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根到底,是这块他们从小一起长大的土地,这座深埋腐烂泥土的“恶桃源乡”,捆绑着他们作恶。
夏珏步行回家。
稀里哗啦的金属碰撞声。没等他找出钥匙,插入锁眼,洗过澡的闻骁已经把门打开了。
他进去,门关上。清爽的味道,一只温暖宽大的手摸了摸他的头,修长的手指梳过他的头发。
“有没有受委屈?”闻骁问。
夏珏说:“没有。”
闻骁挑眉,收回手:“那就不抱你了。”
“……”夏珏拽住他的衣摆,稍垫了垫脚。
两人交换了一个浅吻。
结束时,夏珏还搂着闻骁的脖子。他们额头抵着额头,夏珏睁着眼睛,笑了一下。
心头忽然一阵轻松。
“黄星泽和你说什么了?”他想起来,低声问。
闻骁道:“说你看上了我的身份证。”
“什么?”夏珏茫然,没听明白。
“不重要,”闻骁捏他的脸,“去洗吧。我还要和姐姐联系,看周律师的日程能不能提前,尽量早点帮陶桃解决档案的事。”
经过协商,现在的结果是最早能安排到十月三号。
夏珏去洗澡,闻骁又和闻如是通完电话,紧接着就收到了陶桃的微信。
陶桃:在吗?
他们已经许久没联系了,之前的最后一次,还是陶桃给他发了格斗社的活动安排。
闻骁回复了一个“1”。
对话框上方,陶桃的微信名变成“正在输入”。
陶桃:我爸都和我说了。
闻x:……嗯?
陶桃:别装了,我知道是你在帮我。我都听见我爸打电话了。
闻骁顿时有点无奈,他心想,是不是整座县城的房子隔音都不行?
陶桃:其实这件事我可以自己解决。你别小看网络的厉害,学校那边就快顶不住了。
然而正是因为没有小看网络舆论的厉害,闻骁才不建议她仅仅在网上发散,而不寻求专业的法律援助。
闻x:说出来可能有点冒犯,但网络的厉害也分两面。你以前的事……
他用省略号代替了具体的内容。
陶桃那边安静许久。
陶桃:你也知道了?
闻骁没明确回复。夏珏洗完澡进房间,带着清香到他身边躺下,不经意瞥见了屏幕。
“陶桃?”夏珏问。
“嗯。”闻骁一只手环过夏珏的肩,一只手继续打字:周律师三号就会过来,到时候事情肯定能解决,别担心。
陶桃:……好,多的我也不说了,真的感谢。听说你退学了,现在是什么打算?
闻骁回复:和夏珏一起复读。
“对方正在输入”持续了很久。
陶桃:你们肯定行的。对了,我爸说你不肯收钱,也不知道怎么谢你,不然你有空过来,铺子里有什么喜欢的,就带走吧。
闻x:好。
聊完,闻骁放下手机。问夏珏:“困不困?”
夏珏在他耳边嘟囔:“你觉得我是猪吗?整天就问我困不困。”
“要提前养成早睡的习惯,”闻骁掐掐他的脸,光滑,太紧致,掐不起肉,“我姐说了,我们十一过后入学,学校作息是晚上十点统一熄灯,早上六点半到教室。”
这是高三平行班的作息。早读正式时间是七点零五,闻骁以前在理科重点班,大家都是讨人厌、靠脑子就能起飞的竞赛生,只要求准时到,不用提前。
“住校吗?”夏珏问。
“走读也可以,住校休息时间更多,条件也很好,有阳台、独卫、热水器。早上到教室前要先晨练,指纹打卡。”
——阳台!独卫!热水器!指纹打卡!
夏珏心里冒出一连串惊叹号。
关了灯,闻骁又说了许多母校的事。夏珏听得入了迷,既梦幻又紧张,为自己即将体验的生活。
聊到九点多,闻骁的声音本来就低沉,好像在刻意放缓,贴在夏珏耳边,蛊惑一般,催眠。
夏珏迷迷糊糊,即将坠入美梦,半梦半醒之间,骤然想起一件事。
“等等!”他忽地睁开眼,“我差点忘了,有个事情,楼山关找我商量,我觉得要问一问你的意见。”
“……说。”闻骁前功尽弃。
夏珏苦恼道:“我不清楚他是什么意思,但他说,想要姐姐的联系方式。”
作者有话要说:
楼山关:我……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qwq
候鸟10
楼山关?想要闻如是的联系方式?
闻骁一脸意外:“他有事找我姐?”
“可能吧,”夏珏回忆当时的场景,“我觉得他好像有点……怪。”
但具体怎么个怪法,又说不出。夏珏心里有个貌似不切实际的猜想。
闻骁重新拿起手机,给闻如是发了条消息。很快,闻如是回复了,说没问题。
“你给吧,”闻骁说道,“她的手机号就是微信号。”
于是夏珏把闻如是的号码给楼山关发了过去,那边秒回,一大串感激涕零的表情。夏珏看得好笑,想了想,又输入:你是不是……
没输完,闻骁遮住他的眼睛:“该睡了。”
“嗯。”夏珏听话地放下手机,亲了闻骁一口,闭眼。
闻骁摸了摸他的脸,又有点想掐,忍住了。待夏珏睡着,闻骁轻手轻脚下床,去洗手间。
……
冲水声。纸团裹着体/液,被吸入抽水口。
最近几乎每晚都这样。闻骁平复呼吸,隐约感到茫然,为自己在某件事上的坚持。
青春期,精力旺盛,充满好奇与求知欲的时候,与恋人相处既甜蜜又折磨。闻骁知道夏珏会在洗澡的时候解决,偶尔还会刻意留一点味道,暗示他;而他,明明对夏珏也有冲动,却总在拒绝夏珏那方面的提议。
这到底是一种怎样的心态?闻骁依旧很难说出答案。他总觉得太早,但又不是年龄层面的太早,因此并不是等到十月底,过了十八周岁生日,他就一定能想通。
闻骁查过相关资料,知道男同性恋这一群体在某方面普遍相对轻率,他不愿意那样。
他从母亲那里继承了感情洁癖,又因为父亲的行为,对随意混乱的□□关系极其厌恶,这两种因素在他内心深处纠葛成一种更复杂的偏执。现代社会,许多人的性观念在发生变化,例如把性与吃喝类比,认为它们本质上都是相同的东西。闻骁极不认可这种理论,举例来说,他不介意和陌生人拼桌吃饭,但“一夜情”三个字于他而言,就是罪恶与不堪。
所以在第一次遇到夏珏时,他沉浸在对闻征明的仇恨里,会不惜以这种方式毁掉自己。幸好夏珏叫他的名字,还说喜欢他,唤起了他的自我,否则他真的会完蛋。
闻骁意识到,自己可能把性放在了一个过高的位置上。他和夏珏现在是恋人,不存在“一夜情”的说法,但一旦发生性关系,在闻骁的立场,就仿佛他们的关系迈进了一个无比深刻的阶段,他们除了彼此相爱之外,还会从此互相担当,一心一意,直到老入尘泥。
然而现在,他甚至都没摸着自己的人生路口。既然他连自己的人生都未能掌管,就不能贪享其他。
在这个无数人都奋不顾身、单纯追求刺激与快乐的年纪,闻骁似乎比同龄人要保守沉闷得多。他希望,当他与夏珏发生亲密行为时,他们都有足够的能力为彼此负责。
只是不知道夏珏是否也这么想。
还是更渴望即时的欢愉,今朝有酒今朝醉,来日分飞各自潇洒。
两种看法,一是青春就该放纵或挥霍,二是年少值得约束与雕琢。没有绝对的正误,仅有矛盾与冲突。
闻骁走出洗手间,回到床上,吻了一下夏珏熟睡的侧脸,躺下,入梦。
次日,他们一起去了一趟陶桃家。
如陶进银说的,陶桃本人的状态是还过得去,沉闷是难免的,但不至于一味地消沉、绝望。
她确实是个格外勇敢、也格外坚强的女孩。创伤犹在,但她已经可以在没有父母陪同的情况下,独立接待闻骁与夏珏,和他们流畅沟通。
闻骁与她保持了一段礼貌的距离,避免引起她的恐慌。
“有看上的东西吗?”陶桃问。
闻骁没挑,但要是不挑,对方大概会更过意不去。
*抱歉 版权原因 该资源已无法下载 仅支持完本免费试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