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景川睁大眼,一时间想不出要说什么。
太震惊了。
“我是穆晚承的私生子,爷爷很宠穆子寒,但穆子寒当年病了,穆晚承想借我来讨好爷爷,得到尚娱。”
“等等,”黎景川手一抬,“你等等,你等我缓冲一下……”
穆千珩面色晦暗,“算了……说这些没意思,辛苦你了,我没事,你要是有事就走吧。”
黎景川说:“别啊,你话说一半,那现在怎么回事,尚娱都快完蛋了你知道吗,现在整个集团被查,保荐尚娱上市的证券公司都被牵连进去,现在股票停售,资金链眼看要断,人快跑光了。”
穆千珩手放下来,“是我干的。”
“……”
黎景川说不出话来。
穆千珩难受得厉害,慢慢地又调整姿势躺下去了。
屋内沉默蔓延,许久,黎景川说:“那穆晚承和苏荷被检察院起诉,也是你……”
穆千珩说:“对。”
黎景川实在没法接受,他和穆千珩在国外上学的时候就认识了,这么多年了,忽然间整个身份都被否认,他回不过神。
黎景川沉默着,但也不走,穆千珩并不说话,闭上眼,脑子转得很慢,但没了酒精作用,一切又这样明晰,录音里叶宁的话阴魂不散缠着他,好像还在耳边响。
江苒明明给过他信的。
——给过他的,但是他没有看,他不以为意地叫江苒扔掉。
那时江苒说:“哥,你给她回一封好不好,她是我朋友。”
他都做了些什么。
他忽视了她语气里的恳求,他不屑地叫江苒扔掉信。
他为什么就不能回信给叶宁?
那只是一封信,只是一封信而已,他没能在江苒被欺负的时候帮助到她,就连这么一点点小事也没能为她做到,最后还成为间接害死她的元凶。
不光是江苒……
江妈妈也是因此而死。
他都做了些什么。
一个失败的无以复加的哥哥,一个不孝的儿子,江妈妈那时候明明不想他回到穆家的,如果他没有回到穆家,至少他可以告诉所有人他是江苒的哥哥。
他头疼得更厉害,这么多年了,为什么他总在犯错,犯不可饶恕无法挽回的错,为什么要到万劫不复才看透,一切竟起源于他自己,他报复了很多人,甚至伤害宋槿书,却漏了他自己。
宋槿书说,他虚假的人生是他自己造成的。
他眼眶逐渐泛红,手又覆住双眼,身体不受控地蜷缩起来,黎景川见状起身,“不舒服是不是,我给你叫医生……”
他摇着头,攥紧拳,“黎景川,你走吧,让我一个人呆着。”
“你这样我怎么走!”黎景川叹气,“宋槿书也不过来,真是……”
“他不可能来,”他捂着眼睛,眼底泛潮,声音小而哑,“他不会来……”
他后悔到有种流泪冲动。
他愿意回信的,他什么都能做,只要江苒和江妈妈能没事,让他做什么都可以,那只是一封信,只是一封信,他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就不能回信。
如果他回信,这一切就不会发生,江苒和江妈妈活着,宋槿书不会进少管所,宋槿书的妈妈也许也还活着。
汹涌至心底里的除却沉重的悔恨和疼痛,还有对自己的深深厌恶,这种感觉快要将他压垮了,他像是要窒息。
黎景川心情也很沉重,不知道要说什么,幸而这时候病房门被推开,许弋和小柯进来了,小柯到病床前,穆千珩手还覆着双眼,看不出什么表情,小柯惴惴不安地道:“先生,有宋槿书消息了。”
穆千珩手微微动了下,但并没拿开,“他怎么样。”
小柯和许弋对视一眼,硬着头皮道:“他的电话是一个男的接的……他说他叫陆厉行,说宋槿书状态不太好,他把人带回他家了。”
穆千珩呼吸发沉,隔了几秒,轻轻“嗯”了一声,“知道了。”
黎景川拧眉,“陆厉行?那家伙还真对宋槿书有意思啊。”
穆千珩低声说:“你们走吧。”
许弋面色犯难,“先生,您现在这样……”
“走吧。”
穆千珩直接打断了。
黎景川有些郁闷,“不然我们去想办法把宋槿书给带过来?”
穆千珩捂着双眼微微摇头,“你们走吧。”
黎景川说:“小心他跟陆厉行跑了!这个点儿,俩人在他家,多不安全。”
房间诡异地安静下来,良久,穆千珩沙哑的声音响起:“没事……有人照顾他,也好。”
他不想要他的人在身边,但他一个人要他怎么安心……
陆厉行是他的朋友,能照顾他,也好。
如果是以前,他或许会嫉妒,会着急到不耐地去寻他,不准别的男人照顾他,将他禁锢在身边,但现在,他知道,他根本就没有这个资格。
他要怎么面对他。
这么久了,宋槿书忍了他当初的冷嘲热讽,一次次的伤害,他拿着这份足以将他击溃的录音,但他隐瞒下来,他让他一直不觉得自己有错。
他还有什么脸面再去见他。
就连心存侥幸都不能,录音让他断了所有念想,他的人生是谎言,也是个笑话,他将所有人当成敌人,殊不知他自己也是,他以报复的借口一而再再而三罔顾宋槿书的意愿将他束缚,明明看到他痛苦也不肯放手。
是他害得他没了孩子,那伤害不仅是身体上的,对孤苦无依的宋槿书来说,那孩子是他的亲人,即便不能要,也不该这样失去。
许弋和小柯还有黎景川是都没料到他会说出这话的。
他万念俱灰的模样让他们都觉得心惊,小柯说:“不然,我去找他,带他回……”
穆千珩打断,“别去了,你从锦绣路搬出来吧,他不想见到你,他不想见到我身边的人。”
小柯怔住。
穆千珩疼得心口紧缩,整个身体从里到外都疼,攥紧拳,他似是想说服自己,声音却更低,“没事……有人照顾他,就好了,就好了……”
第163章
陆厉行的房子里,宋槿书以前住的那个房间什么都没变。
就连他给他买的那床滑稽的嫩青色被单都还铺着,干干净净,他定时清洗,原因他自己也说不太清,他想大概是一个人住着太冷清,这颜色可以让房子看起来有点生气。
宋槿书很着急睡觉,他对睡觉这事儿有种特殊的急迫,甚至没吃饭,吃了安定之后就躺床上和衣而睡。
陆厉行想问些什么,但又不愿意催他太急,便也不多说,给他盖好被子就出去带上了门。
宋槿书这一觉睡到凌晨四点多,醒来时候四下俱静,他一睁眼,缓冲的时间都没有,心口像是要撕裂一样地疼,胃部火烧火燎的,再也躺不住,起身直冲洗手间,恶心到想吐,但吐了半天也没吐出什么。
反倒是一阵干呕让他气喘吁吁耗尽力气。
陆厉行听见声响很快地进来了,还穿着睡袍,眉目间有几分焦急,疾步过来手抚他背,“怎么回事,吃坏了?”
他吐不出,最后草草洗了把脸,回到卧室里,陆厉行皱着眉打量他愈发苍白的脸。
他觉得不能放任了,“我带你去医院。”
宋槿书摇头,“没事,可能是药物副作用……”
他气息很弱,喘了喘,“你去睡吧。”
他坐在床上,陆厉行在他跟前弯身,手摸摸他额头,他的身体冰冷,他沉默几秒,“你跟着他,就过成这样?”
宋槿书不语。
陆厉行心里没来由的气,气他这种态度,也气他把自己的身体糟蹋成这个样子,他以前身体已经很糟糕,也不知道孩子是怎么回事,不过看样子也没好好养着。
他想起今天在看到的装药的纸袋,问:“吃的什么药,治胃的还是治肺的,还是又折腾出其他什么毛病了?”
宋槿书还是不说话。
陆厉行耐心也是有限的,看他几秒,最后说:“你有这么折腾的劲儿还不如利索一点去死。”
说完他转身出去,关门的时候手失了轻重,门发出重重的一声响。
他回到卧室,心里烦乱到极点。
他一直是个对生活很认真的人,以前他就看不惯宋槿书这种破罐子破摔的生活态度,有时候他还鄙夷,与其这样不如直接去死,但很矛盾的是,他时常又会对他心软。
宋槿书被穆千珩骗了之后,他试图想要帮他的,但宋槿书最后选了一条什么路?
那时有谁不知道穆千珩和夏绯云联姻,宋槿书为了那男人甘愿当一个不见光的第三者,他还说只有在穆千珩身边,他才能感觉自己还活着。
陆厉行觉得这男人说不清是愚蠢还是痴情,简直无药可救,那时候他是生气的,话都不愿意与宋槿书多说,所以这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主动联系过他。
现在宋槿书大抵在那男人身边受了伤,拖着更为破败的身躯,这样苟延残喘,这他妈的算是什么样的人生,他最瞧不起这种人。
他这样想着,听见外面客厅有声响,脑子没动身体已经先一步条件反射一般起来,推开门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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