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谦把车开到他说的地方,抽了两根烟才等到他,他觉得自己很久没有吸烟吸得这么快了。姚一航拉开车门坐上来,陆谦车窗也没开就这么满身烟味地等他。
“他去哪了?”陆谦没有心思寒暄,开门见山地问。姚一航摆弄着自己的书包带,硬邦邦地回他,“你找他干嘛,我觉得他去哪和你没什么关系了。”
陆谦被噎了一句也没有生气,他知道自己在景言的朋友这大概得不到什么好脸色。但他此刻也顾不得自己说过什么,要先知道景言在哪才是最关键的。“就算我跟他分开了,也还是他小叔叔,就要照顾他。家里阿姨没找到他,又听别人说他提着箱子走了,再怎么想出去玩也不能一声不吭就..”
“什么叫想出去玩啊?!”姚一航气急败坏把书包丢到脚下,“他哪有心情出去玩啊,他是为了躲你,躲开这才去的北京做交换生!”
陆谦不说话了,他知道景言不可能是想去旅游,终于把话逼出来,他又有些想抽烟了。
姚一航深感自己真是半点都激不得,送景言去机场的时候他千叮万嘱让自己不要告诉别人。他说等到了那边在宿舍安顿好了会告诉家里的,可自己还是没忍住,跟那个最不该知道的人说了。
他心烦意乱地抓着头,也管不了眼前人还算是他的长辈,开口就带了点威胁。“反正他去哪都不关你的事,他大概明后天安顿好了就会给家里打电话的。你别再去找他烦他了,我...”姚一航说着说着气势又变得微弱,“你这么伤害他,我觉得你根本没资格再出现了。”
说完他就甩门下了车,陆谦坐在车里看着他跑进学校。烟盒已经空了,他想着姚一航刚才说过的话。
原来已经到了为了躲开自己不得不去另一个城市的地步了,陆谦以为自己懦弱退缩过后,能为他留下大片大片的新天地。
可自己造成的伤害还在那,像一座插满钢刃的山让景言无路可走,只能小心翼翼地避开去找另一条路。说出来有些可笑,陆谦知道他已经是个20岁的大男孩了,可他还是会想,他一个人拖着那么多行李怎么去呢?
他根本没有养出一个和自己一样坚硬冷漠的人,反而不断地让景言用最柔软的一面紧贴着自己身上的刺。这样的人要怎么在满是陌生人的城市独自生活下去?
后面的车想起催促的声音,他回过神却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开。
等他停下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还是去了小别墅。姚一航说景言安顿好就会打电话,他焦躁地进了屋子,为什么还没联系家里,不是已经到北京快两天了吗,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于嫂眼睛红通通地坐在沙发上,他把情况跟她说了,让她再打个电话给景言。
然而这次干脆关机了,陆谦快要失去耐性但又没办法,给姚一航又打了一个也是没人接。他编辑了一条短信发过去,又用手机上学校官网查。
在交换生名单里找到了他的名字,去了北京理工,同去的还有另外三个不认识名字的人。折腾了一晚上总算看到一点实体的和他有关的消息,可他悬着的那颗心放不下。
他让于嫂隔一会就打一个电话过去,自己走到二楼景言的房间。
快一个月没有人回来住过了,于嫂还是每天上来打扫得干干净净。被子叠得很整齐,还是从那边拿过来的床单被罩。
陆谦在椅子上坐下,觉得浑身不舒服。他不知道自己上来要干什么,但他太需要一点儿景言的东西垫进心里,悬空的感觉让他难受。他从椅子上站起来,又坐到床上。
双手撑着头,他感觉到过于强烈的心慌和无力。联系不到他是一回事,可真真切切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从你身体里流失又是一回事。他觉得自己快要看不见他了,尽管是自己放开的手,但他想要看着他好好的,高高兴兴的生活。
他瘫在床上,枕头上还能感觉出最后一丝景言的气息。那么淡,淡得就快要蒸发消失在五月的空气中。陆谦摸着身下的床,想象景言怎样躺在这里,像以前一样蜷缩着侧躺在一边又或者是平展着入睡。
这种气息包裹着陆谦,让他几乎就要睡着了。下一秒他又马上被空虚的感觉拽醒,那种失落让他不断下沉,他满脸是汗地醒过来。床头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
是床头柜上插着的钥匙,陆谦坐起来把抽屉拉开,里面放着的东西让他瞬间如同从高空跌落到水泥地面,浑身都开始疼痛。
一盒彩铅画笔,还有一只手表。是陆谦送给过他的两样东西。那盒铅笔被保存了这么多年,没有打开过,依然完好如初。
陆谦把手表拿起来看,指针还在一点点跳动着,背面因为长期佩戴的缘故商标刻字几乎都要看不清了,四处都有磕磕绊绊磨损的痕迹。
景言把它摘下来放在这,钥匙也没有带走,简单又直白地告诉自己,他不再需要这些东西了。它们也许在他最无助的时候给过他一点安慰,安慰由自己带给景言的伤痛。
你比我要果断和坚强啊,陆谦在桌子前苦笑。他把自己的手表摘下来,颤抖着把景言的换上去。冰凉的金属贴着他,过往的时间好像从表盘一路传送进他的心里。
手机响了一下,姚一航回了他的短信,“景言大概是手机没电了,明天白天就会给于嫂打电话。我没跟他说你知道的事,你不用找他了。”
陆谦从床上离开,环绕在他身边最后一丝景言的气味也消失了。就像每个人最初都在让自己远离他,现在每个人又都在对他说既然放手了就不要再去打扰纠缠他。
究竟哪种做法才是对的,没有人知道,时间也不会知道,任何事都不会给他答案。陆谦曾经需要别人来告诉他选项和判断,但那些现在都不重要了,人生又不是一场考试,没有考官能给他评判。
他等不到明天,甚至等不到下一刻,陆谦打开手机查着什么,从屋子里走出去。
第48章
天花板上的电风扇一直转着,本来搭在身上薄薄的被子也被踢到脚下。有些择床的生物钟让景言七点不到就醒了,他翻个身,床板就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
他被分到这个稍显老旧的宿舍第二天了,本以为能和几个同专业的的同学住在一起,谁知道学校给他们安排到各个不同的空闲宿舍里。景言第一次和完全不认识的人一起住,还没掌握融入身边环境的方法。
他尽量轻手轻脚地从床上爬下来,然而下铺的人似乎还是被吵醒了。“你动作轻点儿成吗?”那个男生嘟囔了一声背过身面对墙继续睡觉。景言嗫嚅了一句对不起,没有人理他。
洗漱间在外面,是走廊里公用的。景言把毛巾牙具放到盆子里,这些还都是他到这儿第一天新买的。
桌子上手机亮了,他到这儿第一天手机就莫名其妙出了故障,昨天好不容易修好了又一直忘记充电。也许是他抱着逃避心理,这几天总是很少看手机。
但是再瞒大概也瞒不住了,于嫂应该晚上就会打电话问他这周末回不回去,要怎么和阿姨说呢。景言一点头绪也没有,他急匆匆的连开学日期都没到就跑到这儿,有勇往直前的决心,却还没从容善后的想法。
等他从洗手间走回去,才发现自己迷迷糊糊出来没带钥匙。快放暑假了,宿舍区里除了还有考试的学生几乎没什么人,景言不太敢敲门再吵醒那个舍友。他在门口蹲了一会儿,觉得有点累,干脆坐到地上。
翻翻手机,没有一条未接来电和短信。景言松了口气靠在墙上,他来回把通讯录点开又关上,还是鼓起勇气站起来打了电话。
只响了半声就被接起来,“阿姨..”他一句话还没说完。“景言你跑哪里去了呀!你知不知道我都快急死了!”于嫂好像片刻也没离开手机,声音也难以抑制地增大了很多。
景言站起来走到过道窗户边,压低声音又语气诚恳,“对不起阿姨...我来北京了。学校有个交换生的机会我就想早点过来...不知道怎么跟你说,就..想安顿好再..”
“哪有你这样的小孩!一句话也不说就走了!你就算上飞机之前跟我说一声都行啊,”于嫂打断他越说越生气,隐隐地还有哭声,“你真是养不熟的小白眼狼,根本就不想着阿姨找不到你会不会着急害怕,就顾着自己高兴是不是...”
他听着阿姨边哭边说话,揪起一阵心酸,“我没有呀...”他很小声很心虚地想反驳,可对着替他担心的人又觉得该说别的,“对不起嘛阿姨,你别担心了。”
景言把窗户推开,外面有一截树枝就在眼前。他闻着北方树木的味道听着电话那端的絮叨。“你衣服带够了吗,床单被子也是自己的吗?那边东西你吃不惯怎么办,住在哪儿啊?钱够吗,家里还有两张银行卡我给你转点钱过去吧..”
“挺好的,没有不习惯,周围同学也很好..”他还没说完,手机又自动关机了。景言愣神按了好久都没有反应,只得塞回口袋里。
尽管他很不愿意承认,可是能这样被人牵挂担心的感觉真的好好呀。至少在某个地方,还有人惦记着他,想着他有没有吃饱穿暖,寄一些暖意融融的生活碎片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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