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他无语道:“...你真是太会聊天了。”一句话就把天聊死了。
姜桦无视了他的反讽,自顾自道:“我本可以救你的。”
姜炳愣住了。
姜桦又重复了一遍,他语调低低的:“我本可以救你的...”
“然而你没有。”姜炳沉默了片刻,接话道。
他话语中并没有任何的谴责之意,他知道姜桦为什么没有,也理解姜桦。
姜桦不出声了,他仍然还是盯着姜炳,仔细的看面前这个男人的面容,想要找到姜炳和姜云焕的区别。
可惜,他们太像了,从五官上,姜桦找不到任何差别。
“再来一次,你会救我吗?”姜炳突然问道。
姜桦思索了一下,然后他肯定道:“会。”
即便两人长得一模一样,但他也知道,姜炳和姜云焕,并不一样,或许姜云焕对他的都是虚情假意,但姜饼先生一定不是。
这个人到死都在为自己担忧,这是装不出来的。
姜炳笑了,有这个答案,就足够了。他坐起身,揉了揉姜桦的头,他肆无忌惮,反正他都快死了,还怕什么。
他揉完头还不够,又色胆包天的捏了捏姜桦的脸。一边捏一边在心里感叹,这下真的要牡丹花下死了,倒也挺快活。
姜桦没有反抗,也没有闪躲,他就任由姜炳在他脸上放肆。
只是,他的表情变得越来越困惑,即便他坐在天台上思考了一天,但他内心的疑问一直没有得到解决。
姜炳见状便问道:“怎么了?”
姜桦低着头,闷闷道:“我不明白。”
“不明白什么?”姜炳追问。
“我一直觉得...他不想杀我。但是...”铁一般的事实证明...
直到悖逆之人赎其罪,三魂尽散,七魄不存之日,此阵可破。
音犹在耳。
姜桦喃喃道:“他想杀我。”如此决绝,不留任何余地。
他还记得姜云焕为自己起名时说的话,他对自己说,希望自己能活下去。
但姜云焕为什么一转脸,就要说下如此恶毒的谶言?
三魂尽散,七魄不存,那便是再也不存于天地,化作一片虚无,漂泊与天地之间的夹缝,再无法触及这个绚烂又残酷的世界,那该是怎样的孤独与寂寞。
还有他和姜云焕相处的种种,姜云焕会不顾身份的,亲自帮他擦去手上的血污,也会因为他被人冒犯而出手杀人。
还会耐心的教他读书,教他折千纸鹤。
这些,真的都是假的吗?
为什么这个人可以如此矛盾,让姜桦百思不得其解。姜云焕温柔的神情和冷酷的眼神交替在眼前闪烁,让他难以分清。
姜炳沉默了一会,突然一掀被子,整个人从床上坐了起来,他神情冷酷,恶狠狠的看着姜桦,像是看着什么仇人。
姜桦呆住了。
他兀自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就看到姜炳拿过床头柜子上的水果刀,向他挥了过来。
姜桦条件反射的抓住了姜炳的手腕。
水果刀从手中滑落,姜炳又重新恢复了之前的平淡神情,他问姜桦:“刚刚你觉得我是什么表情?”
姜桦没有回答,姜炳接着道:“是不是恶狠狠的,觉得我一心想要杀你?”
姜桦点了点头。
“但我并不想杀你。”姜炳坐到了病床边,跟坐在凳子上的姜桦双腿相互挨着。
他直视着姜桦的眼睛:“你从来没有看过我演戏,我是个演员,可以自如的控制自己的表情,喜怒哀乐,只要我想,我可以装的跟真的一模一样。但脸上的表情,并不就是真的,你明白吗?”
姜桦神情呆呆的,看起来并没有明白。
姜炳继续解释:“我饰演过姜云焕,也研究过这个人的生平,他出身贵族,又自幼与太子相伴。他是个彻彻底底的政治家,这世界上,并不是只有演员会演戏。姜云焕常年混迹政坛,他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一点都不奇怪。”
“只要你有利用价值,他就可以对你千般好,将你照顾的无微不至,让你感觉自己对他很重要。但一旦你失去了利用价值,他也可以瞬间翻脸,弃之如敝履。”
“你分不清人类的真实感情,所以你不知道他的话哪句是真,哪句是假。但是有一个很简单的方法可以分清,你只要从结果看。无论他怎么伪装,结果都代表了他最真实的想法。”
“结果是什么?结果就是你被封入十绝阵!姜云焕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他骗了你!”他越说越激动,声调也越来越高。
姜桦低低的重复了一遍,带着丝不确定:“他...骗了我?”
不知道姜炳是不是因为姜桦被骗而生气,亦或是因为姜桦还是不明白而着急。
他直接从病床上站了起来,弓着身,双手抓着坐在凳子上的姜桦的双臂,脸凑到姜桦面前,鼻梁几乎撞到了一起。
他激动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他死死的盯着姜桦,冲姜桦急声大喊:“他骗了你!你明白吗!你明白吗!”
姜桦愣愣的,他感觉到了手臂上不断加重的力道,姜炳紧紧的抓着他的手臂,抓的几乎有些疼了。
他沉默的跟姜炳对视。
终于,姜桦点了点头。
他明白了。
过往一切,都是谎言。
姜炳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他紧皱的眉头稍缓,舒了口气。下一秒,他倒在了姜桦身上,脸色泛白,身体不断的颤抖。
姜桦连忙抱住了他,不让姜炳滑到地上去。
他这才发现,之前姜炳为什么会抓着他抓的那么用力,为什么说话声音会有些颤抖。
并不是因为什么激动,而是...妖毒。
他中的妖毒远比石豫的猛烈,发作的间隔也比石豫要快。
白天才发作过一次,到了晚上,就来了第二次。
姜桦将姜炳抱到了床上,他自己也坐到了病床上,将姜炳抱在怀里。
他感受着怀中这具身躯细微的颤抖,也听到了姜饼先生因为疼痛意识不清时发出的□□。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双手无措的抱着姜炳,他想学着人类安慰孩子入睡时一样轻轻拍姜饼先生的背脊。
然而毫无作用,姜炳还是在不断颤抖,他的疼痛毫无缓解。
姜桦不再做无用功,他只能收紧双臂,将姜炳牢牢的抱在怀里。
胸口突然泛起了一种钝钝的疼痛,是如此陌生,过往的数不清的岁月里,他从未体会过。
这疼痛虽然钝,但比什么刀劈斧砍,都来得难受。
他突然懂了,懂了人类为什么会为了他人的痛苦而难过。
姜桦越抱越紧,他闭着眼,将自己的下巴贴到了姜饼先生的额头上。他一直抱着他,抱了一整夜。
等到窗边洒落的皎洁月色慢慢退去,朝阳升起,耳畔传来鸟鸣时。姜炳也沉沉的睡去了。
妖毒折磨了他一整夜,他满头冷汗。
姜桦将他放了下来,为他盖上了被子,又替他理了下额头被汗水打湿的刘海。
他的手指慢慢下移,掠过眉眼,掠过嘴唇,最后到了胸口。他抓住了姜炳胸口挂着的令牌,他抓着挂绳,一把将其扯下。
他看着细小的紫电在自己手指上跳跃,焦糊味刺着鼻翼。
他全无感觉,这点雷电,跟关山之上的雷魂比起来,不过萤火之于皓月。
他将五雷令紧握手中,转身离开。
第91章
姜炳是被开门声惊醒的,他睡的并不踏实,那钻心的疼痛仿佛跟到了梦里,让他辗转反侧,不得安眠。
岳江刚一开门,他就睁开了眼睛,只是意识昏昏沉沉,他还没有完全清醒。
岳江手里提着特意买来的清淡米粥,他将米粥打开盖子,又放了勺子递给姜炳。
姜炳揉揉眼睛,有些困难的坐起身。他起身时发现自己微微敞开的领口,病号服的纽扣被打开到了第三颗。
有些不太雅观,姜炳便没有接过粥,而是先帮自己系上扣子。
系着系着,他突然察觉自己空空如也的胸口。
他一直挂在脖子上的五雷令不见了。
这一认知让姜炳有些迷糊的大脑彻底清醒了,他立刻环顾四周,没有找到自己想找的人后,他急声道:“姜桦呢?姜桦呢!”
岳江不明所以:“我不知道啊,他昨天不是一直坐在天台上吗?他昨晚来过?反正我来的时候这里就只有你一个。”
姜炳并不太记得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他的记忆在他妖毒开始发作的时候变得模糊,疼痛侵袭了他的大脑,他完全没有办法分心注意周围的事物。
他只记得姜桦一直抱着他,还轻轻拍着他的脊背。
“咳咳...”因为姜炳声音太急,他咳嗽了两声,他边咳嗽边道:“...五雷令...五雷令不见了。”
岳江一怔,他终于明白了姜炳为什么会那么急。
姜炳用力的锤了两下自己的胸口,强硬的止住自己的咳嗽,然后他一掀被子,也不脱病号服,直接开始套自己的外套。
他风风火火,套上衣服就往外跑,岳江急忙追上,他肩上还背着网球包,他一直随身带着烈风剑,带着早饭来探望姜炳,连包也没来得及放下,就又得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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