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承与许青舟对视着。他大口的呼吸,平复自己心里燥乱的疼痛。他此刻真想拿出镜子对着许青舟,恶狠狠的戳穿他:看看你自己现在模样吧。
——情迷意乱,仿佛在勾引男人似的。
这是这话,陆承不敢说,也不能说。
过了一阵,陆承等自己的身体一点点降温。他从许青舟身上起来,呼了口气。
沙发旁边的茶几下面放着毯子。陆承抖开了盖在许青舟身上。他弯下腰替许青舟脱鞋、脱袜子。然后又替许青舟掖了掖被角。
许青舟闭着眼睛。时间过去,他脸上的潮红与汗渍都已经慢慢消散。随之而来的是浓重的困意。但他能察觉到陆承始终停留在自己脸上的目光。
于是他睁开眼机看着陆承。他从那双有些凶狠的眼神中读出了一些欲言又止的忍耐。
“你……想说什么?”许青舟问。
陆承沉默的盯着,半晌之后,突然笑了一声。
他俯身弯腰许青舟耳边低沉说道:“我想说……或许,你并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不喜欢我呢?”
给我一点时间,许青舟。
当把所有的伤害都弥补以后,或许我们能重新认识彼此。
说完以后,也不等许青舟反应,便关上了客厅的大灯。一瞬间降临的黑暗,使许青舟茫然瞪大的瞳孔,渐渐扩散……
他闭上眼睛,一夜沉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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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这么一宿没睡?”
第二天一大清早,许青舟被季涵的声音吵醒。
他揉着眼睛,撑起身体。才发现天光已经大亮。
不远处,陆承正坐在沙发的另一侧,翘着腿,拿着一个平板电脑看新闻。
他身前正站着一脸怒容的季涵。旁边还立着一个陌生的青年。
“周一得送柔柔去上课,几点了?你叫她起床去吧。”陆承答非所问地说道。
季涵瞪了陆承一眼,转身走向小屋,去敲许笑嫣的屋门。“柔柔,柔柔乖起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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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承目光挑剔的从上到下扫了一遍他面前的人。
那是一个莫约二十出头的青年,穿着简简单单的白衬衫和牛仔裤。身材纤细,气质也很干净。
他的容貌也很漂亮,混合了知性与一些雌雄莫辩的妖魅,很独特的美。
陆承不自觉转头看了一眼许青舟,像是下意识在对比什么。
然后他清了下嗓子问:“容律?”
“是,”对面的青年点点头,恭敬的叫了一声:“陆总。”
“我是政法大的毕业生,已经通过了季总的面试。从今天起,我会接替谢霁的位置,还请您多多关照。”他说。
陆承哼了一声,放下平板道:“反正公司的情况,季涵也都和你说了。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你心里也有数。我还是相信你能做好的。”
容律笑了一下说:“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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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早上的申城,到处都在堵车。
容律开车,季涵坐在副驾驶。陆承许青舟和许笑嫣则坐在后排。
上课的地方在市中心,许笑嫣还有点没睡醒,趴在许青舟的腿上一边打盹一边求:“今天能不能不去上课了啊。我的腿好酸哦,我在游乐园走了太多的路,现在感觉好困啊。”
许青舟屈起手指敲敲她的额头。
“上课怎么能那么懒散!玩也是你要玩,现在累了就不想上课,爸爸以前这样教你的吗?”
许笑嫣悄悄吐了吐舌头,抱着许青舟撒娇。
“爸爸,那我乖乖上课,下课以后我想吃芝士蛋糕行不行啊。”
许青舟正要说话,陆承到先开口答应了:“行,我给你去买。要草莓味的还是柠檬的?”
许青舟说“不”的声音顿住。
他瞥了陆承一眼。等到许笑嫣下车以后,才对陆承道:“你不能那么宠着她——我是说我女儿,小孩子太宠……”
“正因为是你女儿,所以我才宠的。”陆承笑了一声,低头说,“我这辈子也不可能有孩子了,你就当……满足一下我的私心不行吗?”
许青舟闭上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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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我许笑嫣去上课。容律扭头问陆承:“陆总,我现在送您去公司吧?”
“季总说您一周没过去了,办公桌上压了很多要签字的文件,今后我也会承担一部分法顾的工作,所以在文件的审批上,我需要尽快熟悉您的工作习惯。”
陆承啧了一声,点头说行。
然后看看了一眼许青舟,突然征询式的问道:“要不,你和我一起去公司吧?申城的总部,你从来没来过。”
许青舟从陆承的眼睛里瞥见了一丝期待。
第七十章
许青舟不知道怎么拒绝陆承,所以就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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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城总部比文市的要大上许多。如果说文城的办公室,仅仅像是个公司的话,那申城的总部则更符合集团。一整个园区式的建筑,分公司和部门聚集在一起。宽敞明亮的办公环境,四周被精心设计过的绿植,许多带着工牌的员工来来回回的走动。
以往在文城时,陆承向来低调。他身边跟着最多的就是季涵和谢霁,偶尔一两个陌生的司机或助理,从不会过多停留。更多的琐事陆承宁愿亲力亲为。忙起来的时候不见人影,闲下来的时候,又像是个生活枯燥的普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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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青舟跟着陆承刚进办公室,门外敲门的人就已经排起了长队。
许青舟在沙发上坐着,旁边陆承已经与人商谈起来。许青舟从陆承的书柜里抽了本书看。
进进出出的人换了一个又一个,陆承好似忙不完似的。但他说事的时候,总时不时看向许青舟。好像生怕许青舟觉得无聊了,抽出间歇就问问他饿不饿,要不要喝茶,空调冷不冷,想看哪些书。
过分的关切惹来旁人探究的目光,那种目光不是明目张胆,但也含着许多猜测。许青舟逗留了一会,就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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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坐在顶楼的茶水间,回想起昨夜的醉酒。
一次又一次的拒绝,总归是会让人伤心的。
季涵曾经骂过他:要滚就滚远一点,何必回来呢?
许笑嫣不是借口,亏欠也更不应该用伤害来偿还。可是那根隐隐约约牵着他的线,还是把他拽了回来。他好像被分裂成了两个自我。一个是麻木的,对这个世界满不在乎,颓废的想着哪怕去死,或者就这样留在陆承身边,随他的意,一切都无所谓的灵魂;
而另一个却充满了痛苦与焦躁,对毫无尊严的冷漠含着厌恶与唾弃、对陆承充满了憎恨,想要报复他,却又好像渴望着他的灵魂。
这两个灵魂交替着。有时痛苦说:走吧;麻木说:留下也无所谓。
而有的时候麻木又说:狠心消失就好;焦躁却又告诉他:回来。
他想要遵从本能,但本能给不了他答案。他的生活好像永远都这么模糊,从很早很早以前,他就已经失去了“自由选择”的能力。他不断在用理性做判断,犹豫着想要找到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可是这世间哪有那么多两全其美?到头来,每一次,他都会因为自己的犹豫和优柔寡断,反而带给了旁人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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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青舟发呆的时候,容律突然过来了。
他端着杯子摆弄咖啡机,察觉到许青舟的目光,便大大方方地走过来。
“许老师,”他边笑边叫道,随后解释,“我听季总是这样叫您的。”
“早不是什么老师了。”许青舟摇头说。
然后容律在他旁边自然地坐下。他观察着许青舟,目光在他脸上扫过,又移向男人的一双长腿。许青舟被看得有些不自在,收回腿坐得更端正了些。
容律笑了一下,突然问他:“你知道陆承喜欢什么口味的咖啡吗?”
许青舟愣了下,容律把咖啡杯举了举:“被支出来倒咖啡,但我并不了解陆总喜好。这种事我也不敢问得太细。”
许青舟理解地点头,目光瞟向那杯咖啡。然后他站起来,接过咖啡走到水池边倒掉了大半,又往里面加了许多奶和糖。
深黑色的咖啡变成了浅浅的奶咖,容律轻巧说谢谢。
“许老师也回去吧,他们现在没有谈事了,陆总看不到您总是会心不在焉。”
许青舟点头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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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进办公室的时候,上一个出来的人感激涕零。
“承哥,这次事情是我没处理好,给公司添了麻烦,结果还要您来替我收拾。说到底还是你能干,对不起,我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让手底下的人出这种纰漏。”
陆承挥挥手让他快走,烦躁的揉了揉太阳穴,然后冲容律发脾气。
“不是说了要黑咖啡么!这是给我接的?”
容律还没说话,许青舟已经温声开口了。“你不是喜欢吃甜的么?黑咖啡太苦了,你不爱喝的。怕在公司被属下笑话?”
陆承猛地抬头,然后死皱着眉头,端起咖啡喝。他喉咙动了一下,一口咽下去,随即面上又一点点放松。
“改天买个带盖的杯子去。”他低声咕哝道。
容律一直观察着,直到这时,突然轻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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