一想到那人带着愤怒的神情,一双桃花眼中再无往日的温情,那般凉凉地刮过来,他就觉得心头火辣辣的疼,连他的本体都要止不住地开始叫嚣。
可他不知道为什么。
他以为是自己出了问题。
那日子时,他如约地来到了临川长亭。
在从廊后走出的那一刻,他明显地从律九渊的脸上看到了一闪而过的不可置信,而后,取而代之的则是恼怒。
他冷冷地说:“是你。”
路迟林回他:“是我。”
他一字一句,生硬地告诉他:“我是临雪堂的器灵。”
下一秒,杀招已至。
这是律九渊第一次对路迟林出手。他红了一双眼,手上利风发了狂似地向路迟林袭来。
边战,还边问他:
“是楼云深派你来的?”
“是。”路迟林避开他的攻击,说道。
律九渊冷冷一笑,手上攻势不减,嘴上也是讽刺地说道:“那可真是难为你陪我做戏了。”
路迟林想告诉他,不是做戏。他在堡中的每一日都是真情实意的,他的一举一动都让他感到万分轻松。他甚至觉得欢喜,甚至对律九渊产生了依恋,想着不如就这样过下去也好。
可他不行。
他对上律九渊的一掌,两股灵力撞在一起,直直窜入一旁的河中,炸开一道几丈高的水花。
律九渊向后退了几步,视线扫过他的脸,落在了那双手上:“我还真以为你修为不济,原是一直藏着。”
路迟林没有应声,他将那块玉壁摸了出来,用灵力推到他的身前。
律九渊将玉壁收入掌心,玉壁在他手中逐渐变小,化为一线红光没入袖中。他整了整衣摆,道:“楼云深倒是有心,还特地去找了一位至阴之体的修士。”
接着,神色一凛:“他到底安得什么心?”
路迟林也答不上来,楼云深不会同他说自己的想法,而况他在外边这么久,又哪里会知道他有什么目的。
周遭掀起了一阵风,风中夹杂着模糊的铃声。路迟林知道这是楼云深在催他回去了。
他又从怀中拿出了一封信,信封上草草写着“律九渊亲启”五字。
信落到律九渊脚边的土地上,一角没入土中。
“堂主说,待你看了信,自会知晓。”
路迟林周身起了一阵灵力,光华明灭之下,律九渊只见银光一线,便再不见他的身影。
他蹲**,捡起那封信,看着上面那令人厌恶的字迹。
楼云深在同他约战。
明明暗地里较劲了这么多年,到了最后却这般光明正大起来,这人也是奇怪得很。
律九渊指尖华光一现,生出了一小团火,将那封信悉数烧了去。
一月后,律九渊在长绝山谷与楼云深斗法,被困囚龙阵中。
三日后,阵外的楼云深难得的皱了眉,眼中幽深,不知在思考着什么。
路迟林自他身边起身离开。楼云深听着身后的声响,沉思片刻,终于还是把那声“你要去哪”给咽了回去。
他背对着路迟林,手上灵力不减,生生呕出了一口血来。他毕竟用了大量的气力去布置这个阵法。律九渊是强弩之末,他也差不了多少。
路迟林一路疾行,闯入了楼云深布下的阵。他是器灵成的精,再加上阵外的楼云深并未对他设防,教他容易地钻了空子。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狼狈的律九渊。他神色淡漠,但眼中却有担忧之情一闪而过。
“不想死,同我走。”他凉凉地说。
许是破罐子破摔,他在阵中同律九渊说了不少他往日并不会说的话。
直到最后被沉璧洞穿的那一刻,他看着眼前的那些男人,眼中露出了从未有过的温柔神色。
他想,若是下辈子能是个人就好了。
识得六欲七情,便可以好好地读懂他了。
路迟林睁开眼,揉了揉酸胀地额头。他不知坐在地上睡了多久,手脚都如坠入冰窖般的寒冷。
他摸着身后的柜子,将里边的那块暖玉取了出来,虚虚地放在自己的胸前,仿佛那样,就可以感受到一点温度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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